朔月跟忘憂說明了情況當天晚上就去了,富商還貼心地派了個人給她放風。


    兩個人趁著夜黑風高的時候從青魚鎮出發,往鎮外十幾裏的青霧山上走。


    與她同行的那個人提著一盞紙燈籠,一團微暖的光暈在黑夜裏若隱若現。


    走了半天朔月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她身旁這個沉默寡言的高個男子很眼熟,想了半天她才想起來,這不就是昨天白日裏瞧見的那一角玄衣身後站著的那個麵無表情的仆從嘛!


    “哎。朋友,你怎麽來了?”


    沉默了半晌,那人才回了句:“……放風。”


    “其實不用的,我一個人就可以搞定!”


    “主人的命令。”


    朔月挑挑眉沒再說什麽,這人一點都不可愛,逗著沒意思。


    沒有話說就隻能走路,於是朔月罕見的沉默著埋頭跟著那人一直走,不出半盞茶的功夫就到了那座山寨外麵。


    朔月悄無聲息地跳上附近的樹枝觀察山寨的情況。寨子門口掛著兩盞大紅燈籠,兩個小嘍打著嗬欠不走心地巡邏,想是平日裏很少有沒眼力勁的敢來鬧事,守備都鬆懈得很,再往寨子裏看去,隻有幾簇篝火還燃著,稀疏幾個巡夜人,大院樓裏已經熄了燈,似乎其餘山匪都入睡了。


    很不巧的是,朔月就是那個沒眼力勁的。


    “看著也不過如此嘛,那我先進去了,這位朋友,你好好放風。”朔月看了半天覺得這就是個普通的土匪窩,哪有傳說裏那麽特別,也不知道鎮上那群官兵是怎麽被打得那麽難看的。


    “你準備從哪進去?我這有迷煙……”那男子還沒問完,朔月已經縱身一躍跳下樹,身影極快直接就往山寨門口掠去。


    男子心裏暗驚,忍不住嘀咕起來,這不會是要硬闖吧?他的主人還特意吩咐他來盯著,看看這姑娘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地方,如此一來,還有什麽好看的?


    半夜被敲門聲驚醒,忘憂披了外衣起來開門的時候,朔月是被人扶著回來的,她的膝蓋上破了個口子,裙子上沾了不少血。


    忘憂被嚇了一跳,趕緊將朔月接了過來,朝送她回來那男子連連道謝。


    那男子臉色十分古怪,看了朔月兩眼,又頂著一副一言難盡的神色什麽都沒說扭頭走了,忘憂一臉茫然地問朔月:“你怎麽他了?”


    朔月搖搖頭,果斷地否認了這個猜測,“哎,朋友,你這話說得好像我很不正經似的!”


    忘憂沒接話,把她扶到桌邊坐下,找了藥箱來給她包紮。


    “你這腿怎麽回事,去的時候不是還活蹦亂跳的麽?那群山匪這麽厲害?連你都製住了?”


    朔月笑起來,擺擺手說:“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她很少會這樣說,平日裏恨不得什麽都要說一說的性子,今天有點反常啊!


    如此,忘憂反而比較好奇發生了什麽事,追問之下,朔月隻得說了。


    她衝到寨子門口,動作飛快地放倒了門口兩個守衛,那兩個山匪哼都沒哼一聲,直接倒了。


    朔月站在山寨門口抬頭看了看山寨門上掛著的牌匾,很是別出心裁的寫了個:玉盜寨。兩側還有一對短聯:盜中盜,匪中匪。


    雖然有那麽一絲絲瀟灑,但這也太囂張了,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是偷東西的土匪一樣。


    朔月連連咂舌,“醜,太醜了。”


    評價完她這才把寨門推開了一條縫,身形一晃進了山寨。


    朔月沿著大院牆邊往那棟樓裏走去,靈巧地避開了巡夜人。


    富商給的情報太模糊了,隻說這群山匪存放贓物的房間在二樓,也沒說在哪一間,朔月隻得悄無聲息地上了樓,準備一間一間的翻找。


    有呼嚕聲,夢話聲的肯定是有人睡覺的,她就直接略過不進去,誰沒毛病會天天抱著堆偷來的東西睡覺啊!


    她走路無聲無息的路過一間房門外又折了回來,這間房的房門做的很是精致美觀,跟剛剛她匆匆略過的一大堆粗製濫造一看就是山匪們砍樹自己敷衍做的房門都不同,甚至還雕了花紋,門上還牢牢地落了把鐵鎖。


    十有**就是藏匿髒物的房間了。


    朔月走過去,伸手試著拽了拽鐵鎖,還挺牢靠。她從懷裏摸出了一串銀色的鏈戒,帶在了右手上,她重新伸手摸上了鎖,調動內息,幻花鈴清脆一聲,在黑夜裏幾乎聽不到。


    那鎖被內息生生震裂了。


    朔月又收起了幻花鈴,這幻花鈴是她師傅給她量身定做的武器,尋了無數珍貴的材料,花費了十多年才做成功這一隻,配合上她修煉多年出神入化的幻花神功,除了能增強數倍幻花神功的威力之外還有


    能擾亂思維短暫壓製心神的奇效。


    這下她很容易就取下了鎖,閃身進了屋。


    屋子裏很黑,她一進門就屏住呼吸停下了動作。


    有人!


    雖然那人的呼吸很清淺,但這間屋子裏的的確確有個人在。


    朔月靜默站了會,那人也沒什麽動作不像是特意埋伏在此處。她主動摸出了火折子,屋子裏亮起了一簇暖光。


    看清屋內的情景,朔月默默地想,她收回方才那句話,就是那句誰沒毛病會天天抱著堆偷來的東西睡覺。


    還真的有人會有這種變態的愛好!一屋子碼得整整齊齊的金銀珠寶中間鋪了一張床,一個身材矮小臉還算勉強可看的青年男子懷裏抱著一尊白玉菩薩睡得正酣。


    他這什麽毛病?還叫人給他從外麵鎖起來,是怕這些贓物夜裏長腿帶著他跑了?


    她把火折子吹亮後,那男子就醒了,一見屋裏有人嚇了一跳,慌慌張張地抱著那尊玉像爬起來。


    “你……你是誰!”


    朔月想了想,她幽幽地開口說:“你為什麽抱著本座睡覺,如此不敬神佛,會遭雷劈的。”


    那人顯然是剛醒來還有些頭腦發暈,聽她這麽一說,有些愣住了,看了看一團火光裏朦朧縹緲的朔月,又低頭看看手裏的白玉菩薩,“你是……”


    朔月伸出手對著他勾動食指,那人隻覺得眼前飄過一道紅光,隱隱約約似乎看見了兩片粉色的花瓣一閃而過,他手中的白玉菩薩就震動起來,過了片刻直直掙脫他的手朝著朔月飛了過去。


    朔月伸手接過了那尊玉像,不動聲色地確認是富商要找的那尊後又開口說:“是啊,那我該怎麽懲罰你才好呢?”


    朔月本來準備打他一頓就跑,結果那男子呆愣地看了她一會,突然撕心裂肺地放聲大叫起來。


    “來人啊!有賊!”


    “來人啊!有賊闖入山寨啦!”


    朔月摸了摸下巴,納悶地說:“賊還怕賊偷?你這傻子怎麽發現的?”


    她轉頭看了眼身後,方才那人盯著她看了好久,若不是看她就是她身後了,然而她身後隻有一團被火光映射在牆上的黑影。


    莫不是這影子拖了她後腿?也是,神神鬼鬼哪來的影子,真是失策啊!


    大叫聲很快就引來大批山匪圍了過來,索性也已經被發現了,朔月就站著沒跑,等著他們過來。


    她其實蠻好奇他們怎麽把官兵打退的。


    不等片刻,這間房已經裏裏外外被拿著刀槍棍棒的山匪們圍得水泄不通,還舉著不少火把將屋內照的堂亮,那些金銀珠寶簡直亮得刺人。吵嚷聲亂糟糟的響起,朔月隻聽見兩三句什麽,“這誰啊?”“好大的膽子偷到我們頭上來了!”這種話。


    毫無新鮮的質問,就這麽一瞧,好像也無甚特別之處,真沒意思。


    對此朔月根本提不起興趣了,她一言不合就突然出拳放倒了最開始見到的那個男子,笑著說了句:“好啦,東西我也搶了,人我也已經打了,讓開吧。”


    那群山匪根本沒管她,爭先恐後地朝那地上的男子竄過去。


    “寨主!”


    “寨主你沒事吧!”


    “寨主,堅持住!”


    朔月詫異地看著那捂著眼睛滿地打滾的矮小男子,這變態竟然是寨主?真是夠勵誌啊!


    寨主被亂成一團的下屬們扶了起來,忍痛對她吼了句,“我……我沒事,這該死的丫頭,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去,把二弟放出來!給她點顏色看看!”


    放出來?


    朔月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已經又放倒了十幾個擋在門口的山匪,往門外跑了,她爬上二樓的長廊扶手,蹲在上麵特別想問一問矮子寨主的二弟是不是隻什麽動物,人咋還能放出來呢?


    還沒問出口,她突然覺得地麵晃了一晃差點從扶手上掉下去,什麽情況,地動了?


    緊接著響起一陣咚!咚!咚!的巨大聲響,那聲音每一響,地麵就會跟著晃動,來時院子裏的幾簇篝火都被震熄了黑乎乎一片看不清,她扭過頭眯著眼睛看向山匪寨子大院,無形之中有一種強大的壓迫感撲麵而來。


    來了!


    等勉強能看清的時候,朔月瞪大了眼睛,驚呼出聲:“好大……好大一個人啊!”


    她麵前站著這個人簡直就是一座小山堆,就在院子裏站著都快跟蹲在二樓的她平視了,一對燈籠一樣大的眼睛,暴戾狠毒地盯著她,身子格外龐大,渾身肌肉暴起,周身的壓迫感堪稱恐怖,簡直是個怪物!


    那巨人速度奇快地一拳揮來,朔月趕緊往旁邊一躍而下躲開攻擊。


    轟隆一聲,那小樓瞬間被他砸出


    一個大洞,這一拳砸身上,她可能直接就沒了。


    怪不得一群官兵都打不過這群山匪,原來這山寨裏藏著這麽個怪物!


    巨人追著朔月砸了好幾十拳,地麵都砸出好幾個大坑,朔月雖然都極快躲開了,但她趁機攻擊的時候發現這巨人皮糙肉厚到根本打不動!


    見朔月被打得一直跑,那寨主站在二樓得意地對朔月吼道:“死丫頭,沒白費力氣了,我這位二弟根本沒有痛覺,你就是再打他一百下,一千下也沒用,耗死的人隻會是你!”


    又是一拳重重朝著朔月頭底砸來,她在這個龐然大物麵前就像是一隻渺小的螻蟻,身形,力量的差距大得可怕。


    負責放風那位男子在山寨外等了會,發現本來黑漆漆的山寨裏竟然又燈火通明,亂哄哄的一團。


    是朔月任務失敗被山寨的人發現了嗎?


    他來不及多想,飛身從圍牆翻了進去,隻覺得眼前一黑,一個小山般龐大的人從他麵前飛奔而過,地麵都在止不住的晃動。


    這是什麽怪物!


    再一看,那怪物舉著巨大的拳頭朝著一個靜默站著不動的少女砸去,方才乍一看這巨人實在太震撼,他都沒看到朔月也在!


    來不及多想,他趕緊吼道:“傻站著幹嘛快跑!”


    似乎隔得有點遠,朔月沒有聽到,她還是沒動。


    他趕緊飛身過去,想救下朔月,果然還是個小姑娘,看到這樣的怪物被嚇傻了都,不過也能理解,他剛看到的時候都被嚇一大跳。


    剛跑近些根本來不及趕到,卻聽到已經整個人都籠罩在那巨大拳頭陰影下麵的朔月說了句。


    “哈哈,好有意思!”


    “……”


    隻見朔月突然右手銀光一晃,一聲清脆的鈴聲響起,她的指尖突然飄出一點淡淡的熒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她似乎輕笑了一聲。


    “還不停?”


    然後發生了一件詭異至極的事,那隻巨大的拳頭在她頭頂不過半寸,堪堪停住了。


    他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連進來救她的初衷都忘記了,比初見那隻龐大的怪物更加心驚膽戰。


    朔月伸出一隻手把那隻拳頭隨意地推開,轉頭對著二樓一群呆若木雞的山匪笑道:“這位寨主,你的二弟智商好像不怎麽高啊!”


    她的幻花鈴可以擾亂短暫壓製擾亂心神,如此就可以直接控製一些動物,因為動物的智商本身就不像人那麽高,她方才心中一動,這麽一試,果然成功了。這怪物暴戾恐怖,身形力量都過於恐怖,難以控製,卻能讓這寨主驅使,想必智商肯定存有缺陷。


    沒人敢回答她。


    朔月無聊地轉了轉視線,這才注意到那放風的男子也來了,對著他眨眨眼,“啊,這位朋友,你來啦,稍等!”


    她又回過頭晃了下右手,默默念了句什麽,就轉身朝他走過來。


    她身後那怪物又飛快地動了起來,不過目標卻換了,朝著那座樓衝過去,幾拳就砸爛了整座樓,山匪們都被傷得不輕,有的跑慢了直接被從二樓上掀了下來,響起一大片鬼哭狼嚎慘叫聲。


    此時看著朔月,他下意識的退了半步。


    這……這是什麽怪物?


    走到他麵前,朔月從背後摸出一個隨手拿來的玉匣子,打開給他看了眼裏麵完好無損的白玉菩薩像,合上遞給了他。


    “這位朋友,我的任務完成了,勞煩你帶給你家主人,然後把錢給我啊。”


    他接過,看著手中的匣子,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嗯了一聲。


    朔月習慣了他的沉默寡言,也不期待他能給她說什麽話解解悶,她自己往山寨外走去。


    男子沉默地跟上了她。


    走到門口的時候,朔月又站住了,她左右看看,從地上找了塊石子,往門口一站,過了片刻又退開,扔了石子滿意地拍拍手。


    男子經過的時候看了一眼。


    “……”


    上次在酒樓看朔月嗑瓜子賣力捧場的無語感又強烈地湧了上來。


    朔月給那句話加了兩個字:盜中盜尾,匪中匪足。


    忘憂給朔月包紮好了傷口,收拾著藥箱,問道:“所以,你說的話裏麵有受傷這一段麽?”


    朔月撐著下巴歪著頭看他,“沒有。”


    “那你這傷怎麽來的?”


    “我的朋友,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下山的時候,路太黑,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


    忘憂收拾藥箱的手頓住,憋著半天還是憋不住了。


    “你咋沒摔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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