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門而出後,慕飛白臉色發白有些後怕,他從來沒有被那麽多女子這樣包圍過,簡直比洪水猛獸還恐怖。


    他心有餘悸地抓緊了劍柄問道:“我們現在去哪找?”


    逐安低頭思索了一番,“織夢剛說那香爐裏仍燃著香,應該離開不算太久,這樣你我分頭尋找,剛剛提到的窗外值得一探。”


    “好,那我回她房中從窗外找起,應該會留下些痕跡。”


    “嗯,那我去今天遇到秦隋的舊宅看看。一個時辰後,這裏見。”


    “行。”兩人幹脆利落的分了工便分頭去尋找。


    逐安尋到今天的舊宅,尋找了一番,沒有發現他們的蹤跡,他忍不住懷疑自己的判斷是否出了錯,弄樂真的是被秦隋帶走的嗎?如果不是他,那還有誰呢?鶯歌坊裏時常有人走動,所以那個帶走她的人沒有選擇從正門離開,就是怕人發現。所以慕飛白追的那條路是他們離開的方向可能性更大一些。


    但如果不是秦隋,那秦隋去了哪裏?


    他低著頭想了會,還是覺得到城中四處找找再說,正要離開的時候他看到白日裏秦隋靠著的那個牆角裏好像掉了什麽東西,他走近拾起,借著月光一看,是一條手帕,像是被細心珍藏的很好,整整齊齊的疊著。


    展開一看,手帕上繡著幾枝栩栩如生潔白的茉莉,旁邊還繡著一行小字:送君茉莉,請君莫離。


    茉莉,茉莉……


    逐安想起在忘憂山的時候,他時常看的一些古籍中有這樣一篇記載,傳說織女被迫與牛郎分離升天而去,江南地帶的女子為表紀念普遍會在頭上佩戴素奈,也就是茉莉花,這一習俗被保留下來,於是後來每年的七夕之夜,各地女子會在沐浴更衣後乘坐遊船出巡,沿途向河內和岸上拋灑茉莉花祈福,意為“茉莉,莫離”。


    而茉莉的花語是,清純,貞潔。


    這是從秦隋身上掉出來的……


    逐安握著手帕,腦中突然靈光一現,想通了整件事。


    他想了想,站進了對角的陰影裏等著。


    如果他猜的沒有錯,那麽秦隋肯定會再次到這裏來。


    果然,過了一會後,舊宅的小門又被推開了,那人站在門口等了會,似乎在打量裏麵有沒有人。


    確定院裏空無一人後,一個身影走了進來,跑到內屋角落裏焦急地尋找著什麽東西。


    “你在找這個嗎?”


    那人嚇了一跳,回頭看到逐安從角落裏走出來,有些局促不安。


    來人正是秦隋。


    逐安把繡帕遞還給他,他接過仔細地收進懷裏。


    “你……你是來阻止我的?”秦隋忐忑地問道。


    他不知道這個看上去溫和的男子究竟怎麽想的,如果他是來阻止的,自己又能怎麽辦呢?他可是救過自己的命啊!


    逐安卻隻是隨意地問道:“弄樂還好嗎?”


    秦隋點點頭,“嗯,她很好,現在正在城門口等我。”


    “準備去哪裏?”


    “天涯海角,總會有我們的容身之處。”


    逐安點點頭,溫言說了句,“珍重。”


    然後就要轉身離去。


    秦隋愣住,他趕緊開口說:“我與弄樂是真心相愛,本已經定下親事,可是家道變故無常,她父親把她賣進鶯歌坊,我……”


    逐安搖搖頭,語氣不變,一如初見時那般溫和,“我已經猜到了,你隻要答應我,能好好保護弄樂,給她安定的生活就可,不過……弄樂肯放棄這安逸富貴的生活跟你走,必定是對你情深義重,望你不要負她。”


    本以為他會阻止,可他隻是道句珍重。


    秦隋想起與逐安僅僅兩麵之緣,可是他總是那麽讓人出乎意料。


    他鄭重地行了禮,認認真真地說:“不瞞公子,也不怕公子笑話,家中變故讓我心裏怯懦,自暴自棄,就這麽任由自己變成一灘爛泥,自己都厭惡自己。別說帶她離開了,甚至連對她的承諾我都不敢想起……可是,昨天公子的一番話點醒了我,做力所能及之事。既然我的心意從始至終都沒變過,弄樂也從未有半點放棄過我,這般心意,我豈能再辜負了她的期待。我保證,我會盡我所能,哪怕是性命,都會好好護著她。”


    逐安也鄭重還了一禮,出了門身形輕飄飄的掠過房頂。


    ○


    城門口的牆邊,站著一女子,正是弄樂,她已經換下了那華麗的錦衣霓裳珠寶釵環,一身素色羅裙,打扮的十分素淨,烏黑的長發也隻是用一支碧綠的發釵簡單的挽了起來,但透露著一種溫柔安靜的美感。


    她含笑看著秦隋越跑越近,待秦隋到了麵前,她伸手擦了擦秦隋額頭的汗,溫柔地問道:“隋郎,帕子找到了嗎?都說不用回去找了,我再給你繡一塊就好了,你偏不聽。你看你跑的滿頭大汗,累不累?”


    秦隋笑著從懷裏掏出那塊手帕給她看,然後又小心翼翼地收回去,溫柔地笑著說:“這手帕是你我的定情信物,就算也很想要你新繡的手帕,但這意義畢竟是不同的,萬萬不能弄丟了。我不累,是怕你等著急了,這才跑著回來的。”


    弄樂溫柔的笑起來,嬌嗔道:“傻子!”


    “那我們走吧!”


    兩人攜手出了城門,依偎著漸漸遠去。


    城門旁的樹林裏,悄無聲息走出一個白衣少年,正是逐安,他看著那雙人攜手遠去,這才回了鶯歌坊外。


    慕飛白已經在門外靜靜候著了,一見他回來就問:“如何?”


    逐安搖搖頭,慕飛白說:“我從那窗子外追尋而去,是一大片樹林,我差點在裏麵迷了路,我想他們應該沒有進去那麽深,但是不見蹤影。”


    逐安又點點頭,慕飛白又摩挲著下巴思考,“那這人難道是憑空消失了不成?”


    然後他發現逐安一直隻是沉默著不說話,奇怪道:“你怎麽了?”


    逐安卻突然開口問道:“慕公子,你家是不是很有錢?”


    “……”


    慕飛白被問的莫名其妙,有些愣愣地回道:“呃……應當是的。”


    “那好,有件事要拜托你……”逐安湊過去,低聲說了幾句。


    慕飛白聽完後,臉色一陣古怪。


    逐安拍拍他的肩膀,十分從容地踏進了鶯歌坊。


    ○


    第二日,依舊是那城中央的小廣場,不過今日人格外的多,裏裏外外圍得水泄不通,摩肩接踵行走都不方便,但還是有更多人往著廣場裏擠,畢竟這是全城最盛大的一場狂歡。


    還好慕飛白十分機智,昨天走的時候直接預定了雅間,所以他們二人十分愜意地坐進了酒樓二樓的臨窗雅間裏。


    慕飛白又要來了酒,斟了兩杯後遞過去問:“喝一杯?”


    逐安點點頭,接了過來,慕飛白也端起酒杯,逐安舉起來跟他杯壁一碰,二人皆是仰頭便一飲而盡,慕飛白欣賞地讚道:“爽快!”


    然後他又倒了一杯,握在手裏,“你覺得她行不行啊?這才一晚上……”


    逐安笑起來,“放心,是她的話,肯定沒問題的。”


    這廂說著話,下麵高台上已經開始了表演。


    今天是奪魁之爭,經過角逐,果真又是鶯歌坊與彩衣樓之爭,那麗姬跟蓮姬早早地在台下最近的地方擺了座,恨不得自己爬上去比,兩個死對頭又杠上了,暗暗較勁。


    台上的表演越來越精彩,觀眾十分賣力地喝彩歡呼,氣氛格外熱烈。


    琳琅城城主對這奪魁盛會也十分重視,安排得十分妥當,不僅派人布置了高台還派了小廝上台專門報幕。


    當然,壓軸的便是弄樂跟婉兒的對決。


    終於到了最後的決賽,那報幕的小廝念到婉兒姑娘名字的時候,全場格外熱情的歡呼著。


    在熱烈的呼聲裏,款款走上來了一位麗色衣裙的女子,那女子也生得十分美貌,明眸皓齒,笑意盈盈,眉眼間透著十足的嫵媚,勾魂奪魄。與弄樂相比,如果說弄樂是溫柔醉人的春水,她就是熱情嫵媚的烈火。


    她盈盈一拜,嫵媚且從容。


    熱情似火的樂聲響起,她長長的水袖一抖,便在空中挽成了一朵花,身體柔若無骨,那水袖在她手中仿佛帶有生命,翻滾著,抖動著,她整個人都融化在了熱情嫵媚的舞姿裏。


    一曲終了,掌聲四起全場喝彩,呼聲震天。


    她臉上帶著笑又是盈盈一拜,搖曳著腰肢下了台,背影都叫全場人側目。


    見此,那彩衣樓的蓮姬十分得意,挑釁地看著麗姬,麗姬心裏一陣火大,但是她麵色如常微笑著,不顯山不露水,並不理會蓮姬的挑釁。


    至少,氣勢不能輸。


    ○


    弄樂上屆比賽奪了魁,因此今年壓軸出場。


    小廝報上了弄樂的名字,又指揮著人在舞台中央放了一個十寸高的小木台,那木台的台麵隻有巴掌大小,觀眾麵麵相覷地看著,一頭霧水。


    那本該站在高台邊等待的女子也不見蹤影,人群微微躁動起來。


    麗姬找不著人,心裏急得冒火,差點口吐魂煙,這丫頭不會臨陣脫逃了吧!


    下一秒人群卻鴉雀無聲,隻見突然漫天飄起了花瓣雨,瑰麗如夢,一道紅色的身影抱著琵琶從高台一側的柱子上緩緩飛身而下,輕盈地落在了那個巴掌大的木台上。


    她腳尖點地穩穩立在木台上,盈盈一拜。


    逐安看去,織夢梳了同昨日弄樂一樣的飛雲髻,發間帶著那頂垂下珠鏈流蘇的金色發冠,額間的紅寶石熠熠生輝,臉上帶了薄薄的一片紗巾遮住了麵容,隻露出一雙美目,明亮如星,著一身紅衣,雙臂雙足上各帶著一隻係了鈴鐺的金釧,遠遠看去,跟弄樂身形的確十分相似。


    樂聲漸起,織夢就抱著琵琶踩著巴掌大的木台作掌上舞,腰肢柔軟,金釧上的鈴鐺清脆作響,隨著樂聲的激昂漸進,舞姿越來越疾,她身姿輕盈不停旋轉著綻放成一朵花,琵琶在她手中靈動的上下翻飛,花瓣漫天落下同她一起共舞,真的如同飛天的仙子一般要踏風而去,瑰麗如夢,美的令人窒息。


    漸漸的樂聲慢了下來,她的舞姿慢了下來,輕柔的將琵琶反手舉在身後,一腿屈膝抬起一腳點地,作了一個飛天仙子的動作結束了這支舞。


    弄樂用這個動作開始,跳了她最後一支舞;織夢用這個動作結束,送了她一程祝福。


    突然織夢抬頭看來,對上了逐安的視線,她一如初見時,俏皮的眨了眨右眼。


    像一根溫柔的小刺輕輕紮了下心尖最柔軟的地方。


    那瞬間,逐安的心就漏跳了一拍,兵荒馬亂。


    多年後,這一支舞仍然是他記憶裏最美好而珍貴的畫麵。


    花瓣慢慢停歇,全場的人寂靜了幾秒,瘋狂的沸騰起來,掌聲雷動經久不息,瘋狂熱情的呐喊著弄樂的名字,情不自禁要往舞台上衝,上不去就圍在舞台邊,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衝破天際。


    這一場比賽的勝負,不言而喻。


    之後,這支舞在琳琅被奉為經典,許多年間依舊為人津津樂道。畢竟,這已經成了一段美好的傳說了。


    麗姬笑得合不攏嘴,臉都起了褶子,趾高氣昂地看著蓮姬嘚瑟的都要飛上天去!


    氣得蓮姬想佯裝大度都做不到了,當場摔了扇子狠狠踩了兩腳,像是在踩麗姬的臉泄憤一般,氣呼呼的拂袖而去。


    麗姬此刻心情好得做夢都能笑醒,才不在意她這點小動作,帶著一群鶯歌坊的女郎們歡天喜地的到處顯擺,幾乎繞著整座城顯擺了一遍才肯罷休,還差了人在鶯歌坊外使勁地敲鑼打鼓放鞭炮,生怕還有人不知道那是鶯歌坊的人。


    一支舞蹈,兩段風姿。


    不論是弄樂還是織夢,她們跳的這支飛天舞都配得上傾城二字。


    美人一舞,傾動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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