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稀裏糊塗的跟在鬼差後麵穿過一條條荒涼的道路, 周圍的鬼終於多了起來,路的兩邊也多了一些房子,造型都有些奇特, 很像清明節時給先人燒的紙房子一樣。


    路上時不時有鬼從房子裏出來, 也有鬼互相打招呼聊天,要不是這裏陰氣沉沉、暗無天光的, 看起來就和陽間沒什麽區別。


    老胡死之前被突然出現的範老三嚇的手腳發麻,可如今自己死了再看別的鬼就不太害怕了,他甚至左顧右盼想看看有沒有認識的。


    鬼差回頭看了看老胡,倒覺得他挺心大的, 順嘴問了他一句:“死多久了?看到自己火化沒?”


    一聽到這個問題,老胡臉上頓時露出了苦澀的表情:“沒有, 我才死了沒一會,身體還在上麵搶救呢。範老三那個孫子害我的車掉進了水庫了淹死了我以後就想跑,我光想著抓他報仇, 就稀裏糊塗的和他一起進地府了。”


    “怪不得有心願未了, 連自己的頭七都沒過呢。”鬼差憐憫地看了他一眼, 十分好心地給他指點道:“不用擔心, 現在陰間和陽界有連接的橋梁, 有啥未了的心願都可以完成。”


    老胡有些不太明白的點了點頭,跟著鬼差來到了黑白無常的辦公室。鬼差進去就先打了個招呼:“七爺、八爺,來了個新鬼, 死的有點突然, 想和家裏人再聯係聯係。”


    謝必安漫不經心地抬起頭掃了老胡一眼, 忽然眼神一眯,朝他的右手看去:“你手裏拿的什麽?”


    老胡茫然地一低頭,這才發現自己的右手手心裏居然還握著那張符紙,頓時有些發懵:“這符紙咋跟我到地府來了?”


    範無咎掃了一眼,語氣淡淡地說道:“怪不得還是生魂的狀態,你既然有如意觀的平安符怎麽給自己折騰的魂魄出竅了?”


    老胡懵逼地看了看手裏的符紙,有些沒理解範無咎話裏的意思:“大人說我魂魄出竅是什麽意思?”


    看著老胡瞪圓了眼睛的蠢樣,範無咎嫌棄地撇了撇嘴,伸手一打響指,一個旋轉樓梯出現在了辦公室裏:“跟我過來。”


    老胡被夾在了謝必安和範無咎的中間傻愣愣地上了樓梯,樓梯的盡頭有一扇緊閉的大門,範無咎一抬腿就出去了,正在老胡試探著想去摸一摸那扇門的時候,謝必安從後麵推了一把,老胡一個踉蹌從門裏鑽了出去。


    這是一間不算大的屋子,屋裏隻有一張兩把椅子簡陋的桌子和一個破銅盆,銅盆裏有一些燒過紙錢的灰燼,除此之外連個人影都瞧不見。


    範無咎倒是對這裏很熟悉一般,拎了把椅子一坐掏出了手機:“我給觀主發個微信。”


    “等會等會!”謝必安看了眼時間:“這會兒正好是早上,張大廚肯定做好早飯了,他包的餛飩可是一絕,小籠包也好吃。今天是初五,估計還有餃子吃呢,咱去蹭頓早飯去。”


    老胡渾渾噩噩地往窗外看了一眼,這才發現原來已經天亮了,也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天光大亮的看著和陽間似的。


    正琢磨著呢,謝必安已經迫不及待地推開門走了出去,範無咎雖然沒吭聲,但是腳步不比謝必安慢多少。老胡不敢墨跡了,萬一跟不上兩位爺,回頭可沒處找去。


    老胡趕緊跟在七爺八爺後麵朝門口飄去,可一出了門他就愣住了,這地方怎麽看著這麽眼熟啊?


    就這麽一會兒功夫,他居然真的又回到陽間了?


    老胡看著眼前的建築,越看臉上的神色越凝重,忽然他朝外麵飛奔出去,直接從如意觀的大門鑽了出去。他站在熙熙攘攘的古街上,斜對麵就是自家的店鋪,門上嶄新的福字和對聯是他三十那天親手貼上的。


    回頭看了看自己身後大門上匾額上如意觀三個字,老胡的臉扭曲了……


    我靠,這世界玄幻了!


    *****


    想起以前自己時常嘲笑如意觀破破爛爛遲早要關門的情景,老胡顫抖了,轉過身拚了命的往裏飄,終於跟著黑白無常進了道觀最後麵的院子。


    如今如意觀的鬼多,後麵這排房子拆了重建的,不但幾個大師傅都有專門的廚房,還建了一個可以容納上百個鬼吃飯的餐廳。


    鬼們其實是可以不用吃飯的,但是如意觀的鬼大廚們手藝太好了,很多鬼生前沒吃過這樣的美味,死後不願意錯過這樣的口福;有的則是懷念在人間的日子,依然一日三餐的吃著,假裝自己還在人間,所以如意觀的餐廳到了飯點格外火爆。


    因為過年的緣故,留在如意觀的鬼不太多,也就二十來個,此時都坐在桌前準備吃飯。黑白無常推開餐廳的門走了進去,正在吃餃子的雲鶴道長看到了他們,隨性地揮了揮手:“七爺八爺來了,來吃盤餃子啊。”


    謝必安就是為了吃早飯來的,樂嗬嗬地說道:“一出來就聞著香味了,正好來蹭頓飯。”


    範無咎還記得正事,環視了眼餐廳問道:“怎麽沒見簡觀主呢?”


    “她起床晚一些,估計很快就過來了。”雲鶴道長招呼黑白無常坐下,一抬頭看到餐廳門口臉色慘白的老胡,頓時嚇了一跳:“老胡,你怎麽來了?”


    老胡哭咧咧地飄了進來:“道長,我開車掉進水庫裏淹死了。”


    “這不是還有半口氣嘛!”老胡身後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老胡回頭一看,原來是簡洛書和秦思源來了。


    老胡以前沒少嘲諷簡洛書,說她的破道觀早晚得關門,如今以這種身份相見,老胡覺得既尷尬又後悔。


    簡洛書和秦思源從他身邊進了餐廳,謝必安和範無咎看到他們兩人起身拱了拱手:“簡觀主,秦大人。”


    看著黑白無常對兩人客氣的樣子,老胡都快哭了,如意觀這個破道觀咋這麽能耐呢,連著地府就算了,連黑白無常都對他們這麽客氣。


    雲鶴道長看著老胡站在門口可憐兮兮的模樣,也叫了他一聲:“老胡,先吃餃子吧,其他事等吃完飯再說。”


    老胡聞著空氣中餃子的香味,飄了進來,期期艾艾的飄到雲鶴道長,一屁股坐下,結果魂魄穿過凳子摔在了地上。


    老胡:“…………”


    委屈,想哭!


    雲鶴道長用拳頭堵住嘴唇溢出來的笑意,輕咳了兩聲從懷裏掏出一張符紙說道:“你先用一下這張符紙吧。”


    簡洛書抬起眼皮看了老胡一眼:“四千!”


    老胡去拿符紙的手又哆哆嗦嗦收回來了,眼淚吧嗒吧嗒地落了下來:“我都死了,哪兒來的錢啊。”


    簡洛書撇了他一眼,語氣淡淡地說道:“等還魂以後一起結賬。”


    老胡後知後覺地想起黑白無常說自己靈魂出竅的事,猛地站了起來,一臉狂喜地問道:“我還沒死?”


    謝必安翻了個白眼,拿筷子指了指他手中的平安符說道:“要是沒這張符紙,你就死的透透的了。好在現在隻是靈魂出竅的狀態,還有的救。”


    老胡聞言撲騰一聲給謝必安跪下了:“白大人,求求你救救我,我還不想死。”


    “老子姓謝!”謝必安恨不得把老胡的腦袋給擰下來,長腿一踢將老胡轉了個圈麵對簡洛書:“這種事不歸窩們管,你要是想還魂得找簡觀主。”


    簡洛書衝老胡露出燦爛的笑容:“胡老板現在知道我們如意觀為啥不會關門了吧?”


    老胡:嚶嚶嚶嚶,我錯了!


    ***


    吃完了餃子,該送老胡回去還魂了,好在老胡的老家就在隔壁市,開車也就三四個小時並不算遠。


    秦思源開車,簡洛書坐在副駕駛,雲鶴道長坐在車後座,而老胡剛想上車的時候被秦思源擋住了,冷冷地丟下了幾個字:“自己在車外飄。”


    老胡:“…………”


    完了,如意觀總共就兩個活人,自己的臭嘴真是得罪了個遍啊!


    回老胡老家的路上,簡洛書給老胡的媳婦打了個電話,老胡媳婦和簡洛書倒也認識,還以為她打電話拜年,本來還想繃著一些,可剛一開口就哭了出來。簡洛書沉默了片刻,直接了當地問道:“老胡在哪家醫院?”


    “在我們市裏的第一醫院。”老胡媳婦哽咽地抹了抹眼淚,後知後覺才發現不對:“你怎麽知道我家老胡出事了?”


    簡洛書往窗外瞟了一眼,窗外努力飄蕩的老胡察覺到簡洛書的目光,趕緊回頭露出一口大白牙。


    簡洛書有些不忍直視地捂住了眼,以前怎麽沒發現老胡有點二缺呢?


    開車導航來到老胡身體所在的醫院,雲鶴道長掐指一算直接帶著兩人一魂往急診室來了。此時老胡的家人正站在急診室門口焦急的等待著,老胡一看到倚靠著急診室的牆壁的妻子頓時落下了淚,飄過去摸了摸她的頭發:“怎麽一夜之間白了這麽多。”


    胡嫂子似乎有所感覺一般,眼神空洞洞地看著前方,嘴裏念叨著老胡的名字:“顯明。”


    老胡後悔的眼淚直往下掉,左右開弓的打自己的耳光:“讓你喝酒沒命,讓你酒後開車,讓你忽略媳婦孩子……”


    眼看著已經打了十來個巴掌,簡洛書上前攔了一下他:“行了,也不怕把自己拍散了,等你醒了再好好悔過吧。”


    聽到簡洛書的聲音,胡嫂子有些遲鈍地抬起頭來,這才發現簡洛書和秦思源居然來了。她站直了身子看著眼前的兩個年輕人捂著嘴哇的一聲哭開了:“咱就是普通的鄰居,沒想到你們居然為了老胡這麽老遠趕來了,真的是太謝謝你們了。”


    簡洛書伸出手暫停了胡嫂子的感動,將自己的來意說了出來:“胡嫂,你先別激動,其實我是來賺錢的。”


    胡嫂子的哭聲戛然而止:“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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