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仙子,花仙之首,國色天香,雍容華美,絕代風華,具有古神女的風采,在仙界也算是女仙中的楚翹,她素來和純陽仙君交情莫逆,彼此視作知己,這一次見到草鞋少年手段強大,自是不免擔心。


    牡丹仙子平時仙緣極好,和許多女仙皆姐妹相稱,言說無忌。她又好開玩笑,常把“姑”字拆作古女,就是老女,為了雅致些,讓麻姑好接受,就稱她“老妹子”。


    她被老妹子說破心事,舉粉拳作勢要打,麻姑咯咯嬌笑,到處躲,正撞在警幻仙子身上。


    “麻姑仙子,幹嘛呢,仙人家家的的成何體統?”警幻仙子嗔道,大敵當前,還有心思打鬧?


    兩位仙子便微笑不語。


    場間純陽仙人已恢複了精神,氣定神閑,顯然準備大戰。


    草鞋少年看似不羈,實則小心戒備,劍幕中氣氛肅殺凝重,令人生出風雨飄搖之感。


    唐璜一直站在鴻辰身邊,忽然耳膜刺痛,伸手一摸,居然流出幾滴血!


    他詫異了,神王同時也感到心神煩躁,他們彼此對視,都莫名其妙。


    純陽仙人忽然心神不寧,好像有大禍臨頭的感覺,他本能往後疾退!


    大音希聲!


    場外幾位大金仙看了唐璜等人的異動,最先做出了判斷,畢竟是大金仙,見多識廣,見微知著,在這方麵,鴻辰猶自遜色不少,當然,他初來此界,即便知道怎麽回事,隻怕也無法以言語準確形容。


    鴻辰本能懷疑芒鞋少年施了什麽秘術,然而一眼看去,少年似乎身體僵硬,一動也不動了,不是他,那是誰?


    他的腳下投來一片陰影,越來越大。


    這時候有一個虛影,金色的虛影,從虛無縹緲的無形之中徹底顯化出來,那是一座塔,九層金塔!


    警幻仙子人在場外,傲然獨立,手中一個豹皮袋,猶自敞著口,未係上。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本是仙界經典的一句話,但是道可道,非常道,仙界之外,並非無道。


    比如覺界之道,亦是天道。


    “般若金剛玲瓏塔!”這時候場外仙人才紛紛發出驚呼,金塔自劍幕穹頂悠悠而下,盤旋不已,體量漸漸增大,所經之處,虛空震蕩,發出嗡嗡的顫聲,然而這並不是大音希聲,所謂的大音,全然來自古樸的塔身的默然自轉。


    眾仙的記憶之門,瞬間開啟,仿佛回到逝去的久遠時代。


    “那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這種評價,分別出於仙界大帝和魔界之君之口。


    這個評價,出自截然不同的兩大陣營,卻是珠聯璧合,暗合道意,天界無仙不知。


    道長自然魔消,就像陰陽之道,黑白勢力勢均力敵,撐起整片天地,若是陽盛了,自然陰衰,反之亦然。


    唯一沒有留下這種驚世之語的是覺界之主,彌陀如來。


    覺界教化仙民的時候,不重視今生,以勾起他們對來世的渴望為大。


    所以他對於現世都不是很重視,何況過去的好壞?


    在那次久遠紀元之前的龍華法會上,彌陀大如來尊者率領覺界眾佛菩薩辟支佛阿羅漢前來赴會,向天庭至尊未央大帝獻上一個寶物,便是這“般若金剛玲瓏塔”,稱其有絕大法力,可以度化諸天萬有,一切生靈。


    法會之後,大帝隨手將它丟在庫府,全然不以為意,什麽度化,什麽般若,在大帝心裏並沒什麽分量。


    在未央大帝看來,道在天上,道在虛空,道在心中,眾生信與不信,都在那裏,無需有為度化。


    曆代大帝也都是這種認識,甚至仙界古老的經典也有深刻論述,大道自然,大道無為。


    仙界洞府、山門遍滿,眾生若有向道之心,自可入山尋仙問道。


    若眾生來曆莫名高深,強自度化,豈非笑談?說不定還是誤了他的前程。


    時光荏苒,不知怎的今日到了警幻仙子手裏?


    悠然轉動的金塔,明明是要行鎮壓之道,卻在第一時間令芒鞋少年生出“人生無味,好好安睡”的感覺,於是他果然沉醉在這如同春風化雨般的浩蕩佛威之中,好似覺仙入定,生不出半點反抗之意。


    九層金塔的底部是一片金色的漩渦,好似一片星空宇宙,射出璀璨的度化之光,漸漸地那渦旋深不可測,越來越大,吞噬虛空,連青蓮帝君的劍幕都被牽扯到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縮塌。


    遠處,青蓮帝君冷哼一聲,一指彈出,青光一點似流星寒芒,注入仙劍之中,劍幕頓時停住了收縮,反而漸漸擴大。


    在距離草鞋少年百丈時,這座浮屠塔已經變得巍峨龐大,如同一座金山。


    “嗖!”似有雲煙噴出,草鞋少年被一道佛光攝入塔中。


    那金塔顫巍巍就向高空飛去,似要擇地而駐,作永恒鎮壓,令少年永世不出!


    警幻仙子麵色驚喜不定,喜的是草鞋少年終於束手就擒,驚得是金塔似乎有自主的意識,非要將少年帶走,去往某處不可知之地,而這一切已經出乎她的控製,她的法訣已自失效,對金塔無用。


    金塔越轉越高,塔身漸次縮小,眼看就要撞到劍幕之上,也不知會發出怎樣的驚天碰撞。


    以剛才青蓮帝君的表現看,他自是不會網開一麵,任這覺界法器進出自如的。


    “噗!”,“噗!”,“噗!”


    虛空中忽然發出一連串的震爆之音,聽到眾仙耳中,識海中不約而同閃過這樣的畫麵:仿佛皮囊製成的一個碩大氣球,被一柄鋒利的鐵錐連續刺了十幾下,皮囊裏麵的五色塵芒連同空空之氣,便盡數逸散而出。


    當然這隻是“聞音成像”,屬於仙家的一種本能,是對於無法眼見為實的一些情境的推擬。


    仙人腦中元神宮外的那一片識海,最是靈敏,足可模擬開天辟地以來的一切物事。


    聞其聲,見其形,在很多時候,聲音要強過光。


    眾仙急忙看去,那通體金剛鑄就的寶塔,已經出現了數十個孔洞,塔身遍布裂痕。


    所謂的“大音”自此歇聲,再不能對唐璜和劍幕內的幾人造成傷害。


    塔身原本充沛強大的金光,這時候也像沒頭的龍鳥一般胡亂傾瀉,從空中飄落,最後形成一地黃沙。


    “轟!”又是一聲爆響,草鞋少年淩空飄出,身上濺滿了金屑。


    “般若金剛玲瓏塔”被他一拳打爆,轟然撞地,成為一片金剛沙粒。


    “什麽?”眾仙發出驚呼。


    能夠一拳打爆覺界之主親手煉化的九層寶塔,這種法力足可傲視九天,同大金仙比肩了!


    慢!大金仙,就能夠一拳打爆它嗎?很是值得商榷。


    那一瞬間,草鞋少年身上有一股吞天滅世的恐怖元能,散佚開來,看來這一拳也是傾盡了他的心力。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好不好?我沒你們想象中厲害,真的,這個勞什子金塔本來就是泄氣之物,早就過氣了懂不懂?還不懂,哎呀,它肯定以前被人破過,你們也可以打爆的!”


    眾仙不答話,破過?誰那麽厲害?


    這金塔自從被大帝收入府庫,再也沒有出世,連見過它的仙人都很少,什麽時候使用過?


    鴻辰心裏好笑,這廝,你就是喊破天也沒人會理你,這班仙人,有時候古板的很哩,他算是早有領教。


    警幻仙子看著一地黃沙,心道這如何是好?自己偷拿出來把玩之物,無意間破解了施放之法,如今卻成了廢物。


    “咦!不對,這金沙好像不一般哦,怎麽會沒用。”


    警幻仙子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念動咒語,那些金剛砂果然似有靈性,齊齊飄起,遁入仙子祭出的豹皮囊中了。當然,劍幕不會阻攔仙子的空間寶物,任由它進來收了黃沙。


    場間情勢經由警幻仙子鬧騰,又回到從前,純陽仙人和少年兀自對立,看來還有得打。


    鴻辰很想對草鞋少年說點什麽,可是說什麽呢?


    “得道年來八萬元,


    不曾飛劍取人頭。


    玉虛未有天符至,


    且待蹉跎混世流。”


    純陽仙人一聲清音響徹天際,渾身精光大盛,張口吐出一掛銀河似的光華匹練,卻是無盡的劍氣寒芒。


    原來他亦是一位劍仙,已臻至劍氣由實化虛、有無相生的境界,即便身上無劍,胸中也自有萬千劍意!


    他的咽喉,十二重樓,丹田,這一路上下,有一道隱約的劍光閃耀,隻是微不可察的一霎那,便不再出現。


    這是他的本命仙劍,融合於血脈仙元,輕易不動不出。


    這種劍道修為,除了青蓮帝君,還有那位浪跡江湖的年輕大仙,或許還有隱世不出的幾位,在仙界還有誰可及?


    仙殿上頓時漫起無窮劍罡,如銀河傾天而下,眼見便將那芒鞋少年裹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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