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五家的門是關著的。


    沒見著女人,也沒見著每天都歡歡喜喜跑出來迎接他們的小孩。反倒是周邊比平時多了不少,圍出來看熱鬧的村民們。


    要是平時,導演肯定會去找村長,讓他幫忙將這些村民們趕遠些,省得影響拍攝。可眼下節目組都被吃了個閉門羹了,一群人扛著設備跟個傻子一樣的站在門外,該丟的臉早丟了,可後邊的拍攝還得繼續啊!


    況且,自打蘇若鬧了逃跑那一出,不肯再老實的待在沈老太那邊拍攝了之後,節目組沒辦法,隻能像上邊申請,把拍攝地點給改到了沈老五這邊。而且為著這個,節目組可是又多掏了一筆費用。


    這費用,就是給女人和小孩的拍攝費。


    可現在呢?錢給了,哪有拍到隻剩下最後兩天了,這邊直接關門不見人的道理吧?導演氣不過,當即就向旁邊的村民們詢問了起來,“他們家,這是怎麽回事啊?”


    有人就出來說,“還不是昨天的事給鬧的,你們走了後,他們家吵了好久。沈老五在家罵人啊,罵的可凶了。”


    另一個插嘴,“嘿,哪隻是罵人啊,半夜我還被吵醒來去看了。沈老五昨晚可凶了,抓著他老婆的腦袋,就一個勁的往地上砸呢!砸的人起不來了,還又踹了好幾腳。”


    聽到這,饒是早就已經沈老五家暴的節目組眾人,都不禁麵色大變。


    有人下意識的就問了出來,“打這麽凶,你們見著了,都不去製止的嗎?”


    可誰知道這話一出來,周邊的幾個村民們就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還有人說,“那女人都跟別的男人勾搭了,老五氣不過,打一頓不是正常的?這種事情,換哪個男人身上,他都受不住啊!”


    “可這事不是沈老五胡說……”那人還想繼續說,結果就收到了導演警告的眼神,到嘴邊的話也咽了回去了。


    “行了,咱們回去吧。”導演說。


    結果,大夥都動了,蘇若卻沒動。


    蘇若在問人,“那現在呢?他們家的人去哪了?”之所以這麽問,是因為蘇若感覺得到,整個屋子裏,已經沒人了。


    “他們不在家嗎?”被她問的村民一臉茫然,然後跑到人家窗戶口就往屋裏瞧,瞧完回來後就說,“嘿,還真不在家!”


    可眼下這種情況,就是在家,這拍攝照舊還是沒辦法進行下去,導演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後壓低了嗓音對著蘇若說,“走,先回去再說。”


    既然屋子裏沒人了,留在這邊確實也沒什麽用。


    蘇若點了下頭,跟上。


    等回了沈老太那邊,周軍見著他們,便問,“怎麽回來了啊?”


    節目組裏邊就有人一臉晦氣的說,“別提了,去了那邊,人家壓根就不在家,門都是關著的。”


    周軍急了,詢問,“怎麽回事啊?”


    同事便將從村民們口中聽到的一些消息,對著周軍給說了。


    “那他們去哪了?”周軍追問。


    同事就說,“這我哪知道啊?”


    周軍問不到想要的,心裏邊就更急了。要知道他才剛打了電話爆了料,那邊還說,會立刻趕過來,偷偷去找沈老五采訪一些東西的。這要是沈老五一家子都不在,他後邊的計劃可怎麽展開?


    想了想,周軍就有點坐不住了。他尋了個機會,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溜了。


    隻是周軍沒有注意到的是,他這一溜走,蘇若的眼神也微微閃爍了一下。一直敲打著大腿的手暫停了下來,然後起了起來……


    好不容易把後邊這兩天的拍攝計劃給討論好的節目組眾人一回神,嘿,蘇若她人哪去了?


    好在,蘇若並沒有離開太久。隻是回來的時候,手裏邊拎著一個塑料袋子。


    導演,“你上哪去了啊?”


    “去買了點東西。”蘇若說。


    想著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以及節目這季拍攝以來各種的不順利,導演實在忍不住了,就對著蘇若說,“就兩天,最後兩天了!等拍完明天的,咱們就能回去了。你也稍微配合配合,行嗎?”


    話裏邊的語氣,都帶著點無可奈何後的哀求了。


    蘇若這人脾氣確實不大好,但是有一點,吃軟不吃硬。導演要是還繼續用強硬的手段來逼迫她,她可能會選擇繼續我行我素。可導演放軟了姿態,蘇若也願意好好溝通一下。


    蘇若認真的想了下,就說,“好。”


    這個好一出來,導演立馬就鬆了一口氣,心裏邊還隱隱有點高興了起來。畢竟之所以非要去沈老五那邊拍攝,不就是因為這位主在沈老太這邊各種的不配合嗎?可既然蘇若願意好好配合了,那麽去不去沈老五那邊,或者更應該說,去哪裏拍攝,都沒有太大的關係了。


    隻是,接下來蘇若的話,使得導演臉上剛露出來的笑容,又給僵住了。蘇若說,“今天我有事,明天開始吧!”


    導演忍不住問她,“你有什麽事?”


    蘇若不喜歡撒謊,便決定實話實說,“畫符,算卦!”


    導演:我忒麽的沒聽錯吧?


    是吧?是吧?是吧!


    旁邊小林就湊過來問導演,“那咱們今天還拍嗎?”


    導演沒好氣的回答,“拍什麽拍,浪費錢!”


    “哦!”小林聽完,轉身就去把機器都給關了。


    蘇若則把買來的東西,拿了出來。


    毛筆是蘇若在村裏小賣部那裏買的,朱砂和符紙這玩意,小賣部沒有。但是小賣部不遠處住著一戶人家,父子兩個是村裏人口中的“和尚”。


    這個“和尚”跟電視劇裏的那些和尚是完全不一樣的,更應該把這個稱呼,當成一種職業來看待。


    他們平時幹的活,更是囊括了和尚和道士這兩種職業。


    真本事有多少,蘇若看不大出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人家是個毫無修為的普通人罷了。但是他因著職業的原因,朱砂和符紙家裏卻備了很多。


    小賣部的老板知道蘇若找這個,就直接帶她過去買。順利的買到了空白符紙和朱砂不說,還收獲了一對打卦。


    蘇若先把打卦拿出來,開始算卦。


    節目組的人隻見著蘇若站在屋子最中間,神情嚴肅,一雙手拿著打卦,嘴裏邊念念有詞。念完之後,打卦往空中一拋,打卦落地,呈兩半邊平麵朝上的卦象。


    見到卦象,蘇若臉上的神情鬆動了。她抿著嘴走過去,將打卦撿起來,又重複了一次上麵的動作,照舊是兩半邊平麵朝上的卦象。


    依舊還是那麽一副麵無表情的模樣,不過大夥卻都能感覺得到,蘇若的心情明顯比算卦之前好了很多。


    然後,大家就見著蘇若拿著打卦站在那裏停頓了一會,才又拿起打卦,卜卦了一次。這一次,卻是跟前麵兩次完全相反的卦象。


    兩半邊都是平麵朝下。


    打卦裏邊有雲,兩麵皆上為陽,叫陽卦,寓意為吉。反之,則為為陰,叫陰卦,寓意為凶。一陰一陽,謂之寶,叫寶卦。


    這是最簡單,也是民間流傳最廣的一種卜卦方法。能卜出來的東西不多,但是對於現在的蘇若來講,也足夠了。更何況,她本來就不精通這一行,隻會一些最簡單的。所以即便是給她再好的靈器什麽的,她也用不上。


    三卦一過,這卦就算完了。


    蘇若神色平靜的把卦收了起來,不準備算了。


    隻是她這麽做,早就把大夥的好奇心給勾了起來,導演更是直接問她,“你算出什麽來了啊?”不信歸不信,但是問問也沒事嘛。


    蘇若嘴角一勾,一抹淺笑出來,“不錯。”


    可是這不錯,到底是什麽意思啊?導演還想追問來著,那邊蘇若卻沒準備回答了。她把買來的符紙鋪在桌子上,調好朱砂後,拿著毛筆閉目凝神了起來。


    這麽嚴謹的姿態一出來,圍繞在旁邊的眾人也不由得下意識裏跟著屏氣凝神了起來。


    空氣一下子變得格外的安靜。


    一直到蘇若猛的睜開眼睛,拿起毛筆,在符紙上快速的畫了起來。


    蘇若的速度很快,快到大夥壓根就看不清她畫符的動作。隻知道在她停下的那一刻,隱約可以看見符紙上有一道紅色的光芒一閃而過。而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氛,也倏地一下消失殆盡了。


    符成了,可蘇若的靈氣也在那一瞬間被耗盡。她悶哼了一聲,臉色發白,額頭上更是冒出了不少豆大的汗珠。身子也蹌踉了一下,得虧靠著桌子,將大半個身子倚靠在桌子上,人才沒有摔倒在地。


    親眼見著蘇若隻是畫了一道符,就變成了這麽一個狀態的眾人,目瞪口呆了。


    蘇若倚靠在桌子上,閉著眼睛緩和了好一陣,才慘白著一張臉的對著導演說,“我累了,要進去休息休息,今天都不出來吃飯了,你們也不要來找我。”然後抓起桌上的符篆,搖晃著走回了房間。


    人走後,導演站在那裏,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她不會……真的會畫符吧?”


    沒有人回答他。


    大夥現在心裏都驚猶未定。


    他們是受過教育,信奉科學的高文憑人群。可蘇若畫符的那整個過程,確實給他們造成的衝擊不小。他們也想說,這是假的。可蘇若畫完符後的那個狀態,卻是怎麽演也演不出來的。


    這衝擊有點大。


    半晌後,導演像是想起了什麽,轉身抓著小林急切的問,“拍到了沒?拍到了沒?”


    小林被導演抓著,瑟瑟發抖,“機,機器,關了啊!”


    “你怎麽關了呢?”


    被導演揪著領子,快哭了的小林,“是,是您讓我關的啊?您說,今天都不拍了,就別開著浪費錢了……”


    導演......尷尬的把手給鬆開了。


    他這不是沒想到,蘇若還真的有可能會畫符嗎?


    ……


    在外邊轉了一圈,打聽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的周軍,一臉滿足的進了屋。一進來,卻發現大夥臉上的表情似乎看起來都有點不大對勁。


    “出什麽事情了嗎?怎麽都不拍了啊?”


    別問,一問就撞導演槍口上了。導演沒好氣的衝著周軍吼,“你瞎啊?人都不在,機器也關了,還拍什麽拍啊!”


    周軍被罵了,心裏惱火的很。看顧忌著是導演,他不敢頂嘴,隻能陰沉著張臉跑回自己房間去。殊不知,他那臉色一出來,導演立馬就看到了。心裏邊更是打定了下一期要換掉周軍的想法了。


    ......


    蘇若這一呆,就真的在房間裏整整呆了一天一夜都沒出來。中間,導演試著讓人去敲門,裏邊也沒見著人應聲。想推門吧,門被反鎖了。


    等啊等,一直等到第二天太陽高照了,導演的耐心也被磨沒了。想著僅剩下的那點時間,導演決定,蘇若要是再不開門,他就得叫人把門給拆了。


    反正不管哪樣,到後邊這節目也沒辦法完整下去了,那還不如搞個爆點出來呢!而就在導演準備吩咐人行動的時候,蘇若出來了。


    經過一天一夜的修整,蘇若的臉色看起來好了很多。雖然還是沒往日那麽紅潤,但也沒昨天那麽白的嚇人了。


    蘇若今天的態度也很好,導演那邊安排的一些事情,她也在盡可能的配合著去做。以至於這一天拍攝結束後,導演頭一次感覺到了輕鬆。


    晚上,按照節目組的要求,是要沈老太和蘇若共以及節目組的眾人,共進一段溫馨的晚餐。於是,一整個白天都沒露麵的周軍也出來了。


    大約是為了上鏡好看,周軍臉上的傷用了厚厚的粉底給遮蓋住了。雖然近看,一個大男人畫這麽濃的妝有點太油膩 ,不過呈現在鏡頭裏,卻還好。


    導演這段時間雖然對周軍心生了很多的不滿,給周軍留的位置是個遺角疙瘩,鏡頭壓根就對不上的那種。周軍也知道這位置不好,但是導演都這麽安排了,他就是再不高興,那也隻能服從。


    一直到拍攝結束,攝像機關閉,各種工具都收了起來。大夥也準備收拾收拾東西,明天要離開了。


    蘇若默默的站了起來,然後從周軍身邊經過,將一樣東西,打進了周軍的後背。


    於此同時,有一輛車在黑夜中,快速的朝著沈家村這邊的方向開了過來。一路開過,引起無數的狗吠。


    一夜無事。


    第二天一大早,節目組就開始收拾東西了。載他們離開的大巴,也早就停在了沈老太的屋門口。


    然而就在大夥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一群人氣勢洶洶的衝了過來。直奔到沈老太家,將節目組所有的人都圍了起來。


    導演和節目組的眾人見到這樣的陣勢,都給嚇了一大跳。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一臉驚恐而又茫然的表情。


    唯獨周軍,見到這樣的場景,朝著蘇若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勾出一抹得意又猙獰的笑容來。


    就在這時,人群裏有一個男人,手裏拿了把砍柴刀,一臉凶煞的站了出來,衝著節目組的人吼,“把那個姓周的狗男人給我交出來,老子要他賠命!”


    周軍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了。


    啥?什麽賠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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