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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兒在儀式上想起大衛來了,他比咱們早成人了一年呐。”


    “大衛不是排行老三嗎,怎麽會比你大呢?”


    “咿,筱汐,他心理年齡可比我們大多了,當年毛還沒長全的時候……”


    沒錯,我抽了光哥後腦勺一把。


    “能不能文明點兒,能不能!注意,在座的可都是文明人。”


    “哎呦,錯了錯了,不是沒長全,那啥,是還沒長的時候……”


    “老板,再來一碗鹽,謝謝!”


    我一邊喊老板,一邊又拍了這家夥一把,筱汐笑著靠了靠我的肩,看我倆還能鬧騰出什麽花來。


    “光哥你別搗亂,我不是說大衛‘早糊’。還記得大衛什麽時候出去的嗎?”


    “廢話,去年呀!”


    “那個……4月……29號,嗯,去年的昨天。”


    “光哥你看筱汐,你這熊孩子不走心啊,還去年,可不是廢話,地球人都知道啊!”


    “我還沒說完,哈哈。”


    “得了吧你,所以我說他比咱們都早成人一年。”


    “嗯,十七歲一個人出去,真挺不容易的。”


    筱汐端起杯子吸了一口飲料,然後一邊說著一邊望了望我倆的雙眸。


    “欸,給你打電話了?他最近咋樣啊?”


    “三周前打過,挺好的。另外說了一大堆之前沒講過的話。”


    光哥狠往嘴裏塞了一叉子意麵,筱汐托著腮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


    “自打出去,每次給咱打電話,他都說挺好的,挺好的。這回兒才老實交代了一年來的艱辛,我聽著挺有感觸的。怎麽說呢,這一年,他從零開始,過著和過去不一樣的生活,經曆了比咱們多得多的事兒,與其說他是走過了一年,不如說是跌跌撞撞,顛簸過來的。”


    “他都給你說啥了?”


    “我也要聽!”


    “光哥你知道的,他一出去就住homestay了。筱汐,別類比你去韓國那會兒,你那滿滿的度假感。大衛挺幸運的,入住了一個老師家庭,一家人都待他很友善。他說按慣例,都喊dad和mum,一開始挺別扭的,畢竟咱骨子裏內斂,後來慢慢也就習慣了。單從舒適度和便利來說,沒毛病,每天dad會接送他上下學,早餐和晚餐和他們一起享用,所有生活空間都是共享的,嗯,包括衛生間。偶爾大衛也會來到客廳,和他們一起看看電視,順便鍛煉幾句英語。但有些東西,真是沒有的,你找也找不到,正是這些東西,才讓人感到艱辛。”


    “他……學語言的地方沒有女生嗎?”


    “哈哈,光哥,我再也不信你老實了。”


    “別說,據說真沒有……沒沒沒,一開始出去,關鍵難過語言關,大衛說那種感覺,好像自己是個異類,穿梭在城市,沒有任何存在感,別人甚至都不把他當做路人。再不能像在杉詩街口點串兒烤魷魚,讓老板烤的老一點兒,還得多放點兒辣椒。那天他說,學習苦,離家遠苦?我告訴你,這些跟歸屬感比起來都是浮雲。homestay很溫馨,人家在料理生活的範疇把你當自己孩子,但內心,你是孤獨的,很無助的孤獨。比如他們不會主動和你聊天,也不會關心你的學習啊,心情啊什麽的。”


    “他這性格,剛出去肯定遭老鼻子罪了。”


    “什麽性格?”


    “很要強。他說出去前,總嘻嘻哈哈的說男兒有淚不輕彈,結果出去新鮮勁兒一過,一連好幾個晚上眼淚都把枕頭浸濕了,還憋著不好意思哭出聲來。我說十七歲,這麽遠,真的不容易。他說大哥,徹頭徹尾的陌生感太可怕了,熟悉的一切都抓不到,怎麽說呢,習慣啊,意識啊,你都得費勁吧力和人家接軌,得不停的給自己鼓氣。”


    “現在一年了,也差不多了。”


    “還是我那樣出去嗨。不過大衛經曆了這種磨練,也是好事兒。”


    “貝殼爬上沙灘,看一看世界有多麽大。是啊,非同尋常的艱辛,肯定也有非同尋常的精彩。這次他能衝我叨叨這麽多,是因為最苦的日子他抗過去了,現在站在嶄新的人生高度審視一年來走過的路。對了,他說一年前他竟蠢的不知何為放棄,撐不住的時候隻會哭,哭著哭著就睡著了,當太陽升起的時候,重新再複習一遍昨天的艱辛。”


    “果然是吃白米大飯長大的人……”


    “哈哈,大衛好簡單。”


    “你們知道現在,對,我就是指現在,大衛正在幹啥?”


    “濕枕頭。”


    “哈哈,光哥你……”


    “他正在一家中餐館打工,那天他說,他真的啟程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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