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胡為先微微一怔,隨即低頭凝眸認真看去,隻見案上鋪著的不是柳國常見的黃麻紙,而是一張長達數尺,質地輕薄的白色紙張。


    白紙上洋洋灑灑寫就了十餘個字,字跡挺秀,筆畫細勁,頗有大家之風。


    胡為先忍不住讚歎道,“真可是白紙黑字,躍然紙上!”


    明明他說的是誇讚之語,一旁的胡欲遠卻拉長了臉,語氣沉悶的再次開口道,“我是讓你好好看我寫的是什麽。”


    見胡欲遠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胡為先忙又開口道,“變所欲為,易如反掌,安於泰山……這不是我胡家字輩嗎?”


    胡欲遠聞言,扭頭看了胡為先一眼,沒有吭聲。


    “父親的意思是讓我銘記祖輩傳承,將我胡家發揚光大?”胡為先皺眉思索了一會兒,這才有些不確定的開口道。


    不想此話一出,胡欲遠的臉色卻更加難看了,竟抬手對著書房的大門一指,便把胡為先趕了出去。


    胡為先前腳剛邁出門檻,兩扇厚重的雕花大門便在他身後砰的一聲關緊了。


    “啊!”


    便聽得胡為先慘叫一聲,齜牙咧嘴的把夾在門縫裏的幾縷青絲小心的扯了出來,嘴裏小聲嘀咕道,“老爺子今天這是又發哪門子脾氣,我今天也沒惹他啊。”


    胡為先好不容易把頭發全解救出來,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長衫,麵上神色一變,恢複了那副白衣勝雪長發飄飄的謫仙模樣,這才跳上法器朝著東院的某個院落飛去了。


    書房內的胡欲遠感受到門外兒子的氣息飛遠了,站起身來將案上的紙張團成一團丟到了地板上,口中恨恨道,“臭小子,老子練的是楷書!”


    ……


    胡家東院。


    “今日剛得到消息,胡為義有意用胡易之之女頂替你與金家聯姻,但族長那邊並未鬆口。


    你且安心,此事我會盡力設法轉圜,定不會讓你嫁入城主府。”


    胡如意坐在案旁,懷裏抱著一隻圓滾滾的雙色狸貓,仔細的將手中捏著的小紙條看了又看,麵上露出幾分甜蜜的神采。


    “吉祥,他已經突破到煉氣七層了,隻要再過些時日,一定能順利突破到煉氣後期。到時候我們就帶上你一起離開禹川,好嗎?”


    白衣少女用指尖梳理著狸貓背上柔軟的毛發,口中喃喃自語道。


    貓兒似乎並沒聽懂少女的話,並沒有應聲,隻是在她懷裏微微扭動身子給自己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不過胡如意顯然也不在意它如何反應,隻是自顧自的繼續低語道,“聽說金家那位少城主為了此次兩家的聯姻之事已經在趕回宗元城的路上了。”


    接著嗤笑一聲,又不知想到了什麽,麵上忽的飛起兩片紅霞,小聲道,“無論那少城主是雙靈根資質也好,金丹修士的徒弟也好,在我心裏都比不上他的萬一。”


    又坐著癡癡地笑了一陣,胡如意這才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朝著西院的方向望了過去。


    西院那個最近新回歸家族的族叔之女?


    那位族叔的父親似乎是爺爺的同胞兄長,如此算來這父女倆與自己家的關係還頗近。


    聽說那女孩也是個難得的雙靈根,和那位雙靈根的少城主倒還是頗為般配的呢。


    “好妹妹,此番你若是真能替我嫁去城主府,也不算虧待了你吧。”


    屋內明亮的燭火映在白衣少女秀麗的臉龐上,少女抬頭看著窗外星辰寥落的漆黑夜幕,卻是嘴角一彎,綻放出了一個明媚的有些灼眼的笑臉。


    ……


    青玉穀。


    一間寬闊的靜室中,一名青衣少女和一位滿頭銀絲的青衫老者麵對麵盤膝而坐。


    老者手持書卷,口中正滔滔不絕的為少女講解著什麽。


    而他對麵的那個十三四歲年紀的青衣少女卻是眼神遊離,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


    青衫老者抬頭發現了少女的異狀,臉上露出幾分無奈之色,微微搖了搖頭,將手中的書卷舉過少女的頭頂,似乎想要對著少女光潔的額頭敲上一記。


    隻見他抬起胳膊在空中猶豫了半晌,卻始終沒舍得敲下去,隻得又悻悻的收了回來,有些尷尬的輕咳一聲,開口道,“子畫啊,你在想些什麽?”


    青衣少女聞言身子輕輕一顫,這才將不知跑去了何方的思緒收攏回來,忙躬身行禮道,“徒兒方才走神了,還請師父責罰。”


    青衫老者擺了擺手,蒼老的臉上露出幾分憐愛之色,柔聲道,“想必是因為少城主快回來了,所以你又惦記著回宗元城了吧?”


    “徒兒,徒兒沒有。”金子畫一張清麗的小臉頓時漲的通紅,口中小聲的辯解道。


    “你還年幼,思念家人也是人之常情,為師不怪你。”


    青鬆居士搖了搖頭,繼續道,“但你在陣法之道上天賦頗高,你爺爺當初更是親自將你送來青玉穀,請我將你收做弟子。


    我既應允了金老城主要盡心教導你,便不能辜負他的囑托。


    子畫啊,為師早已經年逾古稀,這幾年來更是倍感心力不濟,不知還能像如今這般教導你多少時日,你可切莫讓為師失望啊!”


    金子畫聞言急道,“師父您這是說的什麽話,您身子硬朗的很,少說還能再活個二十多年。


    子畫保證以後再也不在師父授課時分心了,還請師父不要再說這些話來傷徒弟的心。”


    見麵前的小徒弟眼眶微紅,泫然欲泣的模樣,青鬆居士忍不住伸出手指點了點她的鼻尖,語氣欣慰道,“若是我那孫兒有你這孩子一半孝順聽話就好了。”


    “師父您說的這是哪裏話,慕寒師兄不過是誌不在此罷了。他不但身懷雙靈根資質,如今更是丹楓穀年輕一輩中最受看重的築基期修士。


    慕寒師兄年紀輕輕便能有如此作為,便是我二哥也不能與其相比呀。”金子畫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淚花,淺笑著勸道。


    青鬆居士歎了口氣,原本看上去還算心情不錯的麵色瞬間沉了下去,似乎對那個名喚慕寒的孫兒很是不滿,搖頭道,“莫要提他,讓他跟著我好好學陣法,他不肯,非要去學那飛劍法術!


    好不容易給他找好了合道宗的關係,他也不肯去,非要自己跑去參加那丹楓穀參加勞什子仙凡大會!


    那丹楓穀在我們柳國修仙界是個什麽名聲?他去到那種門派又能學到些什麽本事?!”


    老爺子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竟是抑製不住的劇烈咳嗽了起來。


    “師父,您別激動,咱不提就是了。”金子畫見狀忙站起身來幫著青衫老者拍背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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