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滅敵和關勇在城門樓上看著林夕,雖然他們都是在雲秦立國後出生,並未經曆過張院長背著大黑進入中州城的年代,然而此時看到林夕背著沉重的大鐵箱進入中州城的景象,他們也依舊覺得十分的震撼。


    “不要想,直接說,你現在心裏擔心的是什麽?”看著在人流中通關入城的林夕,呂滅敵微微轉過頭,看著身旁的關勇問道。


    關勇沉著臉,輕聲道:“我擔心他死在中州城裏。”


    “我也是一樣。”呂滅敵眯起了眼睛,“此時出現在我們腦海裏的想法,便是我們心底裏的聲音,所以此刻不管他的敵人是誰,我們心裏都認為我們是和他一邊的。”


    關勇的呼吸急促了些:“要不要攔住他?”


    “怎麽攔?”呂滅敵寒聲道:“連他到底進城要做什麽都不知道,怎麽攔?而且我們在城裏又算什麽身份,又怎麽輪得到我們攔?”


    有些事情,尤其是在前線在場,許多軍人都知道的事情,是根本掩飾不住的。


    所以絕大多數軍士隻是不知道林夕的具體行蹤,但已經知道了由於軍部某個叛徒的出賣,雲秦帝國的前線損失了一名優秀的年輕將領,而他們尊敬的林夕林大人,失去了一名最好的朋友。


    即便林夕的神情十分平靜,和尋常前來瞻仰中州城的遊客並沒有任何的不同,然而他背著的大鐵箱子卻是顯眼的,一眼就可以讓城門守軍看出他修行者的身份。


    絕大多數軍士都已經從一些故事的描述裏,一些畫像之中大概知道了林夕的相貌,所以並沒有耗費多少時間,在林夕在人流中穿行,距離城關查檢處還有十餘米時,所有城門周遭的雲秦軍人,都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


    當這樣一個年輕的戰神,在軍中沒有任何官職的統帥真正出現在他們的麵前時,這些平時冷峻至極的軍人,竟然都莫名的哽咽。


    這是一種震撼難言的情緒。


    所有城門關周遭的軍人,都開始朝著走進城門關的林夕,行莊嚴肅穆,似乎散發著某種光輝的軍禮。


    林夕微頷首回禮,將身上負著的大鐵箱橫放在身前,打開,接受例行的檢查。


    在打開大鐵箱的瞬間,一股玄之又玄的天地元氣在城門關中升騰而起,讓城裏的許多人,都再次感受到了六十幾年前的氣息。


    城門關內外的普通百姓也開始震動。


    從一開始的不解,隻覺得林夕的不同,到最後這些城門關守軍的反應,讓很多人開始反應過來,“是林大人!是林夕林大人?”一聲聲失聲驚呼聲,開始在城門關處響起,又如同潮水一般,泛濫開來。


    所有進出城門關的旅客、商隊的商人、尋常的百姓,都不敢相信,唯有在故事裏出現的人物,竟然活生生的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


    一時之間,因為太過震撼,太過覺得不真實,所以絕大多數的人都呆呆的停留在原地,竟是沒有形成任何的騷動。


    檢查林夕行李的數名軍人的身體都劇烈的顫抖著。


    當傳說中的魂兵出現在他們的麵前時,那一條條玄奧的符文和深沉的色澤,就像一座座山帶著無數的往事和傳奇撲麵而來,讓他們根本無法呼吸。


    雲秦曆來隻查人,兵刃也隻是在通關時登記,不限隨身挾帶各種兵刃入內。


    這種例行的檢查,在林夕的主動出示下,很快的完結。


    城門關上的呂滅敵和關勇都不阻攔林夕,這座城門…便已然為林夕敞開,不會有人阻攔林夕進入中州城。


    然而完成了一切通關手續的林夕卻並沒有馬上入城,隻是安靜的站立在了城門關卡的後方,站在了巨大的城門樓洞前。


    已經從震撼中回過神來的人們,開始想要湊近一些,將他們心中的英雄看得更清楚一些。


    但他們的腳步卻是又停頓了下來。


    因為就在此時,兩名官員,從城門洞後方的大道徒步而來,迎向林夕。


    這兩名身穿青紫兩色官袍的官員都很年輕,然而其中一人配著犀牛角腰帶,一人配著青玉腰帶,所有中州城裏的人都知道,這便意味著這兩名官員中官階最低的,都是正三品的大員。


    “是劉大人!”


    人群中,有人認出那名正一品的年輕大員是雲秦名臣,禦都科的禦都史劉學青。


    至於另外那名正三品的年輕官員,卻沒有什麽人認得出來。


    隻是林夕卻認得他。


    “汪不平,好久不見。”看著遠遠便朝著自己行禮的這名年輕官員,林夕平靜的微微一笑,主動出聲道。


    昔日的製傘匠,在林夕的舉薦下,成為薑瑞學生,到此時已成稽調史的汪不平,看著林夕平靜的笑容,一時卻是也無語凝噎。


    城門關內外的雜音全部消失,變得安靜下來。


    一直在南陵行省前線的傳奇英雄林夕陡然出現在這裏,已經是件大事,而禦都科的最重要人物同時出現,更是讓所有正好在此處的人,覺得此事非同小可。


    “禦都科劉學青,見過林大人。”劉學青穿過長長的城門洞,在安靜裏走到林夕的身前,誠摯見禮。


    林夕誠摯的回禮,看著這名雲秦名臣,眼神裏卻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神色,“我一直都很尊敬劉大人。”他看了一眼劉學青身後的中州城,慢慢的說道:“隻是我也以為,此時出現在我麵前的人,不應該是劉大人。”


    劉學青凝重的麵容微僵,沉重道:“我不管別人該不該來,但我認為我該來。我想問,林大人你到中州城來,是想要做什麽?”


    “我喜歡直接。”林夕笑了起來,在冬日的陽光裏,笑容卻變得越來越冷,“我來中州城,還能有什麽?”他笑著,自嘲般輕聲回答道:“自然是很老套的事情,追查元凶,報仇。”


    “不要對我說給你些時間,或者追查元凶這件事情交給軍部和刑司來做這種廢話。”


    看著想要開口的劉學青,林夕又平靜的說道:“我來得很慢,已經給了軍部和中州城足夠的時間,我已經等了很久,但直到我來到這裏,沒有人給我一個交待。”


    劉學青緩緩的點了點頭,輕聲道:“朝中的很多人都想幫助林大人,隻是我們必須知道林大人接下來具體準備如何做。”


    “劉大人,我先前說過我很尊敬你,但現在你和我所說的,卻的確是廢話。”林夕搖了搖頭,微笑道:“即便你們再怎麽諫言,青鸞學院的內亂還是發生,還是死了很多人,你們不覺得,再這樣下去,青鸞學院就會從雲秦消失?現在來的是你,我當然知道你還在意青鸞學院,但是很多應該來而卻沒來的人,卻或許已經認為,雲秦有沒有青鸞學院,並沒有什麽關係,或者還認為,沒有青鸞學院,或許會更好。”


    劉學青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林夕,輕聲道:“我擔心你在中州城中做出過激的事情,我擔心你在中州城裏的安全。”


    “我當然不是來自殺的。”林夕又笑了起來,看著劉學青,說道:“難道在你的眼中,我看起來就像是來自殺的人?”


    劉學青沉默了許久,之後他抬頭,看著因為過分平靜,而讓他心中的不安更為濃烈的林夕問道:“我能幫你什麽?”


    林夕也沉默了片刻,說道:“如果你真想幫我,那就幫我先告訴冷秋語真相…她從回到中州城之後,便被冷鎮南不知置在何處。我不想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便被硬生生的逼著嫁給狄愁飛。”


    劉學青看了一眼身旁的汪不平,點了點頭。


    林夕微頷首致謝。


    他依舊沒有移步,隻是平靜的站著。


    看著城門關內外越積越多的人群,劉學青的眉頭不自覺的微皺,然而不等他出聲發問,林夕卻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般,輕聲道:“我在等人…來了一個。”


    劉學青感受到了林夕的目光落處,霍然轉身。


    他看到一名背著行囊的短發年輕人,在陽光下走來,年輕人的身後,始終緊緊的跟著一名麵容尋常的年輕婦人。


    短發年輕人身穿著最普通的粗布衣衫,有些微微的佝僂。


    這名看上去十分普通的年輕人走到了林夕的麵前,沒有先行說話,隻是如戰場上的兄弟一般,先行緊緊的擁抱了一下。


    “在燕來鎮時,我才知道你調到了中州的工坊裏,才知道你也成親了。”


    擁抱過後,林夕看著這名短發年輕人和站立在他身旁的普通婦人,微笑著說道。


    年輕婦人麵孔微紅,羞澀的低下頭來。


    短發年輕人沒有說任何的話,隻是再次用力的擁抱了一下林夕。


    “現在我很高興…去吧,我會更安心一些。”


    林夕在這名短發年輕人的耳邊說了一句,用力拍了拍這名短發年輕人的後背。


    短發年輕人和林夕分別,離開中州城,緩緩消失在林夕的視線裏。


    有一輛馬車,卻是從短發年輕人離開的官道上,緩緩駛來。


    林夕的眉梢微挑,對著身旁的劉學青輕聲說道:“我等的還有一個人,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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