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中年文士,自然就是蘇仲文。


    他也是皺著眉頭,有些疑惑的走入了這片街巷之中。


    為什麽陳妃蓉今日要特意約他到這片街巷之中見麵?


    在蘇仲文看來,陳妃蓉自然是不敢對他做什麽手腳,要是他在這清遠城中出了意外,陳妃蓉肯定脫不了幹係。


    陳妃蓉是聰明人,越是聰明,越不可能直接做將他殺了滅口的事情。


    且要殺人,也可以選在更不容易為人發現的夜間。


    所以越是覺得不可能,蘇仲文便越是覺得疑惑,不知道陳妃蓉派人帶來口訊,神神秘秘的約他來這裏做什麽。


    在死胡同的畫師轉身看到他的時候,他也一眼看到了畫師。


    蘇仲文這名平時極會謀劃的人,此刻還不知道今日的一切都是出自林夕的謀劃,他此刻也不知道小巷盡頭那名清臒教書匠模樣的人是誰,然而隻是一眼,他的心頭就有種被針微刺的感覺,就知道這小巷盡頭的清臒教書匠模樣的人不是普通人。


    “畫師”是雲秦的一等重犯,這樣的重犯,若是被生擒,必定是要當眾千刀淩遲處死,所以在平時,他自然能夠極好的收斂住身上的氣息。


    然而他看得出蘇仲文不是湊巧路過這裏的行人,在他的眼中,蘇仲文肯定就是那名知道了他的身份,約他在這裏見麵的人。


    他便自然難掩敵意,難掩身上蓄勢待發的氣息。


    “你到底是什麽人?”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眼中閃爍著寒光,心中警惕著,反而慢慢迎向了蘇仲文。


    蘇仲文頓時一怔。


    這個問題按理來說應該是他問的,但反而被對方問了去。


    這一瞬間,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但一時卻無法徹底理清,還來不及反應是哪裏不對。


    “在下蘇仲文,隻是和人約了在這裏見麵。”


    微微猶豫了一下之後,蘇仲文先行說了一句自己認為得體的話。


    就在此時,微冷的空氣中,傳來了一陣奇特的聲音。


    這聲音還極輕,在這條小巷之中,還隻有像蘇仲文和畫師這樣的修行者才聽得到。


    但是畫師卻驟然變臉色。


    因為他聽得出,這是包了棉布的馬蹄,急劇而密集的踩踏大地的聲音。


    這種聲音,而且是分幾個方向傳來,這種聲音,隻可能是強大的雲秦軍隊,突襲而來的聲音!


    “你是官?”


    畫師的口中,急劇的擠出了三個字。


    在這種時刻,被這種催命般的聲音包圍的畫師,做出了幾乎所有人都會做出的第一判斷。蘇仲文是雲秦官員,是為了盡量減少無辜平民的傷亡,才故弄玄虛,故意將自己引到這處人煙稀少的陋巷之中,用軍隊進行襲殺!


    蘇仲文的眉頭猛的一跳。


    在這個時候,他也做出了絕大多數人都會做出的第一判斷。


    對方是一名江洋大盜!


    陳妃蓉竟是想讓一名江洋大盜來殺死自己,恐怕她也已經備好了後路,可以讓人知道是誰殺死了他,可以證明大德祥和這名江洋大盜沒有任何關係。


    隻是這名江洋大盜不知如何走漏了消息,已經驚動了軍方?


    一念至此,蘇仲文根本不做任何的回答,隻是一聲低喝之間,體內的魂力就滾滾的從足底湧出,他的整個身體,便已經發出了急劇的破空聲,往後掠出!


    其實不管蘇仲文此刻是何等的想法,哪怕是知道了這是林夕的安排,第一時間逃,也是最為正確的選擇。


    然而畫師不想讓他輕易的逃,因為外麵的雲秦軍隊,未必知道他是如何的麵目,但蘇仲文卻是知道他的真實麵目,不管蘇仲文有沒有其他的同僚,對於畫師這樣的雲秦重犯而言,能夠殺死一名知曉自己真正麵目的雲秦官員,自己便多一分安全。


    “啪!”


    就在蘇仲文一言不發,直接往後疾退之時,畫師左手往臉上一抹,一個色彩斑駁的麵具,便罩在了臉上,與此同時,他的右手卻是像條長鞭一般,往前一抽,發出了一聲炸響。


    就在這一聲炸響之間,他的指掌之間紅光一閃,如有一頭火焰鳥衝出,“嗤”的一聲,他前方的空間都好像被徹底的割開,卻是將他那柄淡褐色的短刀,直接將暗器一般投擲了出去。


    蘇仲文剛剛才轉身,就已經感到一股極其恐怖的力量壓到了身後,此時他才知道,對方竟是一名平時整個棲霞行省都極其罕見的大修行者!


    在這一瞬間,臉色劇變的他根本來不及細慮,體內的魂力往腳下猛的一衝,他的身體側掠出去,閃過了畫師的這一擊,轟的一聲,撞在了身旁的民居巷牆上,將巷牆撞出了一個大洞。


    一撞進去,內裏似是一個灶火間,沒什麽人,堆了些幹柴,光線昏暗。


    感覺出對方修為可怖的蘇仲文根本顧不得肩膀的疼痛,隻是雙手護住雙目,一聲厲喝之中,連連撞破門窗,像一匹發狂的猛獸一般,一路從這片民居之中橫衝直撞,朝著外麵的大道狂逃。


    但隻是連掠十餘步,蘇仲文就已聽到後方屋麵上,轟轟聲連番爆響,就像一塊巨石,又像一頭體重極其驚人的猛獸在瘋狂跳躍,片刻之間,就已經到了自己的身後不遠處。


    “這麽快!”


    蘇仲文頭皮一陣陣發麻,再次一聲厲吼,正當不惜拚著受些損傷,更加劇烈的噴發魂力之時,“砰”的一聲巨震,他隻覺得身後的空氣好像瞬間被排空,就像是好像突然到了海邊,一個巨大的浪頭,從身後拍了上來。


    轉頭隻是一瞥之間,蘇仲文便駭得連渾身的寒毛都冒出了凜冽的寒氣。


    他身後整個半麵民宅的牆壁,已經被畫師拍得崩飛了起來,朝著他撞來。


    “砰!”


    蘇仲文也是極其會戰鬥的修行者,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他的身體猛的往前一傾,身體近乎橫飛起來,雙腳往後一蹬,卻是蹬在了這麵崩飛而至的牆壁上,就想反而借勢往前衝出。


    但他卻還是低估了這一麵斷牆上蘊含的力量。


    “啪!”


    他雙腳靴子的厚布底全部裂開,整個人被往前撞得立足不穩。他隨地一個翻滾,就要發力繼續再往前衝。


    但畫師的身影已經在四分無力的斷牆後顯現出來,就在蘇仲文剛剛完成翻滾,一步蹬踏在地上時,畫師的整個人也已經躍起,淩空一衝而下,整個人就仿佛一匹縱騰飛躍的奔馬揚蹄,狠狠的踐踏下來。


    蘇仲文再也無法閃避,駭然的一聲尖叫之中,雙臂十字交叉橫檔,渾身的魂力都不計自身損傷的強行往雙臂中湧至。


    “哢嚓!”


    國士階的力量和大國師階的力量,畢竟無法抗衡,當下,他的兩條手臂,便齊齊折斷,整個人的身體,如投石車投出的一塊巨石一般,往後彈飛而出,撞碎了後方的木窗,落了出去。


    ……


    ……


    正武司參將李安霆在朝著蘇仲文和畫師交戰的地方急掠,他的身後,緊跟著十名身穿雲秦主戰青狼製式重鎧的軍士。


    在率領第一支騎軍到來,隨後數支騎軍開始分割包圍這片街巷之時,所有在這片街巷數裏範圍內的軍士,都已經聽到了恐怖的爆響聲和轟鳴聲。


    這種聲音,就像有兩架馬車在撞擊,又像是有兩頭巨獸在奔襲。


    聽著這樣的聲音,又看到街巷中爆開的一團團塵焰,所有的軍士都清楚,那是高階修行者交手的景象。


    對於李安霆而言,這便意味著蘇仲文所說的應該是真的,而且蘇仲文已經被畫師發現,已經在被畫師追殺。所以他和他的軍隊,便必須要更快一些!


    此刻李安霆和十名已經開始動用魂力的青狼重鎧軍士,已經距離前方爆出塵焰的街巷極近。


    也就在此時,再度轟的一聲巨響,李安霆和十名青狼重鎧軍士前麵側前方的一處宅牆轟然倒塌,無數碎屑紛飛之中,一道身影帶著一條條殘影,以極其慘烈的姿態,橫撞出來。


    “殺!”


    李安霆頓時一聲厲嘯,渾身的魂力也更加劇烈的噴湧而出,雙足在石板路上踏出道道裂紋,以更加驚人的速度,朝著那道撞出的身影迎去。


    他雖然隻是從城門守軍的回報之中,知道有蘇仲文這樣一名柳家的修行者進城,並沒有見過蘇仲文的麵目,然而他知道這名逃出的人,應該就是蘇仲文,否則不可能主動朝著他們所在的方位逃來。


    他這一聲厲嘯之間,距離蘇仲文已經直差二十餘步,然而就在此時,蘇仲文身後的宅牆再塌一方!


    數十塊磚頭如流瀑一般飛出,一條異常強悍的身影,帶著恐怖的塵流,從中衝出,一拳,閃電般擊向蘇仲文的後背!


    李安霆的心髒驟然冰冷,這一瞬間,他判斷出來自己已經來不及搶到身前。


    這一瞬間,他隻來得及看見那名修行者的麵上,帶著一張色彩斑斕的麵具。


    然後他便無比的憤怒,他憤怒於,光天化日之下,這名重犯竟然膽大到如此程度,竟然在他們已經到了眼前的情況下,還敢衝上來擊殺蘇仲文!他憤怒於,蘇仲文用了拙劣的激將法激他過來圍殺這名修行者重犯,但他竟依舊晚到了一步!他竟是沒有機會嗬斥蘇仲文,他身為雲秦軍人,即便是麵對再強悍的修行者,付出生命也是不懼,又何需激將法。


    “賊子!你敢!”在急怒攻心之下,他發出了一聲滔天的厲吼。


    在他厲吼之下,畫師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手上磅礴的力量迸發,轟的一聲,一團紅光轟在蘇仲文的背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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