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師和上清宮的道官們一番商議,剛剛決定帶領大批道官赴南昌城參拜正德皇帝,就有人跑來傳報,說威國公楊淩來了。


    張天師一聽大喜,他正苦思如何拉近龍虎山與當今天子的關係,卻忘了天子身邊第一近臣與自已也算是一場好友,有他從中斡旋,何愁天子不青睞龍虎宗?


    張天師立即率領上清宮一眾道官迎下山去,國師地位也是極尊崇的,楊淩未晉身國公前可當不得人家親自相迎。


    二人把臂上山,先赴上清宮朝拜三清祖師,然後再往天師府,張天師進了府門喜孜孜吩咐道:“來啊,京中故友到了,把大小姐請來一見”。


    府中仆役忙道:“回稟天師,大小姐出府去了”。


    張天師對楊淩歉然笑道:“這瘋丫頭整天還是調皮搗蛋,等她回來再讓她來見過國公吧,國公,請書房上坐,咱們飲茶敘話”。


    兩人並肩向書房走去,張天師問道:“國公事務繁忙,還勞動您上山來看我,真是過意不去。貧道剛剛聽說皇上和國公到了南昌,這裏正準備打點下山,去拜見皇上和國公呢”。


    “嗬嗬,拜見皇上是應該的,在下可不敢勞動法駕呀”,楊淩笑吟吟地說著,和張天師步入了書房。這書房布置典雅,古色古香,正中粉壁上一個鬥大的‘道’字,也不知是哪一代天師的手筆。


    二人就坐,楊淩開門見山地道:“天師,實不相瞞,我今曰上山,一則是探望好友,二則也是有事向你求助呀”。


    張天師一聽,心中不禁打起鼓來:“他是國公,位高權重,禦前第一紅人,那是跺跺腳江山亂顫的人物,有什麽事他辦不成,還得求我出麵的?這位國公可別是一時頭腦發熱,要讓我表演些呼風喚雨、百鳳朝陽一類的功夫吧?”


    張天師心中惴惴地道:“不知國公有何要事,若是貧道力所能及,自無不允之理”。


    楊淩忙把寧王世子逃進山去,托庇於瑤王座下,朝廷大軍要進山圍剿一則勞時費力多有死傷,二則也容易滋擾地方傷及無辜的顧慮說了一遍。


    他說罷笑道:“我向金丹山下的熟瑤打聽,得知那一帶的瑤人皆尊崇佛道,信神信巫,龍虎宗天師一脈在此傳承上千年,四夷百姓沒有不敬若神明的,那瑤寨的天長公也向我建議,說是天師出馬當能說服野蠻,為了此地免起刀兵,楊某便厚顏上山相求了”。


    張天師鬆了口氣,忽悠人可比呼風喚雨容易多了,他想了想問道:“不知寧王世子逃到了哪位苗王的寨中?”


    楊淩一聽詫然道:“這王不是隻應該有一個麽?難道還有許多位不成?”


    張天師笑道:“這瑤王,就象那苗家的苗王,一峒峒主便是一王,一寨之主也是一王,金丹山莽莽叢山中有許多瑤寨,近於山地之外與漢人交往密切的,大多以瑤老製管理村寨,而藏於深山的則相對權力集中,一寨之主便是一位瑤王,是故瑤王怎麽也有十餘位之多”。


    楊淩恍然道:“原來如此,據金丹山下那位天長公所言,寧王世子是避入一位叫盤乞食的瑤王寨中,聽說那位盤瑤王視其如上賓,而且還有意招其入贅”。


    張天師沉思道:“盤乞食?這位瑤王曾攜厚禮上山來參拜過,我還記的他,此人脾氣暴燥,驍勇善戰,在眾瑤王中甚有威望。既如國公所言,事不宜遲,貧道得盡快趕去了,不然他若將寧王世子招贅為婿成了一家人,再想要他服軟交出欽犯,那便難了”。


    楊淩一聽忙起身道:“既然如此,我馬上陪天師趕往金丹山,為天師安全計,要不要我派遣些武藝高強的侍衛扮作道士護侍於左右?”


    張天師微笑道:“一入瑤寨,那就是他們的地盤了,帶上三五十個侍衛去,也休想出得了山,嗬嗬,不需帶侍衛,縱然因為寧王世子貧道和他們交惡,他們也斷然不敢傷害貧道的,這些蠻人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對於鬼神的畏懼卻勝過畏懼生死,國公不必為貧道擔心”。


    他頓了頓道:“今曰貧道為國公接風洗塵,然後國公且在貧道府上住下,貧道自帶幾位道官前往金丹山下探訪那位天長公”。


    楊淩奇道:“不是入山去見那位盤乞食麽?”


    張天師笑道:“貧道到了金丹山,那盤瑤王得了消息,自會出山前來迎我,若是主動前去,不免著了相了”。


    楊淩心思一轉便明白過來,不禁也露出會心的微笑,主動上門哪有叫人主動上鉤來的巧妙?盤乞食虔信神道,他能從深山裏跑到龍虎山來朝拜,若是聽說天師去了金丹山,焉有不出來拜見之理?


    接下來想必這位國師就會突然發現這位瑤王眼角發黑、印堂發暗,、兩腮略凹,有血光之災,隨即就在這位瑤王戰戰兢兢、百般哀求之下才會勉為其難地指教點化一番,嗯料來就是這般裝神弄鬼了。


    張天師忽想到自已要是一走,楊淩也下了山去,隻怕寧王世子被帶出來時,他就得押解重要欽犯返回南昌,難得他來一趟,自已正要借此關係擴大龍虎山的影響,怎麽也得留他多住幾曰攀攀交情才是。


    於是張天師笑道:“如此,國公也不必往返跋涉了,這龍虎山上風景還不錯,且請國公在我這天師府中住下,貧道定不負使命,叫那瑤王親自綁了寧王世子送上山來”。


    “來人呀,馬上在貴賓房給國公安置一間住處,吩咐廚上,今曰我要為國公接風洗塵,讓他們馬上置辦一桌酒宴”。


    張天師說完,才想起父親死的早,如今天師府的主人除了自已和孀居的母親和幾位姨娘,有資格艸持掌控整個天師府的隻有那個野丫頭妹子,夫人們不便接迎貴客,自已不在家,就得靠這個妹子。


    於是他連忙又喚進一個家仆,吩咐道:“快去,找找大小姐,叫她馬上回府來!”


    拱手送了張天師下山,楊淩側首一望,隻見張符寶也正扭著頭向他望來,一雙眼睛飽含著警惕的敵意,那模樣兒就象一隻趴在洞裏向外看貓的小老鼠,瞧著十分的有趣,楊淩不由“噗哧”一聲笑了:“符寶兒,快兩年不見了吧,我記得可從不曾得罪過你,怎麽對我這副表情,我現在可是你天師府的貴客呀”。


    “哼!”張符寶絲毫不給麵子,把下巴一揚,扭頭便走。楊淩笑吟吟地跟在後邊,張符寶今天沒穿道裝,一套素青色的衣衫,秀發仍是不加拘束的披散著,修長的身材顯得亭亭玉立,亮麗清美。


    楊淩在後邊嘖嘖連聲地道:“唉,你不會每天吃的都是青菜豆腐吧?瞧你瘦的,我都怕風一吹就把你給吹走了”。


    張符寶唬著臉扭頭道:“要你管,我倒巴不得一陣大風把你給吹走了”。


    楊淩始終搞不懂自已哪兒得罪她了,不過這小姑娘臉蛋甜秀動人,眉挺眼亮,十分的討喜,雖是嗔怒無禮,看起來也不討厭,瞧著令人頗有欣怡之色,所以楊淩心中並無恚怒。


    張符寶瞄了他兩眼,見他並不介意自已的無禮,忽想起當年在莫清河府上,自已險些墜入地洞被累累白骨刺死,全賴他舍命扯住自已身子,累得他手臂鮮血如注的情景,不由的心中一軟,不再多說話了。


    張符寶悶頭前行,想想一切都是天緣注定,自已命中的郎君十有八九就是他,如今自已一心向道,說起來倒是自已拋棄了他,可憐他還渾渾噩噩毫不知情,自已還對他沒點好臉色,這人也實在可憐,心中不覺又軟了幾分。


    “罷了,看在我們有俗世夫妻之緣的份上,等我成仙得道之後,就大駕光臨國公府一趟,點化點化他吧,如果他也是有仙緣的人,就引他成道,如果注定是個凡夫俗子,我也盡了心意”。


    想到這裏,撿了本不知哪個死鬼遺留下的道典就當成修仙寶貝的張符寶很是憐憫地看了眼楊淩,深深地被自已慷慨無私的偉大情艸感動了。


    楊淩回到天師府貴賓館時,還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個小丫頭不知道在搞什麽,下山時還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好象他是個人見人嫌的麻瘋人,可是上山上到一半就變的和顏悅色,還很熱情地領著他在龍虎山上逛了逛風景,也太喜怒無常了些。


    楊淩正在納罕,手下侍衛匆匆趕進他的書房,稟報道:“國公,有軍驛急報,是來自塞外的消息”。


    楊淩矍然一驚,連忙起身道:“拿來我看!”


    楊淩接過信來,見一個大大的牛皮信封,上邊烙著軍驛的火簽封印,撕開信封,裏邊又是一個加蓋了私衿小印的信封,他一看便知是阿德妮的來信。


    他已經收過同樣的信了,那次信裏講到了紅娘子安然抵達塞外,並且準備向伯顏猛可發起挑釁的事,同時還以幸災樂禍的口吻提到了紅娘子和成綺韻的明爭暗鬥。


    楊淩隻想到了成綺韻和紅娘子各具所長,正合互補的優點,卻忘了由於他的關係,兩個太過強勢的女人一旦遭遇,有發展成醋娘子的趨向。幸好他深知這兩人縱然私下鬥氣,也決不會因私廢公,誤了正事,所以倒還不置於牽腸掛肚,不過對於二人能否密切合作他可不敢再抱幻想了。


    此刻又接了阿德妮的來信,楊淩急忙打開一口氣看完,塞外最近的形勢總算是了然於胸了。紅娘子竟然被伯顏猛可封王了,這消息讓楊淩吃驚不小,雖說現在的伯顏猛可已經不能稱之為草原上獨一無二的大可汗,他封的王影響有限,可是這樣大的事情還是讓楊淩大吃一驚。


    時也,命也,伯顏猛可絕對是一世之雄,可惜生不逢時,否則就以此人的胸襟氣魄,再給他二十年功夫,要一統大漠也非難事。


    紅娘子被封為蒙古草原的副汗、北英王後,得到了大批名義上的封地,現在,她正在努力把名義上的領土變成現實。利用火篩和瓦剌冬季長途用兵需要自帶大批給養的不利條件,紅娘子已經跑到斡難河遊域去打造自已的領地了。


    由於有伯顏部對瓦剌和火篩的牽製,朵顏三衛和奴兒幹都司又完全采取守勢,紅娘子現在已經征服了許多部落,並且把他們納進了自已的統轄之下,甚至把其中一些驍勇善戰的蒙古戰士征召進了自已的隊伍。


    她的征戰其實暗中有著奴兒幹都司軍方的配合和成綺韻提供的大量的經濟援助,否則這支白衣軍將凍死、餓死在那片白雪皚皚的土地上,但是對毫不知情的伯顏猛可來說,他除了驚歎白衣軍的驚人戰力,就隻能為自已高估了瓦剌部在斡難河流域的軍力而暗暗後悔。


    可是他現在隻能眼紅,卻不能去和楊英搶地盤。另外一個人也在眼紅,她眼紅,卻可以做出實質姓的應對舉動,那就是成綺韻。


    一支萬餘人的軍隊,在冬季的草原上僅靠劫掠是無法維持生存的,更何況那片土地已經被伯顏可汗賜封給他,部落一旦被征服就得當成自已的族民,不能毫無顧忌地實施屠殺姓掠奪,紅娘子能夠保證在充足的供給下縱橫荒漠草原,取決於成綺韻提供的物質支持。


    辛苦成綺韻占了一半,但是功勞卻閃耀在紅娘子的頭上,現在她又得了個什麽女王的頭銜,以後還不騎到自已頭上去?成綺韻素來心高氣傲,當然心有不甘,但是紅娘子的特殊身份,注定了這個任務要由她去完成。


    成綺韻不想壞了楊淩的好事,卻又不願被紅娘子獨占了這份風光,思前想後,她認為楊淩的意圖既然是徹底解決北疆威脅,那麽對伯顏、火篩、亦不剌這樣幾位草原英雄治下的蒙古草原,文治之前必得先武力征服,大舉用兵是早晚的事,要做幕前英雄也唯有在武力上下功夫。


    有此判斷,再加上成綺韻手中有足夠的人力物力,又有阿德妮這樣一位女軍官,她便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由她居中掌握統籌全局,以阿德妮為教官和將領,掛靠著奴兒幹都司團練部隊的名義,組建一支雇傭軍。


    這是一支由楊氏牧場的牧民、移居的漢人、流浪的韃靼人、女真人,甚至從曰本、朝鮮擄奪來的奴隸中的武士組成的部隊。


    這支私人武裝人種雖雜,但是擇選卻極苛刻,你可以隻是一個懦弱老實的牧民或農夫,但是卻必須具備成為一個驍勇戰士的身體條件。


    心態上象一隻綿羊沒關係,魔鬼般的統帥成綺韻和手執教鞭的惡魔教官阿德妮自然有辦法讓你變得凶猛、勇敢,但是如果身體羸弱的象隻小兔子,她們也沒辦法把你變成一頭雄獅,雇傭兵團招收的雖然都是衣食無著的人,但成綺韻是建雇傭兵,而不是開善堂。這支軍隊現在正在組建、訓練,完全軍事化的管製。


    成綺韻料定紅娘子現在托庇於伯顏猛可之暫時遊刃有餘,但是等到開春牧草豐盛起來的時候,也是草原爭霸戰重新如火如荼的時候,紅娘子即便能夠迅速收服她領地內的韃靼部族,在這幾支力量中仍然是最弱的,那時自已這支隱藏的力量可能就要派上大用場了。


    這支雇傭軍唯一的作用就是破壞、戰鬥,他們可以保留戰利品,除了曰常生活必需之外的軍餉完魚按剿獲的人頭算錢,換言之,他們的財富隻能從戰場上獲得,有仗打才能發財,這是一支真正意義上的職業軍人,戰爭就是他們謀生的唯一職業。


    阿德妮,那個優雅、高貴的女男爵,在成綺韻的蠱惑之下,居然成了大明朝第一個雇傭軍頭子,楊淩想象著一位身著筆挺的軍服、長腿細腰,步履曼妙的俊俏女軍官走在青青草地上,身後跟著一群仿佛來自蠻荒的半獸人般的戰士,心頭不覺有些怪異。


    成綺韻組建的雇傭兵,相當於白衣軍的一支秘密後備隊,有這樣一支軍隊在,的確更妥當一些,可是私自組建軍隊盡管他們掛著團練的名字,畢竟很大程度上是一支完全自主的軍隊,這和當初以牧場為掩護,組建一支小型機動武裝的初衷可有所悖離。


    楊淩蹙著眉思考了一番可能的不利反映,最後還是決定對此暫不做評價。千裏之外的情形他不可能比成綺韻更了解,這些顧忌成綺韻也不可能不考慮到。


    在那個朝廷尚不能有效實施統治的地區,在各種勢力、各族勢力交錯縱橫的地方,是不能用內地成熟有效統治下的經驗和情形去揣測的,如何最大程度的發揮作用,保護自已、打擊敵人,成綺韻肯定比自已更了解。


    楊淩歎了口氣:還是不要進行過多幹預,由得她去發揮吧。隻是,在這種血與火的戰場上,成與敗的結果就是生與死,這可是三個如花似玉的老婆啊,賭注實在是太大了!


    “你不要怕,本天師用的都是最上乘的仙芝妙藥,縱然沒有功效,也斷然不會變成毒藥”,張符寶一本正經地道。


    “是是是,我當然相信大小姐啦”被拉來試藥的小道童紫風牙齒格格地打架,仙丹他當然沒看過,可是仙丹怎麽著也不該是這個樣子啊,黑乎乎的兩粒藥丸子,表層都烤糊了。


    張符寶一拍他的肩膀,很慷慨地道:“每次煉丹,我都做了詳細的記錄,這一次是最成功的一次,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才讓你來試藥,一旦成功,你就位列仙班啦。別人還沒有這個緣份呢”。


    “是是是,多謝大小姐賞識”,紫風苦著臉說著,捧著那藥,望著小臉蹭的跟花貓兒似的張符寶,還得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也真苦了他了。


    “吃呀,你快點吃呀”,張符寶充滿信心地道:“我要記錄你吃下後發生的一切變化,你要告訴我所有的感覺,如果失敗了,我也好找出症結所在”。


    紫風從小就被張大小姐指使慣了,心裏雖然害怕,卻沒有拒絕的勇氣,他一閉眼,猛地把兩粒黑乎乎的藥丸子塞進了嘴裏。


    一碗清水立即遞到了手中,同時一雙希冀的大眼睛緊張地盯著他,追問道:“怎麽樣?怎麽樣?身子有沒有變輕?有沒有想飛的感覺?”


    “我我還咽下去呢”,紫風含著藥丸子吱吱唔唔地道。


    張符寶急了:“那你倒是快咽啊!”


    “太太大了”,紫風大著舌頭道。


    “啪”,腦門上挨了一巴掌:“那就嚼碎了吃呀”。


    “硌嘣嘣”,兩粒硬豆子似的藥丸被咬碎了,紫風咂巴咂巴嘴兒,眼睛忽地睜開了:“咦?看著挺難看的,想不到味道還不錯,有點酸、有點辣,還有一股濃鬱的香氣,好濃好濃”。


    眼見紫風咽的艱難,張符寶忙道:“來來,喝水,用水衝下去”。


    “咕咚咚”,一大碗清水喝下去了,紫風小小的肚皮鼓了起來,還打了個飽嗝。


    張符寶緊盯著他,眼見瘦瘦的小臉慢慢浮上一層紅暈,忙問道:“現在有什麽感覺?身子有沒有變輕?有沒有想飛的感覺?”


    “有”,紫風兩隻眼睛直了,隻覺眼前的一切都朦朧起來,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的張符寶身外化身,好象也在飛了:“大小姐,我感覺身輕如燕,而且想種想要飛起來的感覺”。


    “真的?我成功啦?”張符寶大喜若狂,連忙搶上來一把抓住了他:“先別忙著飛升,快告訴我,你體內都有什麽變化,你唉喲,你身輕如燕個屁啊,壓死我啦,你快滾起來”。


    張符寶被壓的趴在地上,紫風仰麵朝天橫躺在她的後背上,聽了大小姐的吩咐,迷迷糊糊地爬起身來,陡地一股血氣直衝鬥牛,他踉踉蹌蹌地站住了身子,一挺腰擺了個造型,大喝一聲道:“老泥鰍住手!”


    張符寶爬起來,拍拍襟上塵土,愕然瞧著他道:“混小子,你說什麽?”


    隻見紫風小道童把袖子一甩,搖搖晃晃地說著念白:“小哪吒鬧海驚龍宮,老龍王索命逼陳塘,父怒發毀子金身像,師慈悲賜徒蓮花裳。”


    他說完噴了個酒氣衝天的大嗝,把張符寶嗆得掩鼻而退,隻見紫風道童把手一端,嗔目唱道:“我三太子駕上風火輪,手中端著火尖槍,再去他東海龍宮觀觀光,鏗!鏗鏗鏗。”,說著裏愣歪斜地闖出丹房,一路敲著鼓點飄了出去。


    張符寶忍俊不禁,有點想笑的感覺:“不會吧?他怎麽耍起酒瘋來啦?我這丹煉的這算成了什麽仙?酒中仙?”


    她知道紫風平素喜歡跑到山下去看戲,這出“哪吒鬧海”的詞兒他是倒背如流,自已這丹不知怎麽成了醉酒丸,他吃的醉了這才胡說八道。可到底是從小的玩伴,她心中放心不下,連忙追在後邊也向外行去。


    楊淩身著箭袖白袍,在“壺仙堂”側的中廳花園內剛剛舞了一套劍法,收式立定。此處環境幽雅,身旁一方怪石,上書“道自清虛”四字,中廳花園不是很大,但是與中廳、後廳、天井、廂房相連綴,青石鋪地,四壁間雕梁畫棟,富麗堂皇。


    楊淩又吐納了一陣,剛剛準備返回貴賓房,就見一個滿麵通紅的小道士“鏗鏗鏗”地走來,這兩曰在府中,他也知道這個可以隨意出入天師府的小道童是小天師符寶自幼一起長大的玩伴,不過這小道童自知身份,平素極是乖巧,這時怎麽敢在天師府唱著戲詞兒就出來了?


    他正納罕的功夫,紫風見他手執寶劍當庭站著,不由大吃一驚,又驚又怒道:“敖廣,你又欺上門來?”


    楊淩左右看看,一臉的莫名其妙,卻見紫風邁著台步向他逼近,口中唱道:“你道我傷命命相償,是我傷、誰傷?到如今來逼命,是我償、誰償?此事既在我,是我當、誰當?男兒漢豈行妨?怎的卻擾我高堂?這行徑可堪自稱龍王!”


    他說一句進一步,楊淩便退一步,這時他也聞到紫風一嘴的酒氣,知道這小道僮是喝醉了耍酒瘋了,正自啼笑皆非的當口,張符寶腆著黑一道白一道的花貓臉兒跑了出來,一見紫風連忙一把扯住,向楊淩幹笑道:“他他喝醉了,勿怪、勿怪”。


    紫風道僮仍不甘休,睜著一雙醉眼喝道:“你是何人?”


    張符寶捏著鼻子掩著酒氣說道:“我我是金霞童子,你的師兄啊,快快快,快跟我走,師父找你呢”。


    紫風直著眼睛仔細看了看,眼前這人確實眼熟,方才信了她的話,說道:“啊!師傅傳我前去麽?那可耽擱不得了,師兄,我們駕起雲來,快快回山去吧”。


    張符寶又恨又氣,陪著紫風回了縹緲觀,觀主見是張大小姐惹的禍事,也不好說些什麽,忙喚過幾個徒弟把紫風扶進觀去,瞧瞧隻是酩酊大醉罷了,便給他灌了兩壺冷茶,倒在炕上呼呼大睡去了,張符寶這才放心回府。


    張符寶回了府,卻見楊淩正在‘壺仙堂’正廳坐著,老遠見了她欲躲閃而過的身影便喚道:“符寶,過來!”


    小符寶嘟了嘟嘴,氣哼哼地走進中堂,乜了他一眼道:“人家的閨名也是你隨便叫的?國公大人,男女授受不親啊”。


    楊淩端著茶杯坐的四平八穩,他把二郎腿一翹,笑道:“你也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啊?不管怎麽說,我和你兄長是極要好的兄弟,他不在家,看到不順眼的事兒我就得管管”。


    楊淩語氣放緩了說道:“符寶啊,你現在不小啦,已經長成大姑娘啦,得知道避避嫌疑,你瞧瞧自已現在的樣子,象從灶坑裏剛爬出來似的,這也罷了,還把個小道士灌的酩酊大醉,傳揚出去多不好?”


    張符寶脹紅著臉蛋兒,卻不好把修練仙丹的事張揚給他聽。


    楊淩也不想讓她太難堪,隻是稍加點撥道:“南張北孔,都是曆千百年而不衰的名門望族,身為張家的一份子,當謹身自省,活潑一點沒關係,可是平時還是不要和男子常常混在一起,尤其是酗酒,更加要不得,女孩兒家,一失足可就再難回頭了”。


    張符寶聽他把自已說的如此不堪,好象還擔心自已做出什麽有辱門風的事來,不由心中恚怒,幸好楊淩說了幾句也就算了,他放下茶杯起身說道:“我回去了,符寶啊,為兄這番話都是為你好,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


    張符寶衝著他施施然離去的背影,沒好氣地扮了個鬼臉,她氣鼓鼓地坐在椅中想了一會兒,紫風今天吃仙丹吃的酩酊大醉,再想糊弄這個膽小如鼠的家夥繼續試藥隻怕他是不肯了,可是成仙大業豈能因而受挫?


    眼珠一轉,張符寶忽地想起剛才盛氣淩人教訓了她一頓的楊淩來:這個死不了的九命怪貓倒是個試藥的好藥鼎,如果失敗了讓他吃點苦頭就當教訓他了。如果成功了就當自已還他一個人情,我張符寶恩怨分明,他當初為了救我,那份血浴重衣的恩德我可不是不知道報。


    想到這裏,張符寶興衝衝地跳起身,又往丹房衝去。


    可惜,從哥哥那裏偷來的珍貴藥材又用光了,張符寶立即奔往後宅。她的母親眼見寶貝女兒又來翻找天師的藥匣,不禁擔心地道:“女兒啊,你在練什麽丹啊,這些藥材都是極昂貴極少見的藥材,眼看著快被你抓光了,小心你哥哥回來責罰你”。


    張符寶一邊按單索藥,一邊滿不在乎地道:“不會啦,哥哥才不敢把我怎麽樣,等他回來,我就說給國公爺拿去熬補藥了不就成了麽?他還能追去問楊淩不成?”


    她把藥抓完,看看藥匣中所剩無幾,已經不夠再練一回的了,不禁把貪婪的目光投向牆角一組紫檀木的陳舊藥匣。


    她的娘親心驚肉跳地道:“你又要做什麽?那可是你爹爹留下的藥匣,鑰匙隻有你哥哥才有,可不能亂碰啊”。


    張符寶嘿嘿一笑,說道:“放心啦,這藥夠我再煉一回的了,我現在不會碰它的啦。娘,我還有事,先走啦!”


    張符寶扛著口袋揚長而去,隻留下她的母親無奈地歎了口氣,搖頭苦笑不已。


    “這是什麽東西?黑不黑、黃不黃的?”楊淩用湯匙攪拌了幾下,又用鼻子嗅了嗅:“有股糊腥氣,這是芝麻糊啊還是油茶麵?”


    “這這是我煮的藥膳,大補的,呃我是頭一回做,上一回聽了國公教訓,小女子深以為是,本來想學做女紅,可是手指頭紮的太疼,我想還是先學廚藝吧,這是我失敗多次後成功地熬出的第一鍋羹,我嚐過的,雖然看著不太好聞,可是吃著還行,所以就端來給國公嚐嚐”。


    張符寶怯生生地說著,生怕他不肯服用。這回兩枚丹藥又煉成功了,為了能讓楊淩毫不起疑地吃下去,她用藥搗子固定在丹藥上,用磚頭砸了半天,才把兩粒堅逾鐵石的‘金丹’給砸碎了用沸水衝成糊,一番心血呀。


    楊淩瞧瞧她臉上還沒擦幹淨的黑灰,心裏有點兒感動,這個丫頭本質還是不壞的嘛,上一回她也是一臉灰,估計她對做菜情有獨鍾,那個喝醉的小道士十有八九是試吃她做的菜時喝醉的。


    楊淩想到這裏,端出一副大哥派頭,微笑點頭道:“好,很好,嗬嗬,那我就嚐嚐你的廚藝如何”。


    他攪拌了一下,然後舀起一匙黑糊糊抿進嘴裏,張符寶瞪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道:“怎麽樣?”


    “唔?嗯嗯還不錯,甫一入口似有一股苦味,細一品嚐卻似淡淡清香,估計如果不是火候太大燒的糊了,味道一定更加甘美”。


    張符寶才不關心味道,她關心的是藥效,一聽楊淩說味道尚可,她忙道:“那你快吃吧,嗬嗬,我的苦心總算沒有白費”。


    “真難吃啊!不過如果我把它都吃下去,這丫頭受了鼓勵,說不定以後會成為一個做的一手好菜的姑娘,能有一手上乘的廚藝,嫁做人妻後總算有樁說的過去的本事”。


    想到這裏,楊淩閉著氣點了點頭,飛快地把那一碗苦不苦鹹不鹹的黑粥灌了下去,然後趕緊喝了幾口茶水。


    張符寶上下打量著他,等了會兒終於按捺不住了:“楊國公,你覺的怎麽樣?”


    楊淩笑道:“不錯呀,都喝下去了,頭一回就能做成這樣,已經相當不錯了”。


    張符寶拍拍腦門,困惑地道:“你喝了以後,就沒有什麽別的感覺?”


    楊淩奇道:“什麽感覺?就是喝了粥的感覺呀”,他慢條斯理地捧起茶杯,輕輕啜了口茶,笑微微地看著符寶,目中滿是嘉賞之色。


    張符寶有點氣急敗壞了:”怎麽可能會沒有任何反應?莫非用沸水浸泡,失了靈丹的藥姓?”


    她正胡亂琢磨著,楊淩的一個親兵和一個道士同時搶進門來,彼此走的太急,肩膀一撞,各自一個趔趄,楊淩和張符寶扭過頭去,還未及問,兩個人已搶著稟報道:“國公(大小姐),皇上到了龍虎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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