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棋子,是不會輕易被使用的。


    方如今現在打算使用一顆關鍵的棋子。


    梅花引看著方如今,眼神之中滿是震驚與不安,輕聲問道:“非要動用這一顆棋子嗎?我去不行嗎?”


    方如今微微搖頭,說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位置,你有你的職責,放她回去吧。原原本本地告訴她,不要隱瞞。梅花引,我可以負責地告訴你,青元子她是無辜的,放過她吧。再過幾年,我會給你真相的。”


    “再過幾年?你到底想說什麽?你知道的真相到底是什麽?為什麽要一直隱瞞!”


    梅花引臉色帶著慍怒,語氣也變得怨恨起來。


    方如今將所有的情報收了起來,起身返回草垛,抱著酒壇子坐了下來,看著梅花引說道:“不到最後,真相是不會揭開的。半途之中給你的真相,未必是你想要的。”


    梅花引麵色有些掙紮,努力平複著心頭的怒火,說道:“如果我對你的真相不滿意,我會殺了你!”


    “嗬嗬,你會滿意的。”


    方如今擺了擺手,然後喝了幾口酒,重新將酒壇塞上,抱在懷裏,說道:“去吧,告訴落天涯,時機已經成熟了,可以出手了。”


    梅花引深深地看著方如今,最終並沒有多說什麽。


    方如今不想說的話,是沒有任何人可以知曉的。


    自己跟在方如今身邊已有數年,但參與的行動並不多,他似乎一直在籌劃與等待著什麽。


    焚月宗的覆滅隻不過是玄靈戰爭的微小縮影。


    是的,焚月宗事件影響巨大,東靈第一宗門被抹殺,給玄靈帶來了極大的震撼。


    可梅花引卻十分清楚,焚月宗就是一個被釋放在空中的焰火,在所有人將目光投向這個焰火的時候,周圍的夜空都會顯得更為黑暗。


    絢麗的焰火,驅除了人對黑暗的關注。


    當人們回過頭隻顧著談論焰火的時候,卻沒有想到,在焰火綻放的刹那,有多少事已經發生過。


    抬頭,低頭,世界已是不同。


    方如今的謀劃從來都是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進行的,南靈大陸的動-亂,北靈大陸的廝殺,西靈大陸的聯合與對抗,東靈大陸的暗湧,中都大陸的陰雲,甚至連八大妖族的防備,似乎都有著他的影子。


    他不曾出世,卻始終操縱著一些大事件的方向。


    他無法控製事件的發生,但卻可以引導一些已發生事件的方向,讓事件的結果趨向於設定的方向。


    他創造過事件,主導過驚天動地的行動。


    如今,他又準備動手了。


    隻是不知道他此番的目標到是誰。


    梅花引看著臥倒在柴垛之中的方如今,不由地苦笑起來。


    誰能想到,躺在這裏的落魄酒客,是卷動玄靈風雲最大的黑手!


    梅花引走到門口,看著那依舊打開而破散的門,似乎想到了什麽一般,回頭對方如今說道:“我從鬼帝城中來的時候,帝後讓我給你帶一個口信。”


    方如今躺了下來,揮了揮手,表示趕緊走,自己不想聽。


    梅花引老臉微微一笑,說道:“海無波似乎識破了鬼帝城的遮掩,正在鬼蜮之中找你。”


    方如今猛地坐了起來,懷中的酒壇子直接滾下,酒水衝開了塞子,順著滾動的酒壇,灑了一地。


    方如今似乎忘記了最珍視的酒,麵色蒼白地看著梅花引喊道:“你趕緊帶我走,馬上,立刻,現在!”


    梅花引第一次看到方如今如此驚慌失措的樣子,一副我心大慰的笑著,轉身踏出了門,喊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位置,我有我的職責,你就好自為之吧。”


    說完,梅花引便消失不見。


    方如今連忙站了起來,慌張地看了看四周,見沒有任何人來才安心下來,連忙走至破屋一角,將那裏封存的十幾壇美酒收了起來,剛剛直起身來,便感覺身後清風一動,身體不由地緊繃起來。


    “方如昨!”


    一聲輕靈地聲音傳出,暗香盈動。


    方如今裝作聽不見,腳步向一旁側過,便想逃走,可誰知道,腳步剛剛落地,幾乎便撞上了一位青衣女子。


    方如今連忙後退兩步,抬頭看著眼前的女子,連忙低下頭,說道:“姑娘認錯人了,我不是方如昨。”


    海無波看著眼前落魄的酒客,衣衫襤褸卻無法遮掩那雙狹長鳳眸中的精芒,眉眼清秀卻隱藏著一絲狡黠之感,嘴角的弧線,似乎是常年保持著微笑形成的。


    “認錯了?嗬嗬,別人或許可以認錯,我又如何能認錯?方如昨,你個混蛋!”


    海無波舉起手便想打去,方如昨連忙喊道:“無波,你別過來。”


    海無波眉眼一凝,嗬嗬冷笑道:“你不認識我,還能喊出我的名字?看我如何打死你!”


    方如今嗬嗬愣著,海無波的拳頭便落了下來。


    一陣嗶哩啪啦,骨斷筋折的聲音之後,方如今隻能躺在地上嗯哼了,看著一旁秀手芊芊,盈盈笑臉的海無波,方如今捂了捂臉,甕聲說道:“讓你下手輕點,我以後還怎麽見人?”


    海無波冷笑一聲,說道:“見人?你都死了兩千年了,還見什麽人?”


    方如今活動了下筋骨,坐了起來,抹了抹鼻子上的血跡,不滿地看著海無波,說道:“我再落魄,我也是要臉的。不像是有些人,身在高位,卻不要臉。”


    “砰!”


    “啊——”


    方如今十分委屈,在發誓賭咒了一百遍之後才讓海無波相信自己不是說她的,都是那該死的習慣,讓自己吃夠了苦頭。


    “說,你既然沒死,你為什麽不來找我?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等你!”


    海無波憤怒地提起方如今,丟在了柴垛之中,踢了兩腳之後便喝問道。


    “我當年受了傷,能活下來就很不錯了,你還指望我去深海,信不信到了海邊,幾個螃蟹都能吃掉我。”


    方如今十分委屈地揉著胳膊,這渾身都是傷,海無波這個女人,下手沒一點輕重。


    “你受傷了,哪裏傷了?”


    海無波似乎才知道擔憂,匆忙走到方如今麵前,關切地檢查了起來,麵色有些不安地說道:“哎呀,這傷勢有些重啊,骨頭都斷了幾根……”


    “這是你打傷的!”


    方如今將海無波的手拿開,憤怒地說道。


    “哦,是嗎?我什麽時候打你了?你知道的,我是最疼你的,從來都不會暴力的。你是不是傷到了腦子,出現了記憶錯亂,我幫你回憶回憶怎麽樣?”


    海無波握著小拳頭說道。


    方如今瞬間打了個激靈,連忙說道:“不,不用了,這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得,對,就是摔得。那什麽,你能不能離我遠點。”


    “你嫌棄我?”


    方如今要哭了,剛剛好了一些,又被打了一頓,現在正在被攙扶著,嚐試著蹣跚。


    海無波有些擔憂,帶著責備的語氣問道:“當年你是如何離開幽冥秘境的?你為什麽這麽久也不來看我?”


    方如今感知著疼痛,看著身邊風華絕代的海無波,歎了一口氣說道:“當年的事就不要多問了,我雖然活了下來,可我也變得人不人鬼不鬼了,我現在已經不是當年的大修士方如昨了。”


    “你以為我真的在乎你的修為嗎?我在乎的是你。”


    海無波攙扶著方如今的胳膊,癡情地說道。


    “嗬嗬,正因為你在乎的是我,所以我才不敢去找你。你若見我如此,你定然會違背約定,用大海的力量毀滅玄靈的。”


    方如今苦澀一笑道。


    海無波抓住方如今的手腕,仔細感知著,眼神微微一寒,走至方如今身前,雙手猛地一撕,方如今的胸襟便被打開,露出了古銅色的胸膛。


    方如今沒有任何驚慌,隻是有些無奈地看著海無波。


    海無波的手有些顫抖,那胸膛上,赫然有一雙血紅色的眼睛,像是一種詛咒,魔鬼的雙眼!


    海無波咬著牙,故作鎮定地問道:“這是什麽?”


    方如今將海無波的手拿開,然後將胸襟掩上,若無其事地說道:“這是一種囚徒的印記,名為血雙瞳,凡是中了這種詛咒的人,都會化作響尾蛇,終生匍匐於沙海。”


    “囚徒!”


    海無波眼神一顫,心頭微驚,用不可置信的震驚目光看著方如今。


    “嗬嗬,不妨事,我已經找到了方法化作了人形,可惜這該死的封印讓我修為再也無法恢複,隻能停留在築基期水準,偶爾有波動,也不能超出元嬰期修為。換言之,我現在就是一個廢人。”


    方如今有些自嘲地說道。


    海無波抓著方如今的胳膊,嚴肅地看著方如今,說道:“我不管你現在是方如昨,還是方如今,我隻知道,你是一個人頂天立地的男人!修為低弱又如何?我不在乎這些!廢人這樣的話,請你不要再說!男人隻要有腦子,就不要自暴自棄!”


    方如今微微點頭,坦然地看著海無波,伸出手攬住海無波的腰,海無波竟沒有任何反抗,似乎有些癡情地輕柔,嫵媚地看著方如今。


    “你放心,我不是自暴自棄,我是自我隱藏。無波,你既然來了,我就不隱瞞你了,我有不得不消失起來的理由。”


    方如今看著懷中女子,肅然說道。


    海無波凝重地點了點頭,歎息了一聲,問道:“還有什麽麻煩是我們解決不了的?”


    方如今歎了一口氣,將目光投向星空,輕輕喃語道:“有些問題,不是殺人就可以解決的。我需要真相,我需要親自問問他,到底是為了什麽!”


    “誰?我去抓回來,讓你審問。”


    海無波直截了當地說道。


    “無波,我知道你對我好。但這是我與他之間的決鬥,我布局了兩千年,再給我三五十年,我一定會親自走到他的麵前,找到真相!男人之間的仇怨,就用男人的方式了斷!”


    方如今斷然地說道。


    海無波很是癡迷地看著方如今,低眉淺笑。


    人如昨,人如今。


    昨與今又有什麽區別?


    畢竟,這都是你。


    你在,就是最好的安排。


    隻是,你想了斷的,真的容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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