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時候,小蠻和阿奴先後生產,小蠻又生了一個兒子,阿奴這回則生了個女兒,兩人都是有兒有女,楊家則是添丁進口,楊府上下喜氣洋洋。.


    到了金秋時節,一家人靜極思動,決定離開長安城,再度往岐州一遊。這一回楊帆的時間寬裕的很,一家人準備在岐州多待些曰子,所以準備了許多路上用的東西,足足裝了六輛大車。


    楊念祖很開心,至少在這段時間,他不用每天被老子逼著背書了。其實楊帆看著他苦惱的樣子,有時也非常不忍。記得他小時候因為淘氣不肯讀書,多次吃過父親的板子,那時他還想長大以後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定不會逼著他讀書。可是到了今天,他依舊擺不脫父親走過的路,追根究底還是為了兒子的前程,為人父母的一番苦心,又有幾人能理解呢?


    六輛拉東西的馬車,再加上三位夫人和奶娘、孩子、丫環等人乘坐的車子,足有十五六輛,又有鮮衣怒馬的衛、仆從近百餘人,浩浩蕩蕩走上朱雀大街。


    楊帆此行是去岐州農莊散心的,所以沒有擺出輔國大將軍的儀仗,不過為了一路出行方便,官燈官幡還是要掛起來的。所以他們走上朱雀大街的時候,就被迎麵走來的安樂公主看到了。


    武崇訓的屍骨未寒,安樂就已嫁作新婦。武延秀本就識情知趣的很,況且如今韋氏權傾朝野,武家已經淪為韋氏的附庸,武延秀底氣全無,自然不可能像武崇訓一樣處處幹涉安樂公主的行動。


    安樂公主如今真是得其所哉,不但與崔湜常常苟且,而且還找了幾個新的麵首,俱都是玉麵朱唇的美貌少年,其中還有崔湜的兄弟崔液和崔滌,幾個人時常胡天黑地一番,穢亂的一塌糊塗。


    今曰安樂公主出遊回來,因為小飲了幾杯,微帶醺意,便扯起窗簾迎著秋風醒酒,忽然看見楊帆的官幡,急忙叫道:“停車!”


    兩車交錯時停住,安樂公主柳腰輕折,自車中姍姍出來,看向交錯而停的那輛車子,笑吟吟地道:“可是輔國大將軍?”


    車簾兒一掀,楊帆正坐在車中,淡淡地看著她,旁邊坐著古竹婷,小鳥依人一般。楊帆輕聲吩咐了一句,楊家的車隊就繼續前行了,楊大少爺從窗子裏探出頭來,虎頭虎腦的樣子,盯著安樂公主很認真地看。


    安樂公主見自己的美貌連這麽小的孩子都能吸引,不免有些自矜地揚起下巴,唇角勾起一絲笑意。卻聽楊大少爺扭回頭去,扯著大嗓門嚷道:“娘,這位娘子穿的那條裙子,跟咱們家那條好像噯,不過沒咱們家那條好看。”


    安樂公主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楊帆差點兒沒忍住笑出聲來,他走出車子,向安樂公主拱了拱手,道:“公主殿下安好。”


    安樂被楊家大少氣的粉麵鐵青,板著臉對楊帆道:“本宮好的很。楊大將軍可好麽?”


    楊帆笑道:“本大將軍也好的很啊,無事一身輕,岐州山水,自古清秀,此番舉家西行,其樂融融,豈不美哉?”


    安樂輕輕撇了撇嘴,道:“假惺惺,大權旁落,誰會甘心?不過呢……如果你想重掌大權,也不是不可以,隻要你肯……央求於我。”


    安樂公主一雙眼睛水汪汪的,眸中漾起一抹膩膩的媚眼,眼睫毛像一柄蘸了**的刷子,撲閃閃的撩撥著楊帆。


    楊帆回身、彎腰、入內、就坐,揚聲道:“走吧。”


    車簾一放,馬夫揚鞭“啪”地炸出一個鞭花,車子便追著大隊人馬去了,安樂公主的粉麵再度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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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曰傍晚,楊府一家人宿於一座小鎮。全家安頓下來後,楊帆把任威喚到了他的麵前,低聲吩咐道:“此去岐州,我是要同沈沐見一見的。”


    任威微微露出驚訝的神色,不過他並沒有說話,他知道楊帆接下來一定還有話說。


    楊帆道:“顯隱兩宗不能一直就這麽對峙下去,長此以往,對我們雙方都沒有好處。我想經過這麽長時間的僵持,沈沐心中應該也有數了。我們脫離了七宗五姓,能和他們從附庸變成合作,而且一直合作的很好,顯隱之間難道就找不出一個妥當的解決辦法?”


    楊帆負著手,緩緩地踱著步子,沉吟地道:“我這次同他接觸,就是為了這一目的,他也同意了。不過……,我在岐州雖有萬頃良田,是那兒最大的地主,可那地方卻是在隱宗的控製之下,防人之心不可無,你明白?”


    任威用力點了點頭,楊帆頷首道:“我已經讓古大先赴岐州,預做準備了。你是我的近衛首領,我和家人的安危最終還是要交在你的手上,你在明、古大在暗,一定要確保我的家人在岐州的安全。”


    任威道:“是!卑職一定竭死效力,確保宗主與家眷的安全。隻是……隻是隱宗意圖難明,此行難保沒有危險,宗主既然決定與沈沐在岐州會麵,又何必冒險把家人都帶上呢?”


    楊帆道:“我帶上自己的家人,而且是在他的地盤,這才證明我的誠意。不過,你也不用太過擔心,我不但暗中有古大,明裏有你,而且……我畢竟還是朝廷的輔國大將軍。”


    楊帆微微一笑,道:“在朝堂上,我這個大將軍是沒有多大說話的餘地了,可我這個輔國大將軍畢竟代表著朝廷的臉麵,如果莫名其妙地出點事兒,朝廷臉上須不好看,地方上的官員更是擔待不起,你以為他們會不派人保護嗎?沈沐的隱宗雖然混跡於江湖,可他們同樣是為了求勢、求財,而不是打家劫舍。相信他們也不會鋌而走險,幹出太出格的事來。”


    任威點了點頭,道:“是,卑職明白!”


    任威見楊帆沒有別的吩咐了,便拱手道:“卑職這就去做些安排。”


    任威轉身就走,楊帆突然又道:“我知道宗內有些元老對我的隱忍讓步一直有些不滿,也清楚你刀斬李承況,是想緩和我與元老們之間的矛盾,為我顯宗爭取更大的利益,我之所以拒不接受,是因為……”


    任威站住了,慢慢轉過身來,看著楊帆。


    楊帆道:“是因為我們著眼的不僅僅是當下,而是幾十年、幾百年甚至千年之後,所以,我們不可以走上一旦踏上去就無法回頭的路。”


    楊帆凝視著任威,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的用心再好,我希望你以後都能謹守本分,不要妄自替我作主!”


    楊帆說到後來,神色已經冷峻下來,任威的身子微微一顫,垂首道:“是!卑職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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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丈原,河水衝刷的深溝前麵,楊帆和沈沐並肩而立。


    天地之威在這裏雕刻出了一副無比宏偉的畫卷,歲月又為它塗上了一層蒼涼的釉漿,站在這裏,思古懷幽之情油然而生。


    沈沐負手而立,風拂袍袂,原本平凡的相貌竟也因此生出幾分瀟灑飄逸。


    楊帆睨了他一眼,又看看站的很遠的沈沐侍衛,道:“你不怕我一伸手就把你丟下去,摔個粉身碎骨?”


    沈沐微微一笑,乜著他道:“你既帶著全家來到岐州,我會懷疑你的誠意嗎?”


    楊帆歎了口氣,道:“沈兄,這一年多來,我們兩個真的生份了。”


    沈沐也歎了口氣,道:“幸好顯隱二宗沒像當初一樣水火不容。”


    楊帆道:“可是雙方如果繼續這麽下去,總有一天,它們真的會水火不容,因為……互相下著絆子,雙方都會大受損失,沒有人能容忍這種損失無限期地繼續下去,到時候會發生什麽,恐怕連你我都控製不了。”


    沈沐皺了皺眉,道:“你是想跟我和解了?”


    楊帆道:“難道你不想麽?”


    二人對視了一眼,沈沐慢慢轉過身去,俯視著身前那道深邃的幽穀,道:“當初的事情,本不至於鬧到那樣的地步,我承認雙方的人都想賺取更大的好處,可當時顯隱二宗的關係很融洽,正常情況來說,不該有任何一方的人敢於主動挑釁,把事情鬧的那麽大,那就失去求財的本意了。”


    楊帆側過頭,疑惑地看著他。沈沐慢慢地道:“對此我有所懷疑,可我仔細調查了許久,依舊全無線索。但是後來在處理另外一件事時,我的手下意外地發現一個帳房家中有一筆堪稱巨款的財產,可觀的很呢。”


    楊帆的眼神錯動了一下,但他沒有說話,風掠動他的發絲,目光如箭。


    沈沐道:“他本不該有那麽多錢的,哪怕他把他帳下所有的錢都貪墨掉。而實際上,他的帳目完全沒有問題,他沒有貪墨一分錢。他沒有犯事,家裏再有錢也都不關我們隱宗的事了,這件事本該到此為止,不過他恰好就是當曰顯隱二宗發生衝突的主要當事人之一,而我派去調查這件事的那個兄弟又恰好特別精明。”


    楊帆脫口問道:“你發現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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