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四年八月,武則天開始臥病在床。


    九月初,氣象異變,長安竟驟降大雪,如此怪異天氣,引得坊間一片謠言。


    早在八月下旬,以前歸順武周的突厥將領叱列文崇突然反叛,消息在九月中旬傳到了長安,武則天在病榻上聽取了軍情匯報後,馬上傳旨,命宰相姚崇為靈武道安撫大使,節製靈武道兵馬平息叛亂。


    姚崇雖是文臣,卻自幼習武,而且知軍機事。當初契丹叛亂時,姚崇就曾多次上書,軍機分析十分透徹且每每言中,被武則天認為是一位奇才,這才提拔他做了夏官侍郎,直至如今官拜宰相。


    所以,武則天派他帶兵也算是名正言順,此時還沒有人意識到,這是武則天向群臣發起的第二波反擊。臥病在床的武則天並沒有放棄對權力的渴望,在一番深思熟慮之後,她即將展開一係列的人事任命,她要按照她的設想,對朝廷的權力架構進行一番調整。


    姚崇領兵在即,宰相班中就有了空缺,按例,武則天要向告老還鄉或因其他事故離開崗位的宰相詢問繼承人選。其實,此刻政事堂裏的宰相已經人滿為患了,以前政事堂裏從來沒有這麽多的宰相。


    但是現在的宰相又有幾個及得上當初岑長倩、任知古、裴行本、狄仁傑、魏元忠那些宰相們精明幹練呢?現在的宰相,要麽是楊再思那種屍位素餐混吃等死的阿諛之徒,要麽是蘇味道那種首鼠兩端、模棱兩可的奸滑之輩。


    而武則天已經年老力衰、精力不濟,也不像當年一般有足夠的精力處理那麽多的國家大事,她現在比任何時候都更依賴宰相們的協助,所以她需要一個真正能做事的人。姚崇向武則天推薦了秋官侍郎張柬之,武則天想起狄國老也曾推薦過他。於是欣然應允。


    武則天當然清楚,姚崇既然推薦了張柬之,那麽張柬之必然與姚崇誌向相同,但她更清楚,她要治理國家,還是需要這樣的人。不管如何,張柬之剛剛成為宰相,在宰相班中排名居末,他應該不可能像姚崇一樣過激。


    如果過段時間,這張柬之根基漸成。也像姚崇一般尾大不掉時再把他換掉就是了,在她以太後和皇帝身份執政的這二十年裏,她前前後後已經換了七十多個宰相,古往今來,再沒一個人帝王如她一般換相頻繁。這一手她早就駕輕就熟了。


    更何況,張柬之與她同歲。都是八十歲高齡了。她都沒幾天好活了。張柬之偌大年紀,還能攪起什麽風浪呢?所以武則天對他放鬆了警惕,在姚崇率軍出征之後,張柬之就被任命為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入駐政事堂,成為當朝宰相。


    張柬之拜相的這一天。是長安四年十月二十二日。


    二十三日,武則天以鳳閣侍郎韋嗣立為檢校魏州刺史,同平章事。


    三十日,武則天以懷州長史房融為正諫大夫。同平章事。


    十一月五日,武則天以天官侍郎韋承慶為鳳閣侍郎、同平章事。


    一係列任命,就像密不透風的一套組合拳,毫不留情地打了出來。


    韋嗣立和韋承慶是兄弟,兩兄弟同時入閣拜相,轟動一時,令人警惕的是,這兄弟都與二張交厚。


    至於拜相的懷州長史房融,曾經參與編撰《三教珠英》,如今也是二張一黨。


    在武則天做出這一係列調整的時候,她一直臥病在床,這些旨意都是通過內廷發出的,這使得民間猜忌漸重。許多人傳說這些旨意根本不是女皇帝下達的,女皇已經病重,昏迷不醒,這是二張矯詔、擴張自己的勢力。


    其實武則天雖然纏綿病榻,連臨朝都停了,但她並沒有虛弱到不能視事的地步,起碼這些命令,都是她把宰相們喚到麵前,當前他們的麵口齒清楚、頭腦清晰地下達的。


    但是,太子派、相王派、梁王派等各派勢力自然不會站出來為她辟謠,這些謠言對他們是有利的,他們樂於看到這些謠言,其中很多謠言實際上就是他們的人炮製出來並散播出去的。


    當武則天一口氣兒提拔了三個二張的黨羽進入政事黨以後,她就著手拔除第二顆眼中釘了。自魏元忠遭貶以後,姚崇就是反張派在政事堂裏的最高代表,是武則天的第一顆眼中針。


    如今姚崇被她打發到靈武平叛去了,第二個反張派的重要領袖宋璟就成了她急欲拔除的釘子。武則天下詔,命宋璟出按揚州、幽州、隴右及巴蜀四地。


    這四個地方,一在東,一在北,一在西,一在南,真是四六不靠,如果再加上一個交趾,那就是想讓宋璟沿著武周帝國的國境線繞上一圈了,即便是眼下這四個地方,宋璟想要走完,沒有一兩年的功夫也辦不到。


    宋璟知道這是武則天想把他調出京城,他是禦史中丞,一旦他離開,女皇帝就可以把肅政言官的這塊重要陣地也換成二張一派的人,那時二張的地位就更加難以撼動了,所以宋璟悍然抗旨,不肯出行。


    宋璟跑到宮中,在武則天的麵前,義正辭嚴地拒絕道:“臣身為禦史中丞,負有監攝百官之責,而朝廷就是百官的樞要之地,故而非軍國大事中丞不得離朝,今國無大事,臣不能離開!”


    宋璟這一耍驢,可把武則天氣壞了,但是武則天還不想把她的目的表現的太**裸,隻好強忍了這口窩囊氣。然而,她在這短時間一連串的舉動,隻要不是瞎子誰還看不明白她想做什麽呢?


    麵對女皇的反擊,群臣誠惶誠恐,他們最擔心的是,武則天的病體一直不見好轉,每天都隻有二張才能侍奉君前,大臣們能夠見到天子的時間越來越少,他們擔心二張會在女皇出現不測的時候鋌而走險,偽造聖旨。


    如果真的出現那樣一幕,即便他們仍然能夠控製住局勢,在法理上也站不住腳了,在史書上,他們勢必要留下一個“亂臣賊子”的評價,這是他們所不能容忍的。


    宰相崔玄瑋按捺不住,前往後宮求見女皇,向她建議道:“皇太子與相王都是陛下您的親生兒子,他們仁明孝友,足以為陛下侍奉湯藥,陛下應該令兩位皇子到身邊侍候,宮禁重地,還是不要讓異姓隨意出入的好。”


    武則天淡淡一笑,道:“崔相好意,朕足感盛情。”


    然而,對於崔玄瑋的建議,武則天卻並不采納,群臣更加焦慮起來,他們已經和二張徹底對立,可如今本該屬於帝王的利劍,劍柄卻操縱在二張的手裏,誰也無法預料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麽。


    劍,已經懸在他們頭頂,他們隻有一個選擇:奮起反抗!


    p:誠求月票、推薦票,拜謝!這一卷結束了,本周的休息日放在明天,設計一下下一卷的故事,休息一下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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