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竹婷心裏好不為難,安樂公主如今是騎虎難下,她卻不然,她不在乎那點虛榮,比起讓她的男人背上一筆沉重的負擔,她寧可讓自己被人嘲笑。


    她知道楊帆有錢,可這筆錢楊帆怕也承擔不起,繼嗣堂雖然富可敵國,但那不是楊帆的錢,楊帆雖有很多家店鋪,卻未必有這麽多的活錢。


    再者,就算有那麽多現錢又如何,她還沒過門就花掉楊帆這麽多錢,大娘子會怎麽看她?這一下不隻會得罪小蠻,隻怕阿奴對她也要心生嫌隙,到時候進了楊家的門,大娘和二娘都不待見她,她可怎麽活?


    古竹婷可憐巴巴地看了一眼楊帆,楊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麵子,麵子……


    古竹婷把心一橫,揚聲道:“三百萬錢!”


    這個價喊出口的時候,整個東市都沸騰了,消息已經迅速從老店向四麵八方傳開:有人以兩百萬錢買一條裙子!


    無數的人蜂擁而來,當他們趕到的時候,裙子的價格節節攀升,已經達到了三百萬錢,店裏頭的人炸了窩,夥計們一個個滿麵紅光,今日之後,普天之下還有哪家衣帽店敢說比他隆茂老店更有名。


    李裹兒說出“三百一十萬”的時候,聲音和表情都木然了,她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結果,如果早知道,她根本就不會踏進這個店麵。


    她擔心的不是擔心公婆的惱怒,也不是丈夫的難堪,而是如果對方再抬價的話,隻怕武家一時之間也拿不出這麽多現金,到那時這件衣服帶給她的將不再是榮耀,而是自不量力的羞辱。


    “三百五十萬錢!”


    楊帆突然開口。他喊出了一個令全場屏息啞然的價錢,笑吟吟地向安樂公主拱了拱手,說道:“小娘子,拙荊對這件衣服甚是喜歡,還請割愛吧!”


    安樂公主終於有了一個台階,她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走出隆茂老店的時候,她依舊挺胸抬頭,驕傲的像一隻孔雀。可她終究是一個失敗者,盡管圍觀者們都驚訝於她的美麗。可那目光中依舊不乏嘲笑的意味,安樂公主氣得心尖兒都在發顫:“楊帆!楊帆!我記住你了!”


    杜文天快步跟在她的後麵,看著安樂公主僵硬的脊背,杜文天下意識地摸了摸他的鼻子。他的鼻子還是輕輕一碰就痛的要命,但他心裏卻樂開了花。他覺得這個仇,越來越有可能得報了。


    李裹兒在隆茂老店丟了顏麵。哪還有心繼續遊逛。離開東市後她就恨恨地回了住處。楊帆買下那件百鳥衣,叫店主依舊裝回香樟匣子,又叫任威提著,一行人便離開了隆茂老店。


    他們一走,早已忍耐良久的店裏夥計們立即歡呼起來,信掌櫃的很淡定地對雀躍歡呼的夥計們道:“好了好了。看你們一個個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趕緊招呼客人。”


    喝住夥計,信餘便轉身向後堂走去,掀開門簾兒一進後堂。他立即握緊拳頭向空中狠狠一揮,無聲地一“嘿”,偌大年紀的他居然蹦起一尺多高。


    二掌櫃的是信掌櫃的親侄子,他本來正在後店盤貨,聽到風聲也早跑了出來,信掌櫃的一回後堂,他馬上就跟了進去,正好看到這一幕。


    二掌櫃的興奮地道:“叔,這筆生意可做大發了,哈哈哈!咱們隆茂老店的字號這下子打出去了,放眼長安,不!放眼天下,可沒人再比得上咱們風光。”


    信掌櫃的笑逐顏開,卻依舊強作矜持地道:“快!趕緊派個夥計,去向東家報信兒!”


    二掌櫃的一呆,道:“叔,咱們東家不是還在洛陽嗎?”


    信掌櫃的睨了他一眼,道:“你信嗎?這個店,是獨孤世家出麵盤下來的,我估摸著,這東家就是獨孤世家。隻不過因為這店原來是陳國公的產業,獨孤世家不好讓人覺著他們趁火打劫。


    過戶的那天,我可在旁邊看著的,我瞅的清清楚楚,契書上寫著,咱們的東家姓謝,叫謝沐雯,這一看就是個女人名字,你說誰家能讓女人當家作主?咱們這位東家,指不定就是獨孤世家哪一房的當家夫人。聽我的,把喜信兒報到獨孤家去。”


    “好嘞,我這就讓人……,不不不,我自己去!”


    二掌櫃的換了套衣服,興衝衝地出了門,就這麽一會兒功夫,消息已經傳開,還有許多人聞訊趕往隆茂老店。更有許多其他店鋪的掌櫃夥計站在店門口,遠遠地眺望著隆茂老店,一副豔羨。


    二掌櫃的走在大街上,雖然與他擦肩而過匆匆趕向隆茂老店的人沒有誰知道他就是隆茂老店的二掌櫃,他的胸脯兒還是挺的高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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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樂公主憤憤回府以後,陪她逛街的幾位貴婦便紛紛散去。作為今日這場鬥富風波的見證者,她們迫不及待地想把她們的所見所聞與人分享,尤其是吃癟的一方是高貴的公主,這更滿足了她們不足為外人道的某種娛樂心理。


    消息被她們添油加醋地傳播開來,長寧侯黃劍羽是第一個聽到這個消息的人。


    柳徇天接受了昨日被安樂公主當麵難堪的教訓,為相王五子安排了一處頗大的宅院,宅院就在黃侯爺府邸旁,於是這接風宴就設在了黃家。


    武崇訓正與人持杯對飲,長寧侯忽然笑道:“武郡王,你可知安樂公主殿下今日在東市隆茂老店要買下一件瑰麗之極的百鳥裙,此事已轟動長安了。”


    武崇訓已經喝得有六七分醉意,聞言搖頭笑道:“安樂最喜歡華麗的衣裳,府中置辦的華衣已不下數百件,她還是樂此不疲,真是沒辦法。”


    黃侯爺笑道:“是啊,三百萬錢買一條裙子。這樣大手筆,當真令人瞠目結舌。”


    武崇訓聽的眼前一黑,酒也嚇醒了,他結結巴巴地問道:“多……多少錢?”


    黃侯爺慢慢伸出三根手指,道:“三百萬錢!”


    一時間,滿堂無聲。


    武崇訓又驚又怒,把酒杯重重一頓,大聲道:“三百萬錢?這怎麽可能!就算那條裙子以金絲織就,又怎值得三百萬錢,這分明是奸商害人。安樂一向天真,定然是被人騙了,不行,我得回府去……”


    黃侯爺笑道:“慢來,慢來。武郡王,本侯隻是說公主殿下想以三百萬錢買下那條裙子。又沒說她已經買下。你急什麽。這條裙子,還真就不是金絲織就的,金子做的裙子,誰穿得起來啊?


    嗬嗬,據說這條裙子是采集百鳥之羽,集千人之工。費時兩年方才織成,天下間僅此一件,是以價值連城。不過,公主殿下可不曾買到手。因為有人出了更高的價錢,三百五十萬錢,買下了這條裙子。”


    滿堂頓時嘩然,一件裙子三百五十萬錢,縱然在座的不是豪紳就是巨富,也不免為之驚駭,更叫他們驚訝的是,真的有人肯花費數百萬錢買條裙子,而且是跟公主相爭。


    武崇訓本來已經快昏倒了,聽說這條裙子是被別人買了去,他又活了過來,裝模作樣地道:“原來此裙如此罕有,那倒真是物以稀為貴了,既是罕有之物,倒也值得三百萬錢。這個安樂呀,喜歡就買下麽,不過幾百萬錢,有什麽了不起!”


    他方才失顏變色的模樣,眾人都看在眼裏,這時見他打腫臉充胖子,眾人都暗自好笑,隻是不好說破。李隆基放下酒杯,饒有興致地問道:“黃侯,不知比本王的堂姐出價更高的那人是誰呢?”


    黃侯爺微笑道:“此人乃是千騎忠武將軍,楊帆!”


    堂上眾人聽了頓地議論紛紛,有人道:“原來是他,這位忠武將軍倒真有錢啊!”


    “這個家夥,膽子不小,居然敢和公主殿下爭風”


    武崇訓一聽是楊帆,不禁暗生感激,如果不是楊帆出價到三百五十萬,安樂一定會買下那件裙子,那時他該如何收場。到那時,就算他爹娘同意,怕也得變賣些土地房產才能湊齊這筆錢,露出一點風聲,武家就成了笑話。


    “不對!楊帆為什麽要花費如此巨資買條裙子,莫非他見我娘子喜愛此裙,所以一擲百萬,準備把它送給安樂,討她的歡心?”


    武崇訓突又生疑,他自己把安樂公主看成了活寶,總擔心別給他戴綠帽子。李家的公主大多不太安份,安樂又美色驚人,也難怪武崇訓如此警惕。


    卻不知看是看不住的,在他眼中如珍似寶的安樂殿下,纖纖細腰間那根裙帶從來就不曾係緊過,隻不過她主動投懷送抱,人家楊帆也沒放在眼裏罷了。


    這時黃侯爺又道:“聽說當時楊將軍還攜了一位美人兒同行,這條裙子就是要送給那位美人兒的,沒想到楊將軍一介武將,竟然如此憐香惜玉。”


    李旦長子李成器打個哈哈道:“嗬嗬,楊將軍在洛陽三市有數十家店鋪,極其富有,自然出手闊綽,隻是一擲三百萬,當真大手筆了。”


    說話間,李成器與三弟李隆基悄悄碰了一個眼色。他們可不認為楊帆此舉隻是為了鬥富,又或者一擲百萬金隻為搏佳人一笑。安樂雖是李家的女兒,如今可是梁王武三思的兒媳, 楊帆此舉究竟想表達什麽?


    李旦五子個個都不簡單,其中以李成器和李隆基最為聰穎,楊帆此舉在他二人看來分明是想向世人釋放一個訊號,可他究竟想要表達什麽呢?這一瞬間,二人心中就轉了無數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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