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國仁是對的,日本人完全沒有想到,這十個人的小分隊好不容易逃出包圍圈,竟然還會潛回來。那幫鬼子已經被這場遭遇戰弄得精疲力盡,這時都坐在樹下休息。因為之前交火沒多久就結束,然後趙半括一隊人迅速撤離,給日本人造成了這麽一個印象,那就是對方雖然火力不錯,但人數相差太多,所以迫不得已下選擇了逃離。於是他們準備短時間休整後再進行追擊,因此防禦警備降到了最低,隻是派了兩個斥候在不遠處例行公事進行戒備。


    小刀子顯出了他作為偵察兵強悍的一麵,趙半括眼看著這人利用樹木的掩護,悄無聲息地低身潛過去,速度極快地接近左邊的警哨,那個日本兵顯然很是疲憊,正靠著樹休息,被小刀子一匕首抹在脖子上,瞬間就毫無動靜地癱倒在地上。


    相隔二十米遠的另一個斥候在幾秒鍾後發現了異常,但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猛然向後飛去。國舅爺的槍法果然沒說的。


    隨後的事情出乎意料的簡單,在日本兵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廖國仁等四個隊員迅速切入日軍休整地周圍十幾米的射程內,四個方向同時開火,後邊的趙半括等人緊跟其後甩出五六發手榴彈,子彈和爆炸立即包裹了那幫鬼子。在這種不需要瞄準的掃射狀態下,廖國仁的亂打戰術完全成功,湯普森衝鋒槍的火力連續性被發揮到了極致。


    密集的子彈在一分鍾內全部掃進了鬼子的休息圈裏,大半鬼子幾乎沒能有任何反抗動作就被掃倒,一時間血霧飛騰,慘叫聲摻雜著肢體的斷裂聲混在了一起,慘烈得就想修羅場。一些運氣好的竄出包圍圈的鬼子,也被曹國舅在另外一個方向輕鬆得點掉。


    整場戰鬥總共持續了不到五分鍾,幾乎乏善可陳,簡直可以說是一場屠殺,但趙半括知道,這隻是假象。剛才的掃射,如果有個人火力壓製有漏洞,小日本立即就會像昨晚那樣找到機會隱蔽伺機反擊,結果肯定不會像現在這麽輕鬆,很可能會有傷亡出現。想到這裏,趙半括心裏一亮,看來隊裏和他一起負責火力壓製的家夥,要不就是運氣出奇的好,要不就他娘的都是用這種衝鋒槍的老手。這讓他之前的擔憂稍微減輕了一點,也明白了廖國仁那麽有信心的原因。


    打掃戰場後,一共拖出了二十四具屍體,沒死透的全部點斃,本來就是小部隊的任務,沒有多餘的藥品和人員來照顧俘虜,加上去年大潰敗以來,所有人對小日本都憋著怨氣,沒心情琢磨什麽戰俘協定。


    三十四支步槍退掉子彈架在一起,所有鬼子的幹糧和物品都被陸續清理出來,堆了一堆,幹糧袋大部分空著,看樣子這群鬼子確實到了捉襟見肘的地步。


    曹國舅發現了一包還有剩的日本煙,沒多說什麽就點起來抽著,美國煙不好抽,日本煙一般在軍裏是搶手貨,不過這會沒人和他爭,一個狙擊手關鍵時刻頂五個人,指不定交火的時候他就救過你不止一次,沒人會在這種事上發傻,那是人家應得的。


    走了這麽長的路,終於和鬼子幹了一架,而且還是一場漂亮的殲滅戰,速戰速贏,隊裏的氣氛一下就活躍了起來,大家開始說笑看著鬼子身上有什麽有價值的東西。趙半括也覺得心情舒暢了很多,似乎雨都變得清爽起來。他對小鬼子的東西不太感興趣,在國內打的時候,小日本的單兵素質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三八大蓋和他們的中正步槍,刨去一些精度上的問題,單論威力其實都查不了多少,唯一的區別就是刺刀的長度。但即使是這樣,小日本的一個大隊還是能拚過多他們好幾倍的人。他曾經一度想搞到一支三八大蓋看看裏麵是否有什麽機關,能讓鬼子打得那麽準,但搞到之後才發現,小日本的戰鬥力並非來自於他們的武器,而是來自他們本身。


    戰鬥力的最大差別終究還是落在人身上,所以,戰利品最多是紀念品,或者寄回去給家鄉的家裏人換點糧食,而對於一個沒有任何牽掛的人來說,那些東西隻能增加負重,其他什麽作用也沒有。


    看著大牛試猜那些皮具和藥品的用處,趙半括抱著槍蹲到了一邊。這是早先說他菜頭的隊員走過來,和他坐到了一起,趙半括看著他似乎有些麵熟,正在記憶力搜索,這位卻先開了口:“昨晚多虧了兄弟,要不然我這條老命就扔那樹上了,多謝多謝!”


    趙半括一下想了起來,莫非半大老頭就是昨天晚上槍掛樹上的傻大兵?戰場上這種救人的事太多,他不置可否擺擺手,沒覺得自己多偉大,倒是這人的客套多少讓他有些不適應。


    兩人正謙虛著,對麵的那個長發青年卻突然卡著他們,麵色詭異地嘿嘿笑了起來。趙半括有些奇怪,轉過頭來看了看他,露出詢問的神色,長發青年開口朝他喊:“菜頭,離他遠點,小心你屁眼開花。”


    趙半括半天沒有反應過來,正在想這話是什麽意思?他身邊的半大老頭倒是迅速接口,懶洋洋的朝長發青年回罵道:”你媽的,這麽大的雨都沒涼掉你的脾氣,你管個屁閑事?“


    ”老子就是看不慣你這兔爺,放著那麽多娘們你不搞,他娘的就盯著爺們屁股,你惡心不惡心?”


    聽到這話的人全都意味深長地笑了,趙半括這才反應過來,那小老頭模樣的隊員卻也不生氣,笑了起來,沒好氣地罵道:“屌你媽的,你哪隻眼睛看到老子屌男人了,老子純爺們,胯下三尺鋼槍,不見娘們不上膛,你他娘的要再敢擠兌我,老子弄服藥給你嚼嚼,讓你上下兩杆槍都舉不起來。”


    “你個老草包,老子才不信你那麽神,你要不是蒙古大夫,能被從騰衝調到這兒來?你的藥留著喂狗去,老子死球都不會吃!”


    趙半括聽著這兩人對罵,慢慢聽出了點門道。他旁邊的這位半大老頭是個軍醫,而對麵的長毛,聽口音應該是四川人。看樣子,這四川人對這軍醫的醫術很是有些意見。可能是自己的職業能力被質疑,這軍醫的臉色有點不好看起來,像是真要發火的樣子。趙半括趕緊打圓場,說道:“什麽吃藥不吃藥的,剛打完勝仗,別他媽的說些不吉利的。”


    那長發青年一臉壞笑地看著軍醫,好像還想繼續說什麽,忽然一邊有人呼喝了一聲。大家轉頭,發現正在掩埋屍體的小刀子示意他們過去,可能是讓他們幫忙。


    長發青年站了起來,拍拍屁股走了過去,軍醫罵了一聲,也站了起來,趙半括搞不清楚什麽狀況,莫名其妙地也跟了上去。


    過去一看,小刀子正蹲在地上,對著一具鬼子的屍體,臉色很奇怪。


    “什麽玩意?”軍醫劈頭就問,“死人有什麽好看的,難道是個娘們,不會小日本也興代父從軍這一套吧?”


    趙半括皺了皺眉頭,心想這軍醫老頭腦子裏裝的都是什麽,更加覺得他那張老想的臉很猥瑣。沒人搭理軍醫,大家專心地看著小刀子手裏拿著鏟子,小心翼翼地往一具屍體下麵插進去,然後用力抬了抬,屍體稍微抬離地麵,接著示意他們看。


    趙半括蹲下去,一下就發現屍體的下麵,壓著一隻公文包大小的鐵盒子。


    “這是什麽?”他問道。


    “好像是公文箱。”小刀子道。


    “公文箱?”趙半括頓了一下,立即明白了這意味著什麽,長毛立刻激動起來:“小日本的公文箱,我操,這裏麵不會有什麽文件吧?那咱們可立功了。”說著他想把屍體翻開,把盒子拿出來,可剛探身下去,就被小刀子鐵鉗一樣的手抓住肩膀掰了回來。


    “別亂動,你再看看盒子下麵。”小刀子冷冷道。


    長毛莫名其妙,但看小刀子臉色不善,於是沒說話再一次趴下去仔細看,在小刀子手電的指引下,趙半括發現那盒子的下麵,還壓著一隻黑色的圓盤。


    這東西太熟悉不過了,條件反射地,大家都立即往後縮了一步:“地雷!”


    “這小日本中彈之後,拉開了地雷的保險,把自己的屍體和盒子一起壓在了地雷上。隻要有人一動屍體-”小刀子做了一個爆炸的動作。


    這家夥也真夠陰的,虧得是你,要是長毛,估計這時候已經變成血片漫天飄了。軍醫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擠著眼睛看著長發青年。聯係到剛才他們時間的不對付,趙半括心想肯定這兩人有什麽過節,不過軍醫這次倒也沒說錯,幸虧小刀子這麽謹慎,長發青年看起來也不像心細的人。


    “你錯了,他不是想陰我們。”小刀子慢慢把鏟子抽出來,看著他們,“這小日本是想在臨死前炸掉這隻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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