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六界生靈消除執念,為他們免去痛苦煩擾,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情嗎?”


    “怎會是好事?”紅豆看著前方燃著的石燈,歎出一口氣:“隻要活著就會有各種苦惱執念欲望,沉溺苦海,有些道理本就需要自己參悟,靠別人借助外力怎麽能算參破?”


    阿綠沒有說話,因為紅豆說的對,有些事情總是要自己麵對,心裏一直繃著的弦徹底放鬆下來,安靜下來等著麒麟仙君的消息。


    約莫一盞茶後,麒麟仙君走出大殿,對兩人說道:“時蝸大人同意了,你們隨我進去。”


    進入殿內,時蝸神情有些恍惚,也不知道方才兩人談了什麽,見他們三人進來,稍微平靜了下心情,站起來瞧著阿綠:“你隨我來。”


    阿綠茫然的跟著時蝸,往主位後麵去,靠過去才發現座位的屏風後麵有一扇小門,跟著時蝸往裏麵去是一間豎著很多麵鏡子的房間。


    另一邊,紅豆有些擔心的望著阿綠離開的背影,麒麟仙君安慰一句“放心”後,不再說什麽。


    時蝸帶著阿綠穿過一麵麵黃銅立鏡,鏡中照出來的卻不是她們的影子,而是各種高矮胖瘦不一的男女老少,或走或戰,或立或臥,人生百態。


    阿綠好奇的打量著這些藏在鏡子裏的人,時蝸帶著她一轉身進入另一個房間,房間內仍然是一片漆黑,四周光華湧動,如同站立在銀河之上,房間正中擺著一個小香爐,正冒著嫋嫋青煙,有著很淡很淡的香氣浮動著。


    “你在這裏坐下。”


    時蝸指了指香爐旁邊的位置,阿綠依然,走過去坐下,感覺那香氣似乎濃鬱不少,這時時蝸在她對麵坐下,不知何時手中多了一把匕首,她用匕首劃開自己的手腕,血珠斷線一般落下,滴在身前的香爐內,升騰而起的青煙內多了幾分緋紅。


    並不曾見過這種法術的阿綠有些驚訝,看著時蝸素白纖細的手腕上,血珠顆顆落下,她麵不改色的吟唱一首古老的歌謠,如同亙古前的混沌之音,聽的人惘然而迷茫,眼前光影流動,昔年記憶如同走馬燈一般從眼前閃過,竟生出一種瀕死的錯覺。


    魂魄也離開身體,整個房間的星空開始湧動,形成一個漩渦,將她的靈魂吸入,看著四周變幻的人物景象,才覺得這一生竟然如此短暫,一下子就走到鏡盡頭,不覺間,有冰冷的淚水在眼角處落下……


    眼前漸漸有了光亮,雙腳變得沉重,落在地上,阿綠看了看四周的景象,一片清冷,連建築都是冰冷白色,腳下是銀河,眼前是一棵玉樹,下麵是一方白玉桌,落著幾分潔白的瓊花花瓣。


    這是……


    心底的記憶被喚醒,這是許久不曾來過的地方,雙眼一熱,阿綠幾乎落下淚來,這是神界的玉樹瓊林,以前四位神君最愛在這裏飲酒談天,後來多了他們幾個,她們四個就很少單獨聚在一起。


    這是夢嗎?


    阿綠伸手去摸那玉桌,觸手是玉的溫潤沁涼,是真實的感覺,內心激蕩,連忙抬頭看向青龍殿的方向,踉蹌著往那邊走了兩步,心中不由生出幾分怯意,害怕看不見自己想見到的人。


    身後傳來響亮的交談聲,是曾經最為熟悉的聲音,聲音響亮熱烈,如同一般突然燃燒起來的烈焰,那是朱雀神君的聲音。


    “這天下太平以後,就變得有些無聊起來,連孟章對我的忍耐力都有所提高,這日子還怎麽過?”


    阿綠僵在原地,不敢轉身,雕像一般的立在哪裏,聽著身後越來越近的聲音,難以抑製的顫抖起來。


    “你可拉倒,許久不挨孟章的揍你還皮癢了?”


    這聲音猶如刀劍相擊,清亮響脆卻帶著兵戎殺伐的果毅,這是白虎神君的聲音,素日裏她們兩個多在一起,而青龍神君卻總愛往玄武神君那邊去。


    腳步聲已在咫尺,阿綠絲毫不敢動,直到她們錯開她讓前麵的四靈殿走去,一朱一白兩個身影並肩而去,視線逐漸模糊起來。


    阿綠拭去滑落的淚水,想到時蝸有讓人重回過去的能力,帶著淚痕的臉上露出幾分笑意,她癡癡盯著遠去的兩人,終於抑製不住激動的心,抬腳追了上去。可惜,無論她怎麽呼喚、叫喊,她們都無法察覺到她,直到她故意停在她們身前,錯愕的看著她們穿過自己的身體,繼續往前而去,失落與傷感猶如洪水一半在心中爆發。


    終究是過去,她根本無力更改什麽,隻能像個局外人一般看著她們,那時蝸與麒麟仙君為什麽要讓自己來到這樣一個地方,隻是讓自己再看一遍過去發生的事情嗎?


    知道自己無法與她們接觸,她們也無法看見自己,阿綠有些茫然,愣在原地發起呆來,直到前方的道路中出現一個青色的身影,她再也控製不住的跟上去。


    就算隻能看著又如何,能看見她最惦記的人,又有什麽不好,更何況她能借著這次機會,好好看看以前的神君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阿綠追隨著那個青色的背影而去,見她往青龍殿去了,忙跟上,一路跟著往書房去,見青龍神君拿起一本古書,在靠窗的座椅上坐下,認真翻看起來。


    直到天色轉暗,她依然保持看書的樣子,一旁看著的阿綠也不覺厭煩,現在她才覺得能與神君單獨待在一起是一種奢求。


    方才進入青龍殿時她發現自己住的房屋並沒有布置床榻與書案,隻放這著雜物,看來現在的時間在她們出聲之前,這時候神君真的猶如一尊神祇一般,渾身上下透露著一股生人勿進的氣場。


    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來,青龍神君終於動了動,伸手燃了身旁的書燈,繼續看書,阿綠不禁汗顏,原來在自己出生之前神君每天隻在看書嗎?


    轉眼月上柳梢,阿綠注意到一個朱紅色的身影偷偷摸摸的溜進青龍殿,賊眉鼠眼的四處瞧了瞧,才往書房這邊來,蹲在窗戶下麵似乎想要給房間內的人一個驚喜。


    然而還不等她現出身來,一盆涼水兜頭澆下,整個人愣在原地,渾身蹭的一下就冒出一團火焰,整個人變作一個火焰人,抬頭怒氣騰騰的盯著正端著水盆的青龍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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