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上潛水鏡看了氣量表就沉了下去。往前的通道非常低矮,在水裏貓著身子往前,很快整個通道往下全部浸沒在水中。


    水道的四壁都是黑色片層岩石,非常粗糙,我在水裏活動,把水中的雜質都混沌了起來,能看到很多細微的氣泡和棉絮一樣的東西在麵前飄動。


    我回頭看了看胖子,胖子不停的打戰,水太冷了。做了個手勢:“快走!”


    白蛇高大細長的身子在最後,他必須要橫過來才能在管道中順暢的移動。我做了一個手勢提醒他們盯著我氧氣瓶上的燈,然後頭往下一下載了下去。


    遊了一段,一下來到一個水下的峽穀,兩邊大概有兩人寬,猶如斧劈一樣平整,前後的寬度很大,白蛇掠過我的頭部,擺動長腿迅速開始觀察。


    我有極強的深海恐懼,也就是如果處於四周都是黑暗和虛空的環境下,我會陷入極端的恐懼。有一部分是恐慌虛空中會忽然出現任何的物體,有一部分是恐慌虛空本身。這裏兩邊的岩壁雖然猙獰,但至少讓我的現實有所依托。


    往下沉了十幾米,我們已經分的很開,胖子活動開了為了表示自己和白蛇的水性差不多,做著各種高難度的動作。白蛇則完全進入了狀態,在水中光線扭曲,他的皮膚在光線下顯得像水棲生物。


    很快他在很遠的地方打來信號,我招呼胖子,兩個人朝他靠去,發現白蛇所處的地方,兩邊的岩壁上,出現了大量的浮雕。


    浮雕大量磨損,能看到很多人形,但所有的細節幾乎都消失了。在浮雕上,有很多深孔,裏麵有生鏽的鐵榫。


    這裏之前有個古代工程,鐵榫的位置大多集中在浮雕的下半身,感覺是一條棧道,浮雕是棧道兩邊的裝飾。


    真是窮講究,我心說,都把墓修在這邊了還他媽凸逼格呢,於是沿著鐵榫一路往前尋找,這些孔洞緩緩往下,似乎無邊無盡。


    我心中隱隱擔憂,氧氣逐漸減少,雖然還帶了幾個罐子備用,但這一次如果沒有結果,基本可以放棄這條道路。


    很快到了峽穀的底部,底部全部都是尖利的巨石,猶如尖牙一樣對上刺出,“浮雕帶”由此轉折往上,此時返程警告亮了。


    為了安全,必須嚴格按照氧氣表的警告回程,這個時候,我看到一條魚從我麵前遊過。


    我的手電過去,被手電刺激,那條魚立即遊開,往上浮去。


    我看著那條魚目瞪口呆,那時我們之前放養的鯰魚之一,我能清晰的看到他鰭上的信號發生器。


    鯰魚生活在淺灘,我對其他人一指那條魚,兩個人看了看自己的氧氣表,猶豫了一下,白蛇就第一個追了上去。


    我們跟在後麵,我的心跳開始加速,這是一場賭博,如果這條鯰魚帶我們進更深的水域,我們在回程路上很可能氧氣耗盡溺死在地下。


    心中強烈的思想鬥爭和直覺共存,但身體還是老實的跟著鯰魚往上遊去。胖子越過我,我都感覺到他的口水從呼吸管邊緣飄出來。


    一直往上過了大概5分多鍾,我心中的焦慮已經到了極點,無數次想轉頭往望來的方向奪路而逃。早就拋下我們幾乎緊跟在鯰魚後麵的白蛇再次打來信號。


    我看到了希望,衝了上去,水的壓力在身上緩緩變輕,很快頭部一涼,我們的頭露出了水麵。


    胖子打起冷煙火,照亮了四周,這是一片地下的河灘,上麵有一條縫隙,有天光從縫隙中射入,無數的樹根和菟絲子從縫隙中垂下。伴隨著溪水低落。


    我們緩緩走上河灘,脫掉潛水裝備,發現我們已經通過了被水淹沒的區域,重新來到了水道可以通行的一段。


    “魚呢?”胖子問我。我蹲下來,看到這裏的水麵上飄著一層白色粘土一樣的粘液,用手摸了一把,非常腥臭,這是動物的糞便。


    抬頭仔細看,我就看到這裏的牆壁上,開鑿山體出來一個一個的神龕,猶如敦煌一樣,密密麻麻,很多神龕上,都停著一隻人麵鳥,將頭埋在翅膀下麵,都在休眠。


    所有人立即壓低自己的呼吸聲,胖子按住了攜帶的手槍。不過我們都知道,就我們三個人,在這裏如果驚動了這些鳥,一定是死定了。


    一尊巨大的青銅雕像在這些神龕的重心,已經坍塌了,上麵被鳥的糞便腐蝕的斑斑駁駁。


    “之前那些鯰魚就是在這裏被捕食的吧。”我心說,昨晚大戰,人麵鳥的數量減少了不少,但是這些神龕往兩邊延伸而去,黑暗中不知道還有多少人麵鳥在石壁上潛伏著。


    “這些東夏人把這些破鳥當神一樣供著。”胖子踢了踢腳下很多骨頭,用嘴型說道:“這兒的野獸都被他們吃光了”


    白蛇從地上捧起一顆人骷髏,穿著潛水服,這個人又瘦又高,簡直就像屬於雲頂天宮裏的生物。


    “吳邪,你看這個。”


    白蛇自詡人人平等,自己是一個有尊嚴的從業馬仔,從來對我都是直呼其名。


    我走過去,看到了在動物的骨骼中,有著大量的人骨,其中有一些尼龍碎片附著著,我翻動這些骨頭,從裏麵找出半截生鏽的皮帶扣。


    我知道這是誰的皮帶扣,葉成當年就死在雲頂天宮裏。估計屍體就在這裏被分食。


    想不到竟然還能再見到故人的遺物,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原路返回已經不可能了,我看了看手表,離天黑還早。最好的辦法是從上麵的縫隙爬出去。但看到了葉成的遺物,我忽然意識到,在這裏,我也許可能找到另一個人的遺骨。他身上有些信息,對我還是有用的。


    胖子認為我瘋了,這個時候當然直接爬出去,帶著大隊人馬殺回來,到時候想怎麽找就怎麽找。但是我堅持還是要在這裏翻一翻。


    人麵鳥的隻能消耗口中猴的糞便,這兩種生物的依存關係,最早在七星魯王宮的水道中,我看到那隻戰國時期的鈴鐺開始,就已經屢見不鮮。這長白山山底的殷商皇陵不知道是誰所建,但是和七星宮所處的年代持平,顯然這種技術在當時那個時代是有傳播的。


    萬奴王進入地下之後被妖化,我聽說的傳說各種各樣,不知道是否在殷商皇陵之中找到了某種已經失傳的知識。


    口中猴是雜食動物,除了大型獸類,他們一般捕食一些兩棲類和齧齒類的耗子青蛙什麽的。所以水底沉的很多碎骨都很小,大骨頭都是人麵鳥叼來的比較大的獵物。


    找了半天,找到十幾具人骨,但陳皮四阿公的鼻梁骨被人砍斷過,所以很好認,骸骨中一具都沒有。我來到山壁底下,忽然看到山壁上,有很多指甲的印子。


    數量非常多。胖子問我:“是鳥撓的嗎?”


    我搖頭,鳥的爪子分三叉,這些指甲痕都是無根手指的。這要麽是人麵猴的,要麽是人撓的。但人麵猴的爪子沒有那麽大。


    “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胖子說道:“看來有人和我們一樣來到這裏,但是沒爬出去啊。”


    我用手在岩石上嘩啦了一道,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


    這不是一般的指甲可以畫出來的痕跡,在這裏想爬出去的東西,如果是人的話,狀況很不正常。


    “我爺爺臨死的時候,一定要火葬。”我輕聲冷冷的說道:“霍老太太的皮膚,陳皮阿四的壽命,都有一些詭異。老九門平三門和後三門的這些人,隻要是行動型的人到晚年生理情況都不是很正常,不知道在史上最大的盜墓活動中,他們經曆了什麽。”


    “你什麽意思?”


    “我在想,如果我爺爺不火葬,會變成什麽東西?”


    陳皮阿四沒有火葬,他的屍體應該會被叼到這裏,如果他和我爺爺的體質一樣,那麽,我也許能知道爺爺一定要火葬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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