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小神女、小三子和韋珊珊談到侯府的事,韋珊珊聽說要將侯府轉讓出去,一時間怔住了,半晌出不了聲。


    小神女問:“姐姐不願意?”


    韋珊珊說:“妹妹,姐姐不是不願意,我是想到侯府上下近二百人今後的日子,不知怎麽安排。再說,我與他們相處這一段日子,親如一家人,一旦分開,心裏實在不大好受。”


    的確,韋珊珊在侯府的這一段日子,在她一生中,是最難忘的,也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小三子又何嚐不是這樣?不管怎樣,這座侯府是他一手開創的,與侯府所有的人,都有一種深厚的感情,一旦分開,多少有點難舍難分。小三子並不貪戀侯府的舒適生活,更不想當少爺。他隻想將這個家交還給小神女,然後自己一個人到江湖上闖蕩,盡自己的一點力,在人間做一些有益於百姓的事。他更知道黑影之事,始終有一天為人知道,紙是包不住火的。到那時,更會為侯府帶來難以想象的災難。至於小神女,對侯府的情感就比較淡薄了。她喜歡自由自在的,不會安於一個地方,困在一個籠子裏。她遵循爺爺的教導,將自己所學的,貢獻給人間,為百姓除害。她目前唯一所想的,隻有將侯府所有的人都安排好,使韋珊珊、章總管等人有一處平安、舒適的住處,別為自己所累。這樣,自己就可以放開手腳,與神秘可怕的黑風教鬥爭,全無後顧之憂。


    所以當小三子向韋珊珊說明利害原因時,小神女說:“姐姐,你別為侯府上下的人擔心,你知道我們將侯府轉讓給誰了?”


    “哦,轉給誰了?”


    “是名動武林、威鎮江湖的慕容家,到時,誰敢與慕容家的人為難?”


    韋珊珊驚喜了:“是慕容家?”


    “姐姐,還不隻是慕容家哩!更有令江湖上一切邪惡的人聞名喪膽、魂飛魄散的聶十八聶大俠哩!”


    韋珊珊說:“這樣,我就完全放心了!”


    小神女又說:“姐姐,我還給你安排了一個好去處,就是在孟英山中,離慕容家紫竹山莊不到二裏地的聽泉山莊。聽婷姐姐說,那裏有山有水,還有整片的林木,和一百多畝的田地,都歸姐姐所有。”


    韋珊珊不由一陣激動,說:“我隻要有一個能遮風避雨的地方,已心滿意足了。妹妹,你和小三兄弟不去麽?”


    “我們當然去啦!我怎麽能和姐姐分開的?到時,我們將珍姑娘和辛姑娘一家也帶去。”


    小三子說:“還有,將覃婆婆兩婆媳也帶去,她那強健的媳婦,可是打理山林的能手,有她,姐姐可放心了。”


    韋珊珊問:“那章叔章總管呢?”


    小神女問:“姐姐想他也一塊去?”


    “有章叔,我心裏更踏實多了!”


    小神女似乎有點為難地說:“婷姐姐似乎希望他留下來,打點這一帶的生意和看顧各處的義莊。”


    “妹妹,既然這樣,那就算了。”


    小三子說:“姐姐,我們還是看看章叔的意見,是留是去,由他決定。”


    第二天,他們三姐弟妹和章標說了。章標曾是在上打過滾的人,哪有不知江湖上的險惡?何況他也略聞神秘黑風教之事,十分讚同小神女、小三子未雨綢繆的決定。侯府,現在已成為江湖上令人十分關注的人家了,兩位小主人,都是行俠仗義的人物,就是大小姐,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俠義人物。這樣的人家,難免不招來武林人士的拜訪、仇家尋上門來的事。就是官府,也在密切注意,為了侯府上下近二百人的安全,應該早日隱退山林才是。便說:“我章某生是你們的人,死是你們的鬼。我願意隨你們到任何地方,絕不離開你們,以報知遇之恩。”


    章標這幾句出自心肺腑之言,令小神女、小三子和韋珊珊大為感動。小神女問:“章叔,你不留下來麽?”


    “你們都走了,我留下來幹什麽?我章某再說一句,我願意生死相隨你們。”


    “章叔,那侯府原來的一大盤生意怎麽辦?我也不知道婷姐姐她打發什麽人來接手,他可是人生地不熟嗬!”


    “三小姐放心,小旺完全可以擔當這事。”


    小三子說:“章叔,有你照顧我姐姐,我和三妹今後在江湖上走動就放心多了!”


    事情便決定下來,跟著便召集侯府上下所有人和城中經營客棧、商鋪的當事人宣布這一決定。眾人一時愕然,交頭接耳,論論紛紛。有的人不想離開,有的人憂心忡忡,今後不知何去何從,是留是走。他們一致感到,世上恐怕再難以有侯府這樣的好主人了。


    小神女和章總管再三向他們保證,將來所到的主人,絕對不會虧待他們,所有的職責,也不會改變,一切照以往安排行事,大家才稍微安心。雖然這樣,他們對幾位主人和總管的離去,心頭是依依不舍,割不了這一份情。但他們也明白,既然侯府慘遭巨變,已無力支撐,拖下去也不是辦法。至於真正原因,他們並不知道。


    當天下午,侯府要變賣、轉讓家產的事,頓時在古州城傳開了。不到半天,弄得四周的村莊、小鎮都知道了,人們驚愕、訝異,不下於侯府中的人。


    西門麒麟樓的黑麒麟金大眼,先是愕然:怎麽侯府這麽快就破產了?繼而一想,也不足為怪,侯府將白花花的銀兩,用來救濟古州一帶貧苦的百姓,就是有萬貫家財,也會敗光。世上的窮人,你侯府能救濟得了麽?老子才不會花這樣的冤枉錢。何況侯府的商隊近來遭搶劫,死的人不少,錢財已損失了一大批,又要花錢安撫死難者的家屬,又怎麽不破產?黑麒麟更暗暗高興,隻要侯府一走,古州又是他一人的天下了!黑麒麟甚至派人來侯府,想收購侯府在城中的客棧、商鋪等產業。可是章標給他的答複是,要收購,就得將四鄉的一些義莊也一同收購,有義務和責任照顧四鄉一些無依無靠的老人與婦孺。這一點,將黑麒麟嚇退了。他才不願做這樣的傻事。有錢老子不會自己享受?買下了義莊,第二個破產的不輪到我黑麒麟了?


    城中和四鄉的一些有錢人家,本來也打算購買侯府的一些產業,也給這一條件嚇退了,不敢前來問津。


    消息傳出的第二天,章總管和小三子、小神女和韋珊珊正安排一些人去與留的事,突然守門的辛伯派人來報告,有人前來拜訪三少爺、三小姐和章總管。小神女以為是穆婷婷派來的人,心想:婷姐姐這樣快就派人來了?問:“來人是誰?”


    來報的家人說:“三小姐,拜訪人稱是回龍寨的端木堂主和伍堂主。”


    小三子不由一怔:“什麽?是回龍寨的端木堂主?江湖上人稱三眼神?”


    “是!三少爺。”


    小三子一時間呆住了,暗想:難道這位三眼神已知道了我這個侯府的三少爺,就是俠偷義盜黑影,親自上門拜訪?要是這樣,自己怎麽也不能見他了。


    小神女心中也是訝然,問:“他們來幹什麽?”


    “那位伍堂主說,他們是慕名特意前來拜訪,萬望麵見三少爺、三小姐和章總管。”


    小神女又問:“他們一共來了多少人?”


    “一共六位,其他四位是他們的隨從。”


    “都身帶兵器?”


    “沒有!”


    小神女又是感到意外。顯然,他們不是為動武而來,說不定是先來試探,以慕名拜訪為借口,便對章總管說:“看來我們不接見是不行了。”


    小三子說:“我可不見他們!”


    “三哥!你不見他們,那先回避,由我和章叔去見他們,看看他們來的是何意圖。”


    “三妹,不見他們不行嗎?”


    章標說:“不見他們,恐怕不大好。”


    小神女說:“不錯!我們可以推說不在,但章叔明明在家,不接,就說不通了!”


    韋珊珊說:“的確也是。人家千裏迢迢特意登門拜訪,不接見,太過無禮了!別說回龍寨現在名聲極好,不接見,就引起江湖人的議論了!起碼會說我們傲慢無禮,不將回龍寨放在眼裏,很快會招來是非的。”


    章總管說:“大小姐說得沒錯,不管他們來意如何,我們應該接見才是。”


    小三子不是傲慢,更不是無禮,他隻是心虛,害怕自己的真麵目,為名聲不下於江南名捕戴七的三眼神看出來,那不單是自己個人的安危,會害了整座侯府的。黑影的事,除了韋珊珊和小神女,章標等人是不知道的。他更不敢對章標說明,隻好說:“那就接見吧!”


    韋珊珊說:“兄弟,你不想與江湖人見麵,我也不願意,我們一塊回內院避開,由妹妹和章叔去見他們好了!”


    小神女對章標說:“章叔,他們兩人身份是堂主,章叔應親自去大門迎接他們才是。”


    “三小姐說得不錯,我馬上去。”


    章標帶了兩位隨身武士,親自去大門迎接三眼神端木良和鎮山虎伍元了。一見麵,章標極有禮貌地深深一揖,說:“章某不知兩位堂主光臨,有失遠迎,望兩位堂主恕罪!”


    三眼神和鎮山虎用目光略略打量了一下章標,也慌忙回禮說:“章總管客氣了。在下兩人久慕章總管英名,生菩薩之名如雷貫耳,更仰慕侯三少爺和侯三小姐俠義過人,令武林人士敬仰,因而慕名特意前來拜訪,唐突之處,還請章總管見諒。”


    “兩位堂主過獎了!請坐。”


    章標請他們到會客廳坐下,待家人奉上香茶後問:“不知兩位堂主大駕光臨,有何賜教?章某洗耳恭聽。”


    三眼神忙說:“賜教不敢。”


    伍元說:“在下聽聞章總管也是江湖上的一條漢子,最近更一舉而掃平了婁山一隻虎這一夥出沒無常的山賊,為當地百姓除了一大害,令人敬仰,我們同是江湖中人,說話又何必這般客氣?”


    章標說:“章某蒙一位路過而不知名的高人在暗中相助,才僥幸殺了一隻虎。章某也隻是為侯府不幸死去的人討還血債而已,談不上為百姓除害。伍堂主過獎了!伍堂主既然這樣說,章某也不客氣了,請兩位有話不妨直說。”


    三眼神問:“貴府三少爺和三小姐不在麽?”


    “三少爺外出未歸,而三小姐昨天剛回,章某已派人向三小姐報告了,很快就會出來,請兩位堂主稍等片刻。”


    章標的話音剛落,小神女便從屏風背後轉了出來,一臉的天真無邪,說話無忌,問章標:“什麽人來拜訪我們了?”說著,一雙大而明亮的眼睛,瞅了瞅三眼神和鎮山虎。


    章標站了起來說:“三小姐,是回龍寨的端木堂主和伍堂主來拜訪我們了!”


    三眼神和伍元初時見一個梳著丫髻的小姑娘跑了出來,以為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女孩,聽章標這麽一說,才知道這個跑出來的小女孩,竟然是驚震武林,擊敗了鐵衣凶僧的侯三小姐。他們幾乎不敢相信,這麽一個眼無任何神蘊,似乎沒練過武功的小女孩,會是那武功莫測的侯三小姐?他們不由驚愕相視。


    的確,小神女所練的佛門易筋神功,已達到了反璞歸真的最高的境地,跟一般的小女孩沒有任何分別。三眼神和鎮山虎隻是一般的高手,不是極為上乘的高手,他們又怎麽看得出來?連武功比他們高出一籌的鐵衣僧,在沒有同小神女交鋒前,同樣也看不出來。


    小神女瞅了瞅他們一眼後說:“章叔!我可不認識他們嗬!他們來拜訪我幹嗎?”小神女依然脫不了好戲弄人的天性,她是在明知故問。


    章標說:“三小姐,他們是仰慕三少爺和三小姐之名而來的。”


    “是嗎?我和我三哥的名字好聽嗎?”


    這更是一個無所顧忌,天真無知小姑娘的口吻了!弄得三眼神端木良和鎮山虎愕然不已。不會是侯三小姐故意派了這麽一個天真活潑而無知的小姑娘來糊弄自己吧?可是看章標的神態,對小姑娘這麽尊敬,又不像嗬!


    章標說:“三小姐,他們是回龍寨的兩位堂主,極有身份,不可怠慢了!”


    三眼神和鎮山虎這時已起身向小神女一揖說:“在下兩人,奉寨主之命,特來拜見三小姐!”


    “好!好!你們坐呀!我年紀小,不懂什麽規矩,你們千萬別見怪。”


    三眼神在官場中混過,有一套應酬的本領,笑著說:“三小姐是性情中人,在下何怪之有?”


    “你們單單是來見我嗎?”


    鎮山虎伍元說:“在下兩人除了慕名前來拜訪外,更奉邵寨主之命,送上一份武林帖,請三小姐收下。”


    小神女心想:原來你們是送武林帖而來,不是來惹是生非和追蹤小三子的。小神女已知武林帖的事,仍裝糊塗問:“武林帖?這是什麽帖子的?回龍寨邵寨主是不是有什麽喜事,送帖來請我去喝酒?那我就先多謝啦!恐怕我們不能去了!”


    章標忙說:“三小姐,武林帖,是武林中一份並非尋常的請帖,沒有大事,不會發出。三小姐,看來武林要發生一件大事,所以回龍寨才發出了這一份武林帖,邀請三少爺和三小姐前去參加。”


    “哦?武林中發生什麽大事了?和我們侯府有什麽牽連了?要我們去參加?”


    三眼神說:“三小姐,是桂北貓兒山這一夥山賊土匪,四處掠奪,打家劫舍,濫殺無辜,引起人神共怒,最近更殺害了丐幫的姚長老,武當派的雲道長。所以我們邵寨主才發出武林帖,邀請天下英雄豪傑,俠義人士,共同圍剿貓兒山,為武林除害,為百姓除害。邵寨主久聞侯府的三少爺三小姐以及章總管是俠義人士,所以特命在下兩人,專程送上武林帖。萬望三小姐以俠義為重,到時依時參加,伸張人間的正氣,為江湖除害。”


    小神女說:“我們可不是什麽俠義人士啊!更不是什麽英雄豪傑,有資格參加嗎?”


    “三小姐別自謙了!三小姐擊傷了強行化緣的鐵衣凶僧,已令江湖驚震;三少爺在湘黔邊界上的玉屏縣,一舉而撲滅一夥攔路搶劫的頑強山賊,令江湖人士注目。”


    鎮山虎伍元接著說:“在下更知道三小姐俠義過人,膽識更過人,一夜之間,在古州城後山中,殲滅了一夥綁架勒索的匪徒,將困在絕望中的一些人質救了出來。”


    小神女略帶驚訝地說:“哦?有這樣的事嗎?怎麽我不知道?”


    三眼神一笑而說:“三小姐怎麽忘了這麽一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的話?因為救那些人質的是位小俠女。”


    “所以你們以為是我了?”


    “三小姐,被救的人質個個仍活著,他們不會說嗎?尤其是那位不慎丟失千金去贖主的老家人,對小俠女種種救人的舉止、說話仍曆曆在目,終身難忘。”


    “那也不是我呀!”


    三眼神更是一笑:“救人而不願留名,也不想人知道,這更是高尚俠士所為。試問古州附近一帶,有哪一位小姑娘有如此驚人的武功?又有哪一位小女孩毫不吝嗇,頃刻之間拿出千金去贖人?除了富有的侯府三小姐誰能辦到!”


    小神女聽了不由暗暗驚訝:這個三眼神,觀察細微,判斷準確,怪不得他與神捕戴七齊名了。但願他這次隻是為送武林帖而來,而不是為小三子而來。便說:“好啦!我不想和你們爭辯了!你們說是就是吧!”


    鎮山虎說:“三小姐俠義過人,古今少有,令我們邵寨主異常欽佩和敬仰,所以特命我們二人送武林帖,望三小姐賞麵,別冷了回龍寨人的心。”


    “看來我們非參加不可了?”


    三眼神說:“三小姐,在下二人不敢強請,為武林除奸,為江湖除暴,是正義之事。三小姐一向俠義過人,是不會推辭的。”


    小神女問章標:“章標,你看我們怎麽辦?不去行嗎?”


    章標向三眼神、鎮山虎一揖說:“不是我家三小姐不答應,隻是目前侯府遭受巨變,亟需處理,有負邵寨主和兩位堂主的厚望了。”


    三眼神說:“章總管,侯府莫不是因為錢糧之事不方便,變賣家產之事?”


    “見笑兩位堂主了!”


    “這事在下一進古州城,就聽人說了。在下鬥膽請三小姐和章總管放心,區區小事,我們回龍寨願盡一把力,請三小姐和章總管別變賣家產,安心在古州城住下來!”


    小神女想不到自己的如意算盤,突然給回龍寨的人打亂了。要銀兩,對回龍寨來說,根本不是什麽難事,十萬八萬,他們完全可以拿得出來。其實侯府也根本不愁銀兩。她不由脫口而說了一句:“我們能安心在古州住下來嗎?”


    “三小姐,我們同是武林中人,有難相助,見死相救,這是理所當然的。現在既然侯府有困難,我們怎能坐視不理?三小姐,這樣吧,我馬上向邵寨主報告,叫人飛馬送一筆銀兩來,你們千萬不可將侯府變賣了!”


    小神女說:“這怎麽行?我們和回龍寨邵寨主素未謀麵,更談不上深交,怎麽憑空接受你們的銀兩?就是接受了我們於心也不安。”


    章標說:“兩位堂主的好意,章某代表我家主人心領了。接受銀兩之事,卻萬萬不敢。三小姐,變賣侯府之事,我們先別急於出手,這事慢慢解決。目前兩位堂主的來意,三小姐去與不去,總得答複一下才是。”


    章標這麽說,有意將侯府變賣之事避開,小神女一聽,很快領會了章標的用意,馬上說:“對對!既然兩位堂主專程而來,看在這份熱情上,我答應了,到時我一定趕去回龍寨參加。何況這是伸張人間正義之事,不去就不好了。”


    三眼神和鎮山虎見三小姐這麽爽快地答應了,反而一時愕然,幾乎認為自己聽錯了。他們這次奉邵家父子命前來古州拜訪侯府,除了想弄清楚在貓兒山一帶出現的那一對苗家兒女,是不是侯府的三少爺和三小姐外,更想進一步查明已銷聲匿跡的俠偷義盜黑影,會不會就是侯府的三少爺。他們送武林帖,不過是一個借口而已。要是貓兒山那一對武功莫測的苗家兒女,就是侯三少爺和侯三小姐,根本不指望他們會參加。他們能守中立已算好的了。邵家父子最擔心的是他們不但不參加武林大會,反而相助貓兒山的人,那真是一個勁敵了。


    邵家父子從桂林堂的堂主一見愁史寅口中知道,這一對苗家兒女不惜以生命來護著九重掌,更在那幾棵古樹之下,與惡毒雙仙交鋒,保護了林中飛狐宮瓊花。要是這一對苗家兒女就是侯三少爺和侯三小姐,第一個信息就說明了,血洗侯府商隊的不是貓兒山的人,他們已查明了凶手另有其人,不然,不會這樣相助貓兒山的人;第二個信息,他們與貓兒山的人情感相當的深厚,他們能參加武林大會與貓兒山人為敵?說不定三眼神和鎮山虎會吃一個閉門羹,弄得灰頭灰腦地離開古州。這樣,邵家父子會另想其他辦法來對付侯府了。


    三眼神和鎮山虎本不抱什麽希望來拜訪侯府,可是他們一進古州城,便聽到了滿城的人在茶樓酒館、街頭巷尾、紛紛議論侯府慘遭巨變、無力支撐、要將產業變賣的消息。


    三眼神和鎮山虎感到愕異,初時不大相信,向當地人一打聽,才知道侯府每年耗費巨大,單單用來賑濟四鄉的貧苦百姓,和無依無靠的老人婦孺的,幾乎占了侯府收入的大半;要不是幾支商隊外出經營,早二三年前,就入不敷出了。何況侯府所租給佃農們的地租,比任何一戶地主都少。別的地主田地是六四開、七三開,有的甚至是八二分帳,就是地主占田收入的八成,佃農隻得兩成維持生活。而侯府是顛倒過來,一律是三七開,貧瘠的山地,更是二八分帳。侯府每年將收到的田租,完全用來做慈善事,自己並沒占用半分。侯府上下近二百人的生計,就全靠城中的一些客棧、商鋪收入來維持生計了。所以商隊一遭搶劫,貨物、人員損失不算,還要動用一批金銀來安撫死難家屬。加上半年來商隊再不出外經營,坐吃山空,怎能不破產?


    三眼神了解到這一事情後,把侯府的侯三少爺有可能是俠偷義盜黑影的設想推翻了。要是黑影真的是侯三少爺,眼見侯府破產,他還能不四處盜竊有錢人家的財物?還要變賣家產?何況自己在黎平城郊遇上黑影之後,直到現在有一年多了,再沒聽說有黑影的出現。回龍寨何嚐沒有在古州城中安排下線人?但據他們回報,侯三少爺與自己在黎平城見到的黑影,完全是兩個不同麵貌的人,舉止行為更是各異。


    三眼神和鎮山虎商量一下,感到這正是回龍寨“雪中送炭”的好機會,一來顯示回龍寨的慷慨好義、患難相助;二來令侯府感恩,不怕不相助回龍寨了。要是能將侯三少爺、侯三小姐拉攏過來,無疑給回龍寨邵家父子添了兩位武功莫測的奇人異士,不強過用重金聘請其他的武林拔尖高手?


    這些,都是三眼神和鎮山虎一廂情願的想法。他們興衝衝而來,當他們聽到侯三小姐不接受相助,不免有些失望。後來又聽侯三小姐答應依時參加武林大會,總算不白來古州一趟,心下暗喜。三眼神慌忙說:“多謝侯三小姐賞麵了!到時,我家寨主必率領群雄,親自下山迎接。”


    小神女說:“哎哎!你們千萬別這樣,要是這樣反而嚇得我不敢去了。請邵寨主當我是一般參加的人就行了!”


    “好好,我們就這樣一言為定。至於侯府目前的不方便……”


    章標一聽便說:“端木堂主,這事最好別說,我家主人非常珍惜自己的聲譽,這事要是傳了出去,江湖中人會疑心我們受了回龍寨的好處而答應參加,那還有何正義可言?”


    小神女說:“是呀!要是你們送什麽銀兩來,我不但不參加,更會將銀兩全部送回去,到時別怪我不給你們麵子。”


    “好好!這事我們別說。”


    小神女說:“章叔,人家遠道而來,我們應設酒招待人家才是呀!”


    三眼神說:“侯三小姐不必了,我們還有事他往,改日再來打擾。”


    “你們有什麽要事的?多留些時間也不行?”


    “實不相瞞,在下還有兩份武林帖,要送往九龍門和貴陽的金刀門,所以不敢耽擱。”


    “原來這樣,那我不敢再留你們了!”


    小神女哪裏想留他們下來?才巴不得他們早點離開,以免壞了自己的計劃。


    鎮山虎伍元是武林中人,是直來直去的豪爽人物;而三眼神卻在官府衙門中混過,世故頗深,善於觀顏察色。他看見小神女和章標有心事,隻是勉強應酬自己,神色之間並不想接待自己。是什麽心事呢?是侯府破產之事急於要作處理?可是為什麽要拒絕回龍寨的相助?真的是為了聲譽?的確,在這種情況之下,接受銀兩,是有得了回龍寨的好處而參加武林大會之嫌。一位俠義人物,為金錢所動而參加,的確是有損聲譽之事。三眼神在此情況之下,知道自己不宜留下,於是便和鎮山虎告辭而去。


    章標親自送他們出大門轉回來時,小神女問:“他們走了?”


    “是!他們走了!”


    “好啦!我們總算將他們擺脫了!”


    “三小姐,我看恐怕擺脫不了!”


    “哦?怎麽擺脫不了的?難道他們會突然送一批銀兩來給我們?不怕我反麵?”


    “三小姐,他們不會這樣做,那太明顯了。他們會通過第三者,向我們收購。”


    “章叔,我們不會推掉嗎?”


    “要是他們答應了我們所有的要求,恐怕不好推卻。不賣,就令人生疑了。最好,是慕容家的人早一點到來,遲則生變。”


    “章叔,你放心,婷姐姐是一諾千金的人,她說三天後有人來,就一定有人來。現在才過了一天哩!總之,沒有手持半個銅錢的人來買我們的產業,我們什麽也不賣。”


    兩天來,有各種各樣的人前來問津,不是給侯府高昂的價格嚇退了,就是因那苛刻的條件談不攏。誰也不會像侯府幹那些養老濟貧的傻事。偶然一二次可行,長年累月,誰也負擔不了!所以有些來購買者冷嘲熱諷地說:“提出這樣條件的是傻瓜,買的人更是傻瓜。”有的人更當麵罵起章標來:“你們這樣做,簡直是無理取鬧!”忿然而去。


    第三天上午,守門的家人又跑來報告:“有一位華貴的青年公子,不但帶了四位家將前來,同時還帶了古州長官司的師爺和兩個差役前來了。”


    章標一聽,知道一個有來頭的麻煩顧主來了!能令古州長官司的師爺陪同前來,不但說明這一位公子是官府中的人,而且更是一位有顯赫地位的人。他要是買下侯府,如何推辭?正所謂貧不與富鬥,富不與官爭。就是武林中人,也不願去招惹官府。他們並不是害怕官府,而是不想惹無謂的麻煩。當然,官府的人,對武林人士也有所顧忌,尤其是對那些武功過人的高手,隻要他們在地方不生事,也不會去招惹,以求大家平安無事,以推護一個地方的安靜。


    章標聽說這麽一個華貴公子前來,一時間怔住了,弄得不好,幾位小主人和自己可以一走了事,但侯府其他的人,就受牽連了。


    小神女見章標一時怔住不出聲,不由問道:“章叔,你怎啦?”


    章標說:“三小姐,恐怕麻煩的事來了!”


    “哦?什麽麻煩的事來了?”


    “這位官府中的公子,帶了古州長官司的田師爺前來看房子,他要是看中了,我們想不賣恐怕不行。”


    小神女說:“我們不賣,難道他要強買不成?”


    “要是他答應了我們的所有條件,我們沒理由不賣。”


    韋珊珊說:“一個官家紈絝子弟,他能做好事麽?恐怕他買不成!章叔,你不妨先見他,到時看他怎樣說,我們再打算好了!”


    小神女說:“到時他要是仗勢淩人,我叫他有好看的。”


    章標忙說:“三小姐,這事可不能亂來。到時,我們盡量想辦法推掉他們好了。我現在先去大廳接見他們。”


    “章叔,你去吧!我會在屏風後看著。我也想看看這個官家公子,是怎麽一個有來頭的人物,看看他怎麽打橫來。”


    章標連忙整衣出去了。韋珊珊問小神女:“妹妹,慕容家的人怎麽到現在還不派人來的?不會是中途有變吧?”


    小三子說:“是嗬!現在已是第三天了!”


    小神女說:“第三天還沒有過完呢!我想婷姐姐絕不會騙我們的。”


    韋珊珊擔心地問:“要是婷姐姐的人今天也不來,我們怎麽辦?”


    “那也沒有什麽,我們多等兩天好了!姐姐,你別擔心,婷姐姐一定會打發人來的!現在我去看看章叔叔怎麽與那華貴公子說話。”


    小神女急於知道章標與那來頭不小、挾著官府之勢而來的貴家公子交涉成怎樣。萬一他仗勢淩人,不講道理,要強買侯府時,自己便出麵了。


    小神女來到大廳的屏風後麵,往大廳一看,隻見一位華服的青年公子坐在賓客位上,神態瀟灑,舉止大方,談吐彬彬有禮,不是什麽神態傲慢、目中無人的惡少之流的人物,更不像那種高高在上,舉止、言語粗俗的富家公子。小神女更奇異的是這位青年公子的目光中,隱藏著一種內力深厚的神蘊,這更不是一般聲色犬馬之徒的貴家子弟了,顯然是一位不露麵的武林高手。


    小神女再打量他身後站立的四位一色錦服勁裝的家將,一個個目光有神,有的神態機警過人,有的剽悍過人,他們都不是什麽平庸之輩,都有一身過硬的武功。小神女有點驚訝了,暗想:他們到底是什麽人?是為了收購侯府產業,還是有意前來生事?


    坐在青年公子一邊的是位中年秀士模樣的文人,大概他就是長官司的田師爺了,這樣的人,最善長出謀劃策,出什麽鬼主意了。有這樣的人出現,不能不令人格外小心謹慎。他身後也站了兩位佩刀的衙門差役,但神態與目光的犀利,都不及青年公子身後的四位家將。


    這時,田師爺對章標說:“章總管,這位範公子是我貴州布政司大人的一房親屬,也與本州長官司大人素有來往,交情頗厚。這次順道前來拜訪,聽聞貴府欲出賣產業,範公子意欲收購,所以特地登門拜訪。”


    章標應酬說:“原來是範公子,小人失敬了!請範公子見諒。”章標心下更是忐忑不安,原來是貴州一地最高長官布政司大人的親屬,又與本州長官司交情頗厚,怪不得有如此的排場,田師爺也陪同他來,真的要小心應付了。


    範公子彬彬有禮地說:“章總管別客氣,不知章總管要價如何?”


    “範公子,價錢是其次。小人奉主人之命,在出賣產業之前,先有幾個條件。”


    範公子微笑說:“貴府主人的條件,本公子也略有聽聞。欲想買下貴府所有的產業,各地的義莊,也得一並買下。義莊所行的各種善事,不得廢棄,一切照舊,令一些無依無靠的窮苦人們,老有所養,幼有所教,不致流落街頭,餓死荒野。”


    章標有些訝然:“範公子連這些也知道了?”


    範公子點點頭:“這些慈善之舉,本公子早有所聞。”


    “範公子願意全盤接收?”


    “章總管,本公子要不願意全盤接收,就不來登門拜訪了!”


    田師爺在旁插口說:“章總管,範公子是仁慈君子,最樂意施德行善了。他來收購貴府的產業,那真是古州一地百姓的幸運,就是連本州大人也沾光。”


    範公子又含笑說:“章總管,還有一點,你完全可以放心,就是貴府每年所行的善事,本公子也絕不會減少,隻會有增而無減。就是貴府在各處的人員以及貴府中上下一切人員,隻要他們願意留下,本公子也不會虧待他們半分,依然各司其職,發揚他們的才幹。就是章總管願意留下,本公子更願意將古州的一切產業,交由章總管打點,不知章總管意下如何?”


    章標聽了這一段話,一下作聲不得。這位範公子,不但答應了所有的條件,而且還比自己原有的條件更為優越。這樣的一位主顧,恐怕難找第二個人了!自己要是不賣,不論於情於理,怎麽也說不過去。可是答應了他,那慕容家來的人又怎麽辦?章標暗暗有些後悔,也怨自己一時太看輕了來人。要是早知道這位官家公子會答應一切條件,自己推說早有人已買下了多好,現在想改口也不行了!


    範公子是個聰明人,一下看出了章標有什麽為難之處,含笑問:“章總管,還有什麽條件,請不妨明說,本公子能辦得到的,一定照辦。不過本公子這次前來,是下定了決心,非買下貴府不可。”


    範公子這一句話,更隱隱帶著某一種威脅,言下之意,你侯府想不賣也不行了。


    章標說:“這個……”


    範公子一笑說:“章總管,這麽一件大事,恐怕你也作不了主,還是請你家主人出來,我們當麵談清楚可好?”


    這時,小神女從屏風後轉出來了。章標一見,如逢大赦似的,一下從困境中解脫了出來。本來章標也是一位久曆江湖的人,善於處理一切應酬。可是在範公子的麵前,給弄得一籌莫展,無法應付。好像是範公子有備而來,事先了解侯府的條件與意圖,誌在必得。


    章標一見小神女,鬆了一口大氣說:“三小姐,你出來得太好了!”他又對範公子說,“範公子,這就是小人的小主人三小姐。”


    範公子似乎對侯府的三小姐,早已有所了解,但一見麵,麵部也不禁略帶驚訝,暗想:這麽一個未成年的小姑娘,竟然是身懷莫測武功的侯三小姐?他慌忙站起一揖說:“在下範華,拜見三小姐。”


    “哎!範公子,你別跟我客氣,你請坐呀!我年紀小,不大懂禮貌,你可別見怪。”


    範公子說:“在下聽人說,三小姐天真、率直,藝高人膽大,以誠待人,在下又何怪之有?”


    “我想不到範公子是富貴官宦人家的公子少爺,性格卻是與武林中人一般,真是難得!”


    “三小姐過獎了!在下在家中,也曾拜師學藝。”


    “原來這樣,怪不得範公子舉止穩健而敏捷,想必是位高人了!”


    “不敢!在下隻略懂武功而已,隻能作健身強體之用,不敢與人交鋒。比起三小姐和章總管,那是望塵莫及。”


    “你知道我的武功很好嗎?”


    “在下聽說,三小姐一舉而擊敗了強行化緣的鐵衣凶僧;侯三少爺在湘黔邊上一戰而撲滅了一股劫匪;章總管更在婁山之中,幹掉了一隻虎這個悍匪,為當地百姓造福不淺。不但三小姐武功很好,就是侯府一門,一個個武功也極高。”


    小神女聽了又暗暗驚訝,這位範公子到底是什麽人?他怎麽對侯府了解得這樣清楚?他是特意來買侯府的產業,還是別有他意?世上哪有如此慈善的官宦人家?便說:“看來範公子對我侯府的事很清楚嗬!你是特意來購買我們的產業?”


    “在下的確是專程前來。”


    “要是我不願意賣呢?”


    “三小姐,你不是說笑話吧?”


    “你看我像是說笑話的人嗎?”


    “在下想不出三小姐有不賣的理由。”


    “因為我不相信你!”


    範公子一時愕然:“三小姐不相信在下?”


    “是呀!”


    這時,不但令陪同而來的田師爺感到瞠目愕異,就是範公子身後那四名家將也十分的詫異。要不是他們聽聞侯三小姐武功奇高,早已喝叱了!


    範公子這時極有修養,毫不動怒,微笑地問:“三小姐憑什麽不相信在下?”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一點,凡是一個人下巴輕輕,一口答應了我們所有條件的,多半是說話不算數的人,或者根本不打算去實現。我怎麽知道你買了我侯府的產業後,會不會去幹那些慈善的事情?到時你不幹,產業都是你範家的了,我們怎麽辦?”


    章標初時聽到三小姐這麽回絕範公子,不禁擔心起來:三小姐這不存心鬧事嗎?範公子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也不同什麽江湖中人,而是有極大勢力的官府為背景,事情一旦鬧大了,可怎麽收拾?別說今後沒有人敢來洽談收購侯府產業之事,就是慕容家的人來,恐怕也有所顧忌。章標也想不到範公子這位官宦人家的貴公子,竟然這般的有涵養,毫不動怒,反而含笑相問,才略為放心下來。


    的確,三小姐說的理由,也不能說沒有道理,範公子這麽爽快答應下來,近乎反常,不能不令人生疑。


    範公子一笑說:“原來這樣,三小姐要怎麽才相信在下的誠意?”


    小神女也想不到範公子這麽有涵養,便說:“你讓我考慮三天,三天後我們再談好不好?”


    “你要考慮三天?”


    “是呀!你這麽清楚我侯府的事,可是我對你一點也不了解。我要在三天之內,好好了解你的為人,是不是遵守諾言的君子。不然,我賣給了你也不放心。”


    “在下看,三小姐不必用三天的時間了,在下有一件禮物送給三小姐,三小姐一看,便知道在下的為人了!”


    “哦?你送什麽禮物給我,讓我一看就相信你了?”


    “什麽禮物,三小姐一看就明白,總之,這是人間的一件奇珍異寶。不過,這件寶物隻能是三小姐一個人看,別人不能看。”


    小神女一下給範公子弄得糊塗起來了,暗想:好呀!我就看看你這範公子玩的什麽花樣。什麽人間奇珍異寶,你以為我很稀罕嗎?同時,小神女也在好奇心理的驅使下,想看看這是什麽寶物,便說:“好呀!你拿出來讓我看看。”


    範公子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小的十分精美的錦盒,親自送到了小神女的手中說:“三小姐最好在背人的地方看,不然,它就失靈了!”


    這一下,不但小神女思疑,田師爺思疑,章標思疑,在場所有的人,都思疑起來。小神女將錦盒拿在手中,一點也不沉手,心下更思疑了。錦盒裏麵,不會是某種令人喪失心意的迷魂藥吧?就算是,我也不害怕哩!小神女練成了佛門易筋神功之後,可以說是百毒不侵,哪怕是人間最毒的毒藥毒氣,一聞能令人昏死的也不畏懼。她轉身背背著眾人,悄悄揭開一看,一下怔住了,錦盒之中,在一團棉花上麵,放著的正是穆婷婷的那半邊銅錢。小神女立刻蓋上錦盒,轉身用目光上下打量範公子,脫口而問:“你——!”


    範公子立刻用目光向小神女示意,示意小神女千萬別說出自己的真麵目出來。跟著問:“這下,三小姐相信在下了吧?”


    小神女一笑:“你送我的,真是一件人間的奇珍異寶。好!我相信你啦!”


    章標聽了一時愕然,田師爺更是愕異,暗想:範公子送給了侯三小姐什麽人間奇寶?一下令侯三小姐高興了,立刻換了態度?


    範公子一揖說:“多謝三小姐成全,令在下不致空手而回。”


    “哎!你多謝我幹嗎?我應該多謝公子才對。”小神女又對章標說,“章叔,你在這裏擺酒席好好招呼田師爺他們,我帶範公子到裏麵去見我姐姐,這事還得由我姐姐來決定。”


    章標說:“是!三小姐。”


    範公子說:“在下也正想拜會大小姐。”


    小神女說:“範公子,我們走呀!”


    四位家將想跟隨,小神女說:“你們不必跟隨,我不會吃了你家公子的。”


    範公子也說:“你們不必跟隨了。放心,我不會有事的,你們在這裏等我好了。”


    其實小神女單獨帶範公子到裏麵,主要是想將事情問清楚,才借口說見韋珊珊,而避開了田師爺他們。範公子已明白其用意,從而答應。的確,有很多話,田師爺在旁是不方便說。但為了某種原因,他不能不帶田師爺前來,而且在事情成交時,田師爺是事情成交的目睹中介人,可消除江湖上所有人的猜疑。


    他們一起進入內院,辛姑娘見三小姐帶了一位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貴家公子進來,十分訝異。小神女說:“辛姐姐,你快去告訴大小姐和三少爺,我帶一位買主來見他們了!”


    “是!三小姐!”辛姑娘立刻奔了進去。


    範公子有點意外:“哦?侯三少爺也在家?”


    “是呀!我三哥為人有點古怪,不大願意見生麵人,請公子原諒。”


    “三小姐又客氣了!”


    範公子跟隨小神女來到內院的小廳,見陳設十分清雅,沒半點俗氣,不禁暗暗讚賞,一個小小的客廳布置如此清雅脫俗,可見主人的誌向與愛好,不是一般的俗人。這內院的一切,都是韋珊珊打點的,小三子不會理,小神女的心思更不會用在這方麵。隻有韋珊珊出身書香人家,性好清靜與雅潔,才會如此的陳設,簡單,樸素,大方而清雅,不注重華麗。


    小神女說:“範公子,你坐呀!”


    “在下謝坐。”


    範公子坐下,辛姑娘奉上一杯香茶,說:“公子請用茶。”


    “多謝姑娘!”


    不久,韋珊珊和小三子出來了。範公子不敢失禮,連忙站起,朝他們姐弟倆深深一揖說:“在下範華,拜見大小姐與三少。”


    韋珊珊和小三子連忙回禮說:“範公子,別客氣,請坐下。”


    小神女說:“我看誰也別客氣,大家請坐下談話。範公子,到了這裏,我就要開門見山說話了!”


    範公子說:“三小姐說得不錯,看來三小姐還有不少的話要問在下了。”


    “是呀!你真是我婷姐姐打發來的?”


    “三小姐,那半邊的銅錢不會是你的吧?”


    “假是不假,我想知道你是怎麽得來的?”


    “在下總不是偷來的吧?”


    “很難說,江湖上的奇人奇士多的是。尤其像公子這樣的王孫富豪人家,有的是錢,要請這些高手還不容易嗎?”


    範公子一笑說:“當今武林,有敢向婷女俠身上偷東西的人恐怕沒幾個,那他簡直活得不耐煩了!自往鬼門關裏跑。”


    韋珊珊問:“範公子真是慕容家的人?”


    小神女接著又說:“我曾經在慕容家住過,好像沒見過你。你不會告訴我,當時你有事出外,不在紫竹山莊吧?”


    範公子說:“不瞞三位說,在下的確不是慕容家的人。”


    小三子睜大了眼:“什麽?你不是慕容家的人?那你是什麽人?”


    範公子說:“三少爺,你冷靜想想,慕容家是武林中的名門世家,一向以俠義著稱,百多年來,在武林中極有聲望,也是南方一帶武林中的北鬥,與你們侯府的友誼相當的密切。它要是乘危而買下你們侯府的產業,還有什麽俠義可言?這事傳到江湖上去,人們是怎麽議論?起碼一條,慕容家人不夠朋友。在朋友有困難不出手相助,反而落井下石,占了侯府的產業,太不夠義氣了!”


    韋珊珊、小神女和小三子一聽,不由相視一眼,細想一下,的確也是這樣。怪不得婷女俠不以慕容家的麵目出頭來收購侯府,就是這一原因。換轉自己來說,也不會這樣幹。看來,隻有像範公子這樣的富貴官府人家來收購,最為妥當了,起碼不會引起江湖中人的議論,注意與懷疑。當然,今後也沒有什麽人敢上門來惹是生非。


    韋珊珊問:“範公子,你不能告訴我們,你是什麽人嗎?怎會與婷女俠相識的?”


    “大小姐,我看我們都是自己人,不怕實說。在下真正的麵目,是聶大俠的人,也是婷女俠親姐姐娉女俠的人。這一麵目,江湖上是沒人知道的,請三位千萬別說出去。現在在下的身份,是貴陽城中一戶富家商人的子弟,與貴州布政司有些親戚關係,所以才能與古州的長官司有來往。因為有這一點關係,婷女俠將這半邊銅錢親手交給了在下,命在下星夜從貴陽趕來了這裏。”


    的確,範家三代人,身受幽穀大院的大恩。範華的祖父範方,在重病垂危之際,是青山老人,也就是神秘的老黑豹青風道長,將他從鬼門關裏救了出來。事情又是那麽的巧合,範華的父親範紀,是一位商人,在韶關的湘粵道上,遇上一股山賊的洗劫,剛好鬼嫗和幽穀大院的廖大總管經過那裏,將這夥山賊幹掉,將範紀從山賊的刀口下救了出來。範紀感激鬼嫗、廖大總管雲中雁救命之恩,願終身為馬為牛相報。廖大總管見範紀為人老實,而且有一手經營商業的本領,便收下了他,打發他在清遠縣城經營一間木材商店,從而顯露了範紀經商才幹。他把生意打點得十分有起色,生意越做越旺。於是又分配他到衡州府經營一間綢緞店。這時,範紀已成為幽穀大院商業中一位核心人物,負責衡州一府的經商活動,每年可參加幽穀大院各地負責人的會議,範紀這時才知道,將自己父親從重病垂危中救出來的青山老人,竟然是幽穀大院的主人,更死心塌地為幽穀大院服務了。


    聶十八藝成下山,第一站就是住在範紀的家中(詳情請看拙作《黑豹傳奇》)。當時範華隻是一個四五歲的小孩。以後範華一家,更受幽穀大院廖大總管的重用,調來貴州,管理貴州一省的商業活動,同時也成了貴陽一帶樂善好施的富商。經常受範紀恩的一位遠房侄兒範剛,一直是範紀供他讀書求學、上京考試,最後出仕為官。範剛官運亨通,竟做到貴州省的布政司。因為有這一點關係,範紀更成為貴州最有財勢的地方紳士了。官府的人,對範家十分敬重。範華和他的姐姐範湘湘,也深得聶十八和穆娉娉的喜愛,傳授給他們一門上乘武功。範湘湘學的是越女劍法,而範華學的是流雲飛袖與分花拂柳掌。姐弟二人,各得穆娉娉與聶十八的真傳,足可以躋身一流高手的行列。但他們從不顯示自己的武功,武林中人更不知道他們姐弟二人是武林高手,隻知道他們是富豪人家的子弟,是貴州布政司大人的親戚。的確,範華也以富商之子,在商業界活動,經營著父親範紀的一部分買賣。這一次,他奉穆娉娉之命,表麵上是來購買侯府的產業,實際上是來接管侯府,掩護小神女、小三子的轉移,讓他們無後顧之憂,與神秘的黑風教人交鋒。


    小神女聽了範華的說明後,完全放心了,說:“範公子,那我就將侯府所有的產業,全交給你啦!”


    範華說:“要是三小姐仍不放心在下,那麽婷女俠不在今夜,最遲明天,準會來這裏和你們見麵,到時,我們再簽約不遲。”


    小神女驚喜地問:“我婷姐姐今夜或明天會來?”


    “因為婷女俠也不大放心在下接手得怎樣,會不會與三小姐發生誤會。”


    小神女笑著:“行了!我們馬上出去,叫章叔和你簽約,侯府今後是你範家的啦!”


    “三小姐,章叔能不能留下來?”


    “你想章叔留下來?”


    “有章叔,在下在古州也有一個依靠。”


    韋珊珊說:“範公子,章叔自從殺了婁山一隻虎後,已為江湖注意,每天,有不少的江湖人士前來拜訪。留下他,恐怕會給範公子添麻煩。”


    小神女說:“範公子,你放心,章叔走了,有小旺哥在,他也是侯府的一位管家,在生意上,他能力不下章叔,會為你打點古州一切事務的。”


    “有這麽一個人,那就更好了!”


    “範公子,我們出去吧,別叫章叔和你那位田師爺在外麵等急了。”


    “三小姐說得不錯。”


    範公子告辭了韋珊珊和小三子,與小神女轉出來。小神女一見章標,眉歡眼笑地說:“章叔,大姐和三哥已和範公子談妥了,我們所有一切的產業,就賣給了範公子。”


    範公子對田師爺說:“麻煩田師爺給我們寫下兩份買賣契約,同時也請田師爺當我們雙方的中間證明人。”


    田師爺忙說:“範公子,別客氣,這些小事,在下一定盡力而為。”


    很快契約寫好,小神女、章標和範公子都在契約上簽名,打上了手模,田師爺同樣也在契約簽上了自己的名,打上了手指印,於是侯府正式賣給了範公子。範公子出手豪爽大方,將一張三百兩的銀票給了田師爺,作為他這一次的報酬,就是那同來的差役,範公子也各打賞了他們二十兩白銀,田師爺和差役都歡天喜地接了下來。


    侯府更大擺筵席,招待範公子和田師爺,韋珊珊和小三子都出來作陪。範公子的四位家將和兩個差役另設筵席,由侯府的兩位武師接待。


    在酒席中,小神女問範公子:“範公子,你現在哪裏住?”


    “在下住在長官司府中。”


    “我看你別住在那裏了,搬過來這裏住吧,現在你可是這裏的主人啦!”


    韋珊珊也說:“範公子,你搬過來住的好,你應該和這裏的人員見見麵,跟他們說說話,以安定大家的心,同時也讓大家拜見你這位新主人。”


    “既然這樣,那在下就搬過來住好了。在下也想和侯府上下人員見見麵,還有很多事情,想請教章總管,熟悉府上的情況。”


    小神女說:“那我們一言為定啦!”


    酒後,範公子因為要向古州長官司告辭搬來侯府,便與田師爺一起告辭而去。


    是夜,章總管和小旺在書房中與範公子商議侯府的人員安排,韋珊珊、小神女和小三子也在內院的小廳上談如何離去的事。驀然兩條人影從窗口閃了進來,如兩團青雲,悄然無聲飄落在樓板上。韋珊珊吃了一驚,不由站起來,輕叱喝問:“誰?”


    小神女和小三子同時也驚愕了,定神在燈光下一看,是兩位中年俏麗的婦女,眉目眼角盡含笑意,衣袂飄飄,神采異常,宛如天上的仙子降臨人間,小神女首先驚喜地叫了起來:“娉姐姐,婷姐姐,是你們嗎?”


    穆婷婷笑道:“不是我們,誰敢這樣闖你這古靈精怪小邪女的閨房?那他是壽星公吊頸,嫌命長了!”


    小神女叫道:“你們這麽不聲不響飄了進來,想嚇我們一跳嗎?你們要是嚇死了我們怎麽辦?”


    娉娉笑著對婷婷說:“看來我們的小妹妹,三年多不見,人長大了,風采依然,仍是那麽的古靈精怪,說話不饒人。”


    婷婷說:“姐姐,這小丫頭何隻古靈,而且更精怪了!會扮什麽大頭妖怪嚇唬人哩!一些人真的給她嚇了個半死!”


    娉娉更是嫣然一笑:“我們的小妹妹,比我們當年強多了!要是我當年在雞公山上,也扮成這麽一個大頭無身的怪形山妖,一定會將那些和尚、道士們嚇得魂飛天外,根本不用與他們交鋒!可多好!”


    “可惜姐姐當年隻會扮蒙麵女俠。”婷婷說著,又向小神女說,“你這小邪女,我們要是能嚇倒你,你就不是什麽大頭山妖了!”


    小神女說:“你們雖然沒嚇著我,可將我韋姐姐、小三哥嚇了一大跳!”


    這時韋珊珊和小三子都一齊拜見娉娉和婷婷。小三子隻見過婷婷,卻沒有見過娉娉。他感到娉娉端莊穩重,親切近人,不似婷婷那麽鋒芒畢露。而韋珊珊,兩人都沒見過,是第一次見到神往已久、令人仰慕的女俠,她說:“小女子韋珊珊拜見兩位,向你們請安問好!”


    婷婷說:“你叫我們什麽?女俠?那不見外了嗎?你應該叫我們一聲姐姐才對。”


    娉娉親切地挽了她的手:“韋妹妹,我們剛才沒嚇壞了你吧?”


    韋珊珊笑著說:“壞是沒壞,但給嚇了一跳是真的。”


    婷婷說:“韋妹妹,你不是這般的膽小吧?我聽風叫化說,你遇事能沉著冷靜,臨危而不亂,還學會了一套什麽幻影蜃樓的劍法,連小妹妹一連進攻你十招,也不能傷著你。”


    韋珊珊說:“婷姐姐,那是風叔叔過獎了,也是山妹妹有意讓我的。”


    小神女說:“姐姐,我可沒有讓你哩!我抖出的全是真功夫。”


    娉娉說:“韋妹妹,你剛才驟然見我們時,雖然嚇了一跳,卻能沉著冷靜地喝問我們是誰,對你這麽一個從沒真正在江湖上走動過的女子來說,已是十分難得了!”接著,她問小神女,“小妹妹,範華來了沒有?”


    “娉姐姐,他上午已經來了。”


    “哦?你們談得怎樣?”


    “這座侯府,已是他的啦!買賣的契約,我們都辦好了!”


    “小妹妹,這座侯府,依然是你們的,我隻是叫他來給你們代營一個時期,什麽買賣契約的,那不過做給外人看而已,起碼是做給回龍寨的人和那神秘黑風教的人看,令他們今後摸不著你們去了哪裏。等這事一了結,你們幾時想回來,就幾時回來。範華他隻會給你們添多一些產業,絕不會少了你們半分的田地。”


    小神女說:“娉姐姐,有沒有這份產業,我才不在乎。我希望今後身無任何牽掛,一身輕鬆的四處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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