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說到莫長老一下看見苞兒,卻不知他是何人?無名老人說:“這是老朽新認的螟蛉孫兒。苞兒,你過來拜見莫長老。”


    苞兒走過來,對莫長老深深一揖說:“苞兒拜見莫老前輩。”


    莫長老更驚愕了,苞兒不但麵貌、身材、神態像豹兒兄弟,就是聲音也—模—樣。他連忙說:“不敢!不敢!”之後,他問無名老人,“你幾時收了這麽一個孫兒的?”


    “—年多前,老朽進山釆藥,在一處懸崖下的亂草叢中,見他奄奄—息,躺臥著,老朽急行施救,以後抱回來,一直醫治了大半年,才將他從鬼門關搶救回來。”


    莫長老一聽,正與點蒼派的少掌門失蹤日子相符合,心裏頓時明白了,這才是點蒼派的少掌門。真正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了!苞兒真的跟豹兄弟一模一樣,怪不得連點蒼派的掌門夫婦也認不出了!便問:“老弟,不知你收下的孫兒,是哪一家子弟?”


    “哪一家的子弟老朽不知,但老朽知道他是點蒼派的弟子。”


    “你沒問他麽?”


    “老朽問了。他說他父母不在,所以老朽也沒再問。”


    莫長老又凝視了苞兒一眼,見苞兒目光避開,又試探問:“老弟,你知不知點蒼派萬裏掌門夫婦失蹤了一位兒子?”


    無名老人一笑:“老叫化,你別騙老朽,點蒼派少掌門正在江湖上走動,最近因仗義救人而身受重傷,才來求老朽醫治,怎麽說失蹤了?”


    苞兒在旁一聽,先是有點驚慌,繼而是愕然。他暗想:我在這裏,幾時在江湖上走動救人呀?莫長老說:“難道那一個是假的,冒充貨?”


    無名老人愕異:“假的!?”


    “假的,而老弟你所認的孫兒,卻是真正的點蒼派少掌門。”


    無名老人驚疑地看了看莫長老:“老叫化,你不是跟老朽說笑吧?”


    “這個笑話可說不得,不信你問問你的孫兒。”


    無名老人嚴厲的目光盯著苞兒,問:“苞兒,是不是這樣?”


    苞兒即時跪下來:“爺爺,請恕孫兒無罪!”


    “你為什麽要欺騙我?”


    “爺爺,我害怕回去。”


    無名老人奇怪:“你害怕什麽?”


    “爺爺,我父親要我和—個我不喜歡的女孩子結婚,所以才逃了出來。我求爺爺你千萬別送我回去,我願意終身伴隨爺爺。”


    無名老人麵色緩和下來,說:“你起來吧,以後你有什麽事,不要瞞著我。”


    “是!爺爺,你不會送我回去吧?”


    “苞兒,你就是不想回去,也應該告訴你父母一聲才行。”


    “爺爺,我害怕告訴了,爸爸、媽媽會尋到這裏來。再說,爺爺所住的地方,不是不讓,人知道嗎?”


    無名老人搖搖頭:“苞兒,這事以後再說好了!”


    “爺爺,我真的不想回去啊!”莫長老說,“小兄弟,你知不知你父母正在千辛萬苦地在尋找你啊?”


    “現在不是有人冒充我嗎?就讓他冒充我好了!我不回去,除非他們不強要我和那女子結婚。”


    無名老人問老叫化:“點蒼派掌門仍在尋找苞兒?”


    莫長老搖搖頭:“他們以為這個冒充的人是他們真正的兒子,所以不再尋找了。”


    無名老人又是奇異。初時,他以為點蒼派掌門人不想讓家醜外揚,有意叫一個人冒充自己的兒子在江湖上闖蕩;另一方麵又暗暗尋找。現在一聽,不是這麽回事,不禁問:“那個人冒充苞兒,難道他們連半點也沒看出來?”


    “老弟,說起來,這恐怕是武林中最奇的—件奇事了。那個人和這位小兄弟,不但容貌、身材、神態、年齡一模一樣,就是連說話的聲音和舉動也—模一樣,叫人半點也無法分辨出來。”


    “真的?”


    “老弟,我老叫化絕不騙你,等會他來了,你看看就知道,也證明我老叫化沒說謊。”


    跟著他們又談了一會。莫長老說:“老弟,我走了!”


    “你不到寒舍坐下喝杯酒?”


    莫長老大笑:“老弟,別引誘我老叫化,辦正經事要緊。要喝酒,你與那什麽跑買賣的商老弟喝最好了!”


    說完,莫長老便一閃而去。


    莫長老一走,無名老人問苞兒:“苞兒,你有沒有兄弟?”


    “沒有!”


    “連叔伯兄弟也沒有一個?”


    “沒有。”


    無名老人沉思,自言白語說:“這就奇了。什麽人要冒充你呀?恐怕這裏麵不簡單。”


    苞兒問:“爺爺,怎麽不簡單呀?”


    “苞兒,江湖上種種的陰險、狡詐,往往是人們所想象不到的。”


    “爺爺懷疑其中有陰謀?”


    “起碼這個冒充你的人居心不良,說不定內中有更大的陰謀!”


    苞兒怔了怔,半晌才說:“爺爺,莫長老不是說他害怕我父母傷心難過,才冒認他是我麽?而且他這一次出來,也是為尋找我的呀!”


    “老叫化是這麽說過,但爺爺總感到有兩個令人懷疑的地方。”


    “爺爺!哪兩個懷疑呀?”


    “第一,你失蹤不到半年,就有—個跟你麵貌一模—樣的人跑出來了,而且又偏偏在點蒼山出現,不叫人懷疑?”


    “爺爺,這是巧合也說不定。”


    “就算巧合。第二,—個不到十四歲的少年,其武功再好,就能將黑、白兩道聞名而喪膽的大魔頭——黑箭之—的澹台武驚走麽?隻有墨明智和慕容小燕,才可能將他驚走,中原任何一個掌門人,都不可能將他驚走。”


    “這,這又怎樣呀?”


    “隻有這樣解釋,是黑箭和他事前商量好,在你父母麵前故意演這場戲,做給你父母看的。”


    苞兒睜大了眼睛:“做戲?那你是黑箭的人,幹嘛要這麽做?”


    “對了!爺爺問你,黑箭在掌擊你下懸崖時,知不知道你是點蒼派的少掌門?”


    “他知道,所以他要我跟隨他,為他所用,還要我拜他為師。我死也不答應,他惱怒起來,追我到山峰上,一掌便拍我下懸崖了。”


    無名老人說:“這就對了!黑箭在這半年之中,找了一個跟你麵貌相似的人,經過一番整容化裝,便打發他以你的麵目出現,混入點蒼派去了。”


    苞兒又怔了半晌問:“爺爺,那他幹嘛對人說不是我?還特意跑下山來尋找我的?”


    “苞兒,這可能是他極其精明之處。一個人不論怎麽化裝改容,總多多少少有些破綻叫人看出來。尤其是他混入了點蒼派,四周都是熟悉你的人,何況還有你的父母,而且他對你的兒時情景和一些生活中的小事,恐怕不能全部了解,就算一時騙過了,但日子一長,就會讓人察覺出來。所以他隻有以退為進,裝著一個失去了記憶的人,說他不是你,對你兒時的種種情況,全忘掉了。這樣,就使人更相信他不是冒名頂替的人了!”


    “爺爺,他這麽用心險惡?”


    “說到他跑出來尋找你,第一,他明知你已經死了,世上根本就沒有你這個人,他樂得這樣說;第二,更主要的是,是想在江湖上揚名顯性,讓所有武林人士都知道他武功極好、行俠仗義,一旦在武林中有了名望,他就進一步奪取點蒼派掌門這個位。如果點蒼派掌門由他來做,那整個點蒼派也就落在黑箭的手中了,從而操縱中原武林。”


    苞兒聽了心中悚然:“爺爺!那我們怎麽辦?”


    “黑箭最大的失算,就是怎麽也想不到你還沒有死,這就注定了他們的失敗。”


    “爺爺,你要我回點蒼山?揭露他們?”


    無名老人歎了一聲:“苞兒,你爺爺極不想再卷入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仇殺中去,但為了你,也算為了武林,讓我做一點好事,我隻好再次重現江湖了,而且不想出也不行。”


    苞兒說:“爺爺,都是苞兒不好,累了爺爺你呀。”


    “苞兒,別這樣說。我知道我自從碰上了那個老叫化,就注定我再難以隱居了,遲早都會再次卷入到江湖中去。但願這一切,爺爺的想法、看法全都錯了,又當別論。”


    “爺爺,我要不要與那個冒充我的人當麵對質,先揭露了他?”


    “苞兒,別魯莽。你先別露麵,讓爺爺先看看再決定怎麽行動。”


    “是!爺爺。”


    無名老人又囑咐苞兒:“這事,你更不能說出來,應裝得什麽也不知道,一切看我眼色行事,懂嗎?”


    “是!師父。”


    所以,苞兒便回避與商良等人見麵……


    現在,苞兒見青青恢複了少女身時,不禁驚訝地問:“你,你們怎麽來到了這裏?”


    青青說:“少爺,我們出來,就是來尋找你啊!少爺,你知不知道,自從你離家出走後,夫人傷心得幾乎要死。夫人、老爺為了你,打發了所有的人,四處去尋找你——現在好了!我們終於找到你了!”


    苞兒問:“是我爸爸、媽媽打發你們來尋找我嗎?”


    青青愕然:“少爺,你怎麽這般問?”


    “你告訴我是不是?”


    “少爺,我們不瞞你,我和小翠下山,是在保護那個極像你的人。夫人和老爺都以為他是你,要尋找你的卻是他。於是;我們也跟著他在尋找你了!”


    “你們已經知道他是假的了?”


    “初初不知道,後來知道了!”


    “那你們怎麽還跟著他?不向我爸爸、媽媽說明呀?”


    翠翠忍不住問:“少爺!你以為他有意來冒充你嗎?”


    “不是嗎?”


    “他半點也不想冒充你!要不是我們勸他,他早巳走了!”翠翠憤憤不平地說。


    無名老人見事情有蹊蹺,便說:“兩位小俠先坐下來,這事慢慢說。”


    翠翠仍不滿地說:“不敢。我們隻是少爺跟前的小丫環,有少爺在,我們怎敢坐?”


    苞兒說:“小翠,你怎麽這樣說?我—直將你們看成我的姐姐和妹妹。”


    商良說:“丫頭,老前輩叫你們坐,你們就坐吧。”


    無名老人說:“兩位小俠,在老朽的眼裏,你們不但是商大俠的千金,也是江湖上聞名的兩位小殺手,老朽可不敢得罪。”


    苞兒近乎央求地說:“爺爺叫你們坐,你們就坐下吧!”


    翠翠說:“那我們告罪坐下啦!”她便拉青青一塊坐下。


    無名老人說:“兩位小俠,你們能不能將你們的豹兄弟前後情況說給老朽知道?”


    青青和翠翠便一五一十,將豹兒詳詳盡盡的情況說出來,一直從他救了段麗麗公主,怎麽下山,如何碰上了管飛,以及在點蒼山的種種情景,以後又怎麽下點蒼山以及丐幫幫主的試探,幾乎是事無大小,全說了出來。聽得無名老人驚愕不已,連苞兒、商良也動容了!


    無名老人感歎地說:“老朽一生閱人不少,也從來沒看錯過什麽人。這一次,老朽完全看錯和想錯了。”


    商良問:“老前輩,你以為豹兄弟是什麽人?”


    “老朽以為他是黑箭澹台武經過改容,精心策劃派去點蒼派的人。”


    翠翠幾乎嚷起來:“你怎麽這樣看我豹哥哥的?他跟黑箭還有殺師之恨哪!他改不改容,難道還看不出?”


    無名老人說:“老朽承認看錯了人。想不到豹小俠,是人間之龍,武林中奇珍,心地高尚,可照口明!老朽得親自向他賠罪。”


    商良說:“老前輩,你有這種看法和想法,也並不為錯,這是江湖上人應有的警覺。何況這隻是老前輩的看法,沒有對他做出什麽懷疑、察看的行動,又何必去賠罪!我看,這事別讓豹兄弟知道的好,以免加重了他的傷勢。”


    青青也說:“我知道豹兄弟的為人,他不會計較這些的。老前輩去賠罪,反而叫他心中不安。”


    苞兒說:“爺爺,我想去看看這位豹兄弟,感激他不但安慰了我父母、也救了我父母的大恩。”


    無名老人說:“苞兒,現在夜已深了,恐怕他早巳入睡,要去,明天去拜謝他吧。”


    商良說:“不錯!夜深了,不要去驚動他才好。看來,我們也應該休息了。”


    青青卻問苞兒:“少爺!你幾時回去?”


    “回去?”


    “少爺!夫人在日夜的掛惦你啊!你怎不回去看看她的?”


    “可是,父親他……”


    “少爺,你放心!夫人說過,這頭婚事吹了。老爺也同意,不管這件事啦,由你自行作主。”


    無名老人說:“苞兒,你應該回去才是,別令你父母傷心。”


    “爺爺——”


    “苞兒,別說了!你日後想我,也可以來看看我。”


    “爺爺,你能不能和我去點蒼山?我要一生侍候爺爺你的。”


    “苞兒,別說孩子話啦!爺爺正是遠避武林,才在這深山幽穀中隱居下來。你日後有心來看看我就足夠了!”


    青青說:“老爺爺,我們點蒼山也有很多極幽靜的地方,你去那裏隱居不也行嗎?”


    無名老人一笑:“這事以後再說吧!”


    一輪酒後,眾人便散去。第二天一早,無名老人又來看望了豹兒和鍾離堂主的傷勢,又為他們洗滌傷口,包紮好。然後他笑問豹兒:“小兄弟,你感到如何?”


    “前輩,我感到好像好多了!”


    “能不能下床走動?”


    “我試試下。”豹兒說著,便坐了起來。


    翠翠關心地問:“你痛嗎?”


    不知道是藥力的作用,還是豹兒本身奇異功能的自行醫療,除了胸口劍傷有些疼痛外,其他的不感到怎麽痛了。便說:“不太痛了。”


    無名老人點點頭,對奇兒、異兒說:“你們兩個好生扶著小哥到竹林小亭上坐坐,讓他好好運氣吐納山裏清晨的天地大氣。”


    “是!師父。”奇兒、異兒應答著。


    豹兒說:“不用!你們給我一支拐杖,讓我慢慢走走看。”


    翠翠說:“豹哥哥,你別逞能了!讓我來扶著你好了!”


    豹兒因見翠翠恢複了少女的裝束,連忙搖手說:“不,不,我自己走。”


    可是奇兒、異兒已將他扶下床,跟著扶著他轉到外麵去了。


    豹兒似乎敏感到有什麽事情要發生。商良、青青不見了,而無名老人、陳少白等人似乎以一種特別的目光打量著自己,跟他出來的又隻有翠翠一人,不由得問:“翠翠,青姐呢?怎麽不見她,她去哪裏了?”翠翠含糊地說:“她有些事,等會便回來看你的。”


    豹兒看出翠翠不似往日那麽精神、活躍和愛講笑,似乎有某種心事似的,問道:“翠翠,你怎樣了?昨夜裏沒睡好麽?”


    昨夜裏,翠翠可以說一夜沒睡過。她想到真少爺出現了,豹兒將怎麽辦?丟下他一個人在這裏?自己和青青陪著少爺回點蒼山?再說豹兒見到少爺又怎樣?他會不會一個人走了?他為了點蒼派,結怨了不少人,讓他一個人孤單地離開,不危險麽?何況他對江湖上的事什麽也不懂,心地又這麽好。有兩次,翠翠從朦朧中驚醒了過來,她好像夢見豹兒孤單單在深山中行走;又好像看見豹兒遭到了意外。總之,她心情難以平靜下來,聯想到今後許多許多的事情。


    到了茅草蓋頂的竹林小亭中。這草亭搭架在小溪上,竹林邊,搭蓋得十分清雅巧致。亭的四周,草木山色如畫,令人感到清爽舒適。這時,奇兒、異兒會意地告辭而退,隻留下翠翠一個人在小亭中伴著豹兒。


    半晌,翠翠微微歎了—下,問:“豹哥哥,你以後會不會離開我們?”


    豹兒愕然:“翠翠,我怎會離開你們呀?”


    “豹哥,我是說,萬一發生了什麽事,你會不會離開我們呢?”


    “有什麽事發生了?”


    “思!我問你離不離開我們嘛!”


    豹兒疑惑:“翠翠,是不是我胸部上的傷不會好了?”


    “哎!你別亂說的,你的傷沒事,會好起來的!”


    “那幹嘛我會離開你們?我們不是還要去尋找你們的少掌門人嗎?”


    “豹哥!我要你說,不論發生了什麽事,你都要答應千萬別離開我們。”


    “好!翠翠,我答應你,你告訴我,會發生什麽事呀?”


    “豹哥,我要你發誓。”


    “翠翠,你難道還不相信我?”


    “不,不,你發誓了,我一顆心才定下來。”


    “翠翠,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會令我要離開你們?”


    “豹哥哥,你別問,我隻求求你千萬別離開我們。你答應了,我才告訴你。”


    “我不是答應了你嗎?”


    “豹哥哥,我們的少爺找到了!”


    豹兒一怔:“翠翠,你說什麽?”


    “我說,我們的少爺,也就是點蒼派的少掌門找到了。”


    豹兒驚喜:“真的?在哪裏找到了?”


    “就在這裏!”


    豹兒看了看四周,無人,不由得望著翠翠,問:“翠翠,你不會跟我說笑的吧?”


    “是真的,我不騙你。豹哥哥,等會他就和青青來見你了!”


    豹兒心想:原來點蒼派的少掌門跑到深山險峻的幽穀中,怪不得點蒼派上上下下的人也找不到他了!就是自己,也恐怕找不到!他也真會躲藏,也不擔心他爸爸、媽媽心急難過。他不禁問:“你們怎麽發現了他?”


    “昨夜深夜裏。據說是無名老人在一處懸崖下的深澗中救他了。”


    “哦!他怎麽在深澗中?”


    “豹哥!他也是給黑箭拍下了懸崖,幸而無名老人救活他了!”


    “這個該死的黑箭!”豹兒不禁罵了起來,跟著又問,“他很像我嗎?不,不。我很像他嗎?”


    “像!像極了!要不,我們怎麽會認錯了人?”


    說著,無名老人、商良、青青伴著一位少年郎君,從竹林中朝草亭而來。那少年來到草亭前不遠,便趨前幾步進了草亭,站在豹兒的前麵。四目相望,兩人同時都驚訝了!他們仿佛在鏡子裏看見了自己似的。苞兒首先朝豹兒深深一揖說:“小弟萬裏苞,前來拜見豹哥。”


    豹兒連忙回禮說:“不敢!不敢!你是點蒼派的少掌門?”


    “小弟正是!多謝豹哥兩次救了小弟的父母,也救了點蒼一派。”


    “不!不!你千萬別這樣說。現在總算青姐和翠妹找到你了,這真是太好了!我也算完成了一件心事。少掌門,你快和她們回點蒼山去!你不知道,你父母找得你好苦啊,尤其是你母親,心急如焚。少掌門,不是我說你,你媽媽那麽好,那麽心疼你,你不該跑出來令她傷心難過才是。”


    “豹哥說的是!小弟知錯了!”


    “那你就快點趕回去啊!讓你父母早日放心,高興。”


    他們兩人在一起,眾人看到更驚訝、喜悅了!這真是人間的奇事,兩個人真的一模一樣,五官、麵貌、身材、神態、舉動和說話的聲音,不論眾人怎麽看,都分不出來,簡直是一個餅印印出來的!就算—個餅印印出來,恐怕多少都有點差別,而他們兩個人,簡直是毫無半點差別,要不是他們現在穿著的衣服顏色不同和豹兒受了傷,眾人真的沒法分出誰是誰了!


    苞兒說:“我回去,也希望豹哥跟我們一起回去。”


    “我跟你們回去幹嘛?”


    “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豹兒愕然:“你這是幹嘛?你不回去怎行?你不擔心你父母傷心難過?”


    苞兒說:“你不回去,我媽媽會更傷心。”


    “少掌門,我可不是點蒼派的什麽人啊!你媽媽傷心什麽?”


    “青姐、翠妹說,我媽媽已將你當成她的兒子了!”


    “少掌門!你別聽她們說的。”


    青青這時說:“你沒叫過我們夫人做媽媽麽?”


    “那、那是你們夫人找不到少掌門,認錯人了!我怕夫人傷心難過,才不得已這樣。現在找到少掌門你了,我怎能再這樣下去,不能再欺騙夫人了!”


    無名老人聽了後,不禁和商良相視一眼,心裏想:這個豹兒,一顆心真比金子還來得可貴,這樣毫無私念,完全為了他人,恐怕在當今武林中,找不到幾個出來。


    翠翠說:“豹哥!剛才你是怎麽對我說的?怎麽就忘記了?”


    “我,我沒有說要跟你們回去啊!”


    “不行!你說過,不論發生了什麽事情,你都不離開我們!”


    “這,這……我不知道已經找到了你們的少掌門。”


    “我不管,你說過的話要算數,不能離開我們!”


    豹兒呆住了,用眼光向商良求援,希望商良跟自己說話。


    商良笑了笑說:“豹兄弟,有話說,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既然是出來尋找點蒼派的少掌門,現在找到了,你不能一走了事,應該送他回點蒼派,然後將他交給點蒼派掌門夫婦才行。從這裏去雲南大理的點蒼山,千裏迢迢,萬一他們在途中出了事,你又怎麽向點蒼派掌門夫婦交代?”


    豹兒怔了半晌:“大、大叔!我的傷可沒有好,不能走路啊!”


    無名老人說:“豹小俠,老朽可以在兩三天內,令你的傷基本全好,不妨礙你施展功力,照樣可在江湖上走動。”


    “那,那不是耽擱了他們回點蒼山嗎?”


    “苞兒已有一年多沒回去,就是要回去,也不在乎遲這兩三天的。”


    苞兒說:“豹哥,我們可以等你傷好了才回去的。”


    “我,我要是兩三天不好怎麽辦?”


    “那我們就等你—個月、兩個月,甚至一年半載,我們也等你。”


    豹兒在人情、道理全給人扣死了,推脫不掉,隻好說:“好!那我就陪你們回去吧!”


    苞兒、青青和翠翠大喜。青青說:“豹兄弟,你早這樣說不就好麽?其實,我們在一起不更好?”


    豹兒心裏說:你們—家人團圓,當然好啊!可我算什麽?能長久跟你們在點蒼山麽?但他不願將心裏的話說出來。


    翠翠說:“是啊!就是到了點蒼山,你也不能離開我們,在點蒼山長住下來。”


    豹兒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不出聲。他內心上也不想與青青、翠翠離開的,但想到自己與萬裏一家無親無故,人家隻不過一時認錯了,能長住下去嗎?長住,人家不生厭?就是你們和夫人不生厭,點蒼派那麽多弟子也不生厭?要是別人說我想賴在點蒼山白吃白喝,或者想當掌門人的兒子,那不更丟人?


    翠翠問:“你苦笑什麽?不願意?”


    商良說:“丫頭,別說了!這事去了點蒼山再說吧。現在就是豹兄弟答應了,你能說以後不發生意外?”


    “爹!有什麽意外呀?”


    “丫頭,世上意外的事可多了!就拿你在這深山幽穀中碰上了少掌門,這事意外不意外?你能事先想得到麽?”


    翠翠不出聲了。


    在豹兒治傷養病的兩三天裏,商良抓緊了時間,將薛家的幻影魔掌神功傳給了青青和翠翠。由於青青、翠翠練的是無回劍法,商良重點是叫她們學幻影神功,魔掌其次。


    幻影,是以輕功為主的一門獨特的身法,快和奇一展開,對手幾乎弄不清是從哪個方向逼近過來,一逼近便出手,令對手幾乎無法招架。幻影神功練好了,就更能助長青青、翠翠無回劍法的威力。


    由於青青和翠翠已將幻影魔掌的心法記熟在腦,所以學起幻影來便事半功倍,隻兩天他們便將幻影的各種招式全學上手了。商良說:“好啦!今後,就是你們如何抓緊時間苦學苦練了!—句話,就是熟能生巧。爹的這一點本事,算是全倒給你們啦!再也倒不出了。”


    翠翠笑問:“爹!你不會留一兩手吧?”


    “哎!你這丫頭,怎麽這樣問的?如果給你媽知道了,爹這雙耳朵還要不要的?”


    “爹,我跟你說笑的嘛!”


    青青伺:“爹!你跟不跟我們去點蒼山?”


    商良眨眨眼:“點蒼山有好酒管我醉?”


    青青說:“爹!我是跟你說正經的啊!”


    “算了!爹可不是豹兄弟,不會……”


    翠翠急道:“爹!你說什麽?”


    “好好,爹可什麽也沒有說啊!”


    青青拉著翠翠:“小翠,別將爹的話當真,他盡沒正經話兒。”


    翠翠說:“我說他沒半點父女情!”


    “不錯,如果我再多—點情,像豹兄弟一樣,給你們捉去點蒼山長住了!”


    “爹!”翠翠叫起來。


    可是,商良卻笑著跑開了!翠翠的心事,別人沒看出,商良卻看出來了!這個早成熟的少女,一顆芳心,早巳縈回在豹兒的身上,千方百計,不想豹兒離開自己。她這件心事,最害怕別人說出來,哪怕含蓄的影射也不行。


    三天後,豹兒身上的傷,果然如無名老人所說,除了胸口的劍傷還沒有全好外,其他都全好了。他能與往日一樣,施展輕功,也可與人交鋒。他們辭別了無名老人、陳少白、鍾離羽。苞兒更與奇兒、異兒道別,又再次拜別無名老人,含淚說:“爺爺,我見過父母之後,會回來再看看你的。”


    “苞兒,不用了!有奇兒、異兒在我身邊夠了!記住爺爺的話,我傳你的劍法,不到必要,千萬別在人前抖露出來。”


    “爺爺,孫兒會記住的。”


    他們一行五人,在商良的帶領下,又轉回到溫泉寺的江邊上,隻見王向湖早已在船頭上焦急地等候著他們了!


    豹兒卻驚訝地問:“大伯,你們沒走?”


    王向湖笑著說:“我們本來想走,可是沒有人雇請我們,我們走不了。”


    “你,你們沒去湖廣?”


    “豹小俠,我們可不能空著肚子開船去湖廣的。”


    豹兒一肚的狐疑,心想:你們不是去湖廣洞庭湖安置侯叔的家小麽?怎麽不去了?那侯叔的家小怎麽辦,不擔心黑箭加害?至於說沒有人雇請,豹兒才不相信。這點不但豹兒不明白,就是連青青、翠翠也不明白。


    翠翠說:“王大伯,你總不會專在這江邊等候我們吧?”


    商良笑著:“這個船家,是吃定我們了!他不等我們等準?”他又問王向湖,“老叫化呢?他沒在船上?”


    “他剛上岸去了!”


    “是不是又去弄酒了?”


    “我可不知道啊!大概是吧。大家先進艙去坐下談話。”王向湖在說話時,早巳驚愕、詫異地注意商良身後的一位少年。因為這位少年,簡直就是豹小俠的化身。


    一進船艙坐下,商良故意苦笑著對王向湖說:“王老兄,我們從山裏出來時,碰上一個妖怪了!”王向湖眼裏在打量著兩個豹小俠。因為一進艙時,眾人錯亂,他一下竟分不出誰是豹小俠。兩個人的衣服裝束一樣,服裝顏色也一樣。現在聽商良這麽一說,愕異了,問:“你們碰上了妖怪?”


    商良向眾人眨眨眼,說:“是啊!這妖怪突然從密林中竄了出來。當時將我們全嚇壞了,豹兄弟上去與他交鋒,交鋒不到三四十個回合,我上前想去相助,誰知一看,我眼也定住了,手也舉不起來。”


    “那妖怪對你使了妖法?”


    “那妖怪並沒有對我使妖法。”


    “那你怎麽手也舉不起來??


    “因為妖怪一下不見了,站在我麵前的,卻是兩個豹兄弟。我弄不清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要是幫助假的,打死了真的,那不糟糕?王老兄,你想,我的手怎麽能舉起來?”


    豹兒、苞兒、青青和翠翠,初初聽商良說什麽碰上了妖怪,同時愕然,不知商良為什麽要胡編亂說,又在弄什麽花樣了?現在一聽原來是這麽回事,大家都“哈哈”地笑起來,原來商良是在捉弄王向湖。


    王向湖也愕然地聽著,心想:難道縉雲山真的出現妖怪了?他行走江湖以來,聽的妖怪鬼魔的故事也不少,但在自己所認識出入之中,沒聽說過有人碰上妖怪,現在卻是第一次聽到了。他有些不信,見青青等人發笑,知道自己可能讓這商良捉弄了!但眼前卻明明擺著有兩個豹小俠,一模一樣,這又怎麽解釋!他困惑地望著眾人,又看看商良,問:“商老弟,別捉弄我,這是怎麽回事?”


    商良說:“我怎麽捉弄你了?難道你麵前坐著的不是兩個豹兄弟?”


    “他們其中—個是妖怪變的?”


    “可不是。自古以來,邪不勝正,你王老兄正氣凜然,可能壓壓妖精的邪氣,請你幫幫我們分辨—下,誰是妖怪了!”


    “你們也分辨不出來?”


    商良攤攤手:“可能是我們身上的正氣不足,邪氣太重,尤其是我兩個寶貝,更是邪氣衝天,怎能分辨得出來?”


    翠翠笑著:“爹!你身上的邪氣才衝天!”


    這時,早已驚動了侯方和江家兄弟,都好奇地跑進艙裏來看熱鬧的。他們—看,也驚異非常。侯方問:“這是怎麽一回事?”


    王向湖說:“商老弟說,其中一個是妖怪變的,你信不信?”


    侯方驚愕:“真的!?”


    江波說:“師父!不會是老鼠精又跑出來作怪吧?”


    翠翠好奇問:“什麽老鼠精呀?”


    江波說:“哦!小俠,是這樣,我小時曾聽人說過‘五鼠鬧東京’。說有那麽五個老鼠成了精,變成各種各樣的人,其中—個老鼠精看中了—位美麗的少婦,便變成這位少婦的,丈夫——一位瀟灑的秀才。兩個秀才同時在美婦麵前出現。美婦弄不清誰是自己真正的丈夫,鬧到公婆麵前,驚動了四鄰,連秀才的父母也沒辦法弄清誰是自己的兒子。兩個秀才又互相指責對方是假的,後來告到縣太爺的麵前去了!”


    說到這時,商良瞅著兩個豹兒問:“豹兄弟,是不是你家裏有位美麗的妻子,給老鼠精看中了?”說時,目光卻向青青、翠翠看去,又說,“這個可糟糕了!”


    翠翠嚷嚷起來:“爹!你才是老鼠精!”


    商良故意愕然:“我怎麽是老鼠精呀?”


    翠翠忍不住“噗嗤”—笑:“爹不是老鼠精,那準有一個老鼠精變成了爹,想去重慶騙媽的。”


    商良大聲說:“避邪!避邪!你怎麽這樣說呀?不罪過麽?”


    青青笑著:“爹!你別擔心,媽是觀音,神通廣大哩!老鼠精在她麵前準會現出原形,那是死定了!”


    商良慌忙說:“不錯!不錯!我怎麽沒想到你們的媽媽是觀音菩薩了!”


    眾人更是大笑,笑得江波不知怎麽說下去。苞兒卻對這個“五鼠鬧東京”的故事很感興趣,問江波:“以後呢?縣太爺怎麽判斷?”


    江波茫然的望著苞兒。商良說:“江波,不用害怕,你說下去,就算他是老鼠精,也不敢動手打你,一打你,就說明他真的是老鼠精了,我們一起來捉住他!”


    “好!我說下去。那個縣太爺在審問中,後堂又跑出了一個縣太爺。兩個縣太爺又互相指責對方是假的。公堂上的人,誰也弄不清誰是真正的縣太爺了!”


    翠翠問:“怎麽又多了一個縣太爺的?”


    江波說:“這是另一個老鼠精變的。”


    苞兒問:“兩個縣太爺又怎麽辦?”


    江波說:“他們互相揪著,去請包青天包公大人明斷了。包青天,民間說他日審民事,夜判鬼案,判案如神。”


    翠翠說:“那這位包青天一定判出來啦!”


    “沒有!因為另一隻老鼠精又變成了包青天,弄得包青天也沒辦法判下去。後來告到皇帝那裏,又出現了兩個皇帝。於是請皇太後出殿辨認。誰知又出現了兩個皇太後,將東京鬧得一塌糊塗。”


    青青問:“這就是五鼠鬧東京?”


    “是!”江波問商良,“商大俠,你們初初見到妖怪時,是不是老鼠精?”


    商良愕了愕,立刻說:“不錯!初初妖怪從樹林中竄出來時,嘴臉的確有些像老鼠,我追打它,打打下,它就變成豹兄弟了!”


    江波極其認真地說:“那一定是老鼠精了,它現在又出來作怪,變成了豹小俠!”


    苞兒感到好笑,豹兒也微笑不語,青青和翠翠卻笑得前合後仰,心想:“世上有爹這麽一個喜歡捉弄人的人,也有江波這麽一個渾人,去相信這些荒唐無稽之談。唯一是商良揚著臉不笑,對王向湖說:“王老兄,我勸你別去分辨他們誰是誰不是了,說不定從船尾又會走出一個王老兄來,那我們船也不用坐啦!”


    眾人又是大笑。王向湖問:“你們真的分辨不出來?”


    商良說:“王老兄!要是我們能分辨得出來,不將那老鼠精捉了起來?還將兩個一齊帶來呀?你老兄有本事,你來分辨吧!”


    “好!我就來分辨一下,侯老弟,你也來幫幫眼,首先看看其中一個有沒有改過容貌的。”


    王向湖不愧是老江湖,他根本不大相信妖魔鬼怪之說,而想到了商良找到一個與豹兒相似的少年來,經過一番化裝改容來捉弄自己。侯方也感興趣的說:“好!”


    他們兩個人前前後後繞著豹兒、苞兒走了一轉,上上下下都仔細地察看,尤其是麵部,甚至用手去摸摸。苞兒從小就有點喜歡捉弄人,這時更微笑不出聲。豹兒呢?也想看看別人能不能分辨得出來,難道自己就真的跟點蒼派少掌門一樣,沒半點不同?


    王向湖和侯方打量了好一陣,仍然分辨不出來。兩個豹小俠,麵部沒經過半點改動過。


    商良問:“怎樣?看出了沒有?”


    王向湖說:“商老弟,我真佩服你,去哪裏弄到了—個跟豹小俠一模一樣的小哥來?”


    “噢!我不是說這是妖怪變的麽?我去哪裏弄來了?——啊呀!不好!船尾上真的又出現一個老鼠精了!”


    眾人急忙隊後艙走道上往船尾看去,船尾的確出現了—個人,老是老了,可不是老鼠精,而是老叫化莫長老。他又捧了兩壇酒回來。


    老叫化從通道上來到前艙,朝商良問:“你說什麽!?我老叫化怎麽變成老鼠精了?”


    眾人又是大笑。老叫化愕然望望眾人:“你們笑什麽?我老叫化是老鼠精?你們別以為我這兩壇酒是偷的,而是我老叫化辛辛苦苦討來的。”說時,將兩壇酒放了下來。


    翠翠說:“好呀!大概不知哪一戶老財又辦大喜事,有這麽多酒讓你討。”


    “小丫頭,你別來挖苦我老叫化,我……”


    翠翠早已叫嚷起來:“你說什麽?誰是小丫頭了?你老叫化才是小丫頭。”


    老叫化無可奈何說:“好好!小殺手,我老叫化一時說溜了嘴,揭開了你的本相,對不起!算我是小丫頭好不好?”


    老叫化不說還不要緊,一說,弄得翠翠是位少女身便人人皆知。


    翠翠急得直跺腳:“老叫化,你想死了!”


    商良說:“丫頭!就是老叫化不說,船上的人都早已知道了。”


    老叫化說:“是嘛!其實女兒身有什麽不好?我老叫化想是女兒身也想不到。準叫我老叫化的父母貪心,給我添多了一件東西。”


    眾人一聽,越發大笑。翠翠和青青頓時紅雲上臉。青青嗔了老叫化一眼:“你真是越老越沒正經。”


    翠翠說:“青姐,他跟爹一個樣。我們進後艙去,別聽他們胡言亂語的。”


    青青和翠翠轉身進後艙,老叫化問眾人:“你們剛才笑什麽?不是笑我老叫化吧?”


    王向湖說:“老叫化,你來得太好了!商老弟帶來了兩位豹小俠。你看看,到底誰是真的,誰是假的?”


    老叫化是明知故問:“什麽?兩個渾小子,不會吧?”


    王向湖一指說:“你看看,那邊坐著的不是嗎?”


    老叫化看了看:“怪了!怎麽跑出兩個渾小子出來了?”


    “商老弟說,其中一個是妖怪變的哩!”


    老叫化望了商良一眼,心想:—定是這個跑買賣的商老弟在捉弄王向湖了。好呀!我老叫化也來趁趁熱鬧,便愕然問:“是妖怪變的?”


    商良說:“王老兄的高徒,說什麽‘五鼠鬧東京’中的老鼠精變的哩!”


    老叫化問:“你們要我老叫化來捉妖?”


    王向湖說:“我隻想清你老分辨一下,誰是真正的豹小俠。”


    “王老弟,你找我老叫化,算是找對人了!我老叫化別的不會,分真偽嗎,可是看家的本領,一看,便能分出真假來!”


    商良笑著:“老叫化,先別將話說絕了!我擔心這一次,你看家的本領栽筋鬥!”


    “好!你敢不敢跟我老叫化賭?”


    商良看了看老叫化麵色,搖搖頭。老叫化問:“你不敢賭了?”


    “不!我想勸你別賭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見你印堂顏色不太好,恐怕是十賭九輸,我贏了你不好意思。”


    “你是認定了我分不出他們來?”


    “差不多!”


    “那你為什麽不敢賭?”


    “老叫化,你真的要賭?”


    “真的!”


    “那我們賭什麽?”


    “隨便你賭什麽都行。”


    “老叫化,這可是你說的,輸了別怪我。”


    “我老叫化在賭字上一向光明磊落,會怪你嗎?”


    “那我們一言為定,請王老兄當我們的公證人,不然,你老叫化輸了不認帳。”


    王向湖笑著:“好!我願當公證人。”


    老叫化催著:“快說,賭什麽?”


    “老叫化,你聽清楚了,誰輸了,誰就不許喝酒!而且馬上離開,不準在船上停留。”


    “贏了的呢?”


    “那當然可以喝酒啦!留在船上不走。”


    “好!就這樣賭了!是不是我老叫化現在就開始分辨他們的真假?”


    商良神秘兮兮的笑著:“請!”


    老叫化問:“你笑什麽?”


    “哎!我笑也不準嗎?難道要我哭?”


    “你以為你贏定了?”


    “老叫化,你怕沒酒喝,沒船坐,最好就別賭。”


    “我老叫化怎麽不賭呀?”


    “那請呀!”


    老叫化走到了豹兒和苞兒的麵前凝視,看看這個,又望望那個,搔搔頭:“是不大好分辨啊!”


    “老叫化,你認輸了吧?”


    “誰說我輸了?”


    “那快說出誰是真的,誰是假的呀!”


    老叫化突然問:“誰是我老叫化的小兄弟?”


    豹兒、苞兒同聲應著:“我是!”


    老叫化說:“嗬!你們兩個應得好快啊!協調一致。”


    商良笑著:“他們心意相通,怎不協調一致呀?何況其中一個是得道的妖怪,更是善曉人意哩!老叫化,沒辦法分出來吧?”


    老叫化說:“這難不倒我老叫化。”他突然又高聲問:“誰是點蒼派的少掌門?”


    豹兒、苞兒又同時不出聲,互相望望。


    老叫化歎了一聲說:“好!我老叫化輸了,我走!”


    豹兒、苞兒同時跳了起來,一齊來拉老叫化,說:“老爺爺,你不能走!”


    老叫化出手一架,將兩人推開,哈哈大笑:“我老叫化知道誰是真的,誰是假的了!”因為他一推之下,便分出了兩人的勁力強弱,內力強的,當然就是豹兒。


    王向湖不明,商良也沒想到老叫化來這一手試探,一齊愕異問:“你分出來了?”


    老叫化一指豹兒:“他就是豹兄弟!”一指苞兒:“他就是點蒼派少掌門!”


    王向湖愕然:“老叫化,你是不是糊塗了,多喝了兩杯酒?”


    “我老叫化怎麽糊塗了?”


    “豹小俠不就是點蒼派少掌門嗎?”


    商良有意起哄:“是啊!你老叫化怎能將兩者分開來呀?那不是還沒有分出來?”


    老叫化急了:“商老弟,你別想耍賴不認帳!”


    商良眨眨眼:“這可是公證人說的,不關我的事。”


    豹兒和苞兒卻愕異問:“老爺爺,你怎麽分出我們來的?”


    老叫化神秘地說:“這是我老叫化的看家本領,可不能說出來,一說出,以後就不靈驗了!”他轉向商良說,“你聽聽,他們都承認我老叫化認出來了,你還不認輸?”


    商良說:“好,我算輸了!”


    王向湖仍奇異的問:“老叫化,你怎麽認出來了?你那看家本領能不能說出來?”


    商良說:“什麽看家本領,你別聽他吹牛的,這老叫化在用奸計。”


    “奸計,什麽奸計?”連豹兒、苞兒也同時問了。


    “他借故要走,你們兩個去拉,他出其不意出手推開你們,一下便試出了你們兩人內勁的大小了!要是你們心中有準備,他這一招不—定就能分出來。”


    豹兒和苞兒這才明白老叫化為什麽一下就分出來了。王向湖點點頭:“這真是一個好辦法,我卻沒想到。”


    “你當然沒想到啦!因為你不知道世上竟然會有一個人與豹兄弟這麽相似,也沒看見過他,不了解他們兩人的內勁不同。而老叫化卻知道,也了解他們兩個內勁有差別。”


    “原來這樣!”


    老叫化說:“我老叫化這—招不靈,還有第二招可分出來。”


    王向湖問:“第二招是什麽?”


    “脫了他們的衣服。”


    王向湖愕然:“脫衣服?”


    老叫化眨眨眼:“因為其中—個是妖怪變的呀!脫了衣服,假的不露出原形了?我老叫化想,既然是妖怪,他裏麵的—些皮毛不一定完全能變化掉。”


    王向湖笑著:“老叫化別說笑,我知道怎麽分出他們的原因了!因為豹小俠傷好沒多久,尤其是胸口上的劍傷更明顯,脫下衣服,就分辨出來了。”


    老叫化故意愕然:“你,你怎麽偷了我老叫化這一看家的本領?”


    侯方、江家兄弟和豹兒、苞兒都不由得笑起來。


    老叫化又說:“王老弟,你是公證人,這跑買賣騙人的輸了怎麽辦?”


    王向湖說:“老叫化,你不會那麽認真吧?叫商老弟走?”


    “喂!公證人,我老叫化能不當真?”


    商良笑著:“好,好,我走!你老叫化可要留在船上,不能離開。”


    老叫化一下感到不對頭了,怔了怔問:“你說什麽?”


    “老叫化,我們怎麽賭法?不是說輸了的走,贏了的留在船上麽?”


    “不能離開?”


    “既然留在船上,當然就不準離開了!”


    “那我老叫化不就永遠要呆在船上了?”


    “那還用說嗎?永遠留在船上可不錯嘛!不用走路,躺在艙板上看看河兩岸不時變化的風景,多愜意。”


    “不,不!我老叫化不賭了!”


    “老叫化,你不是說你一向在賭字上光明磊落的麽?別說過的話又不認帳!”


    老叫化扯著自己的亂頭發叫起屈來:“我老叫化怎麽這般的糊塗!”


    這時,青青和翠翠也笑著出來,看看自己的爹怎麽捉弄老叫化。青青說:“老叫化,別喊冤了!誰叫你賭的?”


    翠翠說:“老叫化,你可是一個大贏家啊!贏家怎麽反而叫天喊地了?這恐怕是世間上的一件大怪事吧!”


    老叫化發起惡來:“贏!贏!贏!贏你們的頭去!我完全上了你們奸詐百出的爹的當了,他才是大贏家,我老叫化是大輸家。”


    翠翠說:“沒辦法啦,願賭服輸嘛!不,不,應該說,願賭服贏才對。”


    眾人一聽,又是好笑。老叫化說:“那我老叫化不是給判終身監禁?今後一生都囚在這條船上了?”


    商良笑著:“這可是你老叫化自己定的,怪不得誰!”


    “商老弟,我老叫化求求你,能不能通融一下。”


    “你想怎麽通融?”


    “酒,你可以喝,囚我老叫化的日子,能不能縮短一些?”


    “你想縮短多久?”


    “你囚我兩三天好了!”


    “那可不行。”


    “你想囚我多久?”


    “這樣吧,老叫化,我看在酒的情分上,就囚到他們到了雲南後。他們上岸了,你也就可以上岸了。不過,有個條件,你老叫化沿途得保護他們的安全,不讓人傷害了他們。”


    “你這奸商,原來設詭計,要我老叫化保護你兩個寶貝女兒去雲南,大概也要保護這兩個渾小子了!”


    “你答不答應?不答應,以後隻好永遠留在船上,不能上岸。”


    “好,好,總好過終身監禁在這船上。你這狡猾的小商販,總有一天我老叫化想辦法報複你。”


    商良笑著,拍拍老叫化:“你千萬別嚇我,我這跑買賣的小商販膽子最小不過了!”


    “你膽子小?你膽大包天!連我老叫化也敢捉弄,你還有誰不敢捉弄的?”


    豹兒上前一揖說:“老爺爺,我豹兒先多謝你了!”苞兒也上前一揖說:“老爺爺,苞兒也多謝你老了!”


    老叫化揚著臉說:“別多謝我,我老叫化上了人家的大當,多謝我幹嘛?在挖苦我?”


    豹兒說:“老爺爺,我絕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多謝我什麽?”


    翠翠說:“他多謝你沿途保護呀!”


    商良說:“好了!老叫化,我也給你賠不是好了!我現在先陪你喝酒好不好?”


    “唔!這還差不多。”


    豹兒和苞兒齊說:“那我們也陪老爺爺喝幾碗。”


    青青對翠翠說:“你看,這下好了!幾個酒鬼聚在一塊了,準弄得這條船酒氣衝天!”


    翠翠問:“青姐,要不要禁止他們隻準喝一碗?”


    商良急說:“你別亂來,我好不容易才弄得老叫化火氣壓了下來。隻準喝一碗,你們不怕老叫化跳起來走了?”


    青青說:“小翠,算了,別說我們沒法禁得了他們喝酒,恐怕就是媽在這裏,也禁不了他們。我們走開,眼不見為幹淨。”


    翠翠說:“好!到了重慶,我們找媽告狀去!”說著,便與青青走了。


    老叫化瞅著商良,說:“好!我老叫化想到一個報複你的好辦法了。”


    商良有點害怕起來:“喂!老叫化,你要怎樣報複我。”


    “我老叫化現在說出來,不叫你有準備了?那還有用嗎?”老叫化又對王向湖說,“還有你,哼!什麽公證人。”


    王向湖茫然:“老叫化,這關我什麽事呀?”


    “你先叫人開船才說。”


    “好吧!”王向湖對侯方說,“侯老弟,你負責開船掌舵,我恐怕要受老叫化的審判了!怪不得有人說,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看來,我這個公證人給卷進麻煩裏去了。”


    侯方和江家兄弟笑著出艙,起錨,收跳板,將船蕩離江岸,然後掉轉船頭,揚帆,往重慶方向而去。


    船到江心後,老叫化對王向湖問:“你怎不陪我老叫化喝酒?”


    “陪!我怎敢不陪你啊!”


    “陪就一塊坐下來,我們每人先喝三大碗才說話。”


    商良等人愕然相視不知老叫化要弄什麽花樣了。王向湖忍不住說:“老叫化,是我不好,不該拉了你來辨認他們,而令你上了商老弟的當。”


    “就這麽輕鬆?”


    “我,我還有什麽呀?”


    “沒有什麽?你不是與這奸商事先商量串通好,設下了這個圈套,讓我老叫化自動將脖子鑽了進去?”


    王向湖笑起來:“老叫化,這真是天大的冤枉!我怎會這樣害你的?看來,我也讓商老弟利用了!”


    “他們兩個小的,受了小商販的利用,我老叫化或許還相信。你這麽一個久經風浪的老江湖,會受人利用嗎?我老叫化會相信?”


    “看來,我跳進黃河也洗不幹淨了!”


    “你老實告訴我老叫化,你受了小商販多少銀兩?怎麽串同計算我老叫化?”


    “老叫化,要是你當了縣太爺,那真不知冤死了多少平民百姓。”


    豹兒說:“老爺爺,這真的不關王大伯的事,他隻好奇地想弄清我們。”


    “不關他的事,關誰的事了?關我老叫化嗎?”


    豹兒心裏說:當然關你的事啊!誰叫你跟商大叔賭的?他怕說出來,老叫化火氣更大,便說:“老爺爺,那關我的事好了!”


    “關你的事?你到底是豹小子,還是少掌門人?”


    豹兒愕然:“老爺爺,你剛才不是認出我們來了嗎?”


    “不錯,不錯!我老叫化認出你是點蒼派少掌門。”老叫化又指著苞兒,“他是豹小子,對不對?”


    豹兒說:“老爺爺,你認錯人了!”


    “我老叫化會認錯麽?”老叫化轉對商良問,“你說說,我認錯了沒有?”


    商良一聽,感到不妙,因為剛才坐下喝酒時,豹兒和苞兒不知有沒有走亂了,現在連自己也分不出誰是誰來,說老叫化沒認錯嗎?萬一認錯了,不中老叫化圈套?不禁猶豫起來,在暗暗打量著豹兒和苞兒。


    老叫化追問:“咦!你怎麽不回答?”他轉問王向湖,“你說,我剛才認錯了沒有?”


    王向湖說:“你當然不會認錯啦!”


    “你怎麽知道我老叫化不會認錯了?你問過他們嗎?聽到他們承認自己是豹小子還是少掌門?看過他們的身體沒有?”


    “這——卻沒有啊!”


    “你這個公證人是怎麽做的?一沒看過;二沒聽到他們自己承認是,就判斷誰輸誰贏?”


    王向湖隻好說:“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可我相信你老的看家本領。”


    老叫化問商良:“跑買賣的,你說呢!”


    商良笑了笑:“你剛才說誰是豹兄弟呀?”


    老叫化—下伸手抓住了苞兒:“我老叫化剛才說他是豹兄弟。”


    商良一想:糟糕!我才是真正上老叫化的當了!心裏雖然明知老叫化手中抓的不是豹兒,說老叫化認錯了!那不是自己贏了?老叫化輸了?說沒有認錯,老叫化必然要王向湖脫下衣服檢查下,那也是老叫化輸了,自己贏了!要是說老叫化第—次認的不是這個人,那又有什麽依據?因為自己現在也弄不清誰是誰了。怪隻怪當時疏忽了沒問豹兒和苞兒,也沒看他們是不是。自己高興過早了!讓老叫化鑽了這—?個空子。薑還是老的辣,自己說不過老叫化。他笑了笑:“老叫化,我們隻是玩玩,你別認真。”


    老叫化故意不明:“你說什麽?不認真?你含含糊糊承認你輸了,我贏了?要我永遠留在這船上?”“不,不!你老叫化喜歡幾時離開就幾時離開。”


    “你說我老叫化認錯了人?看家本領不行?”


    “不,不!我沒這樣說。”


    “那我老叫化贏了?”


    “好,好。我算服了你老叫化了,怪不得說鬼老靈,人老精。看來,我怎麽也鬥不過你老叫化!”


    “唔!這還差不多。”


    “不過,我的確想懇求你老叫化平安地送這群小的去點蒼,以免路上發生意外。”


    “有你兩個寶貝幹女兒不行?幹嘛還要我這個老叫化?”


    “她們怎及得上你老的武功和智慧?單是你老一出麵,那些牛鬼蛇神就嚇跑了。”


    “你別給我老叫化戴高帽,我受不了。”


    “不,不,這次怎麽也得請你老叫化幫幫忙,我今後對你感激不淺。”


    “那你幹嘛要捉弄我老叫化?”


    商良笑了笑:“老叫化,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這跑買賣的,有時耍下奸,短斤欠兩是有的,你老別見!怪。”


    莫長老笑起來:“你這是不打自招了!那你陪我老叫化喝酒,不然,我老叫化不去。”


    “行,行!我一定奉陪。”


    這時,眾人都一笑而罷,坐下來喝酒。


    船快到重慶時,商良向莫長老、王向湖一揖說:“在下的兩個觀音兵,就拜托兩位照看了!”


    王向湖說:“別這樣說,送客到埠,是我的本分,主要還是莫長老。”


    莫長老說:“噢!在岸上我老叫化還可以,論水麵水下功夫,我老叫化怎麽也不及你,你別想將責任往我老叫化身上推,主要的還是你。”


    翠翠說:“爹!你就這麽離開我們了?”


    “我要是不離開,你不怕我的耳朵受罪?”


    “爹!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們可沒有嘮叨你啊!”


    “不,不,我是說,我不回去見你們的母親,她要是尋來,我這雙耳朵就長一寸了!”


    眾人一聽,都笑起來。翠翠說:“爹!你怎麽盡說笑呀?”


    “不,不,我半點也不是說笑。最好你們今後碰上了你們的母親,給我這雙耳朵留一點情。”


    青青也說:“爹!別說笑話了!女兒希望爹一個人時,千萬別喝太多的酒!”


    “什麽,一個人不多喝?而在你們母親麵前多喝?那我就別想喝酒了!”


    青青跺腳說:“爹!女兒是擔心你。”


    “好,好,我不多喝就是。”商良說時,也不等船靠岸,便躍身落到水麵上,以幻影身法的輕功,淩波而去。


    莫長老不禁讚了一句:“好輕功!山西龍門薛家的幻影身法,真正是獨步武林。”


    青青卻說:“我這個爹也真是,不淪什麽場合,說話盡打哈哈,沒半點正經。”


    豹兒說:“商大叔性格如此,卻叫人感到隨和,願意接近他。”


    苞兒也說:“是啊!他這種性格,誰又知道他是一位武林的上乘高手?我看,對付敵人卻蠻好的。”


    翠翠說:“你們是不是想學他的樣,以後四處去騙人?”


    豹兒笑了笑:“要是我能學到他就好了!自己人不騙,專去騙敵人。”


    苞兒說:“學他有什麽不好?可惜我沒有這麽好的武功,學不來。”


    翠翠說:“你還有學不來的?你喜歡捉弄人還少嗎?她又朝豹兒說:“還有你,明明已知道我們是女孩子了,還故意裝糊塗,不也在捉弄我和青姐嗎?”


    豹兒、苞兒兩人都相視而笑了。這一對麵貌、神態相似的人,令人吃驚的是,連思維、情感也這麽接近;想法、看法也幾乎一樣。的確,他們兩年來的遭遇,也幾乎是大同小異。兩個人都曾經摔下懸崖,九死一生;兩人都給黑箭掌拍擊傷;兩人都是因女子而離開自己生長的地方。所不同的,豹兒摔下懸崖,是在未出山之前,苞兒摔下懸崖,卻是下山之後。


    豹兒的出走,是為了救段麗麗這少女,在段麗麗的影響下而離開;苞兒的出走,卻是為了逃避一個少女的婚事,事情就是這麽巧合。似乎他們在冥冥之中,有一種心靈感應似的。


    船出嘉陵江,便沿長江上遊而去,經瀘州,過宜賓,又轉入了金沙江。大概是豹兒、苞兒那多災多難的日子已過去了,這一條水路上,沒碰上什麽意外,也沒遇上什麽武林中人。


    金沙江,是長江的上源,水勢急湍,兩岸之高,有幾十丈,不但是中國,也是世界上最深的狹穀河床之一。幸而王向湖等人駕船功夫極好,一般船隻,是不敢在金沙江航行的。


    豹兒見峽穀水勢這麽險峻,擔心的問:“王大伯,能行麽,要是不行,我們上岸走陸路好了。”


    王向湖笑著說:“少俠放心,金沙江雖然險惡,但不及岷江。岷江奔流在雪山峽穀之中,號稱天險,我還不是一樣駕船任意來往?這金沙江,我才不將它看在眼裏!”


    “那辛苦大伯了!”


    “行船走水,是我們船家的事,習慣了,算不得辛苦。”


    苞兒問:“大伯,那我們在哪裏上岸?”


    “到宜川州的一個叫金江的小鎮上岸,從那裏去點蒼山最近了!”


    莫長老問:“不去虎跳峽麽?我老叫化聽人說,這個虎跳峽可好玩了!兩岸山峰相隔不到幾丈遠,老虎一跳就過去。我老叫化也想跳下看看。”


    王向湖笑著:“我勸你老別去冒這個險。”


    “什麽!?你敢欺負我跳不過去?”


    “老叫化,那裏兩岸山峰極高極險,下臨百丈峽穀,水勢之急,我沒有本事能將船駛法那裏。再說,船去了虎跳峽,離點蒼山就更遠了。”


    “那麽說,你怕死了?不敢去?”


    “不錯,不錯,我的確也真怕死。要去,你老去吧,我可不敢奉陪。”


    的確,從金江小鎮要是沿江再往北走,便要穿過玉龍雪山。那一帶,木船根本不可以航行,要用木排和皮筏子才能航行,而且隻能順水下,卻不能逆流而行。


    老叫化說:“噢!原來你這麽怕死,我老叫化隻指望你帶我去虎跳峽玩哩!”


    豹兒問:“你老人家真的想去虎跳峽嗎?”


    “你不會陪我老叫化去吧?”


    “老人家,我陪你去!”


    翠翠叫起來:“你不回點蒼山了?去虎跳峽幹什麽?”


    青青卻以懇求的目光望著莫長老,說:“虎跳峽隻是一個峽穀,四周荒涼異常,極少人煙,有什麽好玩好看的?”


    莫長老會意說:“對,對!虎跳峽沒有什麽好玩好看的,我老叫化肚餓要向人討吃也沒處討。再說,王老弟說得那麽險惡,其實我老叫化也頂怕死的。小兄弟,我不去了!要去,我們去大理洱海中的金梭島,那更好玩,好不好?”


    翠翠說:“我看什麽地方也別去,先回點蒼山才說。”


    莫長老向豹兒眨眨眼:“看,看,有這麽個小觀音,我們哪兒也別想去了!”


    苞兒說:“老人家,到了點蒼山後,你老要去哪裏,我都陪你去好不好?”


    “我老叫化回漠北,你陪不陪我去?”


    “陪!”


    青青說:“少爺,你怎麽不但心老爺和夫人掛心你的?”


    莫長老又慌忙對苞兒說:“少掌門!我老叫化剛才是說說玩的,你別當真的了!其實大理這麽好,我老叫化哪裏也不想去了!”


    船不知在金沙江上航行了多少天,終於到了宜川州的金江小鎮。王向湖說:“你們從南岸上岸,直往南走,不用一天,便可以到賓川城。在那裏住一夜,第二天便可以到點蒼山了。”


    豹兒和苞兒同時間:“王大伯,你不跟我們一塊去嗎?”


    王向湖說:“多謝了!以後有機會,我再上點蒼山拜訪點蒼掌門和兩位小俠。”


    豹兒問:“要是我以後想見大伯,去哪裏找好呢?”


    王向湖似乎有些為難的說:“我們隨水漂泊,無一定地方。這樣吧,小俠以後有什麽需要我們效力的,到宜賓城裏一間廣生藥材店打聽我們好了!我們經常為他載貨在成都、重慶一帶地方行走。這廣生藥材店可是我們的老主顧,他會知道我們去了哪裏,或者小俠給他們留下話,我們也會來找小俠!”


    最後,他們便揚手分別,取路直奔點蒼山。莫長老還沒走兩步,突然坐下說:“你們走吧,我老叫化可不想跟你們走了。”


    豹兒、苞兒、青青和翠翠都一時愕然。豹兒問:“老人家,你怎麽不跟我們走了?”苞兒問:“是不是我們有什麽得罪了你老人家?”


    莫長老說:“你們沒有什麽得罪我。”


    青青問:“那你老為什麽不跟我們一起走呀的?”


    “我老叫化想想下,我這條老命要緊,犯不著跟你們混在一塊呢。”


    四人更是愕異。翠翠問:“是不是你老害怕碰上黑箭了?”


    “我老叫化害怕他幹嘛?”


    “那你老為什麽不跟我們一塊走呀?”


    “我老叫化跟你們四個娃娃混在一起上路,那不叫人注意嗎?”


    苞兒說:“注意又怎樣了?那怕什麽的?”


    “你們不怕,我老叫化可怕。萬一碰上了眼明手快的捕快、差人,他們不疑心我老叫化拐賣人口?拉我老叫化去坐班房?”


    青青說:“哎!你老人家也真是,什麽不怕,怕起這個來!”


    豹兒說:“老人家,真是碰上了,我們不能說清楚嗎?”


    莫長老說:“官字兩個口,有他們說,還有我們說的嗎?小兄弟,你在嘉定州的事,我老叫化一聽就害怕。再說,給他們拉進了衙門,他們審也不審問,一下就將我老叫化丟進了班房,那我怎麽辦?”


    翠翠笑著:“那不更好嗎?你可以不用向人討吃的了,有現成的飯吃!”


    “這個現成飯你去吃吧!我老叫化寧可在外麵餓死也不吃。”


    豹兒問:“老人家,那你想怎樣?”


    “幹脆,你們走你們的,我走我的,各不相幹。”


    翠翠說:“好呀!你是在打退堂鼓。萬一我們四個在路上出了事,我看你老怎麽向我爹交代。”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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