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小蘭見了那個趣怪青年,不知怎麽辦才好。可是青年睜眼一看見小蘭,也像見了妖怪的,嚇了一跳了起來,問:“你,你,你怎麽還沒有走的?看著我睡幹嗎?”


    小蘭說:“你別給我扮豬吃老虎了!你到底是人還是妖怪?”


    趣怪青年愕然:“我明明是人,有手有腳,怎麽會是妖怪了?”


    “你要不是妖怪,怎麽躺在這裏睡了?”


    “不是你叫我睡的麽?”


    “我幾時叫你睡了?”


    “喂!你這刁蠻小妹妹,怎麽說話不算話的?你要我站在這裏不動,不準我跟在你後麵走,等半個時辰才準走,又說不管我站也好,坐也好,睡也好都行。現在我睡了,你怎麽又走回來看我?你想要我在這裏等多久才能走?”


    “你看看,你是睡在原來的地方嗎?”


    趣怪青年不由打量起四周來,感到茫然不解,摸摸自己的腦袋,迷惘地說:“不錯,不錯,是有點不像原來的地方。原來的地方,好像隻有一顆樹,怎麽一下生出多的樹來了?這是怎麽一回事?”


    “你還想給我裝傻扮懵嗎?這離你原來睡的山坳,至少也有二三十裏了。”


    “那麽我怎麽會在這裏睡了?”


    “你問我,我問誰去?”


    趣怪青年怔了一會,敲敲自己的腦袋,像恍然大悟地說:“是了!是了!一定是我的夢遊症發作了!”


    “夢遊症?”


    “是呀,我從小得了這麽一個怪病,往往睡著了就發夢,會莫明其妙爬起來走動,醒過來時,就什麽也不知道了。看來我一定是發夢時跑到這裏來睡了!”


    “真的?”


    “真的,真的,小妹妹,我絕不騙你。記得有一次,我夢遊症發作起來,竟然跑到高高的懸崖上睡著了,醒來時嚇了一跳。要是我一翻身,那一掉下懸崖摔死了?”


    “那一次怎麽沒摔死你?”


    “小妹妹,你怎麽這般毒狠嗬!我摔死了,對你有什麽好處?”


    “起碼世上少了你這麽一個妖怪。”


    “喂!你怎麽口口聲聲說我是妖怪了?我像妖怪嗎?你見過妖怪嗎?”


    “我才不跟你胡說八道呢。你苦苦纏住我,緊緊盯住我放,你到底想幹什麽?”


    “你想知道?”


    “說呀!”


    “好好!我明人不做暗事,你將你背的包袱和包袱中的所有金銀珠寶,全數給我,那我以後就不再跟著你了。”


    “原來你是一個小妖怪,是一個小強盜。你想我會給你嗎?”


    “小妹妹,你現在不給我,到時你想給我,我也不要了!”


    “你想得真開心,別說現在,就是將來我也不會給你。”


    “你不後悔?”


    “我後悔什麽了?”


    “後悔沒將你包袱中的金銀珠寶給我呀!”


    “去你的!”小蘭一下拔出劍來,“小強盜,你最好跑得遠遠的,不然,我真的會殺了你。”


    “看來,你這把劍還真的管用嗬!”


    小蘭不再搭話,一劍揮出,趣怪青年一閃而避開,笑著說:“好好!我走,你千萬別後悔了!”


    “誰跟你嬉皮笑臉的?你走不走?”


    “對對,我應該走了!”


    驀然間,樹林中有人大喝一聲:“你們倆,誰也別想走了!”跟著,有四條大漢一下從樹林深處閃了出來,一個個挽刀提棍,短打束腰,神態凶惡,霎時間便將他們倆包圍了起來。最後閃出來的,大約是這一股山賊的首腦,神態更是凶惡,一臉如針紮般的絡肋短須,濃眉突睛,敞開的上衣露出胸口一叢可怕的胸毛,他身後跟著的是兩名持刀的勇士。


    這個匪首,諒是經常出沒在英德,清遠一帶最為凶殘的江中鱷,他所掠劫過的地方,幾乎沒有一個人能活下來。江中鱷手下有兩股人,一股由獨眼老賊率領,專搶劫水上人家和過往的船隻,出沒在北江一帶水麵上。一年多前,獨眼老賊碰上了聶十八,給當時隻會兔子十八跑的穆家短刀法的聶十八殺得大敗,連獨眼老賊也身受刀傷,手下兄弟,十去八九,最後獨眼老賊也身受刀傷,手下兄弟,十去八九,最後獨眼老賊帶著二三個水賊落荒而逃,有好一段日子不敢在北江一帶水麵上露麵。經過這次挫折,獨眼龍勢力已不及其他兩股水賊了,最後還得靠江中鱷再派了八九個懂水性的弟兄來,才開始活動。


    另一股人,便由江中鱷親自率領,出沒在荒山老林中,白天除了攔路搶劫商人和旅客之外,夜裏,便竄到一些小村小寨打劫,所過之處,真是雞犬不留。寸草不生,沒有一個人能活著留下來。半年多前,江中鱷帶領人馬洗劫一處山寨時,剛好碰上了路過這裏的武當派白龍劍的白少遊少俠和崆峒派的秦一峰少俠,兩人見這一夥匪徒死的死,傷的傷。這兩位少俠仍緊追不舍,直搗江中鱷的老巢,將他的老巢一窩端了,夷為平地。但可惜的仍讓江中鱷帶著十多個殘匪逃跑了,竄到陽山、連山兩縣交界的深山大野中躲藏起來,直到打聽到白少俠、秦少俠的真的離開了,才敢出來活動。但是老巢已毀,而且勢力大不如前,跟來的十多個弟兄,負傷的就有七八個,能用的不到九個人,他不敢像以前那樣明目張膽打家劫寨了。陽山、連山一帶民風剽悍、獵戶極多,一個個都多少有兩下功夫,一旦激起民憤,恐怕連藏身之地也沒有。故江中鱷隻好幹些攔路搶劫的勾當。但他死性不改,仍殘忍如故,殺人如麻,作案後往往毀屍滅跡,因而不為江湖人士注意,以為這個凶殘的匪首,不知逃到哪裏去了。


    昨天,江中鱷接到耳目的報告,說有一隊商人,準備從連山縣城出發,途經陽山,清遠,南下廣州,他聽了大喜,昨天半夜裏就拉隊出來,悄悄地埋伏在這一片樹林中,準備將商隊洗劫一空。他挨了大半夜蚊叮蟲咬,好不容易挨到天亮,等候商隊的到來。不知什麽原因,商隊突然改變了路線,不走陽山,改走乳源到韶州,然後才從韶州走大道,直下廣州。他知道後大失所望,不但失去了一次發財的好機會,還白挨了一夜的山蚊。不料這時,小蘭卻闖了來,他初時認為一個小丫頭,沒有什麽油水。但聽了她和那青年小子的對話,才知道這個小丫頭背的包袱竟有金銀珠寶。他也見到這小丫頭身背利劍,正要對付那個想劫她財物的小強盜,暗想:就想你這小丫頭會兩個功夫,也敵不過老子手中的這把刀。何況自己還有六個弟兄,難道還打發不了一個小丫頭?於是便下令攔截小蘭和那個小強盜,一個也不準走。


    趣怪青年一見湧出了七個凶神惡煞的山賊,眨眨眼對小蘭說:“好啦!這下你的金銀珠寶給我也不敢要了!你去對付他們吧!”


    小蘭說:“我看你們是一路的,你以為我不知道麽?”


    “你這不冤枉人嗎?”趣怪青年轉對江中鱷說:“你們人多,我隻有一個人,看來這一條財路,我隻好暫讓給你們了!”說著就想走。


    江中鱷喝一聲:“你想走?”


    “喂!朋友,你不會連我也劫了吧?我身上可沒有銀兩呀!”江中鱷說:“看你不出,年紀不大,卻居然敢一個人出來行劫,可謂膽大包天了,夠勇氣,有膽量。”


    趣怪青年一笑:“大王,在下出來混口飯吃,隻好這樣了,見笑!見笑!”


    “好!算老子今日格外開恩,你留下來跟隨老子,當我手下的小廝,有你好日子過的。”


    “我跟隨你?”


    “你跟隨老子不好?”


    趣怪青年搖搖頭:“我一個人自由自在多好!跟隨你在一帶窮山頭亂轉,有什麽好?對不起,多謝了!”


    江中鱷一瞪眼:“你不願跟隨老子?”


    “朋友!我們最好還是各行各的路好,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行我的獨木橋,各不相犯,以免傷了和氣。”


    小蘭一直在一邊凝神戒備。初時她以為這個小強盜與這夥山賊是一夥人,聽了他們的對答,才明白他們不是一條道上的,便略為放心。她對這一夥山賊並不擔心,大不了一走了事。但對這個行為古怪的少年卻暗暗擔心了。這人的武功她不清楚,但他的輕功實在是不可思議,起碼比自己的輕功高,不然,他不可能悄悄追上自己,而且還跑到自己的前麵去了。現在她見小強盜與這夥山賊發生了衝突,心想,這太好了!我加把火,挑動他們互相火拚,由他們鬥得兩敗俱傷,我最後才來收拾好了。小蘭原是個聰明伶俐的小姑娘,膽子更大,她略略想了一下,對趣怪青年說:“若想免傷和氣,你將你身上的金銀珠寶全交給了他們,那不是不用傷和氣了麽?”


    趣怪青年愣了愣:“你怎麽知道我身上有金銀珠寶的?”


    小蘭本來信口開河地胡說,誰知胡說胡中,看這小強盜的口氣,顯然他身上真的有金銀珠寶,給自己胡說中了,便一笑說:“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其實你身上的金銀珠寶,比我包袱裏的還多,你怕我不知道麽?”


    趣怪青年叫起苦來:“你不是存心要害我麽?這簡直是要我的命了!”


    “誰叫你貪心不足,自己分了比我多的金銀珠寶,一路還打我的主意。現在,該你有報了!”


    “喂!你怎麽胡說八道了?我幾時和你分金銀珠寶了?”


    “到了這時,你還想瞞人嗎?昨夜裏,你明明從一戶富貴人家偷了不少的金銀珠寶出來,給我碰上了,才分給我這麽一點。好了,這些金銀珠寶我也不要了!就給你回去,你去和這些朋友打交道好了,不關我的事。”


    小蘭說著,真的將自己的包袱拋給了這個趣怪青年,其實她包袱裏隻是一兩套洗換衣服,根本沒有什麽金銀珠寶。零用碎銀都放在懷中,沒放在包袱裏。小蘭這一舉動,主要是要挑起他與山賊的交鋒。就算這個小強盜不要,交給了山賊,山賊打開包袱一看,裏麵根本沒有什麽金銀珠寶,準會激得大怒。小蘭更可以火添油,會故意說:“咦!你這小強盜,幾時將分給我的金銀珠寶偷去了?”不怕他們不廝殺起來。


    趣怪青年接過包袱怔了怔:“你,你,你怎麽這時才給我?”


    小蘭說:“這下你該心滿意足了吧?”


    江中鱷一聲獰笑:“給老子將所有的金銀珠寶都拿出來!”


    趣怪青年說:“朋友,別那麽不講規矩,你知不知道我們是什麽人?”


    江中鱷一瞪眼:“你們是什麽人?”


    “我們是江湖上人稱的雌雄小飛賊!”


    小蘭嚷起來:“誰跟你是雌雄小飛賊了?”


    “不錯!不錯!小飛賊不好聽,那就叫雌雄小飛俠吧!”


    江中鱷說:“什麽小飛賊、小飛俠的,老子沒聽聞過。”


    “什麽?我們的英名你也沒聽聞?看來你隻不過是山溝裏的無名小輩,怪不得不懂江湖規矩,黑吃黑了!”


    “小廢話,給老子將金銀珠寶交出來!”


    小蘭說:“你要金銀珠寶,問他要好了,不關我的事,我走啦!”


    “你也不準走!”


    小蘭問:“什麽?我也不準走?”


    趣怪青年說:“小妹妹,你別異想天開了,你知不知道我們碰上的是什麽人?”


    “他是什麽人?”


    “他過去是江中鱷,專在英德、清遠一帶打家劫舍,攔船殺人。不知怎麽跑來這裏攔路搶劫,變成山中龜啦!”


    “他就是那個異常殘忍的江中鱷?”


    “不是他又是誰?所以小妹妹,你小心了!他是錢也要,人命也要,他可不是一般的草寇。”


    江中鱷嘿嘿冷笑:“既然你們知道了老子的大名,還不跪下來向老子求饒?”


    “小妹妹,你向不向他叩頭饒命?”


    小蘭問:“你呢?”


    “我要是向他叩頭饒命,那還叫小飛俠嗎,不成了小飛蛇了?”


    江中鱷說:“看來你們是不想將金銀珠寶交出為來了!”


    趣怪青年說:“我們辛辛苦苦得來的金銀珠寶,會這麽容易交給你嗎?”


    江中鱷說:“那你們別怪老子心狠手辣了!”他喝著四個匪徒“上!給老子將這兩個什麽雌雄小飛俠拿下來!”


    一個匪徒問:“江爺,要活的還是要死的。”


    “他們反抗,就給我劈了!”


    四個如狼似虎匪徒,兩個去對付圓臉趣怪青年,兩個來捉小蘭。江中鱷以為這麽兩個未成年的孩子,若是自己的四個弟兄出手,那準是手到拿來。可是很快地他不禁傻了眼。兩個捉拿黃毛丫頭的弟兄,稀裏糊塗的,自己人竟打起自己來了,拿刀的弟兄捅傷了提棍的弟兄,提棍的弟兄一棍卻打斷提刀弟兄的腰,結果兩個都雙雙翻倒在地上爬不起來。


    江中鱷這個土匪頭子,才真正的愣了眼,暗想,這小丫頭,她抖的是什麽劍法?怎會弄得自己手下的兩個弟兄互相廝殺起來的?他哪裏知道,小蘭施展出來的,是太極兩儀劍法,善長借力打力;而他的兩個手下,隻是粗魯凶狠的山賊,根本不了解這門上乘劍法的奧妙,憑著自己的凶狠用力去拚殺,哪有不上當的?所以很快給小蘭輕輕打發掉。


    小蘭可以說是第一次一個人在江湖上行走,從來沒有實戰交鋒的經驗。現在驟逢兩條大漢如暴風驟雨向自己進攻,在這生死關頭之下,她咬著牙關,盡力迎敵了。初時,她不過以求自保而已,更不了解太極兩儀劍法的巧妙。誰知出手兩三招:便見成效,引得敵人自己殺傷了自己人,不由大喜,信心增加了。她暗想:原來夫人教我的這套劍法這麽神奇,怪不是老爺見了我抖出來這套劍法後,說四五條大漢不能接近我的身邊了。


    江中鱷見到去捉小丫頭的兩個手下,莫明其妙地互相殘殺起來,感到不可理解。當再看到那兩個手下去捉那個什麽小飛俠時,更是驚震得說不出話來。不知幾時,這兩個弟兄早已倒在血泊中了,一動也不能動,看來早已魂歸地府。要是說去捉小丫頭的兩個小弟兄,稀裏糊塗地倒地,而去對付這個小飛賊的弟兄,更死得莫有其妙。江中鱷看不出剛剛小飛賊是如何取了這兩個手下人命的。


    趣怪青年殺了兩個山賊後,對小蘭笑著說:“看來你這把劍還真的管用。”


    小蘭也笑了:“現在你知道它管用了吧?”不知怎麽,小蘭對這個捉弄自己的圓臉青年有好感了。


    “小妹妹,小心,這條江中鱷恐怕要親自在出馬了。是你去對付他,還是由我來對付他?”


    “你手中沒刀沒劍,行嗎?”小蘭言外之意是說自己來對付這個賊頭了。


    趣怪青年笑道:“你別看小了我這一雙手,說不定比你的利劍還管用。”


    趣怪青年轉向驚愕的江中鱷說:“喂!江中鱷!不!我現在叫你山中龜,你是向我們雌雄小飛俠跪下求饒命呢?還是想去鄆都城玩?”


    小蘭聽到他老是說雌雄小飛俠,感到不是滋味,誰跟你是雌雄小飛俠了?但為了對付這個凶殘的土匪頭,隻好暫時不作聲,由他胡說去,等打發了這個土匪頭才說。


    江中鱷一向以凶悍殘忍出名,就是武當派的什麽白少俠等等人來端了自己的老巢,也沒有求饒的份,戰不了就跑。向兩個男女小孩子叩頭求饒命?那自己今後怎麽在江湖上混飯吃?


    驚愕過後,江中鱷勃然大怒:“小子,老子今天跟你拚命了!”他又吼著自己身後的兩名勇士,“你們上,去將那個小丫頭砍了!”


    兩個勇士應聲而上,直撲小蘭,而江中鱷將自己手中的一把砍刀一擺,劈頭蓋腦向趣怪青年劈來,一場惡戰,頓時在林中展開。


    兩個勇士似乎比剛才的兩個匪徒武功高一籌,刀勁淩厲,分前後向小蘭進攻。小蘭凝神應戰,抖展出太極兩儀劍的精湛絕招來。小蘭這時的武功,雖然不敵武林中的任何一流高手,但卻比當年鬼嫗初學劍法時的武功高多了。而這兩個勇士,武功頂多與過去老蓬頂的悍匪徒差不多。所以交鋒七八招後,一個勇士亡命進刀,給小蘭的劍光一轉,一下就在他手臂上添了一道劍痕,嚇得他縱了開去;另一勇士從她身後一刀劈來,她劍勢一轉,借力打力,他的刀立即被帶去了另一邊,人也向前趔趄幾步,幾乎翻倒上。等到他站穩想轉身進招時,小蘭的利劍已迅若電閃,劍光閃過之後,這個山賊一聲慘叫,鮮血迸出,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另一手臂受了傷的山賊嚇得心膽懼裂,哪裏還敢交鋒下去?連江中鱷也不管了轉身拚命地向樹林深處飛奔而去。


    小蘭想縱身追趕,正在與江中鱷交鋒的趣怪青年一見急叫道:“小妹妹,窮寇入林,千萬莫追。”同時一邊閃開江中鱷的刀式與江中鱷交鋒,仍然沒分勝負。因為他一邊交鋒一邊擔心小蘭有危險,一心二用,自然不能取勝了。加上江中鱷武武不錯。刀法雖不是上乘,卻刀法純熟,凶悍威猛,不能不先避其銳。


    小蘭聽這趣怪青年一說,也猛然停住腳步。夫人也曾叮囑過,千萬別追逃入樹林深處的敵人,因為敵人在暗,自己在明,是十分危險的,除非自己的輕功十分好才可以。於是她便回轉身來,不去追趕了。


    趣怪青年見小蘭沒任何危險了,便放心對敵。他身形縱上躍下,奇詭莫測,掌影重重,似乎四麵八方都是他拍出的掌,而掌勁比江中鱷的刀勁還淩厲。小蘭看得驚愕了:這個小強盜是哪一門的武功?她正想著,隻聽“蓬”的一聲悶響,江中鱷那碩大的身軀,橫空飛了起來,口中噴出一股鮮血灑向空中,摔下來時,已是一具不會動的屍體了。趣怪青年這一重掌拍出,力不下千斤,就是一塊巨石,也可以拍飛拍碎,何況一個人血肉之軀,怎能不登時斃命的?


    小蘭還擔心這個土匪頭沒死,想奔過去補上一劍,殺了這凶殘成性的賊頭,趣怪青年說:“你不用過去了,他已經跑到鄆都城去見閻王啦!”


    小蘭一怔:“你一掌就拍死了他?”


    “給我重掌拍中的,恐怕沒有人能活下來,你不相信,不妨去看看。”


    小蘭不由遠遠看了江中鱷一下,見他的確是死了,驚愕地說:“你這一掌好重嗬!一個牛高馬大的漢子,一掌就給你拍死了,你這是什麽掌法的?”


    趣怪青年眨眨眼說:“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掌法。”


    “你練掌法不知道?”


    “是呀!”


    “你不說罷了,鬼才相信你會不知道。”


    趣怪青年笑了笑:“小妹妹,這下好了!殺了這個凶殘的江中鱷,今後我們雌雄小飛俠的名氣,就在這一帶打響了!”


    “鬼才跟你是雌雄小飛俠!”


    趣怪青年愕然:“我們不是雌雄小飛俠?”


    “你是你,我是我,你別將我跟你扯到一塊上去。”


    “你不願跟我在一起?”


    “你別臭美了!誰跟你在一起了?”


    “我們不在一起,那雌雄小飛俠不就沒法叫了?”


    “我看你一身邪裏邪氣,什麽雌的雄的,你再胡說,我可惱啦!”


    “那我們叫什麽好?”


    “我沒時間與你胡說八道,快將我的包袱給回我,我要趕路了。”


    “包袱?你不是給了我麽?怎麽又要回去?”


    “誰給你了?”


    “那你剛才為什麽拋給我?”


    “那是我故意逗你的!你以為包袱裏真的有什麽金銀珠寶嗎?”


    “沒有?”


    “裏麵隻有我一兩套洗換的衣服,你不會連女孩子的衣服也要吧?你真的要,我給你好了!”


    “不不!我要女孩子的衣服幹什麽?”


    “那你將包袱給回我呀!”


    趣怪青年好像不情願將包袱交回給小蘭似的,歎了一聲說:“看來我這一趟,不但是白跑了,也白費勁,結果什麽也沒有得到。”


    “你真的想要金銀珠寶?”


    “我要金銀珠寶幹嗎?我身上有的是。”


    “你真的有?”


    “你不信?我拿出來給你看看。”趣怪青年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刺繡精美的荷包,打開給小蘭看。小蘭一看,一下驚訝住了,荷包裏有幾顆光華閃閃的大珍珠,還有不少的金葉子和金豆豆,她睜大了眼睛:“原來你真的有呀!”


    “小妹妹,你要不要?我可以分一些給你。”


    “我不要。”


    “哦?你為什麽不要?”


    “你這是賊贓。”


    “什麽?賊贓?”


    “不是賊贓是什麽?我要,那不髒了我的手,要了,我不成了真正的雌雄小飛俠了?”


    “嗨!你以為這真是賊贓嗎?”


    “不是,你哪裏來的這麽多金子和珠寶?”


    “你以為我真的是什麽小強盜、小飛賊了?”


    “你就是好人也有限。”


    趣怪青年給小蘭弄得啼笑皆非:“好好,我好人有限,不過我告訴你,這些都是我家的東西。”


    “你既然有這麽多東西,那你還想要什麽?”


    “我——!”趣怪青年神情古怪地看了看小蘭,嘴唇動了動,沒說出話來。


    小蘭說:“嗯!你說不出來吧?我看你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還想得到更多的金銀珠寶!”


    趣怪青年苦笑了一下:“罵得好!不過,我要的不是金銀珠寶,而是這世上一件最珍貴的東西,我今天得不到,我想我以後會得到的。”


    “最珍貴的東西?哪是什麽?”


    “現在我不能告訴你。”


    “好呀!你不告訴我,我還不想聽呢!你礙了我太多的時間了,我要趕路啦!多謝你助了我一把。殺了這一夥山賊。”小蘭說完,便匆忙趕路了。


    她在離陽山縣城五裏多的大道上,迎麵碰上聶十八和盛和飯店的一位店小二。小蘭驚喜地奔了一上來:“少爺,你怎麽在這裏了?夫人呢?”


    店小二說:“蘭姑娘,夫人和小主人見你這麽久沒趕來,擔心你會不會在路上出事,特意出來看看。”


    小蘭說:“多謝夫人和少爺了,我的確在路上出了一點事。”


    聶十八急問:“出了什麽事?”


    “我碰上了江中鱷一夥山賊了!”


    聶十八一怔:“江中鱷?”這個名字,自己似乎在哪裏聽過似的。


    店小二卻驚震了:“蘭姑娘,這是一個十分凶悍和生性殘忍的山賊頭子嗬!”小蘭說:“放心,這江中鱷已經死了!不能再為害別人啦!”


    店小二更是驚喜,訝然問:“蘭姑娘,你殺了他?”


    小蘭說:“我們回去吧,要不,夫人等急了。”聶十八說:“不錯,們先趕回去,別叫母親擔心。”


    於是他們很快回城裏,走入盛和飯店內院。鬼嫗一見小蘭便問:“丫頭,你怎麽這時才趕來?走不動了麽?”


    聶十八說:“媽!小蘭在路上碰上江中鱷這一夥山賊了!”


    鬼嫗愕然:“江中鱷一股無人性的匪徒,在大半年前,已給武當派的崆峒派的兩位少俠,擊得潰不成軍,連老巢也給端了。人們傳說他已死了,怎麽會在陽山縣內出現了?”


    “夫人,婢子也不知道他怎麽會在陽山縣出現的。”


    “丫頭,你與他們交鋒了?”


    店小二在旁說:“夫人,蘭姑娘殺了江中鱷,為這一帶的百姓除了一大害。”


    鬼嫗似乎不相信,說:“丫頭,以你目前的武功,與他單打獨鬥,或許有可能勝他,要殺他恐怕不容易。要是一夥山賊,你能自保已算不錯的了!”


    “夫人說對了,殺他的不是婢子,是一個自稱小飛賊或者小飛俠的人,婢子隻殺死挑傷了四個山賊。”


    “哦?小飛賊?小飛俠?這可在江湖上沒聽說過有這麽一個人。丫頭,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夫人,我看他一身邪裏邪氣,比少爺年紀小,比婢子大不了幾歲。可他的輕功和掌法實在的俊,一掌就將江中鱷拍死了!”


    “哦!丫頭,他怎麽邪裏邪氣的了?”


    小蘭便一五一十將自己如何碰上這個小飛賊,小飛飛賊又怎麽跟蹤自己,捉弄自己,以後又怎麽與山賊交鋒等等經過,老老實實幾乎一字不漏地說了出來。鬼嫗沉思不語,聶十八聽了卻十分驚奇,問:“媽,這是什麽人?是好人還是壞人?”


    鬼嫗說:“是好人是壞人我們不能一口去肯定。要是從好的方麵去想,這恐怕是一個遊戲人間的小奇人,對小蘭沒有惡意。說不定他真的在暗中保護了蘭丫頭,從壞的方麵去想,那就十分可怕了。”


    聶十八一怔:“媽!他怎麽可怕了?”


    “孩子,最近一段時期,嶺南出現了不少的神秘人物,都與藍美人的事有一定的牽連。這個自稱小飛賊的人,為人亦正亦邪,說不定他是神秘人的其中一個,有意接近小蘭的,探聽我們的虛實。”鬼嫗說到這時,問小蘭:“丫頭,他有沒有向你打聽什麽的?”


    “夫人!沒有嗬!”


    “沒問幽穀的事?”


    “沒有!他隻是存心捉弄我。”


    “唔!丫頭,不管他是好人壞人,我們都得提防他一點。”


    “夫人說的是,我看他沒有一句話是真的,嘻嘻哈哈,盡有說胡話,所以我一句話也不聽他的。”


    聶十八問:“你怎知道他沒一句是真的了?”


    “他說他是陽山縣人,我聽他的口音,不但不是陽山縣人,連嶺南人也不是。他向那夥山賊說我和他是什麽雌雄小飛賊、小飛俠,鬼才同他是雌雄小飛俠呢。”


    鬼嫗聽了好笑:“丫頭,別說了,快吃飯吧。吃完飯,我們還要坐馬車趕去廣州,現已經是午時了。”


    “是,夫人。”


    飯後,他們主仆三人略為休息,便登上一輛早已準備好的馬車。為了不引人注意,馬車並不停在飯店鋪麵的大街上,而是停在店的後門內巷中。小蘭隨同夫人上車,偶然抬頭一看,隻見對麵牆頭的一棵樹上,那個小飛賊正悠閑地坐在一枝橫枝上,朝自己微笑。小蘭不由“呀”了一聲,鬼嫗問:“丫頭,你怎麽了?”


    小蘭輕聲說:“夫人,那個戲弄我的小飛賊,正在對麵的一棵樹上呢!”


    “哦?”鬼嫗抬頭一看,對麵樹上哪裏有什麽人?連鳥兒也沒有一隻,小巷的兩頭,也空無人影。鬼嫗說:“丫頭,對麵樹上幾時有人?”


    小蘭再看,小飛賊果然不在樹上,一時間怔住了:“夫人,他剛剛還在樹上的,怎麽一下不見了?”


    “丫頭,你是不是多心眼花,看錯了?”


    “夫人,他剛才真的在樹上呀,婢子絕不會看錯了的。”


    “那麽說,這個小飛賊的機靈和輕功,高得出乎的意料之外了。”


    的確,以鬼嫗這時的功力,已是中原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內力相當的深厚,別說是一個人,就是一隻鳥飛上飛落,她也察覺出來。可是小飛賊的離去,她居然察覺不出來。總不會這個小飛賊的輕功,也到了像自己的境地,身如輕煙淡雲,一閃而逝,其快如電,沒弄出半點響聲來?要是這樣,這個小飛賊絕非等閑之輩,更加要提防他了。


    這時,聶十八和馬車夫和張勇也出來了。聶十八母親和小蘭一臉的驚疑之色,問:“母親,出了什麽事了?”


    “聶兒,剛才蘭丫頭說,那個小飛賊在對麵圍內的一棵樹上出現了。”


    聶十八、張勇和馬車夫都怔住了。聶十八往對麵樹上望去,問:“現在呢?他在了哪裏了?”小蘭說:“一轉眼,我不見了他的人影。”


    張勇說:“夫人,我躍上牆頭看看。”


    鬼嫗說:“別上去,去了也沒有用。這個小飛賊的輕功實在好,人更機靈,他的離開悄然無聲無影,連我也察覺不到,說不定這時他早已遠了。老張,對麵人家是不是原來的那一戶財主人家?”


    “是!”


    “唔!今後你可多留心這一戶人家,但不可去驚動他們。”


    “夫人,小人知道。”


    鬼嫗對車夫說:“剛才那個小飛賊在這裏出現過,你再仔細檢查一下車內車外,就是拉的兩匹馬,也要檢查一下,看看有什麽異樣。”


    車夫將車和馬匹,都仔細地檢查了一遍,說:“夫人,沒有什麽異樣。”從外表上看,這輛馬車與其他的馬車沒有什麽不同隻是寬大了一些,但車內布置卻十人分舒適,坐墊是富於彈性的軟墊,不怕顛簸,可坐可躺,車內還有一張小小的矮方桌,可擺放東西。車內準備了食水和食物,不用在中途下車進餐。車窗垂下精致的竹簾,從車內可看到車外,則車外完全看不到車內的人。


    這輛馬車特為幽穀大院的人設置,車夫更是自己人,不但駕車技術嫻熟,也身懷武功,尤善長鞭法,一鞭擊出,可將攔路搶劫的匪徒拍飛卷走。這樣的馬車,幾乎各大站都有一輛,專為自己人作長途來往之用。


    小蘭曾經跟隨夫人坐過這樣的馬車,沒感到奇,聶十八可是大姑娘上轎,平生第一次。對他來說,這樣的馬車太豪華了!這是王公貴族們才坐得起的馬車。他看著軟綿綿的坐椅,幾乎不敢坐下去,害怕坐壞了。所以他上了馬車後,不知怎麽辦才好。小蘭說:“少爺,你坐呀!”“坐?這麽好的東西,弄髒弄壞了,那不可惜麽?”


    “少爺,你以為它是豆腐麽?怎麽一坐就會壞了?再說,你的衣服也沒髒嗬!”


    鬼嫗是過來人,也十分了解聶十八的心情,說:“聶兒,坐吧,這些都是準備人坐的,不坐,那才可惜呢!你總不能蹲在馬車上不坐嘛,直不是自己找自己辛苦?好的馬車,不一定是達官貴人才配坐,我們也一樣可以享受,沒有什麽不同。”


    “是!”聶十八便坐下來,感到十分的舒服。他總感到,坐馬車是一種浪費,尤其是坐這樣舒服的馬車,更是浪費。他一向坐慣了草墩、石頭和木凳,他寧願跑路,也舍不得花錢去坐馬車的。


    馬車夫在車頭上說:“夫人,你們坐穩了!”跟著他努的一聲,轉身韁繩一抖,馬鞭一揮,在空中“叭”的一下,馬車便奔出了內巷,轉出大街,直出南城門口,朝清遠縣而去。


    鬼嫗對聶十八說:“聶兒,初時,我也像你一樣,什麽都舍不得花,但你爺爺給我講了一個故事,對我的啟發很大。”


    “哦?爺爺講了一個故事?”


    “爺爺說有一個人買了一雙靴子舍不得穿,十分的珍惜,所以他在山間走路時,往往將靴脫下來背在肩上,寧願自己赤著腳走路,以保護靴子免受損壞。”聶十八說:“他怎不買雙草鞋穿?”


    小蘭一雙眼睛本來老盯著車後的窗口,聽了後問:“夫人,以後呢?”鬼嫗笑著說:“以後他雙腳給小石頭劃傷了,想穿靴子也不能穿啦。”


    小蘭說:“夫人,這個人怎麽這樣傻?”


    “是呀!他要是不傻,就不會這樣幹了。靴子是和來保護腳的,他顛倒過來,用自己的腳去保護靴子。”


    聶十八說:“媽,我明白了。”


    小蘭說:“夫人,那麽說,我媽也做了一件傻事。”


    “你娘做什麽傻事”


    “她有一塊極好的衣料,一直舍不得用和來做衣服穿,也不知收藏了多久。可是當她想拿出來做衣服時,一看,已不能用啦。”


    聶十八問:“怎麽不能用了?”


    “全黴爛了,少爺,你說能用嗎?連做抹布也不行。所以我媽以後學得聰明了,凡是買了的東西,就應該用,別怕可惜了。”


    聶十八默然不出聲。鬼嫗說:“當然,我們不能一味的去追求物質上的享受,像有錢的子弟那麽揮霍無度,暴殮天物,但也不能像苦行僧一樣的過日子,有條件時,該享受時,還是應該享受,別像孤寒財主,有錢舍不得花,結果,反而是最大的浪費。”


    不知怎麽,小蘭的一雙眼睛,又望著車後窗口外的景物了。鬼嫗問:“丫頭,你看什麽?”


    “夫人,我擔心那個小飛賊會跟蹤而來。”


    “哼!他要是敢跟蹤而來,我叫他有好看的。”


    “夫人,你不會殺了他吧?”


    “那就要看他跟蹤我們是什麽用意了,丫頭,你害怕我殺了他?”


    “夫人,我不知怎麽說才好。”


    “你是不是喜歡這個小毛賊了?”


    “哎,我喜歡他幹嗎?他邪裏邪氣的,說話沒半句真的。不過,他好像不是什麽凶惡的人,與那些搶卻殺人的凶賊不同,也不同四個月前來犯我們的那一批朝廷鷹犬們的。”


    聶十八也點頭說:“媽,我看這個小飛賊也不是什麽壞人。”


    “哦,你敢肯定他不是壞人了?”


    “媽,我從他殺江中鱷,勸小蘭窮寇莫追這兩件事情看,他恐怕是一個愛捉弄人的奇人。因為我以前也給穆家姐妹和邢天燕姐姐捉弄過,可她們都是俠義人物。說到邪,我看刑天燕姐姐姐比這個飛賊更邪。”


    小蘭好奇地問:“少爺,你怎麽給她們捉弄的?”


    聶十八便將穆家姐妹和邢天燕、小雪怎麽捉弄自己的事一一說了出來。小蘭聽得咯咯地笑:“少爺,你是一個老實人,要是我,才不相信她們當時的胡說八道哩!”


    “不過,她們都是真正的俠義人士。我看,這個小飛賊,好像也是這一類的人。”


    鬼嫗說:“要是這樣就好了。不過,我們還是小心一點的好,有時好人壞人,不是一下就可以看得出來。”


    黃昏日落時,馬車到了清遠縣城的郊野,車夫向鬼嫗請示:“夫人,我們是連夜趕路,還是在城裏投宿?”


    鬼嫗問聶十八:“你看呢?”


    聶十八想了一下說:“媽!我看人雖不累,馬也恐怕跑累了,何況在夜裏趕路也易出事,我們到城裏投店住宿好不好?”


    “聶兒這樣說,我們就在清遠住一夜好了,橫豎我們也不急趕去廣州的。進城吧!”


    “是!夫人。”馬車夫將馬鞭一揮,便趕馬進城,最後在一間叫“飛霞客棧”店前停下來,店內的店小二慌忙奔了出來迎接。鬼嫗問:“有沒有清靜上好的房間?”


    “有!有!夫人請隨小人來。”


    這一間飛霞客棧,其實也是幽穀大院開的,鬼嫗這樣問,是為了不讓外人注目而已。小蘭下車時,忍不住四下看看,看看有沒有那個神出鬼沒的小飛賊出現,結果沒發現,她才放心了。心想:看來這個說話沒半句真的小飛賊,是不會跟蹤而來了。這樣也好,省得他來這裏給自己添麻煩,又不知怎麽的捉弄自己。不知怎樣,這個小飛賊,在她小小的心靈上,變成了去不掉,抹不了的一個陰影,想看見他,又怕看見他。


    店小二帶鬼嫗她們到一處清靜獨門獨院的樓閣裏住下。這一處獨門獨院的樓閣,除了接待幽穀大院的人住外,從沒接待過任何人,一般都是鎖著。今天中午,店主就接到了陽山飛鴿傳書,說夫人可以到清遠住,所以店主一早就派人打掃幹淨,準備了茶水、晚飯和一切應用之物。


    鬼嫗他們吃過晚飯和洗澡後,便各自回到各自的房間休息,準備明天一早動身。小蘭在床上練了一回內功後,見窗外月色甚好,一時不想睡。她頭一次用這套劍法與山賊交鋒,更感到這一套劍法的奇妙。同時更提起了她練劍的信心和興趣。當她在池邊草地上練了一回劍後,驀然發現有一條人影,立在一棵樹蔭下,似乎饒有興趣地看著自己。起初時以為是少爺聶十八在觀看自己練劍,可是細看之下,似乎不是少爺。因為少爺不可能這麽的矮小。她一時驚訝了,不會是客棧裏的小廝在偷偷看自己練劍吧?這麽夜了,不可能有外人跑到這深院裏來。


    小蘭輕喝一聲:“你是誰?”


    那人影“噓”了一聲:“別大聲,是我。”


    小蘭更怔住了,瞪大眼問:“什麽?是你?”


    “是呀!就是我呀!你沒忘記我吧?”


    這個人影,正是小蘭想看到又怕看到的古靈精怪的小飛賊,一時間呆若木雞。她感到這個小飛賊太過大膽了,居然跑到這裏來,要是讓夫人知道了,他還有命麽?


    小飛賊似乎不知道自己的死活,又說:“你的太極兩儀劍法使得不錯嗬!你是武當派的弟子?”


    小蘭對劍法是知道的,卻不知道它是武當派的劍法。這時她沒心機去理會,隻想知道這個膽大如天的小飛賊為什麽深夜跑到這裏來。在路上他跟蹤自己,可以說是圖自己的金銀.但他身上的金銀珠寶多的是,顯然並不是為偷取金銀而來。那麽圖的是什麽?想打聽自己與夫人是什麽人?那麽目的意圖何在?難道他是夫人所說的,是最近一些神秘人物中的一個小神秘者?居心用意險惡?對他真的要小心提防了。便說:“誰跟你武當文當的!你……”


    小飛賊卻側頭問:“哦?你不是武當派門下的弟子?”


    “鬼才是武當派門下的弟子。”


    “那你怎麽會太極兩儀劍法的?”


    “我怎麽會關你什麽事?我問你,你跑來這裏幹什麽?”


    “我想看看你呀!”


    “看我?我有什麽好看的?”


    “小妹妹,你當然好看啦!要不,我幹嗎老遠跑來看你?”


    小蘭對他的話是一句也不相信,問:“你現在看夠了沒有?”


    “哎!這怎能說看夠的?”


    “我不想跟你嘻嘻哈哈的,你到底深夜裏跑來這裏幹什麽?”


    “我不是說想看看你麽?”


    “就這麽簡單?”


    “還有,我想和你說話。”


    “沒別的了?”


    “我還有什麽別的了?”


    “說!你到底是什麽人?”


    “你不是知道了麽?我是小飛俠!要是你和我在一起,我們就是名副其實的雌雄小飛俠了!”


    “俠你的頭!鬼才和你在一起。”


    “小妹妹,我這麽討厭麽?”


    “你不但討厭,簡直是討厭死了!”


    “小妹妹,看來你今夜裏不大高興嗬!”


    “你深夜裏跑來,我會高興嗎?”


    “好吧!那我走,等你高興了,我再來看你。”


    小蘭突然一劍揮出,擋住了他了去路:“你這麽就想走?”


    “你不高興,我不走幹嗎?”


    “說!你到底是什麽人,來這裏有何意圖?”


    “小妹妹,你不會疑心我我想偷你們什麽吧?再說,你們沒有什麽值得我偷的。”


    “既然沒有值得你偷的,你跑來幹什麽?”


    “我不是說想看看你麽。”


    “你以為我會相信?”


    “你不相信我有什麽辦法?”


    “你真的不想說實話?”


    “你要我說什麽啊?”


    “好!你不說,那你就別想離開這裏。”


    “你要捉我?”


    “你以為我會客氣麽?”


    “小妹妹,你的劍法不錯,但恐怕你捉不了我這個小飛賊,就是想傷我也不容易。”


    “好!那你就試試。”小蘭不說話,又一招太極兩義劍法抖出來。


    小飛賊一閃避開:“小妹妹,你不是來真的吧?”


    “你以為我跟你鬧著玩麽?”小蘭一邊說,一邊出招。一連出了四五招,都叫小飛賊輕而易舉地閃開了。


    小飛賊說:“好!那我就看看你的劍在我身上管不管用了!”


    小蘭不再答話,一招又一招揮出。不知怎的,她的這一套劍法對山賊發揮了奇妙的作用,對小飛賊在卻一點也發揮不了作用。小飛賊在閃過她十多二十招後說:“小妹妹,你們別再玩了。”說時,身形驟變,迅若火花,搶進小蘭的劍光中來,一出手,就將小蘭手中的劍奪了過來,跟著又縱了開去。


    小蘭頓時呆若木雞,小飛賊急問:“小妹妹,你沒事吧?”半晌,小蘭說:“你欺負人,我去叫夫人去。”


    小飛賊慌忙說:“別叫,別叫!算我對不起你好不好?”


    “你白天在山道上捉弄我,現在又跑來欺負我。”


    “小妹妹,你完全誤會我的意思了!白天,我雖然提弄你,但也完全是擔心你的安全,擔心你稀裏糊塗跑進了那夥山賊埋伏的圈子裏去了。現在,我的確是跑來看看你,沒存有半點欺負你的心。”


    突然間,一條人影,似幽魂幻影般出現在他們兩人之間,語調森森地說:“小飛賊,看來你的武功很俊嗬!”


    小飛賊一時間驚怔了,感到來人武功非同小可,事前沒半點預兆,悄然無聲出現,仿佛一個幽魂,一下從地底冒出來了一樣。再看來人麵蒙黑紗,不見真麵目,驚問:“你、你、你是誰?”


    小蘭一下歡叫起來:“夫人!你來了?”


    小飛賊一怔:“你是夫人?”


    “唔!我就是江湖上人稱的鬼夫人?”


    小飛賊又是嚇了一跳,“什麽,你就是那神出鬼沒的鬼夫人?”


    “不錯!小飛賊,你是不是為我而來?”


    “不不!我怎會為你而來呢?”


    “那你深夜裏跑來這裏幹什麽?不是來刺探老身的行蹤和麵目?”


    “夫人,我絕沒有這種意圖。”


    “你隻是為看看老身跟前的蘭丫頭?”


    “我的確是這樣,沒有他意。”


    小蘭說:“小飛賊,你在我夫人麵前,還不講實話嗎?你是不是真的想死了?”


    “我已經講實話了,你們不會要我編一套假話出來吧?”


    “唔!我想聽聽你是怎麽編的。”


    小飛賊搔搔腦袋,一時不知怎麽說了。小蘭說:“說呀!你怎麽不說了?你不是信口開河,很會說話的麽?”


    小飛賊說:“夫人,我碰上不少的人,你卻是我碰上的第一個怪人了!”


    “我夫人怎麽怪了?”


    鬼嫗說:“看來你連假話也不敢說了!”


    “夫人真的要聽?”


    “唔!”


    “夫人聽了可別生氣。”


    “蘭丫頭,你讓他說。”


    小飛賊圓圓的眼睛轉了轉:“夫人,你說對了,我的確想來刺探你的行蹤和麵目。不過現在不用刺探了。”


    “唔!怎麽不用了?”


    “因為我已知道了你們的行蹤,麵目也不用看,還刺探幹嘛?”


    “誰打發你來的?”


    “就是夫人你呀!”


    小蘭嚷起來:“胡說八道!我夫人會自己打發你來刺探自己的行蹤和麵目嗎?”


    鬼嫗問:“小飛賊,你是不是嫌命長了?”


    “哎!我今年才滿十五歲,怎麽嫌命長了?我碰上了張鐵嘴,他給我測了一個安,說我不多不少,起碼可以活到七八十歲,我也不嫌長嗬!”


    “他說錯,或者你聽錯了,我看你恐怕活不到十六七歲。”


    “不會吧?”


    鬼嫗驟然一袖拂去,她不想立取了這小飛賊的性命,隻用二成的功力,給這個小飛賊一個教訓,所以袖勁直取他下腿的脛骨,令他受傷倒地爬不起來。


    小飛賊似乎天生的反應敏捷,一縱而起,避開了這一袖勁,飄落下來:“夫人,你不會真的要我過不了十六歲吧?那不違反天意了?”


    鬼嫗點點頭:“看來你武功真的不錯,好!再接老身一招!”鬼嫗這時運了五成的功力,一袖直取小飛賊的上身。這五成的功力,真可以將一頭大水牛拍得橫飛起來。小飛賊的身形真的橫飛起來,一直摔到圍牆去。小蘭擔心了:“夫人,他不會死吧?”


    “這小飛賊,死卻不會,摔傷是難免了!這也是給他的一個教訓,看他今後還敢不敢來招惹我們。”


    聶十八隱身處閃出來:“媽,我去看看他傷得怎樣了。”


    也在這時,牆外傳來小飛賊嘻嘻的笑聲:“多謝夫人一袖之功,將我送出了牆外,我告辭了,但願青山常在,綠水長流,我們再會。”人聲是漸去漸遠,最後一句話是從遠處傳來,隨後就寂然無聲,恢複了深夜的寧靜。


    鬼嫗不由怔住了。以自己五成的功力,給擊中的人,哪怕是一流上乘高手,沒有不帶傷的。可是這小飛賊,在聲音語氣中,絲毫也不帶傷,而且內力深厚,中氣充足。最後一句,似乎在兩裏之外傳來,仍字字清楚,他真的是借自己一袖的勁力而走了?那麽說,這個小飛賊的奇異武功,真深不可測。一個年紀輕輕的青少年,竟有如此的武功,恐怕當今武林少有。他到底是哪派的門下弟子?可惜讓他跑掉了,不然,出手三招,便可看出他的武功門派來。


    小蘭說:“夫人,這個小飛賊真的沒有死嗎!”


    “他不但沒有死,連傷也沒有傷。”


    “真的?他沒確受傷?”


    “他要是受傷,說話有這麽輕鬆和跑得這麽快麽?”


    “夫人,要不要將他追回來?”


    聶十八說:“別追了,看來他對我們好像沒有什麽惡意,小蘭,說不定他真的是來看看你。”


    “少爺,你相信他話嗎?”


    “我相信。”


    “少爺,你太老實了,怪不得那麽容易給人騙了。”


    鬼嫗說:“丫頭,少爺說得不錯,他起碼對我們沒有什麽惡意,以他的武功,想害你簡直是輕而易舉。”


    “夫人,那麽說不是來刺探我們的行蹤了?”


    “我很難說,但願他是一個遊戲人間的小怪俠就行了!”


    “夫人,他要不是呢?那怎麽辦?”


    “那也役有什麽,他頂多再來給我們添麻煩罷了,除非他出於另一種原因。”


    聶十八不明:“媽,什麽另一種原因了?”


    “情!”


    聶十八愕然:“尋?他是來尋找東西的?”


    鬼嫗聽了好笑。她看看聶十八,又望了一眼茫然不知的小蘭,暗暗搖頭:聶兒雖然快二十歲的人了,根本不懂男女之間的事。而小蘭,更是一個孩子,不懂人間情為何物,自然不會理解小飛賊對她的心意了。看來這事目前不能對他們多說,以免影響了他們的練功學武。於是將錯就錯地說:“為娘也不知道他跑到我們這裏來想尋找什麽的?要是知道就好了!好啦!時間不早了,明天我們還要趕路,大家都去睡吧。這個小飛賊,恐怕今夜裏不會再來了!”


    小蘭似乎心有所思地問:“夫人,是不是我們身上有什麽最珍貴的東西?他說他現在不能告訴我。”


    聶十八問:“莫不是他要的是藍美人?”


    “少爺,我不知道,因為他沒說。”


    鬼嫗問:“這話是他剛才說的?”


    “不是!雖他在殺了江中鱷這一夥山賊後說的。初時我還以為他想要的是金銀珠寶。誰知他金銀珠寶有的是,還想分一半給我呢!”


    “丫頭,你要了沒有?”


    “夫人,我才不要他那些髒錢哩!”


    鬼嫗心中已明八九分了,同時也暗暗歡喜。這個丫頭不是一貪財的女子,一個人對金銀不起貪心,不為珠寶所動,可以說極為可貴了。便說:“好了!我們去睡吧,有話留到明天在馬車上說。”


    第二天,他們在登上馬車,直往廣州而去。從清遠去廣州,沿途有什麽高山峻嶺的險惡山道,地勢比較平坦,途中也沒有什麽事故發生。至於小飛賊,似乎沒有再出現他的蹤跡了。聶十八不大放心地問:“媽,這個古怪的小飛賊,會不會再來給我們添麻煩?”


    鬼嫗看了小蘭一眼,含意深長地說:“恐怕他一定會再來。”


    小蘭問:“他敢再來?那真的不要命了。”


    “不錯,他要是再來,真的是不顧自己的死活了。”鬼嫗轉問聶十八,“聶兒,你要是碰上了這個小飛賊,你怎麽打發他?”


    “我要問清楚他為什麽要跟蹤我們。”


    小蘭說:“少爺,他連夫人也不怕,能向你說實話嗎?我擔心他油嘴滑舌的將你騙了,上了他的當。”


    “要是這樣,我隻好勸他離開,別再來纏住我們。”


    “你不打算與他交鋒?”


    “媽,他既然對我們沒有什麽惡意,交鋒幹嗎?再說,爺爺說過,非不得已,不可抖現自己的武功來,以免引人注意。”


    “聶兒,話雖然這樣說,但這個小飛賊,值得你與他過手交鋒,這樣,可試探出你所說過武功的實踐實戰的效果來。你爺爺為了想試探西門劍法,不遠千裏,趕到貴州去慕容一家的。”


    “媽!那我不叫人注意了?”


    “放心,你爺爺早為你準備好了,沒人知道你就是聶十八。”


    “哦?爺爺為我準備什麽的?”


    “一副極好的麵具。”


    “麵具?”


    鬼嫗從自己懷中掏出一個小包包,打開來看,裏麵有三副製作極為精致的麵具,一戴上,便遮住了大半個臉,隻臉出一雙眼睛和下半部的鼻孔和嘴來,完全將一個人的真麵目改變了。鬼嫗說:“聶兒,你戴上了與人交鋒,就沒人認出你來了。當然,你的行動,要極為神秘才是,不可讓你盯上了。”


    小蘭好奇了:“夫人,我有沒有?我也希望戴上一個。”


    “丫頭,少不了你的,一共三副,我們每人都有一副。”


    小蘭頓時高興起來:“夫人,這太好了,以後我也戴上麵具.去捉弄那個小飛賊。”


    “丫頭,你千萬跟亂來。以你的武功,不但捉弄不了小飛賊,他身手極快,一下就會將你的麵具揭下來,到時就弄巧成拙了。對付小飛賊,隻能讓你少爺出麵。”


    聶十八問:“這個小飛賊會真的會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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