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佟小天問秀姑是不是“不知道”。


    “我不是告訴了你們嗎,我呀,什麽也不知道。”秀姑說完,反身一縱,從窗口躍出去了。


    佟小鋒大叫:“兄弟,快追!別讓他跑掉了!”說完,自己也從窗口躍了出去,跟著,佟小天也躍了出去。


    玉羅刹急對小燕輕說:“快,別讓他們都跑了。”可再仔細一瞧,對麵早已不見小燕的人影,小燕已從另一窗口躍出去了,自己連忙也從窗口躍了出去。


    樓上的人見這些人一個個從窗口跳了出去,都驚呆了,隻有店小二苦著臉說:“這下完了!我碰上幾個白吃的,怎向老板說去?”


    一位茶客說:“店小二,這些易來易去的人,沒在你這裏鬧事,沒砸爛桌椅,驚走客人,這已是你走運了。要不,這茶樓不損失更多?你還有什麽可怨的?”


    在另一處的陶十四娘說:“店小二過來,那兩桌的費用,由我付好了。”她丟下一錠銀子問,“這夠了吧?”


    店小二一看,是成都城內有名的陶家十四小姐,連忙說:“夠了!夠了!陶小姐,怎能要你付的?小人給你找回點碎銀來。”


    “不用了,有多就算賞給你好了。”


    店小二更是大喜過望:“小人多謝陶小姐了!”


    再說,佟家兄弟追蹤秀姑,一直追到成都郊野的一座土地廟前,總算讓他們追上了。佟小鋒嘻嘻笑道:“小叫化,這下你跑不掉了吧?”


    佟小天卻說:“你跑呀!怎麽不跑了?”


    秀姑自問自己輕功不錯,想不到這兩個娃娃麵的傻瓜,輕功比自己更好,說:“我跑夠了,還跑什麽?你們追來幹什麽?”


    “幹什麽?你為什麽要騙我們?”一個說:“嘿嘿,你不但騙我們,還罵我們是大傻瓜。”


    “胡說八道,我幾時騙你們了?你們是不是大傻瓜,問問你們自己不知道了?是,又何必怕人罵的?”


    “我們不是。”


    “不是,更不怕人罵了。”


    “兄弟,別跟他多說了,這小叫化牙尖嘴利,我們說不過他,最好將他抓過來,打一頓解解氣。”


    “對,對,就算不打一頓,將他當球拋來拋去,也好玩的。”


    秀姑說:“你們別亂來呀!惹得我火了,不知是你們打我,還是我打你們。”


    “小叫化,你有什麽本事打我們的?”


    佟小天也說:“好呀,你就打給我們看看。”


    秀姑將腰問插著的一支打狗棍亮了出來:“我把你們打痛了,你們可別哭呀!”


    佟家兄弟嘻哈大笑起來,佟小鋒問:“兄弟,這小叫化說什麽了?”


    “阿哥,他說打痛了我們可不準哭。阿哥,你說,我哭過了沒有?”


    “我隻聽你笑過,從來沒聽你哭過。”


    秀姑說:“等會你就會哭了。”


    “是嗎?我們真想找機會痛痛快快哭一場呢!”


    佟家兄弟說完,驟然分開,左右向秀姑撲來。秀姑雖然行走江湖多,見識也不謂不廣,各門各派的武功,都懂得一些,可是從來沒見過佟家兄弟這麽怪異的武功:人似滑魚般,一下便欺近了自己。秀姑一招打狗棍法—一“橫杠攔狗”抖出,佟家兄弟不由“咦”了一聲,同時躍出。


    丐幫的打狗棍法,數代相傳,不但有自己所長,更融合了各門各派棍法的長處,分挑、點,攔、截、打、掃、絆、纏、擊等九大秘訣威力,既有輕靈多變的招式,也有凶狠勇猛的威力。全套的打狗棍法,除了丐幫中上一輩元老和幫主會以外,其他弟子,隻能會其中的—兩招,會三招以上的已不多了。但即使學會打狗棍的招式,沒有代代口頭相傳的心法相助,也使不出打狗棍法的威力。秀姑,是神龍怪丐的唯一弟子,神龍怪丐視其為丐幫幫主的繼承人,因此,不但將全套的打狗棍法傳給了她,更暗傳了其中極為精辟的要訣。秀姑原來的武學基礎雖雜但厚,又服下了怪醫的“百草露花酒”,得到了神龍怪丐的內功心法,內力更是日進月添,除了火候稍欠之外,武功可以說與魯長嘯並駕齊驅了,若論智慧,更勝過了魯長嘯。至於說到應急之急才,可以說是稱絕武林。所以她一招打狗棍法使出,聲勢就不同凡響,一下便逼退了武功怪異的佟家兄弟。


    佟小鋒躍退後,露出奇異的神色,說:“兄弟,這小叫化可是丐幫的高手,怪不得敢來騙我們。”正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佟小天說:“阿哥,我們再試幾招,看他是真高手,還是假高手,別叫他一招就將我們騙了。”


    佟家兄弟說完,又身似滑魚欺來。他們一連出手七八招,都叫秀姑以輕靈的棍法逼退了開去,但也卻弄得秀姑無法還招出擊,處在相持不下之中。總的來說,佟家兄弟是占著上風,遲早會弄得秀姑精疲力倦。秀姑也知道這一點。她眼睛一轉便說:“我不跟你們玩了!”轉身便走。


    佟小天說:“你怎麽不玩了?”便縱身過來。誰知秀姑猛然使出回頭打狗這一招,出其不意將佟小天絆了個大筋鬥,順勢棍頭一點,便點了佟小天的穴位。


    佟小鋒一怔:“兄弟,你怎樣了?”


    秀姑笑道:“他呀,不小心閃了一交,大概扭著筋啦!你過來給他揉幾揉,活活筋脈,我先走啦!”


    “小叫化,你不能走。”


    佟小鋒一急,縱身過來,攔住秀姑,誰知秀姑又突然出手,將小鋒絆倒了,隨後迅速點了小鋒的穴位,笑道:“你也真是,怎麽跟你兄弟一個樣的,也滑倒了!不會也閃了腰吧?”


    秀姑武功不及佟家兄弟,卻完全以機變慧敏取勝,佟家兄弟苦著臉說:“小叫化,你真刁。”


    “哎喲!你們說話怎麽這般見外的?兵書上說:兵者,詭也。還能正經八百嗎?你們想不想哭?”


    “你真的要打我們?”


    “你不是說你沒哭過嗎?我呀,想聽你們哭—下,看哭得好不好聽,”秀姑說完,要掄起打狗棍了。


    佟小鋒急道:“慢一點。”


    “哦?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小叫化,我們哭起來,半點也不好聽。”


    佟小天也說:“是啊,我們哭得難聽死了,說不定你聽了會跑開的。”


    秀姑“噗嗤”笑起來:“會不會像狼嗥那麽難聽?”


    “比狼嗥還難聽,簡直如鬼嚎一樣,小叫化,你聽了不害怕嗎?”


    “哎喲!我—生這麽大,可沒聽過鬼嚎的,你們哭來聽聽。”


    這時,玉羅刹從隱藏處首先走了出來,笑著說:“是呀!我也沒聽過鬼嚎是什麽樣,也想聽聽。”


    秀姑一怔,揚揚眉:“你是什麽人?”


    “噢!金姐姐,你怎麽連我也忘了?”


    “你是——”


    玉羅刹眨眨眼:“你再看看,我是什麽人?”


    秀姑不愧為經驗豐富,善於識人,她驚喜地叫起來:“玉妹妹,是你?”


    “哎!你這麽一叫,將我的麵目揭穿了。”


    “你一聲姐姐,我的麵目還不是同樣給揭穿了?”


    坐在地上的佟家兄弟更驚異得睜大了眼睛,一個說:“兄弟,我們不是在做夢吧?”另一個說:“阿哥,我也不知道嗬!”


    “我們一定在做夢,一個小叫化,一個書呆子,—下變成姐姐妹妹的,不是做夢,世上有這麽怪事嗎?”


    “對,對,一定是做夢,才有這麽奇離古怪的事情跑出來。”


    玉羅刹笑對秀姑說:“姐姐,這對活寶在說夢話呢。”


    “妹妹,你要不要聽他們哭的?”


    “我正是想聽他們哭,才跑來的。”


    秀姑舉起了打狗棍,笑著對他們說:“你們哭呀!”


    佟家兄弟—下從地下跳了起來,秀姑怔住了:“怎麽!?我沒點中你們的穴位?”


    佟小天嘻嘻笑道:“你幾時點了我們的穴位?”


    佟小鋒說:“你不是說我們扭了筋,閃了腰麽?何曾說點了穴位的?真的點了穴位,我們能跳起來嗎?”


    玉羅刹笑道:“姐姐,你難道不知道遼東瘋癲二怪的傳人,除了一身功夫怪異外,更能閉經轉穴,怎能長久封他們穴的?”秀姑又吃了一驚:“他們是遼東二怪的傳人?”


    佟小鋒說:“不敢!不敢!現在,應該輪到你們哭給我們聽了。”


    玉羅刹問:“怎麽!?你們連我也算在裏麵了?”


    “誰叫你跑來聽我們哭的。”


    佟小天說:“你們兩個假小子的哭聲,一定好聽極了!”說時,他向佟小鋒打打眼色,準備出手了。


    玉羅刹說:“你們兩個活寶,放著正經事不去辦。盡來這裏胡鬧,不怕辜負了別人的重托?”


    佟小鋒愕然:“我們有什麽正經事要辦呢?”


    佟小天說:“我們聽你們哭,才是正經的事情。”


    “你們真的不想找不知道小兄弟了?”


    “噫!她怎麽知道我們要辦的事了?”


    “阿哥,她是江湖上的羅刹,羅刹嘛,是有一些鬼門道的。”


    秀姑困惑了:“玉妹,他們是在找墨兄弟的小兄弟?”


    “姐姐,這兩個活寶,將你當成不知道小兄弟了,所以才那麽大方請你吃雞吃海味。”


    “怪不得哩!他們請我吃雞,我還以為碰上了兩個大傻瓜,不吃白不吃,幹脆不客氣,吃他們一頓。玉妹妹,我像墨兄弟的那個不知道小兄弟嗎?”


    “你不像,但你小叫化打扮,叫他們這對活寶誤會了。”


    “哦!?墨兄弟的小兄弟是個小叫化?”


    “是呀!她初闖江湖,就是小叫化打扮。”玉羅刹轉身問佟家兄弟,“我說得對不?”


    “羅刹女,我兄弟倆算佩服你了!快告訴我們,那個不知道的小兄弟現在哪裏?”


    “你們還要不要聽我哭的?”


    秀姑忍不住“噗嗤”一聲笑起來。


    佟小鋒說:“你別當真,那是我們說著玩的。”


    “可是,我卻想聽你們哭的。”


    “你,你要我們哭?”


    “你們要是想找到小兄弟,那隻好哭一次了!”


    佟家兄弟不由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佟小鋒問,“兄弟,我們怎麽辦?”


    “阿哥,沒辦法,為了墨兄弟,我們隻好哭一次了,不然找不到小兄弟。”


    “好吧!兄弟,我們哭吧。”


    玉羅刹想不到這對活寶真的要哭,連忙笑著說:“好了!好了!你們別哭,說不定你們的哭聲,真像鬼嚎一樣,將我們嚇跑了!”


    “不!不!我們哭得好聽哩!”


    “算了!好聽我們也不敢聽。我沒聽過,哭也好聽的,隻有你們兩個活寶才這麽說。”玉羅刹說完,朝樹林裏喊道:“小兄弟,出來吧,別再藏身了。”


    佟家兄弟簡直不敢相信,他們在望峨樓蹲了兩三日要尋找的人,就在這樹林裏,會有那麽的巧?他們疑心玉羅刹在捉弄自己了。可是玉羅刹的話音一落。真的從樹林裏,走出一個聰明俊氣的少年書生來,眼角眉消,盡是笑意,佟家兄弟不禁相視一跟,意思在問:這是不知道小兄弟嗎?看他那種弱不經風的身子,能在紫岩山下,青城山上,令天下群雄駭然驚震?


    小燕含笑對佟家兄弟一揖道:“小弟拜見兩位哥哥了。”


    佟家兄弟並不回禮,瞪著眼問:“你是那不知道小兄弟?”


    “是呀!”


    “你就是自稱為真正的九幽小怪,在紫岩山下擊敗了眾多的武林高手,在青城山上,殺了西域的紅衣老魔,戲弄了幾大掌門的人?”


    “不錯!”


    佟家兄弟,一個“哈”了一聲,一個“哼”了一句,神態極為不屑。


    小燕揚揚眉:“你們不相信?不相信,你們問問玉姐姐。”


    “你以為羅刹女的話,我們也會相信麽?”


    玉羅刹笑問:“你們怎麽不相信了?”


    一個說:“你以為我們真的長大傻瓜?”


    一個說:“嘿嘿,我們半點也不傻哩!”


    “那麽說,你們很聰明了?”


    一個說:“聰明不敢說,但江湖上一些魑魅的詭計,我也知道一點。”


    —個說:“我們辛辛苦苦等不到的人,一下便出現了,而且還事先藏在林子裏,你說怪不怪?”


    小燕皺皺眉問:“你們要怎麽樣才相信?”


    “得先跟我們比劃比劃,看能不能勝得了我們。是真是假,就看這一下。”


    玉羅刹笑道:“算了吧,你們兩個連這位金姐姐也勝不了,幾乎還要哭呢,你們能勝得了我的小兄弟?”


    佟家兄弟一下不出聲,突然身如幻影,撲向金秀姑。金秀姑沒想到這一雙活寶會向自己下手的,冷不防給他們一個抓頭,一個抓腳,並且還點了自己的穴位,高高地舉了起來,金秀姑身雖不能動,仍可以說話,大叫道:“你們這是幹嗎?”


    玉羅刹也給這對活寶意外的行為嚇了一跳,同時說:“喂!喂!你們別亂來,快將她放下來。”


    這對活寶一個說:“你不是說我們不能勝她嗎?現在怎樣?”


    另一個說:“現在我們也要她哭了。”


    玉羅刹急道:“你們這樣突然偷襲,算什麽男子漢?”


    佟小鋒說:“那她剛才使刁,突然向我們出手又怎麽說?”


    小燕在旁邊說:“她是男子漢嗎?她可是一個姑娘。你們羞不羞的,這樣欺負一個沒防備的姑娘,像話嗎?”


    佟家兄弟一時傻了眼,一個問:“阿哥,我們怎麽辦?”一個說:“兄弟,她也突然偷襲我們呀!”


    “阿哥,你沒看見她不是一個男子漢麽?”


    “姑娘就可以偷襲嗎?”


    “姑娘不是男子漢,當然可以。”


    “兄弟!早知這樣,我們投生做個姑娘就好了!”


    玉羅刹問:“喂!你們放不放的?你們有本事,怎不敢試試我這個小兄弟?”


    小燕說:“是呀!你們不是要與我比劃麽?怎麽去欺負一個姑娘家了?”


    “好!我們就試試你。”


    佟家兄弟將金秀姑放下來,人一放,被封穴位也解了。金秀姑一生隻欺負人,從來沒給人這麽欺負過,她惱極了,人一下地,也來個冷不防的,伸腳一勾,將其中一個活寶又絆倒了;跟著轉身一掌,“啪”的一聲,一個耳光又刮在另一個活寶的麵上。佟家兄弟的武功,可以說在武林中屬第一等的一流上乘武功,怎麽想也想不到秀姑人一下地,會來這麽一個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動,全愣住了,一個說:“我們好心將你放下來,你怎麽反而打我的?”另一個說:“要是別人,我們會將他摔得遠遠的,不摔死也會摔傷。”說時,這對活寶又準備向秀姑出手了。


    秀姑也知道這對活寶的武功怪異與人不同,真的交手,自己討不了好處,說不定一時不慎,又給他們舉起來,就更丟人。她眼睛一轉,索性坐在地上,用手捂著臉,嗚嗚咽咽地哭起來:“你們這樣將我舉起來,叫我今後怎麽有臉見人的?嗚嗚,我,不如死了。”


    這麽一來,不但玉羅刹和小燕怔住了,連兩個活寶也呆住了。佟小鋒說:“好漢流血不流淚,她怎麽哭了?”


    小燕眨眨眼睛:“她是好漢子嗎?她是一個姑娘呀!當然是流淚不流血啦!”


    活寶問:“那,那,那怎麽辦?”


    “最好你們也給她舉起來才行。”


    秀姑心裏感到好笑,但仍嗚嗚哭著:“總之,我不願做人了,我死給你們看。”


    小燕又說:“她是神龍怪丐的徒弟,她死了,我看你們兩個活寶怎麽辦?”


    兩個活寶一怔:“她真的是怪丐的弟子?”


    “哼!你以為我騙你們嗎?你們難道沒看出她的武功來?”


    秀姑哭得更大聲了:“我死,我馬上去死。”


    兩個活寶慌了手腳,一個說:“不,不,你千萬死不得。”另一個說:“是嗬!要不,你們也讓你舉起來好不好?”


    玉羅刹在旁忍住笑說:“你們兩個也真是,人家一個姑娘家的,給你們一舉,今後還能嫁人嗎?”


    秀姑一下跳起來,“啐”了玉羅刹一口:“你才不能嫁人哩!”說著,又咭咕嘻嘻地笑起來。


    兩個活寶更給秀姑弄糊塗了,他們從沒見過這麽一個怪女子,說哭就哭,說笑就笑。一個說:“兄弟,我們不是在做夢吧?”


    另一個說:“誰知道呢!”他轉身問秀姑,“你剛才沒真哭?在騙我們?”


    “哭啦!你沒聽見?”


    “那怎麽不見眼淚的?”


    “我呀,隻會哭,不會流淚,奇怪嗎?”


    佟小天說:“阿哥,我們走吧,這個小叫化,我們惹不得,誰知道她以後會玩出什麽鬼花樣來。”


    “對,對,我們走,再不走,我們不做夢也要做夢了!”


    “噢!”小燕叫著,“你們不能走。”


    “你想幹什麽?”


    “你們找我幹什麽?”


    “你真的是那個不知道小兄弟?”


    “要不要比劃過才相信?”


    一個說:“比就比。不過,不準她們兩個插手。”另一個指著秀姑說:“尤其是她,不能再想出奇離古怪的花招捉弄我們。”


    小燕問:“你們比輸了怎麽辦?”


    一個哈哈笑起來:“我們會輸嗎?”


    另一個說:“就算你是真正的九幽小怪,我們也不會輸。”


    “不!你說,你們輸了怎麽樣?”


    “你總不會叫我們哭給你聽吧?”


    “誰聽你們的哭聲?我要你們說出我傻哥哥的下落來。”


    “你真是小兄弟,我們自然會說出來!”


    小燕大喜,對玉羅刹和秀姑說:“兩位姐姐請站開,我要與他們比劃了!”


    玉羅刹拉住秀姑的手說:“姐姐,我們站開,看他們比劃。”


    小燕對兩個活寶說:“請先出招!最好請兩位哥哥手下留情,點到為止。”


    一個說:“我們會手下留情麽?”


    另一個說:“等下試出你是假的,我們會將你摔個半死,讓你今後不能騙人。”


    小燕有點生氣了:“好吧,快出手!”


    佟家兄弟相視一眼,身形一閃,驟分左右向小燕撲來。小燕一個靈猴百變身法,躍了開去。


    兩個活寶“噫”了一聲,一個說:“看不出這小秀才,還有兩下的。”


    另一個說:“他要沒兩下,敢串通羅刹女來騙我們嗎?”


    “不錯,阿哥,我們得抖出真本事出來。”


    說著,這對活寶又身如幻影撲向小燕,小燕又以靈猴百變身法閃開,同時出掌。隻見他們兩人身形如飛魂流星,翻騰撲跳,出招快如電閃,轉眼之間,相互發出近百招,不但秀姑看得驚喜異常,連玉羅刹也從心裏折服,看來這遼東佟家兄弟,武功不在霧中樓第一號殺手千幻劍之下,也不在那蒙麵人黑箭之下。驀然間,小燕門戶大開,佟家兄弟如流星般撲了過去,一個說:“哈,這下你輸了吧?”另一個說:“乖乖地給我們躺下吧!”誰知這對活寶話沒說完,小燕出手如電,以天罡劍點穴的招式,封了他們的穴位。這對活寶人在半空摔了下來。小燕一躍閃開,等他們摔在地上不能動時笑問:“這下你們輸了,怎麽說?”


    兩個活寶揚著臉問:“你剛才使的是什麽招式?”


    “三十六路天罡打穴劍,沒見過吧?”


    “剛才你故意門戶大開,引我們上當?”


    “要不,怎引得你們近身前來讓我點中穴位的?”


    “好了!我們算服了你了。”


    “這下你們相信我是不知道小兄弟了吧?”


    “在出手十多回合時,我們就知道你是墨兄弟的小兄弟了!”


    “那你們為什麽還不停下的?”


    佟小鋒說:“小兄弟,我們曾敗在墨兄弟的手下,想從你身上撈回一點麵子來。”


    佟小天說:“是嗬!想不到我們還是敗了!不過我們敗得不服氣。”


    “你們想要再比劃一下?”


    “既然知道你是小兄弟,還比什麽?”


    “好呀!那你們告訴我,我傻哥哥現在哪裏?”


    “我們不知道。”


    小燕愣住了:“那你們找我幹嘛?”


    “你跟我們走就知道了。”


    “去哪裏?”


    “不知道。”


    “喂!你們兩個是不是故意捉弄我?告訴你們,千萬別惹我生氣。”


    “你要生氣也沒辦法,你跟我們走就是。”


    小燕一咬牙:“好!我跟你們去。”


    佟家兄弟看了玉羅刹和秀姑一眼說:“她們可不能跟著來。”


    “為什麽!?兩位姐姐可是我傻哥哥的生死之交。”


    “我們不管,我們隻能帶你一個人去。去不去?不去,我們走了。”


    玉羅刹已看出佟家兄弟的意思了,說:“小兄弟,你與他們去吧,我和姐姐自會在望峨樓上等你。”


    秀姑說:“玉妹妹,望峨樓上人太雜了,我們不如就在這間土地廟裏等她好不好?”


    “這土地廟沒人?”


    “放心,這是我小叫化棲息之處,不但沒生人,也極少有人來這裏。”


    玉羅刹點點頭,對小燕說:“小兄弟,我們在這裏等你三天。”


    “三天後呢?”


    “那你去陶姐姐家找我們好了。”“好!”小燕對佟家兄弟說,“我們現在走吧!”


    佟家兄弟說了一句:“跟我們來!”便舒展輕功,往西北荒野而去。小燕也抖展了自己家傳輕功——“踏雪無痕”,跟蹤而去。這一對活寶,似乎要考驗一下小燕的輕功,腳步從不放慢,專在樹林中和山崖邊走,滿以為小燕會叫他們等一等。可是小燕不疾不慢,如行雲流水般自如,總是離他們不到三步遠。走了好一段路,這對活寶不能不佩服小燕的輕功,的確比自己強多了,不由放慢了腳步。佟小鋒說:“小兄弟,你武功俊,輕功也俊極了!”


    “兩位哥哥的輕功,可是在武林中獨辟一格的,飄若輕煙,落似毫毛,無聲無息,也令人折服。”


    “小兄弟比墨兄弟會說話多了。”


    佟小天卻說:“阿哥,要是小兄弟不會說話,怎會在青城山上將幾大掌門人戲弄的?”


    “兩位哥哥別取笑,現在你們要帶我去哪裏?”


    “小兄弟,那個地方我們隻知道去,卻不知道它叫什麽名稱的。”


    “這麽說,那個地方很偏僻,沒人住了?”


    “偏不偏僻,我們也不知道,但人卻不少。”


    “那你們怎麽不問問呢?”


    “他們一個個都不會說話,我們怎麽問?”


    “哦!?他們全都是啞巴?”


    “是不是啞巴,我們也不知道。”


    “噢!你們怎麽這般糊塗的?連人是不是啞巴也不知道,顯然你們沒問。”


    這兩個活寶,一個說:“死了的人,你又怎麽知道他們生前是不是啞巴?”另一個說:“死人會說話嗎?你叫我們怎麽問?”


    小燕吃了一驚:“那裏全都是死人?”


    “是嗬!全都是死人。”


    小燕給這一對活寶弄得啼笑皆非,說道:“你們說沒有人不就行了麽?”


    “死人也是人呀!能說沒有人麽?”


    “對,對,死人不叫人,那叫阿貓阿狗麽?”


    “噢!我不跟你們說了!”


    “小兄弟,我們說得不對?”


    “對,對,對極了!”小燕心裏在罵道:看來你們兩個比我傻哥哥更傻。但她心裏卻納悶:怎麽傻哥哥會住在死人堆裏的?


    最後,佟家兄弟帶著小燕轉上一條大道。大道上有人來往,他們不便舒展輕功了,以免引人注目。當走到一個三岔路口時,隻見路旁的一株古樹下,有個擺賣粥粉的草棚子,棚子內有兩三個過往的行人在吃東西。佟小鋒說:“小兄弟,我們吃些東西再走好不好?”佟小天說:“我肚子餓了,你們不吃我吃。”他已先走進了草棚子,在一張桌子前坐下來。


    小燕雖然心急著想早一點見到墨明智,一見這情形,知道不進去吃點東西是不行了,問:“還有多久才到?”


    佟小鋒說:“快了,從這小路茅過,再翻過一座山坳便到了。”


    “好吧!那我們吃些東西再走。”小燕說完,便隨著佟小鋒走進草棚。這時她發現古樹下的石板上蜷縮著一個叫化,不禁打量了一眼。由於這叫化是側身背向草棚而臥,看不見他的麵目,不知是老是少。隻見他一身鶉衣百結,手腳垢泥處處肮髒異常,任由蒼蠅在他身上飛來爬去,要不是聽見他重重的鼻息,幾疑他是個死人了。看來,這叫化隻是一般在鄉村小鎮行乞的人,不是丐幫中的人。因為小燕初出來闖蕩江湖時,曾作過叫化打扮,而所接近的一些武林高手,如沒影子,神龍怪丐等人,也是叫化,所以見到叫化,不免總要打量一下。現在這叫化隻是一般的人,沒有什麽特異之外,小燕也就不再去注意他了。草棚裏那三人正吃得起勁,這三人都是年近中年的漢子,一個身著褐衣,另兩個身穿褪了色的藍布粗衣,頭纏白巾,都是附近一帶常見的鄉人打扮。這時,粥粉攤的夥記已在身旁堆起笑臉招呼他們了。佟小天說:“先給我們每人來三大碗牛雜湯粉。”


    夥記應聲便去準備,不久,便端來了九大碗熱騰騰的牛雜粉來。小燕吃一碗便飽了,佟家兄弟連吃三大碗,望著小燕跟前的兩碗湯粉就問:“這兩碗你不吃了?”


    “飽啦!要吃你們吃去。”


    佟小鋒說:“小兄弟,你可不像男子漢嗬!吃這麽少?”佟小天說:“你不吃我們吃。”便不客氣地將兩碗湯粉端了過來。


    突然,佟小鋒叫了一聲:“不好!這粉裏有毒。”


    小燕一怔:“有毒!?”


    佟小天卻手腳一軟,端著的湯粉也跌了下來,說聲:“真的有毒,好……”


    話沒說完,這對活寶雙雙軟癱在地下不能動了。小燕一下跳起來,一手就將那夥記揪了過來:“你這賊子,敢下毒的?你不怕……”可是她也感到一陣頭暈,手腳也無力了。


    夥記從她手中掙脫出來,麵無人色地說:“我,我,我沒有下毒嗬!”


    小燕雖然感到手腳無力,卻也清醒,問:“你沒下毒?那是誰下的毒?”


    那三位漢子一聲獰笑:“是老子們下的,怎麽樣?”


    小燕睜大了眼睛問:“你們為什麽下毒?我與你們有仇?”


    褐衣漢子哈哈笑道:“有沒有仇,你們到閻王殿去問好了。”他朝兩位藍衣漢子喝了一聲,“將他們捆起來帶走!”


    “是!”兩位藍衣漢子走過來,便要捆小燕。正在這時,隻見樹下沉睡的叫化驟然躍起,身似流星飛矢,人一落,雙掌拍出,一下就將這兩位藍衣漢子拍飛了出去。小燕驚訝得睜大了眼睛,她怎麽也想不到,這肮髒的叫化,竟然是位武林高手,這才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了。


    褐衣漢子更大吃一驚:“你,你,你是什麽人,敢管我們的閑事?”這叫化不回答,隻是說:“你快拿解藥出來,我不傷你們。”


    褐衣漢子嘿嘿冷笑:“你能傷得了我麽?”


    “你,你別逼我向你出手。”


    褐衣漢子衣袖一揮,一陣白粉似的煙霧朝叫化飛來:“你也跟他們一塊去吧!”


    小燕驚叫:“這白粉中有毒,快閃開!”


    叫化似乎不知道白粉中有毒似的,人似輕燕,穿過白粉,一出手就扣住了這褐衣漢子手腕上的命脈,問:“你拿不拿解藥出來?”


    褐衣漢子驚愕:“你,你不怕毒?”他萬萬想不到這叫化竟是不畏毒的,居然迎著白粉而來,否則,他早閃開了,不會被這叫化扣住命脈。


    叫化又問:“解藥你拿不拿出來?”


    褐衣漢子驚恐地說:“我,我沒解藥。”


    叫化怔了一下:“什麽!?你沒解藥?”


    小燕說:“別聽他的,他怎會沒解藥的?你先斷了他一條腿,看他拿不拿出來。”


    褐衣漢子急道:“我真的沒解藥,我隻奉命活捉他們回去。”


    叫化問:“這毒藥不會毒死人?”


    “不會,我下的是百日酥骨散,隻能令人渾身軟弱無力,不會毒死人。好漢,你要解藥,跟我們回去才有。”


    “跟你們回哪裏?”


    “成都。”


    叫化似乎在考慮了。小燕急起來:“你千萬不能跟他們回去。”


    “不跟他們回去,拿不到解藥呀!”


    小燕真想不到這叫化武功這麽俊,為人卻傻到極點了,怎麽會去相信下毒人的話?下毒人身上沒解藥,萬一他自己不小心中了毒怎麽辦?躺在地上的兩個活寶也說了:“是嗬!不跟他回去,怎麽能拿到解藥呢?”


    小燕急得罵了起來:“你們一個兩個,全都是渾人,渾透了!”她一急,手腳突然又恢複了力氣,一下從地上躍起來,這一下,連她自己也想不到,驚喜地暗想:難道我中毒不深麽?她暗運真氣,與往日一樣,全無阻滯。這時她想起來了,自己曾在青城山上服下了兩顆玉女黑珠丹,看來這兩顆玉女黑珠丹在自己體內起作用了,根本不需要賊子們的解藥,便化解了自己體內之毒。


    褐衣人又是驚愕:“你,你沒中毒?”


    叫化也喜呆了:“你沒中毒麽?”


    小燕這時心中實在了,她恢複了本性,笑嘻嘻地說:“我中了毒呀!要不,我怎會坐在地上不能動呢?”


    叫化喜問:“那你怎麽又會跳起來了?”這叫化一喜,扣著褐衣漢子命脈的手不由放鬆,褐衣漢子一下掙脫出來,順勢一掌便拍在叫化的胸口上,滿以為這出其不意之掌,就算不將這叫化拍死,也會令他胸骨齊斷,重傷倒地,自己再出手對付小燕。小燕一聲驚叫:“小心!”


    話沒喊完,“嘭”的—聲,叫化胸口重重挨了一掌,隨著這一聲,又發生一樁令人意想不到的變化來。叫化站在原地紋絲不動,反而是褐衣漢子給震拐飛出了草棚,手骨也震斷了。


    小燕關切地問叫化:“你沒受傷?”


    叫化搖搖頭:“我沒受傷,這人怎麽這樣的凶狠嗬!”


    小燕又驚喜又好笑地說:“傻人!他不凶狠,會下毒害人嗎?”她一眼看見那褐衣漢子從地上掙紮爬起來要逃跑,恨恨地說:“賊子,你還想跑嗎?”人似飛燕,輕掠前出,一招六合掌法,又將這褐衣漢子拍飛回草棚,摔在地上,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胸骨折碎了幾條。而那兩個藍衣漢子見狀不妙,早巳逃得不見了蹤影。


    褐衣漢子雖然給掌力拍得內傷極重,小燕卻半點也沒放過他的意思,又走過來踢了他一腳,說:“你跑呀!你怎麽不跑了?”


    叫化說:“你,你別再踢他了,要不,怎討得解藥救那兩位大哥。”


    佟家兄弟一齊說:“是嗬!沒有解藥,我們隻有睡在這草棚裏了!應該叫他帶你們去要解藥才是。”


    小燕說:“你們糊塗,我才不跟你們一樣糊塗,你們以為他身上真的沒解藥麽?”


    佟家兄弟問:“他身上真的有?”


    叫化也問:“他有,怎麽不拿出來的?他騙我們有好處嗎?”


    小燕說:“當然有好處呀!第一,起碼你不敢動手殺了他;第二,將你這個傻叫化騙了去,連你也一塊捆了起來。”


    “他真的用心這般狠毒?”


    “狠毒不狠毒,你先別問,最好你在一旁看看。”小燕說完,又問褐衣漢子,“你身上真的沒解藥?”


    褐衣漢子有氣無力地說:“我真的沒有解藥,不信,你殺了我好了。”


    “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沒有辦法對付你了?”


    “你要怎麽對付我?”


    “我呀!要用刀在你身上劃上幾百條痕,然後再在你刀口傷處灑下鹽,你信不信?這草棚的粥粉攤上,鹽是有的。”


    “你真的要那麽做?”


    “我為什麽不那麽做?”


    “俠義上的人物,能用這邪派手段?”


    “你以為我是俠義上的人嗎?”


    “那你,你,你是什麽人?”


    “我是九幽小怪呀。”


    褐衣漢子頓時驚恐起來:“你,你,你就是九幽小怪?”


    “如假包換。我呀,比邪派的人更邪。你再不拿出來,我動手了。”小燕說著,真的去粥粉攤上拿來了一把切肉的菜刀。


    褐衣漢子一咬牙:“我真沒有,你動手吧。”


    “你以為你咬咬牙就捱得過去了?”說時,小燕又端起桌上還剩下的一碗湯粉,點了褐衣漢子的穴位,令他不能動彈,然後將這碗湯粉直灌進了他的肚子,隨後用腳踢開了他被封的穴位。褐衣漢子神色驚恐地說:“我死了,你那兩位朋友也別想活下去。”


    “你不是說不會毒死人的嗎?怎麽又會死了的?”


    “要是一天之內得不到解藥,不但武功全廢,人也一世癱瘓,比死了更難受。”


    “是嗎?不過我再告訴你,為什麽你的毒藥毒不了我的?”


    “不錯,我正感到奇怪。”


    “因為我身上有能化解萬毒的玉女黑珠丹,所以你下的毒,對我半點也沒有用。我的兩位朋友嘛!用不了你擔心,我會給他們服玉女黑珠丹的,但一世癱瘓的就是你了!所以我也不想用刀劃你了。”


    看來褐衣漢子再無法抵賴了,問:“我將解藥拿出來,你會放我不?”


    “這就看你拿出的是真解藥還是假的了!”


    “解藥就在我懷中的一個小袋中。”


    “你自己不會拿出來麽?”


    “我,我,我已毒發,已沒力氣了。”


    叫化說:“你說,藏在哪裏,我來拿。”


    “左邊貼身衣服的口袋中。”


    叫化掏出了解藥,一看,竟然是一小袋黑色的藥粉,而且惡臭難聞。叫化疑惑了:“這是解藥嗎?”


    “是,請你快用水衝一碗給我服。”


    叫化取了碗,正想去水缸取水,褐衣漢子急說:“那水缸的水,我下了毒,不能用了。最好去那山邊打些山溪水來。”


    叫化問:“水不能用,鍋裏的湯水行不行?”


    “鍋裏我也下了毒。”


    小燕說:“怪不得我不見你下毒,原來你早巳在缸裏,鍋裏下了毒的。那麽說,那另一鍋裏的粥,也不能用了?”


    “是,粥裏我也下了毒的。”


    “那你們怎麽吃呀喝呀就不見中毒?”


    “在下要過了粥粉後才下毒的。”


    “攤檔的人沒看見你們下毒?”


    “在下下毒的手段能讓人看出,又怎能在江湖上混下去?人們也不稱在下為毒蠍使者了。”


    “毒蠍使者!?你是貴州九龍門的人?”


    “是!”


    “九龍婆婆桑姥姥的門下?”


    “不!在下是西掌門的使者。”


    小燕暗暗點頭:“那麽說,你是九龍門的西派人了!”


    小燕在問話間,那位武功極高,神秘的叫化已從山道挽了一小桶山溪水回來了。小燕讚賞地說:“你行動好快嗬!”


    叫化揚起一張烏黑的臉,憨厚地笑了笑,露出了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說:“這是救人呐!能不快麽?”他斟滿了三碗清清的山溪水,準備將黑色而奇臭的藥粉倒入三碗清水中去。小燕“噢”了一聲:“你這麽亂倒,知道倒多少?”


    叫化怔了怔,望著褐衣漢子:“倒多少?”


    “半湯匙就行了。”


    叫化用湯匙在三碗清水中倒入半匙左右的藥粉,端了兩碗給佟家兄弟,小燕又叫起來:“你倆先別服。”又對褐衣漢子說,“你先服下去!”


    褐衣漢子苦笑一下:“到了這時,你還不相信在下麽?”


    小燕說:“對你們九龍門的人。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褐衣漢子服下了藥水之後,小燕又命他站起來走動。褐衣漢子不由暗暗佩服這位行為古怪的九幽小怪的細心和精明了,依言站起來,他雖然內傷極重,但由於解了毒,恢複了氣力,忍痛走了幾步。小燕看了看。對佟家兄弟說:“你們可以服了!”


    這對活寶連忙將藥水服下,不一會,他們便從地上跳了起來,一個說:“去他的,這藥水怎麽這樣難飲的?”另一個說:“要不是我不想躺在這裏,我寧願死了,也不服這碗奇臭的苦藥水,簡直比女人的洗腳水還臭。”


    小燕問:“女人的洗腳水很臭嗎?你聞過了?”


    “聞過,聞過,我媽的洗腳水就臭得要命,害得我幾天吃不下飯。”


    小燕笑罵起來:“真沒見過你們這樣一對活寶的,小心你老娘聽見了,用藤條抽你!”


    佟小鋒突然躍到褐衣漢子麵前,揪著他怒問:“小爺跟你有什麽仇的,你敢這樣害小爺?”


    小燕“噢”了一聲:“你再將他拋出去,他真的會去見閻王了。”


    叫化也忙說:“使不得!看在他最後拿出了解藥,放他走吧!何況他已是受傷之人。”


    佟小鋒本想一拳將他擊飛,聽他兩人這麽一說,忍了下去:“好!小爺今天放過你,小心你以後別再碰上我,我不將你撕成了兩半,也會將你打得半死。”


    佟小天說:“不!先叫他飲一碗女人的洗腳水才行。”


    小燕朝褐衣漢子說:“你還不快走?回去告訴你們掌門,她再敢與我結怨,我會親自到貴州踩爛了她的蛇窩,叫她在江湖上除名。”


    “是!是!”


    褐衣漢子忍痛帶傷狼狽而走了。


    小燕從衣袖掏出兩錠銀子,對一直呆著的粥粉攤的老板、夥記說:“這二十兩夠不夠買下你的全部家當?”


    老板茫然:“少爺要買小人攤上的全部東西?”


    “不買下,你湯裏、粥裏、水缸裏都有毒,說不定你的什麽牛雜、鹵豬頭都有毒哩,你不怕再害了別人麽?”


    “是,是,小人會將這些東西埋了,不敢要少爺的銀子。”


    “算了!你拿去買新的鍋鍋碗碗,這裏凡是吃的用的,都給我打爛,全部埋在地下。銀了不夠,我可以再給你。”


    “少爺,二十兩銀子已有多了!”


    “有多,就再蓋過一間草棚。”


    “草棚也拆?”


    “是呀!最好把所有的東西一把火燒掉,你倆也到溪邊去洗洗身子,說不定你們身上也有毒哩!”


    老板和夥記一聽,不由慌了:“我,我,我們身上也有毒?”


    叫化說:“大叔,大哥,這位少爺說得不錯,你們還是洗幹淨身子再回家,以免害了你們的家人。”


    小燕說:“你們拿了銀子快走,這草棚裏的東西,由我們來處理。”


    “是,是,小人就走。”


    老板和夥記接了銀子便走了。


    小燕朝佟家兄弟說:“來!你們先挖個大坑,把所有吃的埋掉,然後放一把火,燒它個幹幹淨淨。”


    叫化說:“你們三位歇下,這些事由我來幹行了。”


    “我們大家一起幹不更好?”


    佟家兄弟說:“對對,一起幹,才熱鬧嘛!”他們唱起兒歌來:“砌城城,砌車車,大家齊幹好過年!你動手,我動腳,大家樂嗬嗬!”“乒乓”一聲,他們將一疊碗往地下一摔,跟著“嗖”的一聲,連缸帶水,又飛出了草棚,摔在地上,“嘭”的一聲,缸碎水散。


    小燕叫道:“你們這是幹嘛?”


    這對活寶愣著眼:“不打爛幹嘛?你留著有用?”


    “你們先去挖坑,將有毒的東西埋了再說。這是毒物,不能任意胡來。”


    那叫化說:“我去挖坑好了!”


    一個活寶說:“對對!你身上髒,你去挖坑最好了!”另一個說:“不錯不錯,挖坑又累又髒,是我們這對大英雄幹的嗎?”


    小燕罵起來:“你們身上才髒哩!”她不由對叫化產生了好感,對他感激地一笑,說:“叫化哥,我與你一塊挖去。”


    這對活寶用奇異的目光望著小燕:“你不與我們在一塊了?”


    “誰跟你們在一塊的?最好讓你們再中一次毒才更好。”


    佟小天說:“阿哥,小兄弟不和我們在一塊了,我們怎麽辦?”


    “挖坑又累又髒,在這裏又怕中毒,兄弟,我們走吧!”


    “好!走!”


    這對活寶,真的說走就走。小燕急起來:“你們要去哪裏?”


    兩個活寶眨眨眼,一個說:“你不與我們在一塊了,我們不走幹嘛?”另一個說:“是嗬!你有這個髒叫化了,還要我們幹嘛?”


    “你們是帶我來找人的,人沒找到,你們不能走!”


    兩個活寶裝糊塗了:“我們帶你來找人?找什麽人?”


    “什麽!?你們不是帶我來這裏找人的?”


    “沒有嗬!我們幾時說帶你來這裏找人了?”


    小燕真的生氣了:“那你們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來這裏玩呀!這裏不好玩嗎?”


    “玩!?”小燕睜大了眼睛,“你們敢捉弄我?”說時,“嗖”的一下,抽出了軟劍。


    這對活寶嚇了一跳:“你,你,你這幹嘛?要殺我們?”


    “總之,今天找不到我傻哥哥,你們誰也別想活著離開這裏。”


    叫化見小燕真的生氣了,連忙勸說:“你別認真,他們是逗你的。”


    “叫化,這裏沒你的事,你還是走開吧。”


    這對活寶突然愕異地互相望望,一個問:“兄弟,你看這是怎麽回事?”一個說:“阿哥,奇怪,他怎麽反而叫叫化走開的?”


    叫化說:“兩位哥哥,你們別再逗他了,他生起氣來,可不是好玩的。”


    一個活寶說:“叫化,他叫你走開,你不走開,你就和他玩吧。”另—個活寶說:“對!對!他要找什麽傻哥哥、傻弟弟的,你帶他去找好了!我們不和他玩了!”


    這對活寶說完,身形一閃,竟然雙雙而去。小燕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正想追去,叫化急忙拉著她說:“你別去追他們了!”


    “你拉著我幹嗎?”


    “小兄弟,你不是來找我麽?”


    小燕愕然:“我找你?我找你幹嗎?”


    “你,你不是來找我的麽?”


    “我是來找我傻哥哥的,你是什麽東西?”


    “小兄弟,我就是你的傻哥哥嗬!”


    “什麽!?你就是我的傻哥哥?”


    “小兄弟,你認不得我了?”


    “你真的是我傻哥哥?”


    “小兄弟,我是特意化了裝在這裏等你的,你一點也看不出來麽?”


    “你,你的聲音怎麽變得完全不同了?”


    的確,一年過去了,墨明智已踏入十七歲的成人階段了,聲音已變得渾厚低沉,再沒以前仍帶童音稚氣的少年聲音了,所以小燕一時聽不出來。這一點,連墨明智也不知道,反而問:


    “什麽!?我的聲音變了?”


    “不行!你洗幹淨你的臉讓我看看。”


    “小兄弟,我們將這草棚的事處理好後,我再去洗幹淨好不好?”


    “不!我要你馬上去洗。”


    “好,好,我現在就去那邊溪水洗一下,你在這裏等我。”


    “不!我跟你一塊去。”


    “那,那草棚裏的毒物怎麽辦?萬一有人闖來,那不害了人嗎?”


    “我先放一把火將它燒了。”


    “有毒的東西不埋掉嗎?”


    “等我們回來後再埋掉也不遲。”


    “不擔心有人趕來救火?”


    “那又怎樣?”


    “我擔心趕來救火的人見到吃的東西,首先搶救了出來,或者吃了。”


    “他們這樣嘴饞貪吃,中了毒也活該。”


    “小兄弟,話不能這麽說,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人命關天,我們小心一點的好。”


    小燕聽他說話的口吻和動機,已有七分相信他是自己所要找的傻哥哥了。但因聲音與以前大不相同,她想還是小心提防的好,便說:“叫化,你還有個完沒有?你別想耍花樣從我身邊跑掉。你敢騙我?別以又你武功好,我同樣也可以將你的腦袋砍了下來,再去找那對活寶算帳。”


    “小兄弟,我怎會騙你嗬!”


    突然,一對活寶又跑了回來,小燕“噫”了一聲:“你們回來了?”


    一個說:“我們不回來,你不是還要找我們算帳麽?”


    一個朝叫化說:“你快跟他去溪邊洗幹淨,這裏的事,由我們來處理好了。”


    小燕問這對活寶:“他真是我的傻哥哥?”


    “是不是,我們可不敢說嗬!”


    “他洗幹淨了,是不是你不就知道了嗎?”


    叫化說:“小兄弟,有佟家兩位兄弟在這裏,我們去吧。”


    小燕這時幾乎完全相信眼前這位髒肮的叫化,是自己的傻哥哥了,但也想看看他的真麵容,說:“好!我們去。”


    小燕跟叫化來到溪水邊。叫化洗幹淨了自己臉上的汙泥,又洗幹淨了自己的手腳,小燕一看,不是自己所要找尋的傻哥哥又是誰?她情不自禁地撲了過去,投進了墨明智那寬大厚實的胸懷裏,心裏又喜又惱地用粉拳捶打著他,一邊說:“傻哥哥,你怎麽不早說的?跟那對活寶一塊來捉弄我!”


    墨明智憨厚地說:“兄弟,我沒有捉弄你嗬!”


    小燕又是一陣拳頭,擂得墨明智的胸脯嘭嘭地響:“不捉弄我,那你為什麽扮成一個髒得要死的叫化的?”


    “兄弟,那是我在遠遠的地方聽到那三個漢子說要捉兩位佟家哥哥,所以才化了裝跟著他們。”


    “那你怎麽不先下手捉了他們?讓他們下毒來害我們?”


    “我不知道他們要下毒的,以為他們憑武功來捉佟家哥哥。我想佟家哥哥武功那麽好,用不了我出手的。我更想不到你會在今天與他們一塊來。”


    “什麽!?你不是叫他們去成都找我?”


    “是嗬!他們已去成都等你兩天了,兩天都沒等到你,沒想到第三天你卻來了。”


    “你怎麽不親自到成都望峨樓等我?”


    “佟家兩位哥哥說,你在武林鬧大了,得罪了好多人,已成為人人注意的目標了。要是我也去成都,就更惹人注意。所以他們叫我藏在這裏別露麵,由他們去成都接你。”


    小燕想起這對活寶在望峨樓的情形,忍不住咭咭笑說:“這兩個活寶貝,盡鬧笑活,幾乎將金姐姐當成了我哩。”


    “哦!?金姐姐?誰?”


    “那個曾將你騙了的金姐姐,你也不記得了?”


    墨明智有點驚喜:“是她!?她也在成都?”


    “傻哥哥,你不知道,不但金姐姐,很多人都在關心你嗬!對了!你怎麽沒有死的?不是說你給少林寺那個老和尚和昆侖派的掌門擊下深穀中去了麽?”


    驀然之間,有兩條人影飛來,“乒乓”兩聲,跳進淺淺的溪水中去,濺起的片片水花,把小燕和墨明智濺得幾乎一身是水。小燕一看,又是啼笑不得。原來是那一對活寶,跳進溪水中洗澡去了,一個學著小燕的說話聲音說:“對了!你怎麽沒有死的?”一個說:“我死了,你能見到我嗎?”


    墨明智問:“兩位哥哥,草棚子你們處理好了?”


    “好不好,你自己看呀,那不是一片火光嗎?”


    墨明智回頭一看,草棚那邊是濃煙滾滾,火光衝天,原來自己一心與小兄弟說話,沒想到佟家兄弟把那邊的事處理好了。


    佟小鋒說:“墨兄弟,你隻洗幹淨臉行嗎?不下來洗洗身子?你不怕身上也沾了毒?”


    墨明智問小燕:“兄弟,我們也一塊下溪去洗洗身子好不好?”


    小燕不由麵一紅,“啐”了他一口:“要洗你洗去,我身子可沒你們這麽髒。”跟著又掩飾地說,“你們還洗?火燒了草棚,不怕附近鄉人趕來救火,找你們的麻煩麽?拉到了官府,你們能說得清嗎?”


    墨明智一想也是,連忙說:“兩位哥哥別洗了,我們還是早點離開趕回去才是。”


    佟家兄弟一下從溪水中躍上岸來。“對對,就是說得清楚,起碼也得蹲幾天的牢獄,還是早點離開這裏為妙。”


    他們一行四人,很快翻過了山坳,來到一處荒無人煙、一片懸岩峭壁的山崖邊。這時,日快西落了,紅霞滿天,夕陽殷紅如血。小燕看了看,這亂石處處,雜草叢生,既沒岩洞,也沒房屋草寮,而懸岩峭壁上,處處淩空架設著幾十口棺木,便疑惑地問:“這是什麽地方,怎麽峭壁上架著棺材的?”


    佟小鋒說:“這是你傻哥哥住的地方呀!”


    “住的地方?你住在哪裏?”


    佟小天指指懸岩上的棺木:“住在那裏。”


    “什麽!?住在棺材上?”


    “是呀!那上麵不是有很多人麽?但一個個都不會說話。你說,這地名叫什麽,叫我們問誰去?”


    “噢!什麽地方不好住,怎麽住到棺材上去了?”


    “那裏才是風涼水冷哩!墨兄弟,你說是不是?”


    墨明智憨厚一笑:“小兄弟,我沒有什麽地方住,隻好將就住在這裏。”


    “山頭、野廟、大戶人家的空閑房間,哪一處不比這裏好?你為什麽不去住的?”


    “小兄弟,我怕給人知道,更不想給無辜的人招惹麻煩。”


    “那你可以跟金姐姐他們一塊住呀!”


    “我,我恐怕沒臉見金姐姐—家人了!”


    “什麽!?你怎麽沒臉見金姐姐的?你不是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吧?”


    “小兄弟,我,我在華陽山上的事——。”


    “嗨!傻哥哥,你上了壞人的圈套了。你自己是什麽人,難道你自己都不知道麽?”


    “那婦人瘋了,我說得清楚嗎?有人相信我嗎?”


    “傻哥哥,那婦人根本沒有瘋。再說,那個什麽鄉下人也沒有死,是白龍會的人設計害你的。”


    墨明智愕然:“白龍會的人?小兄弟,你怎麽知道的?”


    “我當然知道啦!哦,對了,我問你,有個朱姐姐你知不知道?”


    “朱姐姐?”


    “她說,她在桂林疊翠山認識你的。”


    墨明智又是驚訝:“是玲玲姐姐?她也來了成都嗎?”


    “來啦!是她抓到了那個瘋婦人,逼她說出了真相,從而救了玉姐姐哩!”


    “玉姐姐?”


    “玉羅刹呀!”


    “這,這關玉姐姐什麽事了?”


    “你真是傻頭傻腦的,玉姐姐為了你,幾乎給昆侖派的掌門人殺了!”


    這時,那對活寶說話了:“喂!你們兩個有沒有完的?一時朱姐姐,一時又什麽金姐姐玉姐姐,再說下去,恐怕又要跳出一個什麽銀姐姐,牛姐姐了!”另一個說:“有話不能上去後再說麽?”


    墨明智說:“兄弟,我們上去再說吧。”


    小燕雖然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可以在轉眼之間取人性命,但到底是個少女,對蛇蟲鼠蟻之類的東西極為害怕,更別提死人了。她說:“我不去!死人的地方有什麽好住的?”


    佟小鋒對弟弟說:“怪不怪,這麽好的地方他都不願住。”佟小天說:“是嗬!難道山頭、野廟好住?”


    墨明智說:“小兄弟,別看它擺的是棺木,那些棺木的後麵,有一個極好的岩洞哩。”


    “真的?”


    “小兄弟,我能騙你嗎?”


    “好吧!我跟你們上去看看。”


    “小兄弟,我背你上去好不好?”


    要是沒有佟家兄弟在旁,小燕真願意墨明智背自己上去。這時她卻說:“誰要你背的?我自己不會上去嗎?”


    墨明智知道這個小兄弟一向任性好強,一笑道:“兄弟,那你小心了!你先上,我在後麵看著你。”


    那邊佟家兄弟早已舒展輕功,似猿猴般貼壁攀岩而上。


    小燕也抖展了自己的家傳輕功,敏捷輕靈地攀岩抓枝上去。墨明智更輕靈得勝過猿猴,在懸岩哨壁之中縱跳如飛,緊隨著小燕的身後而上。


    不一會兒,他們來到了一口棺木旁邊。這棺木一半淩空架放,一半嵌入峭壁中的—個小小岩洞內。小燕借著暮色,打量了這岩洞一眼。看來這岩洞深不過數尺,寬不到一丈,僅一人高,疑惑了:“就是這一個小岩洞?”


    墨明智卻一下將棺木蓋掀起,自己首先跳進了棺材裏。小燕慌忙問:“你這是幹什麽?真的跟死人睡嗎?”


    墨明智笑了笑:“兄弟,你跟我來。”


    小燕把身子扭過去,不滿地嘟著嘴說:“你騙人!你不是說有個什麽岩洞嗎?怎麽真的要鑽棺材了?要去你去,我不去!”


    墨明智連忙扳過她的身子,拍拍她的肩膀說:“兄弟,我怎麽會騙你?你來看看嘛!”


    小燕走近一看,原來這棺木下是一個洞口。她又驚又喜:“原來是個機關呐!這岩洞深不深的?”


    “兄弟,你進去看看就知道了。它呀,又深又大。”


    小燕高興地跳了進去,隨後是佟小鋒跟了來,佟小天走在最後,他將棺木蓋重新蓋好,不露半點痕跡。


    墨明智在前麵點亮了火把,他們走了一段彎彎曲曲的通道,前麵便出現一個寬闊的大岩洞。這個岩洞大極了,約可容納近千人,各種鍾乳石千奇百怪,有的如玉柱,有的似蘑菇,有的似怪獸。令小燕奇異的是,這些奇形怪狀的鍾乳石在火光的照耀下,有的金光閃閃,有的銀光粼粼,更有的殷紅似紅寶石,仿佛這個大岩洞藏著價值連城、富可敵國的奇珍異寶。隻可惜大岩洞內處處都有水滴,非常潮濕,實在難以住人。而且一邊角處,還有—汪清清的潭水,寒氣逼人。小燕問:“你們住在這裏?”


    佟小鋒說:“這裏是神仙住的,凡人是沒法住。”


    “怎麽是神仙住的?”


    佟小天問:“你能住嗎?不怕生病?”


    “那他住哪裏?”


    “上麵呀!”


    “上麵!?”


    他們說著問著,墨明智又帶他們拾階而上,轉上另一條通道。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後來到了一個非常幹爽的岩洞。墨明智說:“小兄弟,我們到了。你看,這地方好不好?”說著,他熄了火把。火一熄,這岩洞的憤景更叫小燕大吃一驚。隻見這岩洞比富貴人家的一個大廳還大,有石桌石椅,而且光如白晝。這光是由石壁上的—顆明珠發射出來的,洞的兩旁,還有房間,房間裏也各有一顆明珠跟著,陳設齊備,被褥枕頭,樣樣都有。還有一個通道,可通到另一個地方去。單是這幾顆明珠,已富可敵國了。小燕驚喜地問:“傻哥哥,這是什麽地方嗬!你怎麽找到這麽一個好地方的?”


    原來那天,墨明智給昆侖、少林兩大掌門人掌擊飛下深穀時,口噴鮮血,內傷極重,慌亂中抓住了懸岩上橫生出來的一株小鬆樹。可是這株小鬆樹的樹根隻依附在石壁的裂縫中,經不起他飛落下來的重力,連根也脫落了出來,又隨著他墜下深穀,還夾帶了幾塊碎石飛落下來。墨明智滿以為這次是必死無疑了。可是事情偏偏有那麽的巧,他墜落到深穀底時,沒撞到穀底中的亂石上麵,卻落到了一叢雜草之中,這叢雜草恰恰又生長在一個朝天的小洞口之上,雜草的根根蔓蔓早將洞口遮蓋得密密實實的,誰也不知道這深山的狼穀中有這麽一個朝天的小洞口。一般來說,就是野狼踩在這雜草上,也不容易掉下洞去,因為密密實實的雜草根蔓完全可以支撐得起,但卻承受不了墨明智掉下來的重力,他於是便掉進了黑古隆冬、深不可測、垂直而下的岩洞中去了。剛好那株小鬆樹掉下來時,幾乎在同時間,也掉在這叢雜草中的朝天洞口上,鬆樹散開的根,使它沒隨墨明智掉進岩洞中去,卻又將朝天的小洞口蓋住了,仿佛這株小鬆樹就長在小洞口一樣,這就是神龍怪丐和金秀姑進狼穀尋找墨明智時,隻見穀中白骨處處,卻怎麽也找不到墨明智的原因。而深穀的兩旁懸岩峭壁上,更無可以藏人的地方,秀姑和神龍怪丐怎麽也想不到這下麵還另有天地,隻好歎氣而歸。


    墨明智掉進深不可測的岩洞底,幸而這朝天的洞口,不時掉落下一些敗葉枯草、碎丫殘枝,年久月深,積成了一層極厚而軟的鬆土,所以墨明智掉下來時,好像掉進了富有彈性的幾層棉被當中,既沒斷手斷腳,也沒給鬆土掩埋起來。這大概也是上蒼對他仁厚心腸的厚報吧。隻是因為內傷極重,掉下來時人已暈迷過去。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蘇醒過來,一看,四周黑沉沉的,隻有在自己頭頂極高的地方,隱約有—絲光線透下來。他不知道那是自己掉下來的朝天小洞。倘若掉下來時,他略為清醒,會攀住岩石或草根,便不會掉進這麽一個深不可測的地下岩洞中去了。他暗想我到了什麽地方呢?便想站起來,可是他剛想站起,又一口鮮血噴出,心胸痛得異常難受。試想一下,合少林、昆侖兩大掌門人的掌力,要是任何一個人,哪怕是內力深厚,也必死無疑。隻有墨明智,才保住了一條性命,但也受了極為嚴重的內傷。他一下想起玉姐姐在分手時,曾贈給自己十幾粒巫山怪醫的接筋駁骨追魂丹,這是醫治內外傷極好的良藥,便急忙掏出來服下一粒,然後盤腿靜坐,運氣調息。這麽一來,他既有一身奇厚的怪異真氣護體,又有巫山怪醫這一武林中的奇珍良藥治療,所以不到三天,便完全恢複了過來。他開始尋找出路,想趕去成都和小兄弟相見。他在這華陽山的山腹岩洞內摸索走著。突然間,他發現前麵有一道光線透過來,不由大喜,以為找到了出口,急忙奔了過去。可是當他趕到一看,又不由傻了眼,這裏根本不是什麽出口,而是轉到了另一個大岩洞,亮光是由石壁上鑲嵌著的一顆珠子發放出來的。墨明智不知道這顆珠子是人間至寶——價值連城的夜明珠,暗想:這是什麽燈籠?竟然這般的光亮?借著光亮他又打量著這個岩洞,隻見洞內茶幾凳椅齊備,還有房間。墨明智疑心自己闖進了一位神仙的洞府中去了,於是輕咳兩聲,希望引起神仙的注意。半晌,卻不見神仙出來。他便問:“有人嗎?”也沒人應,又大聲連問兩聲,依然沒人應。他暗想:大概神仙不在洞中,跑出去雲遊了,也不知幾時回來,我還是快點找路出去的好。他穿過岩洞,見房門大開,不由朝房間望望,可是這一望,竟又嚇了一大跳。原來房間的石床上躺著一具白森森的骷髏,在白光之下,更顯得恐怖可怕。幸而他一向膽大,他從小跟著爺爺在深山打獵,也不時見過深山遇難人的屍體和骷髏,他與爺爺還好心地將他們埋葬起來。墨明智定定神後,自問自說:“怪不得沒有人應,原來這位神仙已經死了!”他好奇地走進去看看,這個房間的壁上,也鑲嵌著一顆發光的珠子,在床旁一張石桌上,有一幅白絹,絹上有幾行字這樣寫著:“餘一生薄命,空有神功和萬貫珠寶,不能與有情人相聚。但願有緣人進來,將餘埋葬,以神功、珠寶相贈。”落款是“溫玉絕筆”四個字。字跡秀勁,顯然床上的死者是一位女子,而且已經死去多年了。


    墨明智不知道“溫玉”是什麽人,也不知道她的身世,心想:既然她留言將她埋葬,我就將她好好埋葬才是。他於是走出房間,看看這岩洞裏有什麽地方可以安葬她的。


    墨明智怎麽也沒有想到,這位一生薄命的女子,竟然是與巫山怪醫同時代的一位奇女子,梵淨山莊地賢夫人的傳人,身懷傲視武林的絕技。她先是憤恨自己有個不光彩的父親,從而不想做人;後又暗戀小蛟兒——巫山怪醫,最後她眼見自己心目中的情人與他人雙宿雙飛,傷心已極,於是悄然離開,絕跡江湖,不知所蹤。誰也想不到她竟隱身於華陽山中的岩洞裏,寂寞終生,最後鬱鬱而逝……


    墨明智在找葬地時,又發現這岩洞裏還有一個小岩洞作為廚房,裏麵不但柴草炊具齊備,還存有米糧哩!奇異的是這些米糧,竟然是長久存放而不變質和黴壞,也許是這岩洞裏的氣溫和空氣特別不同的原因,而使得這些米糧長久而不變質黴爛。神州大地的地下,有很多令人不可思議之處,有的屍體埋在地下,竟然千年不壞,麵目如生。


    墨明智轉了幾處地方,都感到不合適,最後,他拍打著自己的腦袋說:“我怎麽這樣傻,那房間不是一個好葬處麽?我還去哪裏找?讓死者長伴自己的房間和自己的東西,不更好?”


    墨明智具有一身無比的怪異真氣,又練成了金剛指,即使房間地下的岩石堅硬如鋼,他要在這地方挖一個坑,簡直是輕而易舉之事。不久,他便挖好了一個大坑,小心翼翼地將骷髏連同被褥,一塊放入坑中。埋葬好後,他才發現墊褥之下還有一塊黃絹,已掉在地上了,他抬起一看,竟然是這岩洞的地形圖。這幅地圖,不但有標明密藏珠寶和神功秘笈之處,更有出路口。墨明智看了大喜。他喜的不是得到了無價的珠寶和什麽神功秘笈,而是知道了出口處,再不用擔心自己會被困在這岩洞中了。他埋葬死者,本來就不是為了這些珠寶和神功秘笈,而是出於同情心。現在對他來說,這些珠寶和神功秘笈,還不及廚房那些米糧來得珍貴。


    墨明智知道了出口的地方,不再急於出去了,而是先吃飽飯要緊。他自從跌進了這個神秘岩洞後,暈迷了幾天,又運功療養了兩天。盡管他具有一身奇厚的怪異真氣,可以一兩個月不吃東西而不會餓死,但肚子餓卻也不好受。所以他小心地將這幅地圖收藏起來,先去廚房煮飯吃了。其實這幅地圖就是在外麵失落,他人拾得了也等於一幅廢絹,因為這地圖沒寫明這岩洞在什麽地方和什麽山,隻是岩洞內的一幅地形而已,不進入這個岩洞,根本不知道這是一幅什麽地圖。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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