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在神國中與歐若拉足足交談了一天。


    直到賽格斯世界迎來夜晚,黎明之星歐若拉才告退離去,回到了海濱之城米洛維亞。


    作為冰霜部族的半神守護者,祂需要帶領族人們盡快安定下來,盡快熟悉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而在半神歐若拉離去之後,高坐在神國神座上的伊芙則思考起從祂那裏獲得的各種信息。


    人類眾神反叛前任的原因讓伊芙有些驚訝,但驚訝的同時又覺得有一種原來如此的感慨。


    祂能夠理解。


    若是整個賽格斯宇宙的偉大神力真的隻能存在一個的話,對於一些有著野心的真神來說,為了達到目的,的確可能會不擇一切手段。


    背叛被譽為母親的“導師”?


    別說是“導師”了,親媽親爹都可能反目。


    不過,雖然從歐若拉這裏知道了千年神戰的真相,但伊芙卻依舊覺得還缺了些什麽……


    伊芙並沒有懷疑歐若拉所說消息的真實性。


    作為自己的半神信徒,祂已經是實實在在的聖徒,整個心靈都對伊芙徹底敞開,根本沒有隱瞞的必要,甚至可以說沒有隱瞞的能力。


    隻是,歐若拉終究是半神,而半神的眼界和所能獲得的秘辛終究是與真神不一樣的。


    哪怕是祂與前任世界樹走的很近,從前任那裏知道了很多東西,但在伊芙看來,也依舊有限。


    這並不是說歐若拉所說的東西是錯的。


    而是說,很可能依舊具有一定的局限性。


    伊芙很確定,賽格斯世界隱藏著秘密,而那個秘密距離自己也並不遙遠。


    或許知道了那個秘密之後,伊芙會對現在整個宇宙的形勢,眾神們的選擇,有更深一層的理解。


    當然,那要等祂正式晉升強大神力之後了。


    因為在祂的判斷裏,賽格斯世界的秘密恐怕就位於起源之地。


    而實力達到強大神力的真神,包括龍祖烏莉諾斯、泰坦之王阿諾斯,甚至背叛世界樹的永恒之主伊特歐在內,應該都是知情者。


    前任……恐怕也是。


    但祂在傳承中將有關的記憶統統抹去了。


    同時,歐若拉的話也從另一個方麵讓伊芙確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開辟萬神殿的那位萬神之王,被稱為文明起源的偉大神力真神尼歐,恐怕是真的已經隕落或是離開這個宇宙了……


    小小的宇宙與更大的“世界”?


    伊芙與賽格斯世界的本土生命乃至真神曾經交流過,詢問過祂們對宇宙的認知。


    包括死神海拉、矮人與鍛造之神多爾夫特、鉑金龍王萊因哈特在內,祂們都認為,賽格斯宇宙之外是一無邊無際的類似於虛空的介質,充斥著各種各樣躁動的能量。


    祂們稱這個介質為以太,或者域外虛空。


    突然出現在賽格斯宇宙中的龍族,甚至突然出現的世界樹,都被認為是來自宇宙之外的以太中漂泊的生靈。


    在那裏,域外生靈天生就是神話。


    此外,域外虛空中也很可能有著其他類似賽格斯宇宙的宇宙。


    那一個個宇宙,都是創世神創造的世界。


    這也是真神間的普遍觀點。


    不過,伊芙獲得的世界樹傳承中並沒有世界樹的來曆。


    而據祂了解,龍族烏莉諾斯對於自己出現在這個宇宙中之前的記憶,也相當模糊。


    而眾神對宇宙之外的認知,也從來沒有神話證實過,簡直是神話口中的神話傳說……


    這是因為沒有人能夠跳躍出賽格斯宇宙。


    所有嚐試從一個方向突破宇宙邊緣的真神,都會在最終在宇宙另一個方向出現。


    這讓伊芙聯想起前世藍星,水手們從伊比利亞半島的港口向西出發,向西航行,最終會總會從東邊返回。


    然而,與賽格斯宇宙不同的是,那裏的人們早早就知道了世界是個球。


    但賽格斯宇宙,從真神們的觀測來看,它應該是一個橢圓體形態的立體空間。


    就連伊芙從萬神殿獲得的那座宇宙星圖,也是如此。


    橢球體中的大部分空間都被星羅棋布的位麵充斥,而底部則是不斷吸引位麵墮落的深淵。


    當然,深淵究竟有多大,有多深,沒有真神知道。


    大家隻知道深淵的門戶是七層地獄,而墮落的位麵會被吸引,在他們的四周墜落,最終消失在黑暗裏。


    在伊芙看來,深淵就像是前世的黑洞一般。


    賽格斯宇宙橢球體的宇宙形態是被眾神用神魂力量切實觀測過的。


    從這個形態來說,賽格斯宇宙本應該是有邊界的。


    但實際情況是,真神根本找不到那個邊裏……


    你能“看到”,但你卻永遠無法到達那裏。


    當你即將到達那裏的時候,你就會從宇宙的另一側突然出現,而且是沒有絲毫空間波動,沒有絲毫外力幹擾,自然而然地出現。


    這是一種很難被伊芙理解的現象,不過眾神們卻恍然未覺。


    因為對於從來不知道其他宇宙的祂們來說,這就是宇宙的基本法則。


    若非龍族與世界樹來自宇宙之外,本土的神話存在們甚至一直都認為賽格斯宇宙就是唯一,就是一切……


    賽格斯宇宙很小很小這種說法,也是伊芙第一次從賽格斯世界本土生靈的口中聽說。


    “小”與“大”,本身就是在對比的時候才會有這個概念,要有一個參照物。


    對於一座麵積超過藍星總陸地麵積的位麵來說,整個賽格斯宇宙其實並不小。


    而從歐若拉的口中,伊芙很清晰地就能察覺到前任世界樹話語間的那種豪情。


    在前任看來,賽格斯宇宙並沒有眾神認為的那樣廣闊……


    那麽,祂的參照物又是誰呢?


    這個時候,伊芙不由自主地就會聯想到前世的藍星宇宙,聯想到自己神魂中不斷旋轉的那個藍色光球。


    祂曾經認為那是連接藍星網絡空間的通道。


    但上次玩家賽博的遭遇,卻讓伊芙意識到,它連接的恐怕並非僅僅是藍星網絡。


    網絡連接中斷,玩家依舊能夠存在。


    但無論如何,有一點是確定的,那就是這個藍色光球是與藍星宇宙相連的。


    通過它,伊芙雖然不能到達那裏,但卻能夠感知那裏。


    藍星宇宙遠遠比賽格斯宇宙大得多……


    那麽,前任世界樹的參照物,會不會正是藍星宇宙呢?


    換句話說,這個藍色的光球,真的是隨著自己的穿越帶過來的嗎?


    如果……是前任一直都擁有的呢?


    還有……賽格斯世界那宛若藍星一般的曆史文化……


    兩個宇宙的文明,先有誰,後有誰,伊芙不清楚。


    尼歐是穿越者?


    其實,也不排除是尼歐離開賽格斯宇宙後又去了藍星,留下了痕跡。


    但不管是誰在前,兩者之前的牽扯絕非是在伊芙複蘇之後才有的。


    而若是真的是尼歐去了藍星,伊芙就不得不聯想更多了……


    這個藍色的光球,是不是曾經也屬於尼歐?


    那麽,它先是屬於尼歐,又是屬於前任,最終又到了自己的手裏嗎?


    同時,前任又曾經告訴過歐若拉,祂獲得了通往偉大的“鑰匙”……


    大膽一點說,會不會就是指的這個光球呢?


    伊芙不得不聯想到神魂中的光球,因為祂確定,整個賽格斯世界這絕對是獨一份的。


    除了祂之外,賽格斯世界沒有現存的神話知道藍星宇宙的事。


    哪怕是伊芙將玩家們召喚到了這裏,祂所認為的異世界,與賽格斯世界生靈認識的異世界,也完全不一樣。


    在這裏,“世界”與“位麵”是劃等號的。


    直到現在,愛麗絲還認為玩家們是來自其他賽格斯宇宙其他位麵的。


    包括死神海拉也是,祂一直以為伊芙暗中隱藏了一個位麵,那就是玩家們的故鄉……


    但,如果藍色光球真的是某種“鑰匙”,又如何使用?


    偉大……又是如何造就的呢?


    伊芙現在還不清楚。


    而在此之外,伊芙還發現了另外一件讓祂深思之後有些頭皮發麻的事……


    那就是,冰霜精靈們在哀傷之崖上的祈禱,祂實際上並非第一次聽到!


    祂第一次聽到,其實是在祂還沒有複蘇的時候……


    在那個時候,正是因為聽到那些若有若無的祈禱,那祈禱中的感傷與絕望,讓伊芙改變了想法,不再去碰觸藍色的光球,而是選擇了綠色的光球。


    而在伊芙複蘇之後,祂腦海中的綠色光球也徹底不見了,隻剩下了藍色的那個。


    當然,現在伊芙明白,那個綠色光球恐怕正是代表世界樹了。


    但這個時候,知道了自己當時聽到的祈禱來源,知道了歐若拉帶領族人複蘇母神的辦法,伊芙卻忍不住浮出一個念頭……


    自己……


    會不會根本就是前任複蘇的後手呢?


    還有,複蘇前聽到的那宛若係統一般的聲音,“捕捉靈魂,歡迎回歸”,又是源於誰呢?


    是前任留下的嗎?


    祂不會也與自己一樣,惡趣味地喜歡“係統化”吧?


    這一切,讓伊芙感覺自己的複蘇越來越不是偶然,自己也並非是自己曾經認為的幸運的穿越者……


    尤其是呼喚又引出了另一個問題。


    那就是,冰霜精靈們已經離開了哀傷之崖兩千多年了。


    那座深淵位麵時空扭曲,時間流速過快,但即使如此,換算成藍星時間的話也有二百年……


    換句話說,伊芙聽到的是藍星尺度上二百年前的呼喚。


    但前世的死亡到今生複蘇,以藍星上的時間來看,前後不過幾天而已。


    自己死亡後跑到了賽格斯宇宙的二百年前?


    時空回溯?


    又或者說……是反過來?


    伊芙不敢再思考下去了。


    祂怕再思考下去,自己會對自己的存在產生懷疑。


    祂怕再思考下去,自己會對前任的目的產生恐懼。


    深深吸了一口氣,伊芙的目光漸漸堅定。


    無論如何,無論祂是不是前任的後手,無論祂來自何處,祂就是祂。


    祂不是前任,而是伊芙。


    祂也永遠不會變成前任!


    祂的基礎記憶,是藍星上那雖然短暫,但卻很美好的生活。


    祂曾經有著溫暖的家庭,無憂無慮。


    祂就是祂。


    曾經的伊莩,現在的伊芙·尤克特拉希爾。


    世界樹的化身,自然與生命的主宰,精靈的庇護者!


    而無論賽格斯宇宙埋藏著怎麽樣的秘密,自己一定都要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偉大神力?


    自己一定要達到!


    前任世界樹沒有完成的目標,就讓自己來完成吧!


    世界之外有什麽,是否是廣闊的藍星宇宙,祂……也想去看看。


    祂才不想被困在這個小小的籠子裏!


    當然,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擁有了可以改變一切的力量……


    那麽,完成前任的遺願,也將是祂的承諾。


    漸漸地,伊芙的思想通透了起來,心中的目標也越發清晰。


    活下去已經不僅僅是目的了。


    祂的目的,還有走出去……


    堅持自我地走出去!


    之前僅僅是念頭。


    但現在,這成為了祂新的目標!


    而就在這一刻,伊芙忽然感覺自己的神魂微微一顫。


    一種無法以言語描述的感覺襲上心頭,伊芙的神魂漸漸綻放出淡淡的光暈……


    這一刻,整個神國忽然爆發出點點光芒,朝著伊芙的神魂化身湧來。


    隱隱地,祂發現自己那早已與世界樹傳承融合的神魂,竟然再次變得凝實了起來。


    祂的氣息忽然再次變化,變化……


    直到,與傳承中屬於前任世界樹的氣息一般無二。


    感受著自身氣息的變化,伊芙微微一怔。


    而後,陷入了沉默。


    氣息,是辨別真神身份的唯一標準。


    現在,恐怕是死神海拉前來,也無法分辨出伊芙與前任世界樹的區別了。


    直到片刻後,祂才微微一歎:


    “原來如此,這就是契機麽……”


    “生命的最高法則是靈魂,靈魂可以撕裂,同樣也可以融合……”


    “隻不過,隻有你自己才知道,接受了外來靈魂力量,並轉變神魂基石的你,既是你,但也不是你了……”


    “這是你的選擇嗎?尤克特拉希爾……”


    “其他神話的複生,是自我;而你的複蘇,是生命的傳承。”


    “心地善良的你,哪怕是複蘇,也不會選擇吞噬外來的意識……”


    “而你要傳承的,其實是那種一定要走下去的意誌……”


    “你要改變一切,你渴望改變一切,但你知道自己的性格決定了最終很難改變一切,所以……”


    “你要選擇一個徹底取代自己意識的傳承者。”


    伊芙的表情有些複雜。


    這一刻,祂忽然對前任有了更深的認識。


    這一刻,祂也為之前自己對前任的猜疑而感到慚愧。


    祂依舊是伊芙。


    但現在,祂也是前任世界樹了。


    不過,就在下一秒,伊芙表情忽然一變:


    “壞了……”


    “萬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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