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做古玩這行還真的懂行話,我當時就是啥都不懂,啥都不知,結果就隻得冤枉付錢交學費,學得了一句“一眼貨”是啥意思。


    好在猴子笑歸笑,最後還真的幫我將那個響缸給退回去了。看到猴子三言兩語便將響缸退回去了,我這才明白我當初之所以退不回去,是因為我不懂得規矩。


    原來在古玩市場如果買了打眼貨,買家通常按照慣例是可以找賣家商量,把東西退還給人家的,不過不能原款退還,起碼要交貨款中約三分之一的部分當“學費”,留給店家,才能算了事。買錯了總得交點“學費”,這也算是一種市場規律。當然這是老規矩,現在一般也就隻收百分之十的“學費”。有人可能會說,買假了,還要給店家錢,這不是不講理嗎。古玩這行與其它的都不一樣,買假了,在其他行裏麵,責任在賣家,誰讓你賣假貨來著,按規定罰。但古玩這行,買假了,不單單是店家的責任,主要的責任還在於買家,你瞪著大眼珠子都沒看出來是假貨,你幹嘛哪。而我當初就是不懂得這個規矩,結果可想而知。


    響缸退還了一萬多塊錢,這多少讓我心裏塌實了一些,有這一萬多塊錢,最起碼還不至於讓生活犯難。當晚,為了表示感謝,也為了慶祝我們兩人再次相見,我做東請他下館子大搓了一頓。


    第2章 重言鬼井


    在飯席上,猴子叫我以後別一個人亂淘東西,若是真看到了合適的,也可以叫他去看看,這樣才不會打眼。


    飯後,猴子邀我到他的鋪子裏去看看,我自然不會拒絕,於是便跟著他往他鋪子走。


    沒成想,猴子的鋪子竟然就在潘家園,虧我大半年來都一頭悶在潘家園,卻沒有一次見到過猴子他人。


    不過猴子說,這也不奇怪,因為他鋪子裏請了一個夥計,而他自己則常年在外,難得回來。我當然追問他了:“你自己有鋪子,那你常年在外頭幹啥呀?”


    猴子望了望左右,最後神神秘秘的告訴我:“平時在鄉下收收古董,順便踩踩古墓,搬個山啥的!”


    一聽這話,我頓時一驚,踩點,搬山?這不是盜墓嗎?


    猴子見我詫異的樣子,怕我出聲,於是急忙做出禁聲的手勢,說道:“咱這個行當可是黑活,可別讓外人聽到嘍!”


    這個我自然明白,但是我還是很驚詫,因為搬山一般指的是搬山派盜墓的行話,而猴子我是再了解不過了,他啥時候入了搬山一派呀?


    所謂搬山一派,最早在秦漢時就有雛形,但是興盛於清朝中葉,機關陣法是其所長,破解墳墓中各類機關很是拿手,風水上隻是粗通門道。搬山道人行事多獨來獨往,從不與他人合作,傳統武功比摸金強一些,但對付僵屍多用提前設置的陣法,以及自製的各種小型手工武器。


    我之所以會如此了解搬山一派,是因為搬山一派其前身與茅山略有淵源,但因為理念原因,也是互相排斥。因為創派時間比較晚的緣故,繼承風水法術不多,對傳統行規徹底無視,被其他門派所排斥,所以極少表露真實身份,以道士的身份周遊國內各地,沒有太強烈的善惡與民族觀念。正由於他們這種裝束,給他們增加了不少神秘感,好多人以為他們發掘古塚的“搬山分甲術”,是一種類似茅山道術的法術。


    據說,搬山一派也是有行規的。“搬山”采取的是喇叭式掘丘,是一種主要利用外力破壞的手段。搬山道人掘丘,隻為求財,雖通機關,但一貫以破壞為主,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為人身安全及銷贓渠道計,亦有自然形成而流傳下來的種種套路。


    這時,我不得不抓住猴子的胳膊,問他:“猴子,你入了搬山派?”


    猴子看到我驚詫的樣子,於是笑了笑:“我哪會沒事入那門派呀,隻是我有兩個夥計是搬山派的,以前他們摸到的‘生坑貨’都是我幫著流出去的,所以一來二去混熟了,這也就混在一起了。”


    所謂“生坑貨”,指的就是盜出來的隨葬品都是贓物,古代古玩行裏稱之為“老鼠貨”。盜墓者當然不會這麽說,一般稱為“水頭”。民國時北平盜墓者稱之為“出土貨”,琉璃廠古玩行老板一聽來人這麽說,便心領神會,知道這是從墓裏剛盜出來的。


    得知猴子竟然入了盜墓這一行,我不由勸道:“我說猴子,你這個行當可是犯罪的勾當呀,而且還損陰德,可得好好掂量掂量呀!”


    哪知猴子根本不把我的話當回事,反而還想把我拉著一起幹。他說:“老潘,你不是跟著張真人學了茅山術嗎?我聽搬山派的那幾個人講,說你們茅山派的人尋龍點穴很是在行,若是你能加入我們,那一準能搞出個大動靜!”


    一聽這話,我急忙叫他打住,我學茅山術為的也是替人消災解難,怎麽可能去做這種損陰德的事兒呢?


    說著這話的時候,猴子一指:“到了,那就是我開的鋪子了!”


    順著猴子所指方向抬眼一看,眼前出現一個叫作“祥古齋”的鋪子。走進店內,隻見這個店鋪倒是不大,但是裏麵裝修的卻很是古香古色,鋪麵上擺著各種琳琅滿目的瓷器、青銅器、木器等古貨。


    此時天色已經黑了,但是店門未關,店內也無人,猴子不由嘀咕道:“祥子那家夥哪去了,咋還沒打佯?”


    我知道他口中的祥子,定是他請來的夥計。而就在這時,裏堂走出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看到猴子後便驚喜的叫道:“唉?原來是老板回來了,我說好似聽到這外頭有動靜哩!”


    猴子說:“祥子,多注意著點外頭,咱的鋪子可不對別人的,這些東西可都是真東西,萬一進來個不長眼的就麻煩了。”


    祥子點點頭,然後看了我一眼,示意想要跟猴子單獨說句悄悄話。猴子示意他不要介意,有話直說。於是他指著裏屋說:“老板,裏頭有一位客人,手裏看來是有真東西,不過他還不太信任我,不願看。要不你去試試?”


    “哦?那感情好,那我去跟他聊聊……”說完,猴子便邁步進入了內屋。當然,我也隨著跟了進去,我還真想看看猴子是怎麽樣收真東西的呢。


    隨猴子一進內屋,便看到裏頭坐著一個和我們相差不多歲數的男子。隻見他穿著一身稍顯破舊的衣裳,背上背著一個花布袋子,那個布袋鼓鼓的一看就知裏頭裝著一樣大件東西。他好似很在意那花布袋子裏的東西,將布袋保護在胸前,很不自在的喝著茶水。


    猴子走了過去,人未到聲便到:“這位兄弟,我是這個鋪子的老板,不知這茶水可合您味口?”


    那個男子見有人來了,於是急忙起身轉過頭來,說:“大老板,你們這是真的要收古董嗎?”


    男子這一轉頭,我和猴子都愣住了,眉頭一皺,叫道:“虎子?”


    這下那個男子愣住了,滿臉的疑惑:“呃,你們是?咋認得我呀?”


    果然是他,我和猴子對視一眼,急忙迎了上去,笑道:“咋了,不記得我們了,我是潘清債,他是猴子呀!”


    這一下男子反應過來了,臉上立馬現出喜意:“真……真的是你們,你們不說出名字,我還真不敢認啦!”


    是的,這個還真是個老熟人,我和猴子當年在江西下鄉插隊劉老伯家的兒子——劉虎。


    既然都是老熟人了,猴子自然也就收起了談買賣的那一套假把戲,寒喧了幾句,得知虎子還沒吃晚飯,別的事也先不提,先拉著他去館子裏請他吃飯。


    跟我們在一起,虎子自然放鬆多了,話也多了起來,於是我們便問他怎麽來北京了?


    虎子說:“我在家裏弄到了一個老物件,都說老物件在越發達的城市越值錢,於是我就拿著這東西跑到北京來了,尋思著能換個幾百上千塊錢,好回家蓋個房子啥的,嗬嗬……”


    虎子說是老物件,那自然就是老物件,這點我是毫不懷疑的,必竟像虎子那樣的小山村裏頭是不可能存在什麽當今的仿品。這下我和猴子都來了興趣,猴子說:“虎子,你若是信任我們的話,我倒真想見識見識你所說的那樣老物件。”


    虎子嘴裏正吃著菜,聽到猴子的要求,立馬放下筷子說:“說的啥裏話,來到這北京城裏,別人我可以不相信,但你們我咋會不相信的。”說完這話,便將懷裏的布袋取了下來,直接往我們身邊一推,然後又拿起筷子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猴子小子的將布袋打開,接著一尊鏽漬斑斑的青銅鶴鼎從布袋包袱裏露了出來。當下,猴子嚇得急忙將布袋合了回去,然後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發現並無它人注意,這才大鬆了口氣。


    雖然就是那麽一眼,我們也還判斷不出它的真假,但是要知道青銅器可是國寶,如果這玩意真是真品,且被人發現的話,那我們三人可都要蹲監獄了。


    虎子見猴子搞出這樣的動作,於是驚詫道:“猴子,你這是咋了?難道這東西很值錢,怕被壞人看到?”


    猴子看了看左右,壓低聲音說:“虎子,這玩意值是值錢,可是買賣這東西可是會坐牢的,所以千萬世不要被外人知道了。”


    虎子聽說賣這東西會坐牢,當下也嚇得不輕,不過可能見到我們也並沒有太過驚恐吧,所以多少安心了一些。接著我們便叫他將那東西的來曆說來聽聽。


    虎子說:“這東西哪有啥來曆呀,就是我從竹林裏那口水井裏撈上來的唄。”


    一聽這話,我和猴子都愣住了,驚叫道:“那口鬧鬼的水井裏撈的?”


    我真的嚇到了,要知道我上回就差點把命丟在了那口水井裏,要不是我命大,正好張真人遠遊回來了,今天我早就不在這兒坐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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