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輛輛的緩緩停下,在一處門麵窄小的院子前排成長隊。


    馬車有獨坐的,有兩個人一起的,更有一堆擠在一處的。此時眾人一起下了馬車,場麵不免有些熱鬧過分。


    陸宛茵由丫頭攙扶著從馬車下布好的台階上緩慢走下,她四下環視一圈,眸光裏瞧不出多少喜怒,倒是耳邊聽見不少抱怨的聲音。


    “怎麽會安排在這樣的地方,咱們不是應該與平王殿下住在一起嗎?”


    “這,這院子比我家的馬廄還小呢……”


    “這也太,太過分了些。”


    這裏頭的人,再不濟都是京都貴族家的庶出小姐,哪個不是榮華富貴來的?而此時麵前的這處院子,恐怕是這些千金見都沒見過的破敗。


    安遠站在門邊,雙目平視著這些世家小姐,等她們抱怨完一陣,才道,“諸位請跟我來。”


    他的語氣沒有起伏,麵色也冰冷冷的一片。少女們的膽子到底不大,一時都寂靜下去。


    陸宛茵瞧見了他,便邁步走過去,也不管身後那一群一路周折都沒有磨了她們的精神氣,過分活潑的少女此刻如何。


    “安大人。”她停在安遠麵前兩步,略微屈膝,麵上含笑,一雙眸子瀲灩有光,皓齒瓊鼻,是個好看的。


    安遠一愣,為的不是別的,是陸宛茵那雙勾魂攝魄與季蕭有八分相似的眸子。不過他隨即收斂了神色,抬手往裏,“陸小姐請隨我來。”


    有這樣的相似美貌,如果在此之前遇見,沈淮恐怕還會多看她一眼,可如今……這到底是好是壞,安遠也說不出個準。


    陸宛茵不知他所思所想,隻垂了首,緩步跟著安遠邁入院門。身後那一群嘰嘰喳喳的小丫頭見狀,也趕緊帶著丫鬟追了上去。


    安頓好已是中午。


    陸宛茵坐在窗邊,聽見外頭來回走動的人小聲說話。


    “不知什麽時候能見到王爺呢……”


    “哪會先輪到咱們?”


    服侍的丫頭綠水從外間進來,她手上端著茶,麵龐卻皺在一起,一開口就是抱怨,“這地方也太小了,來回走個路都周轉不開,那一院子的丫頭婆子又隻有一小半會說官話的,方才比劃了半天他們才懂……”


    來前她們雖然也知道這是個小地方,卻也沒想到能小成這樣啊,這可實在太讓人受罪了些。


    陸宛茵接過茶盞,輕輕地扣了扣茶沿,將漂浮的茶葉撥弄開去,抿了口茶,麵色不喜的道,“抱怨什麽,你到這兒來是為了住家裏那樣的房子?還要不要我給你找個人來服侍?”


    綠水連忙屈膝低頭,連連道,“小姐,奴婢知錯。”


    陸宛茵垂眸緩緩的說,“你還真當平王選了這小地方是隨性鬧著玩的?”她起身推開窗,目光放遠了,看著遼闊的天際,“平陽縣處在這南地的北麵,往來通達,地勢又是易守難攻的,咱們一路來時瞧見那些商隊了嗎?不消五年,這平陽縣就能成了南地首屈一指的大城市。”


    綠水聽得似懂非懂,隻呐呐點頭,後又小聲追問,“那,小姐,您說平王什麽時候會將您接到府裏去呢?”


    她別的不盼,隻盼著自家小姐得了平王的寵信,好殺殺那一車隊一起來的女人們的威風。


    宰相家的幺女,能和那些個旁門左道的一樣麽?可偏偏來時沒有顯出半點特別,那些個人雖然麵上恭敬,背後都在笑呢。


    綠水撅著唇,有些不服氣。


    陸宛茵卻是笑了,“這我怎麽說得準呢。”她話說的輕巧,扣在窗沿上的手卻緊緊捏的毫無血色。


    陸宛茵是帶著野心來的,她願意暫且委屈自己,為的是能實實在在掌握在手裏的榮華,而不是那浮光掠影一般的情愛。


    此刻小院的另一處,低矮的院牆上一個腦袋若隱若現。


    李曼雙費勁兒的巴拉在牆頭,一邊要注意著身後不被其他人瞧見,一邊還要挑選一個合適的時機避過外頭巡視的衛隊。


    等衛兵背著□□又走過一圈,她一使勁兒,從院牆上跳了出去,低著頭就跑。


    安遠站在不遠處,瞧見了這場麵,微微眯了眯眼睛,又抬了抬手,讓一旁一個小侍衛跟了上去。


    李曼雙很快注意到了身後的腳步聲,她眉頭皺起,隻當不知。走了好一陣,她四下熟悉了地形,便猛地加快了腳步。那小侍衛給她繞了兩圈,有些昏頭昏腦起來,正猶豫著往哪兒走,卻給猛跳出來的李曼雙一掌打在後頸處,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李曼雙幹脆利落的拍了拍手,扭頭就走,卻瞧見一個抱著奶娃娃的男子站在巷子口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


    讓她訝異的是,這抱著孩子的男子長得實在太過好看了些。仔細看來,便是她們這趟一起來的,素有京城第一美人稱號的陸宛茵在他麵前也要失了顏色。


    可長得再好看,李曼雙都不會留著對方壞自己的好事。她是要跑的,誰要在這兒給個麵都沒見過的平王當小妾?


    她眸色一冷,正要上前,那男子身後又走上來一個仆婦打扮的人。那仆婦腳步沉穩,眸光冷然,一瞧便知道是個練家子。


    李曼雙的腳步生生止住,原本握成拳頭的手掌也慢慢的鬆了下來。


    她將臉上的果決換成猶豫躊躇,眸中瞬間擠出水來,無助道,“他,他剛才要追我,我害怕……”


    季蕭抱著阿元,一時判斷不出李曼雙話裏的真假。


    今春看看地上躺著人的打扮,一時眸色更冷,問道,“不知姑娘因由何事被平王身邊的侍衛追趕?”


    季蕭聞言略一吃驚,再定睛看去,那倒在地上的小侍衛的衣服果然與家裏小五身上的差不離。他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半步,離李曼雙遠了些。


    “姐,姐姐,”阿元盯著李曼雙瞧了一會兒,忽然想起季蕭這兩天給他教的人稱,傻乎乎的開口指著李曼雙,半是向季蕭邀功似的嘿嘿笑了。


    季蕭拉下他的手,胡亂的低聲應付過阿元,“對,是姐姐……”


    這會兒哪是叫姐姐的時候?


    李曼雙想,這會兒說了謊話反倒要一個個圓回去徒增疲累,倒不如實話實說。若是他們不買賬,執意要與她作對,她也有與之一拚的把握。


    實在不行,那邊不好有個孩子可以下手麽。


    人人為己,李曼雙不覺得自己有錯的。


    “我,我是京城來的,我爹貪圖榮華,將我送過來給平王當妾室的,”李曼雙淚眼汪汪,看著有幾分可憐的模樣,“我不想給人當妾室,我要走……”


    她這麽一哭,季蕭難免有了些同病相憐的感觸。當年他不也是從家裏跑出來?這中間的苦處與辛酸,他是明白的。


    “他的傷,嚴不嚴重?”季蕭輕聲問道。


    李曼雙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眼那在地上躺著的小侍衛,搖了搖頭,“他就是暈了,指不定下一刻就醒過來將我帶走了呢。”她已然瞧出季蕭神色裏的鬆動,言語間添柴加火更甚。


    季蕭果然更加猶豫起來,他看看今春,又看看李曼雙,下了決定,“要麽,要麽你就走吧,這人,一會兒我幫著送去醫館。”他想了想,又歎一口氣般,“你要跑快些,免得給人抓回去了。”


    今春站在季蕭身後,沒想到他心這麽軟,一時之間心頭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


    李曼雙輕笑起來,她對季蕭拱了拱手,頗具江湖氣的道,“謝過,後會無期。”


    她說著快步往外走,沒一會兒消失在了窄弄堂之間。


    城門口,一早出城去了軍營的沈淮與溫衝,一前一後的騎馬進城。


    駿馬的腳步漸緩,小跑著往裏去。怎料一邊忽然衝出一個莽撞的身影,二話不說閉著眼睛就要往馬蹄子上撞。


    沈淮一驚,連忙勒緊了韁繩,整個人跟著馬一起向後猛仰去。他眉目俊朗,身子矯健,一時讓李曼雙看得呆了。


    他,他可長得真好看。同樣是男子,與方才她見過的季蕭卻完全不是一種好看。若是要說,他們兩個的差別就是一柔一剛,各自有說不出的好。


    “你沒事吧?”沈淮堪堪將馬穩住,他偏過頭去看著地上站著的那個傻愣愣的少女,眉頭不禁皺了皺。


    守城的侍衛連忙跑來,長長短短的將李曼雙斥責了一頓,恨不得當著沈淮的麵表一表忠心,將她押走關進大牢裏去。


    李曼雙心裏來了火氣,這些個狗仗人勢的侍衛,一個個還不是都靠著那勞什子平王?實在讓她半點兒看不上!


    沈淮這些天得了季蕭滋潤,心寬非常,此刻倒沒多生氣,頂多被李曼雙的目光瞧得有些不耐煩。他偏了偏馬頭,隨口道,“若是沒事,就快些離開,別在城門口堵著。”


    李曼雙笑著脆聲道,“好,你能告訴我你叫什麽嗎?”


    她可第一眼就有些喜歡他了。


    沈淮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仿佛白天見著了鬼,這下斷定這少女恐怕腦子有些毛病,一句話也懶得再跟她說,隻管自己駕馬離去。


    溫衝騎馬跟在沈淮身後,回頭反複的看了李曼雙幾眼,他怎麽覺著自己在哪兒見過這丫頭?


    守城的侍衛因著沈淮的話,也不敢拿李曼雙如何。李曼雙大搖大擺的折回城裏去,悄悄地跟在了沈淮的身後。


    鬧市之中人流往來不息,沈淮一時之間也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他跳下馬,讓下屬將馬牽走,自個兒在集市裏頭轉了轉。


    東頭的鹵味店是阿蕭愛吃的,沈淮進去買了兩斤牛肉。


    街口的餛飩鋪子還沒關門,他又去給阿元買了一碗餛飩。四下看看沒什麽好的了,這才快步拐進弄堂往裏走。


    李曼雙屏息遠遠的跟著,眼瞧著沈淮提著東西走進了一處小院子裏。小院門前站著四個侍衛,均是眸色漠然,模樣正氣。


    李曼雙彈了彈舌頭,嘖的一聲,她背身靠在牆上,回想著沈淮的模樣,心裏直癢癢。


    這樣的男人才是極好的呢,一瞧便是有本事的不說,責任擔當定也不少的。那什麽平王,一定連點渣都比不上!她要按著自己的喜歡,無論是嫁人還是生活。


    她原本是想跑的,可如今見了沈淮,卻有些改變了主意。跑什麽?那平王也不一定能抓到自己。那一院子的溫柔鄉,他能不能想起自己都不是個準數呢


    李曼雙拉了拉自己的裙擺,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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