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自我……”


    安南輕笑著:“它在說你呢。”


    “你怎麽知道這任務不是在說你?”


    黑安南嗤笑一聲。


    留著長直發的少女,雙手抱胸望向安南、露出戲謔的笑容:“說不定……你才是多餘的那個呢?”


    “誰都不是多餘的。”


    安南輕聲說道:“我們彼此需要,彼此證明。”


    “說的好聽。”


    黑安南歎了口氣,意興索然:“但終究也就隻是哀憫。


    “臨終關懷,是嗎?亦或是捧著花來撒酒哀悼?”


    “你這話說的……未免也太哀傷了。”


    安南輕笑著:“就仿佛我是專程來給你上墳的一樣。”


    “難道不是這樣嗎?”


    少女反問道。


    安南露出颯然的笑容:“當然!”


    說著,他向黑安南伸出手來:“我是帶你離開這裏的——這麽說才對。”


    “……嗬。”


    少女沉默良久,歎了口氣:“不愧是我。


    “需要幫助嗎,另一個我?”


    “請幫幫我!”


    安南立刻毫不客氣的呼求道。


    “……你還真不客氣啊。我是不是得回一句‘請到這邊來’?”


    “這叫自食其力。你應該誇我自力更生。”


    “這臉皮,不愧是我。”


    黑安南嘴角微微上揚:“這種平靜感……如此令人懷念。如果能早寫遇到你就好了。”


    “很藍的啦……”


    安南笑著擺擺手:“隻有我和你之中死掉一個,我們才能在這裏碰麵,不是嗎?”


    “那我寧可死掉的是我。”


    黑安南冷淡的說道:“畢竟有人牽掛著你……但沒有人懷念我。


    “對任何人來說,你都是我的升級版……可以說是安南plus,或者說mega安南。如同有了新型號之後,舊產品所能夠誇讚的也就隻有‘性價比’了。


    “這就好比評價一道菜‘取材新鮮’、評價一個演員‘很會背台詞’一樣。屬於實在沒的誇,才會使用的評語。”


    “當然不是這樣。”


    安南毫不猶豫的反駁道:“直到現在,也一直有人記著你。”


    “冬之手的人嗎?”


    然而他們之間高度同步的思維,讓黑安南還是立刻就猜到了真相。


    她嗤笑一聲,隨手打開身後的冰箱、從中取出兩罐冰可樂,並丟給安南一罐:“我想你一定特別懷念它。”


    “那怎是特別一詞所能概括的!”


    安南驚喜的捧住了冰的恰到好處的可樂:“冰鎮的氣泡果茶,終究也還不是快樂水……”


    “但無論你多麽懷念它,它也都還是假的。”


    黑安南嘲笑道:“就和我一樣。”


    她說著,將那罐冰可樂一飲而盡。


    隨後,她將可樂空罐隨手一拋,它便自行消散在了虛空中。


    安南隻是輕笑著:“這麽在意【真與假】……這可不像我。還是說,你是在提醒我什麽?”


    看著黑安南,坐在輪椅上的安南幽幽說道:


    “——這是第二輪任務的暗示?亦或是某種考驗?


    “【找到唯一的死者】,以及【找到真正的世界線】……”


    “你解開了多少?”


    黑安南突然問道。


    安南不經意的答道:“六七成吧。”


    “那可有點弱了。”


    “我隻是在謙虛而已,看不出來嗎?”


    安南不滿的答道。


    他很快嚴肅起來,正色道:“情況其實已經很簡單了。


    “假如將我們之前所在的那個世界視為第一層,也就像是深埋於這海底之中……那麽從這裏再往上逃,就是第二層。


    “也就是在我噩夢剛開始時,所出現的【身處火海之中的人】。


    “他被人下了藥。明明已經逐漸清醒、卻依然還是無法移動身體……最終被不知名者襲擊。


    “而在瀕死之際,或許是因為恐懼、又或者是被他吞食的藥起了作用。他產生了幻覺,於是就產生了我們在第一層所經曆的噩夢。


    “所以,他就是那唯一的死者。”


    安南肯定道。


    少女開口追問道:“那麽,他是誰?”


    “這個問題也很簡單。”


    安南笑了笑:“在這第一層的噩夢中,除了我們之外……其他的人其實都具有某種特質。”


    “畏懼明天的到來?”


    “不僅如此。準確來說,他們其實就不應該出現在這個村莊裏。無論是什麽瀕死而未死的老太婆、逃竄一個月還沒有被開除的打工仔、完全無人照料甚至連丈夫都沒有的超肥胖孕婦、一個人打理著一望無盡的麥田的農夫……


    “所有人的‘人設’看起來都格外虛幻。甚至能稱得上是怪異。會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們原本就不是真人。


    “他們都是某人潛藏在心中的恐懼,所化為的投影。”


    安南平靜的答道。


    對孕婦來說,過度肥胖原本就是非常危險的。


    而根據其他人的記憶……以及他們在紙上所寫的“日記”,這個村子“從最開始就隻有十個人”。


    “既然她沒有丈夫、甚至連照料的人都沒有,其他人和她的關係也沒有那麽密切,她是怎麽憑空懷孕的?”


    安南反問道:“總不可能是聖靈感孕吧?


    “就算是聖靈感孕,你這黑絲美少女也顯然比那三百多斤的孕婦更適合當聖母……”


    安南才說到一半,就被黑安南投擲過來的冰可樂打斷了話題。


    他笑了笑,隨手揭開了手中的可樂罐子,任憑可樂罐子用噴湧而出的可樂泡沫湧到手上、順著胳膊灑在輪椅上。


    他直接給出了答案:“因此,‘女士’不是真實的。她所代表的,並非是對孕婦的恐懼、而是對新生兒的恐懼。”


    “從這個角度繼續思考,‘老太婆’一詞所指代的……就隻能是有錢的老板。


    “她的身體如此差勁、仿佛隨時都會死去,這實際上是暗示了‘就算有錢也買不到健康’的恐懼。但反過來說,這恰恰意味著噩夢的主人並沒有錢。


    “他無法想象工廠主是如何掙錢的,更不知道工廠具體是如何運轉的。一個人無法夢到自己從來沒見過、也不知道的東西……所以才會有這種工廠主狂追唯一的走失員工一個月的橋段。


    “而同時,他的身體卻可能不太好。以至於他懷疑自己‘就算掙到了錢、可能也無法治好自己的身體’。


    “對於明天手術之日的恐懼,則說明他很可能曾經在手術台上失去過什麽重要的人……”


    安南說到這裏,微微頓了頓。


    “除了你,除了他。這裏隻剩六個人了……我已經說完了三分之一的謎底,還用再繼續說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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