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安南很快反應了過來。


    這恐怕是因為塞利西亞已經向安南宣誓效忠,從屬於自身。


    那麽自己跟她說了“如果你欺騙我,就等於是背叛了我對你的信任”這句話後,追蹤定位背叛者的“天使的左眼”也就會對塞利西亞的言語開始生效了。


    盡管借由咒縛而得知了意料之外的情報,但安南卻並沒有聲張。


    他隻是緩緩搖了搖頭,以洞徹了對方的謊言的姿態,從容的說道:


    “我想,你還沒有認清現狀……既然你現在誠意不足,就先進地牢稍微冷靜一下吧,塞利西亞。”


    安南緩緩宣告道。


    他頓了頓權杖,示意卓雅啟動第二預案。


    卓雅心領神會的走上前去,將塞利西亞的承載物取下……並為她戴上了沉重的手銬。


    她一直保持著警惕心,隨時做好了反擊的準備。


    但塞利西亞卻沒有做任何掙紮。


    她沒有突然襲擊卓雅……甚至沒有多看自己被除掉的承載物一眼。


    隻是塞利西亞整個人都蔫了下來。


    如同動人的花朵瞬間枯萎,完全失去了生機與活力。


    卓雅一句話沒有說,隻是示意讓兩位冬之手把塞利西亞關入地牢。


    冬之手對這位昔日的同僚與叛徒,沒有斥責、沒有侮辱、沒有毆打、沒有拷問。他們完全遵守“十指”與大公的命令,不會對任務本身帶有任何感情。


    這就是冬之手的行事準則——將自己化為工具,冰封心靈。唯有十指連心……隻有“十指”與“心”能夠有著“思考”的權力。


    原本冬之手已經漸漸忘卻了這一使命。


    會將其重新回憶起來,也正是因為塞利西亞當年引發的叛亂。


    塞利西亞自然也知道這一點——如果她不抵抗,這兩位冬之手看都不會看她一眼。他們甚至沒有架住塞利西亞,隻是一人按住了她的一側肩膀。


    很快,她就被兩個人關入了大公府的地牢。


    雖說是地牢,但這裏倒也算幹淨、也不潮濕。


    地牢中沒有椅子,沒有床鋪……卻也沒有刑具,隻有精鋼打造的地板。隻是異常的寒冷,寒冷到讓人腳底發麻的程度。


    而寒氣正順著鋼板不斷的爬上來。


    塞利西亞一言不發,熟練的站在角落、靠在了牆壁上。


    如果蹲下的話,過不了一會就會感到膝蓋吱嘎作響、難以站起來。正確的做法是不要坐下也不要蹲下,過一會就走兩步、散去身上的寒氣。


    ……她對這裏可太熟悉了。


    當年她犯錯的時候,也總會被關在這裏。


    這裏再往下一層,就是執行“狼吻儀式”的那個地方了。外麵負責看守地牢的,就是帶領著霜獸的冬之手。


    這同樣也是為了方便使用霜獸對被監禁者進行拷問……隻要牽著霜獸來到地牢前溜達一圈,就能吸走被監禁者身上的所有正麵情緒。


    就像是被攝魂怪啃了頭皮一樣。


    沒有正麵情緒作為抵抗,審訊時格外容易突破對方的心防——再加上冬之手標配的,能夠凍結意識的法術,搭配奪魂法術可以輕而易舉的挖出來足夠多的情報。


    不過使用這種手段,對精神會有一定程度的破壞。


    霜獸加上失能法術再算上奪魂法術……連續的使用的確可以摧毀心防,但也會留下巨大的心理陰影。她的身份比較微妙,安南大公不會對她使用這種粗暴的手段。


    塞利西亞並沒有放棄。


    隻是在思索著……如何才能編織一個精妙的謊言。


    一個足以騙過安南的謊言。


    “呼……”


    塞利西亞深深呼出一口氣,白霧在她麵前凝結成霜。


    不知是不是錯覺。


    她總感覺,空氣逐漸開始變得更加冷了……


    “——梭羅尼克。”


    一個低沉的,給人以寒冷感的聲音從外麵幽幽傳來。


    即使已經許久未曾聽過。


    但塞利西亞也絕對不會忘記那個聲音。


    “——老師!老師!老師!!”


    她的眼中猛然綻出了光,立刻從牆邊離開、三步並兩步欣喜的躥到牢門前。如同主人離家許久,終於歸家時蹭在門口大聲吱呀亂叫的小狗。


    她迫不及待的伸出手、緊緊握住了牢門。


    手銬的鏈條打在同樣是金屬的牢門上,發出了清脆的碰撞聲。


    在牢門感受到壓力的瞬間,結界生效。


    警報聲驟然響起。


    但塞利西亞已經顧不上這麽多了。


    那一瞬間,她也的確想過……


    老師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這會不會是某種幻象?這是否是某種幻覺?亦或是她正身處夢境之中?


    她聽到的聲音可能是假的。


    然而她心中湧動的情緒卻絕非虛假——


    終於,她看到了那人。


    與記憶中的形象稍有不同。


    那是一位麵容嚴肅的老人,他的臉上布滿蜈蚣般的傷疤。較老的傷疤已經隻剩下一道凹陷的變色痕跡,新的卻還在開裂、翻出血肉。


    那是如同海盜般的麵容,再加上足以稱為猙獰的可怖傷痕,卻無法讓人第一時間集中目光——因為他的瞳孔,那混有淺藍、深藍、紫色、黃色……如月長石般帶有奇異漸變色的寶石瞳孔,第一時間就會吸走全部的注意力。


    他身上披著純白色的風衣,強壯的身體甚至能將風衣的肩膀撐到隆起,給人一種“海軍”般的既視感。


    盡管樣貌有了相當大的改變,屬於“十指”的戒指也已經不見。但他手中依然還握著那根手杖……給年幼的梭羅尼克一種“家”的感覺的,如同項圈般的手杖。


    這位老人平靜的注視著鎖於地牢中的絕美少女。


    她正渴求般的望著自己,希求肯定與撫摸。


    但他的瞳孔中卻依然沒有絲毫感情。


    一切都如昔日一般。


    他望著塞利西亞,就如同望著那個滿是雀斑、身形佝僂的瘦弱少年一般。


    “是我,梭羅尼克。”


    老人緩緩說著,走上前來。


    而這時,沉浸於久別重逢的喜悅中的塞利西亞才突然反應過來:“老師!安南陛下就在上麵,冬之手也都在……卓雅大人和維克多大人都在!還有很多別得幫手,您……您還是快跑吧……”


    她糾結了一瞬,還是希望弗拉基米爾能夠趕緊逃離這裏。


    雖然不知道安南到底要做什麽,但他肯定想要見到弗拉基米爾。


    而她也知道,弗拉基米爾隱藏最深的那個秘密,一定不能為人所知。


    ——她正是那個秘密的看守者。


    是唯一的看守者……最被弗拉基米爾所信任的守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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