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是什麽想法?”


    “我的意思是,這些野蠻人一定是搞錯了,我們又沒有傷著他們,他們肯定把人搞錯了,把我們當成是跟他們有什麽過不去的人了。我要跟他們說去,心平氣和地給他們講清楚,可是他們聽不懂我的話。你不是會說他們的話嗎,我剛才聽到過,那你就可以跟他們說,說這是個多大的誤會。你想不想去說?”


    “想。我去試試看。但你不是看到了嗎?那頭領現在正在氣頭上,現在還不能跟他說。”


    “好吧,那等到明天吧!那時,他也許會平靜下來,聽得進你的令人相信的話。”


    “看看再說吧。現在的問題是,今天這一晚你怎樣才能過得去。”


    “喔,那沒什麽,我想,捆我的繩子不是很緊,並且我感到很累,我想,我完全可以美美地睡一覺。”啞巴魚說。


    “那現在就睡吧。我們靠攏一點兒,這樣暖和些。”


    “好的,過來一點兒,要是你凍著了,我會心痛的。”


    可憐又可愛的啞巴魚!這個好心家夥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想給別人一點兒溫暖。過了不長時間,他睡著了。紅種人也累了,佩泰安排好崗哨後,其他人也都鑽進了他們的被褥裏。兩個紅種人監視著我們,每兩小時換一班,他們和我們坐在一塊兒。其他被抓來的人也有兩個紅種人監視。我倒很喜歡這樣把我們與其他被抓起來的人分隔開。我借助還亮著的一點火星看到,柯納躺在那裏動彈不得。至於他是否死了,我不敢相信,因為既然已經決定要把他捆到刑柱上,那就不會提前把他打死,讓他逃脫這一命運。


    這一夜我很難過,怎麽也睡不著。如果隻捆著我一個人,我是可以睡好的。可我的那兩個同伴也被緊綁著,他們難受得睡不好,讓我心裏不是滋味,我隻得一個一個地安慰他們,讓他們放心。


    天終於蒙蒙亮了,我一夜沒合眼。


    紅種人起來,解開馬去飲水。同時,他們開始吃早餐,都是些幹巴巴的冷肉。因為時間緊迫不能去狩獵,隻能嚼點幹肉條。他們也給我們幹肉吃,隻是不給我們鬆綁,而是像喂小孩一樣把肉幹塞進我們的嘴裏。


    啞巴魚一定要我現在跟那頭領說說,讓他明白是他弄錯了。可我還是搜刮出所有可能的理由,說服這位沒耐心的朋友,告訴他時間還不夠成熟。


    確實,柯納已經無法再坐到馬上去了,紅種人做了個筏子把他拖到上邊。四個紅種人拉著它從肉水河到藥弓河,再進入伯拉特河,直到這條河與甜水河的交匯處,我們也沿著這條路線走。


    在我們起程前,我的馬還上演了一段小插曲。


    印第安人也不問問,就把我們的好馬據為己有,讓我們騎他們最差的馬,我們騎上去後還把我們捆住。佩泰對我的黑馬特別鍾情,想專供他自己騎。我的馬“閃電”靜靜地站在那裏,佩泰騎了上去。我如果說一句話,馬就會很溫順。可是我沒說話,馬跳了兩下就把那位頭領掀下來了。他十分光火,感到羞辱,又一次騎上去,剛坐穩還是被掀了下來。他氣急敗壞,第三次上馬,結果,第三次被扔下來。我擔心我的馬會吃虧,在經過它身邊時,用極小的聲音嘟囔了一句,我的“閃電”聽懂了。


    隻見“閃電”耳朵向後一豎,威風凜凜。當頭領又伸過手去時,它就頂他、撞他。其他的人過來幫他,“閃電”便揚起前蹄驅趕他們,他們連韁繩也拽不住,想盡一切辦法,但都無濟於事。頭領不得不把我從那匹馬上解下來,讓我換騎我自己的馬。


    一路上,他們把我與勞斯和啞巴魚隔開,因為他們怕我們一起商量逃跑的計劃。在我的一左一右有兩個人,一刻也不放鬆地監視我,而我一直擔心著我那兩個同伴的安危。印第安人習慣縱隊騎行,直到傍晚時我才又看到他們兩人。


    整個一天都沿著伯拉特河穀順流而下,下午我們到了沙溪的入口處。柯納的筏子和他的那幾個監視人已經到了那裏。


    佩泰覺得筏子在這裏正好派上大用場,便決定用它渡河。雖然不很容易,倒也沒出什麽事。柯納一路上好像緩過來一些,因為他又騎上了馬。


    停下來宿營時,我又看到了勞斯和啞巴魚,但與他們隔得很遠,我隻能向他們點點頭以示安慰。啞巴魚看上去很憔悴,我很擔心他,但沒法去照顧他。


    這一夜,盡管我雙手被綁著,但睡得很香。天一亮就又起程了,跟昨天的隊形一樣,我與我的同伴依然隔得很遠。接下去的兩天,都在騎馬趕路、安營紮寨、睡覺中度過,勞斯他們總是離我很遠,連向他們眨眨眼的機會都沒有。


    從這時起,一直到下午,幾乎都是往西前進。我們走在甜水河和安特羅波山脈之間,幾乎到了南崗界,我們才在維勞溪和甜水河匯合的地方歇下腳來。


    今天,我還是無法看到我的同伴,我很是為他們擔心,特別是啞巴魚。那山上很冷,到處是雪。登上高峰看到風景,要是在另一種處境裏,會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可現在這副樣子,叫我有什麽雅興?


    我們翻過南崗界,沿著太平溪走下去。


    13.在烏鴉族人部落裏


    已經到了中午,我發現情況有點異樣,他們把捆我的繩子又緊了緊,還增加了兩個監視的人,這樣有六個人監視我。走在我們前麵的人馬謝鐸,宗程朱,後轉師王守仁。又轉而批評王學,譏宋儒為,我已經看不到了,因此我得出結論,我們快到目的地了。我和六個血色印第安人單獨成一隊,佩泰帶著其他的人趕在我們前麵去找烏鴉族人的營地,為這些重要俘虜的到來作準備。


    盡管如此,我內心仍然保持著鎮靜。我們走進一片狹窄的穀地,突然傳來了一聲槍響。我一下就聽出來了,這個聲音我太熟悉了。響亮的槍聲回蕩在這岩壁間,聲音幾乎擴大了十倍。這是我的那支獵熊槍的聲音。這一槍一定是溫內圖打的黃道周(1585—1646)明末學者。字幼平,號石齋。漳,為了告訴我他就在我後麵不遠。因為是在烏鴉族人營地附近,經常會有槍聲出現,所以他們不太注意。我相信,阿帕奇頭領溫內圖肯定窺視了我們的每一次宿營,就是找不到解救我們的機會。其原因很可能是我和勞斯及啞巴魚離得太遠了,溫內圖無法把我們三人一起救出來。


    我們來到了到處是馬蹄印和腳印的地方。這些腳印不是在我們前麵的印第安人的腳印,而是烏鴉族人留下的痕跡。他們從四麵八方圍過來,一看就知道離營地已經很近很近了。我們騎過兩座相夾的小山,便看到一片平地,直徑大約有一公裏。


    我感到奇怪的是,在這山上滿是雪的高原地帶,在這個銀色的季節裏,在這烏鴉族印第安人不很熟悉的地方,隻有一些簡陋的小帳篷,並且已經難避風寒了,為什麽烏鴉族人要選這麽一個季節出來征戰。嚴冬時刻會在今天或明天就裹著暴風雪降臨,會阻斷他們回到拉拉米山平原的歸路。到那時怎麽辦呢?這些沒腦子的人難道一定要去打敗休休努族人,然後就在這需要日夜把守的山裏過冬?那他們對我們的朋友蛇族頭領大名真的是誤會了。


    這裏一點兒秩序也沒有,帳篷既不成行也不成列,一切都亂糟糟的,就像草地上田鼠堆起的土丘。我們到達的時候,所有的印第安人都跑出來列隊觀看我的到來。他們騎著馬,佩帶著所有的武器,站成兩排,我在馬上,就從他們中間經過。隊列的末尾站著基卡察的頭領雅孔皮托帕和其他的烏波薩羅卡頭領,佩泰也和他們在一起。我對這些印第安人掃了一眼,估計至少有600人。


    他們沒有想到,當我騎馬經過他們麵前時,我的臉上竟沒有一點被俘的恥辱感。相反,我坦然地以新奇的眼光盯著他們畫滿了戰爭色彩的臉龐,馬也邁著優美的舞蹈步子。紅種人一動不動地坐在馬上,好像木雕一樣,一個個都板著臉,但眼神裏卻有些茫然麻木。沒有聽到有人說話,也沒有聽到有人呼叫。我們穿過隊列來到頭領們麵前便停了下來。他們也都騎著馬,他們的臉孔肥得閃閃發亮,他們的羽毛頭飾一直拖到腦後,從馬背上垂下去。


    我讓我的“閃電”在他們麵前停下來,沒有對佩泰有任何表示,’隻是兩眼直直地盯著雅孔皮托帕的眼睛。佩泰以統治者對極低微的下臣說話的語氣說道:


    “老鐵手騎馬走過這些無畏猛士的隊列時腦子裏在想什麽?”


    “我在想我們國家的那些威嚴的帝王們,他們檢閱隊列時也像我現在一樣受到猛士們的歡迎。”


    “啊!老鐵手把自己與那些著名的統治者相提並論,但你的手和腳卻被捆綁著。”


    “我對此感到很驕傲,因為這些繩子沒有使我感到恥辱,這些繩子是那個帶著上百人也不敢與我進行搏鬥,而是從我背後的灌木叢裏爬出來偷偷地把我打倒的人的恥辱的象征。”


    “啊!一個俘虜可以這樣講話嗎?”佩泰說。


    “一個俘虜?雅孔皮托帕,你是基卡察的頭領,請你告訴我,他的這些話說的是誰?”


    “不知道嗎?說的當然是你!”他很吃驚地回答道。


    “我,你認為我被抓起來了?”


    “啊!啊!你的雙手被綁在了背後,你的雙腳被綁在馬肚子下。你說你現在自由嗎?”


    “我很自由呀!”


    “什麽話呀?我在你的額頭上看見了你的驕傲,在你的眼神裏看到了你的無畏,但你所說的自由,我沒有看到。”


    “我從來就不是基卡察的敵人,我還常常在你們和與蘇族部落的爭鬥中幫助烏波薩羅卡的猛士。盡管他們與你們有親緣關係,但卻是你們的死對頭,難道不是這樣的嗎?”


    “啊!老鐵手巧舌如簧,但說的倒也是實話。”


    “你說這是實話,那我現在到了你們這裏,我當然是個自由的猛士了。”


    “你是我們盟友的俘虜。”雅孔皮托帕糾正道。


    “他是誰呀?我不認識他。”


    “是佩泰,血色印第安人的頭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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