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裏沒有太多的聲音,因為人們在麵對令他們難以置信的光景時,總會陷入一瞬間的安靜。


    或是語塞,或是驚愕,或是帶著其他什麽難以訴說的情緒。


    不過顯而易見的是,他們此刻都被那個,粗暴野蠻,卻又堪稱嬋娟此豸的女子吸引著目光。


    那是一種反差分明的異樣美感,其間摻著,似要將人碾碎般的動人心魄。


    一舉一動,狂放豪邁殺機盡顯。


    可是一顰一笑,反而媚眼如絲牽動心弦。


    天空中的行雲霧靄,還破著一個大洞,方才被擊飛的黑衣人,早就不知去向。


    他會怎麽樣,沒人去想。


    隻是炸響驚心,狂風未定。


    地上的殘垣斷壁裏,仍然站著一個婀娜人影,肌膚白膩,恍若美玉置於汙泥。。


    ……


    尚未提及的是。


    王戊剛剛用來將黑衣首領擊飛的棍法,其實便是龐萬山教給她的第三種步法,名曰雲深處。


    而她所念的小令,也隻是龐萬山隨性創立的口訣,用於引導內力。


    這一招說來其實很簡單。


    無非就是將人打入空中,此後因為下顎遭到猛擊,人會由於大腦的劇烈震動而暈死過去。


    再加上頸椎的脆弱,所以絕大多數的人,基本都會在中招的一刻,就徹底失去知覺。


    哪怕是用內氣護住了脖子也很難幸免,畢竟龍象功的力道,放在古往今來的所有功法裏,那也是屈指可數的。


    在毫無意識的情況下,沒有內力的加持, 也不施展輕功。


    一個人自高空墜落會發生什麽,想來就不用多做贅述了。


    依照龐萬山自己的說法。


    他當年十分好奇, 天之外究竟是什麽, 而宙的盡頭又有什麽樣的景觀。


    無奈自己到底沒辦法上去一探, 所以才折騰出了這麽一招莫名其妙的功夫。


    此“步法”會通過一種特殊的發力方式,調集全身的力道, 將一個物體揮打到空中,上升到一個盡可能高的高度。


    因能使之遠超常理,遙遙飛去遁入層雲, 所以得名。


    龐萬山想叫一些“將死之人”,代自己去看看,並問問。


    宇宙是否就是這世間最高的地方。


    同時,白雲又會在哪裏窮盡。


    如果對方能夠活著回來, 並告訴他答案,他就不會再與之動手。


    可惜到目前為止,他都沒能解開自己的疑惑。


    畢竟想要在這樣的一招中幸存, 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龐萬山年輕時曾走火入魔, 故而看淡凡俗, 思想奇異。


    人命在他的眼裏很輕,不過是一個念頭,他講這就是江湖人的宿命。


    王戊雖不曾否認他的觀點,卻很少會使用雲深處。


    因為從某種角度來說,她知道天外頭有什麽, 乃不需要叫別人去看。


    而且她也不覺得, 自己能將人打到那地方去。


    今日若非為了自保,她也不至於將黑衣首領擲入雲中。


    隻是如果讓他留在這, 王戊自己的性命就會受到威脅。


    然而這件事情, 真的會如此簡單嗎。


    一個絕頂中期的高手……


    王戊未曾考量到的是,龐萬山之所以沒能解開心中的疑惑。


    其實不僅僅是因為, 見過他使出這招的人大多都已經死了。


    更是因為有些人,接下了這一招之後卻還活著。


    事實證明,龐萬山並未殺死每一個與他生死相搏過的人。


    有的人被留了一命, 而有的人,則是憑自己的本事逃過了一劫。


    “做的不錯,你去休息一下吧,之後就交給我了。”


    正當王戊準備,與剩下的五個黑衣人繼續纏鬥的時候。


    另一個蒙麵人, 卻突然出現在了她的身邊。


    嗯, 怎麽說呢。


    甚至都不用去看。


    光聽聲音,王戊便認出了,這人就是方才一直不知所蹤的小錦。


    同時,等她轉過頭去看向對方的時候,她的心情更是一言難盡。


    姐姐,你不會扮就不要扮啊,戴一張破布在臉上是什麽意思。


    我們是“皇宮禁衛”,稍微注意點形象行不行,你頂著一副“梁山好漢”的模樣跑出來跟我攀關係,我很難辦的啊。


    隻見眼前的小錦,正穿著一身黑色的武人裝束,臉上戴著一塊從衣角上扯下來的破布。


    單單這身行頭,便不能說與皇宮禁衛毫無關係,隻能說是背道而馳。


    可她的嘴裏,卻還講著貌似與王戊是一夥兒的話。


    弄得王戊不管認不認她都很尷尬。


    但事實上呢。


    這也不能全怪人小錦,畢竟她也隻是事從緩急。


    要知道,原本她根本不想現身。


    作為真正的聽龍,在關月之沒有給出明確的指示之前,她都不應該擅自行動。


    而且她這會兒,毫無疑問,既不能以聽龍的裝扮露麵,也不能用真正的樣貌示人。


    可以說是裏外都很難堪,如果不是見王戊以一敵七,身處險境,又口吐鮮血狀況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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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此刻,必定還躲在人群裏默默地審時度勢呢。


    “你獨自一人應付得過來嗎,五個絕頂高手,還是我跟你一起吧。”


    思量了片刻之後,王戊終究是承認了小錦的身份,並做下了一起迎敵的決定。


    不然憑她此刻皇前禁衛的背景,光是個冒名頂替的罪名,就足夠讓小錦形同欽犯了。


    哎,隻是這下,我的身份恐怕就更難做實了。


    心中這麽想著,王戊沒料到的是。


    對於在場的大部分江湖人來說,他們所在意的,根本就不是什麽身份的真假,而是整件事情的看頭。


    七個大老爺們組成的皇前侍衛。


    哪有網羅香豔組成的宮門禁軍來得有說法啊。


    故而眼下,眾人的想法基本都是:


    好啊,早就聽說當今皇上好色荒淫。如今看來,道聽途說亦不皆虛。


    身邊的侍衛個個都是女人,那個勇猛無敵的更是傾國傾城。


    這般想想,其中女子,莫非都已……


    哎呀,狗皇帝,好個狗皇帝!


    怎敢褻玩如此風情,巾幗英雄竟也薄命,我輩怎能坐視不理!


    ……


    且不去管那些不著調的念想。


    “好。”


    或許是看出了王戊的顧慮,這回小錦難得沒有固執己見。


    “那我來開路。”


    她隻是如此說著,繼而便率先衝向了身前的五個黑衣“聽龍”。


    此間人當下還沒回過神來,畢竟領頭的突然“離去”,而對麵又不知為何多了一個助力,這場麵,估計擱誰都會愣上一下。


    等他們有所反應,提劍準備招架的時候。


    小錦手裏的長劍,卻已經先一步解讀出了他們的每一式劍招,甚至推算到了他們各自用劍的習慣。


    順著劍路提前準備,以阻斷揮劍的方式,將他們的招式一一拆解。


    這姑娘先前在暗中看了這麽久,可不是白看的。


    她所修習的拓氣絕,除了能夠複刻旁人的內氣之外,同樣能夠將對手的招式一起模仿下來。


    故而,理論上隻要時間充足,小錦就可以照搬著使出天下所有的武功。


    還是套路心法全部配套的那種。


    與小錦交手,一般人十成功力用不出三分。


    無非就是因為從一開始,你便會覺得自己像是在打一麵鏡子,對方的修為境界和武功路數,一招一式皆與你一模一樣。


    但漸漸地,隨著你的武功逐漸被小錦蠶食殆盡,她就會永遠快你一步,斷你的招,走你的路,將你的手腳徹底縛住。


    你會輸得很憋屈,或者直接被小錦找到相生相克的武功,最後一敗塗地。


    但這也是小錦,不能與過多高手同時比鬥的原因。


    見招拆招,這是一件極其消耗精力的事情。哪怕小錦有著萬眾無一的習武資質,可以輕易做到一心二用。


    但是一心三用,或者一心四用呢?


    心思越分散,她就越可能算錯。


    所幸現在,她也不是孤立無援。


    就在這些黑衣人的劍招,被小錦一一點破之後。


    王戊的長棍亦如期而至,對著奔走潰退的五人橫掃四方。


    困龍之中,她的力道有多可怖?


    絕頂中期以下,觸著即死,磕著即傷。


    一時間自然無人可擋,舉手投足皆帶著山石動蕩。


    可待一眾黑衣人即將敗退的時候。


    角落裏,一個佝僂著的黑影,也已經探出了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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