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姐,我……”


    抬起頭看向了正坐在床上大驚失色的關月之,又低下頭看了看還被自己壓著的,仿佛已經“羞於見人”的王戊。


    麵對著此間一再失控的事態,又聽聞了關月之“厲聲”的質問。


    小錦徹底陷入了一陣恐慌與無助之中。


    “不,不是的,我,我……”


    她試著想要解釋些什麽,可張口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隻因眼下的狀況實在是太過複雜,以至於一切的言語都顯得那麽無力,似乎說什麽都隻是在欲蓋彌彰。


    “不是什麽?”關月之暗自收回了掌間的內力,接著皺緊了眉頭。


    神容裏,一時間也說不清,到底是參雜著什麽樣的情緒。


    大概是有些不解,有些驚疑,有些顧慮,又有些不明緣由的惱火。


    (沒錯就是扇形圖。)


    “我,我沒有,我剛剛……”意識到自己從小仰慕的人,與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好像是已然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小錦看似強硬的偽裝終於完全撤去,露出了自己隱藏在心底的,那種因為孩童時期的經曆,而埋下的軟弱與無力。


    乃見她的眼眶微微發紅,淚水也開始逐漸凝聚,本就不清晰的思緒更是徹底亂成了一團。


    她原先不該如此慌亂,但是一想到此事可能會改變關月之對自己的看法,甚至是疏遠自己,她就沒法再保持冷靜了。


    或許這就是關心則亂吧。


    “好了。”大概是看出了小錦眼下的狀態,根本不能說明白任何事情,躺在她身下的王戊歎了口氣,出聲替她說道。


    “關姑娘,這應當就是個意外,隻是中間的過程有些複雜。你且等我們起來,讓錦姑娘收拾一下心情,再慢慢和你說。”


    “對,對,這隻是個意外……”


    在身周如同是失重了一般的錯覺中,王戊的聲音便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被小錦緊緊地抓在了手裏。


    令她的眼淚奪眶而出,目光又如釋重負。


    隨即,整個人更是直接趴在了王戊的胸口,輕聲嗚咽了起來。


    甚至連小錦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此刻,麵前那種溫暖柔軟的觸感,居然叫她莫名地回憶起了一絲心安。


    而身下那人沉穩且有力的心跳聲,也恍若無比踏實可靠似的,使得她愈發地想要去信任和依賴。


    這粗人,此番真是幫我了大忙了……


    小錦對王戊的印象悄然轉變。


    而王戊呢,則是在愣了片刻之後,才苦笑著將手放在了人姑娘的肩頭。


    大致是半摟著對方,並酌情,輕輕地拍起了她顫抖的身子。


    繼而溫聲細語地,開口安撫道:“行了,沒事了,別哭了。”


    看著床下的一幕,仍幹坐在床上的關月之也沒法再說什麽。


    隻是於愕然間,突然有了一種講不清楚的感覺。


    嘶,如此看來,我好像才是多餘的那一個啊。


    而且,小錦這是直接趴人胸脯上了吧,雖然她和王戊都是女子,但是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房間外的天光大亮,房間裏,關月之還在思量。


    ……


    “哈哈,小乞丐,沒人愛,沒爹沒娘,沒鋪蓋。”


    大街上,幾個頑劣的孩童,在一條小巷裏搶走了一個女孩的破草席。


    那是女孩唯一的草席,陪著她度過了先前的冬天。


    最近的天氣熱了,她本來隻是想去河邊,把自己的草席洗一洗,再曬一曬。


    女孩很擅長幹這種事,可惜她的年紀太小,生得也不俊俏,沒人願意要她。


    否則,哪怕隻是當個丫鬟也好,她總能吃飽穿暖。


    事實證明,並不是每一個主家,都會願意花錢買下一個流浪的小孩。


    也並不是每個小孩,都能有一身好運氣,遇著一位會武功又好管閑事的乞丐。


    哪怕女孩洗衣服很幹淨,手腳也很勤快……


    她曾經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陪娘一道打理家務,然後等外出的爹晚間回家,一起吃上一碗熱乎乎的米飯。


    這幾年百姓的日子變得好過了不少,甚至已經吃得起細糧了,這是她爹說給她聽的話。


    她爹還說,如今的日子有了奔頭,要攢錢給她置辦一套好嫁妝。


    裏麵會有紅色的衣裙,錦織的彩布,說不定,還能請臨街的手藝人給她打幾件銀首飾。


    然後幫她找戶好人家,風風光光的嫁出去,過衣食無憂的日子。


    她爹很真的很喜歡她,從不像別人家的爹爹一樣不心疼女兒。


    娘說女人出嫁的時候,會是一輩子最美的時候。


    女孩原本很期待那一天,畢竟姑娘家都愛漂亮。


    可惜就在幾個月前,在上一年,剛入冬的那一段時間裏。


    她爹被人殺了。


    聽官府的人說,對方是一個用刀的江湖人,名字叫做大澤。


    因為她爹一時貪心,在替人喂馬時,多收了人家一錢銀子的過手費。


    乃至被其發現,失手一掌打死在了路邊的石墩上。


    考慮到這事兒是她爹有錯在先,而對方又是個有來頭的人。


    所以官府一時間也不好斷案,隻能將此人暫時關押了起來,並把案情上報,以便再做定奪。


    可小半個月之後,聽說那個江湖人的門派,似乎是和官府的上麵達成了什麽協議。


    以一個不小的代價,把其人給保釋了出來。


    除了一趟牢獄之災以外,那江湖人幾乎沒吃任何苦頭。


    她娘不明白,為何殺人不用償命,於是就跑去了官府的門前跪著,不分晝夜,隻求個依法辦案。


    官家派人出來勸了幾次,見沒有效果,也就不再理會了。直到她娘因為心力憔悴,跪死在了在了官府的門前。


    她娘死後的第三天,官府的人來她家收東西。


    那時的她正在吃著家裏的最後一碗米飯,米冷得很,完全沒了以往,那種熱乎乎的味道。


    官差說,要帶她去朝廷設立的看護司,並告訴她,在那裏會有人負責照顧她。


    可她卻跑了,在官差輕點她家裏的家當時。


    她的想法很簡單。


    她想去找到那個江湖人。


    並不是因為仇恨,而是她想問明白一個問題。


    一個她娘至死也沒能問明白的問題。


    殺人,為什麽不用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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