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無論那暗處的動作如何風起雲湧,其間發生的事,基本都是後話了。


    明麵上,近地裏,王戊和寧缺兒還在趕往襄城的途中風塵仆仆。


    更因為寧缺兒還受著傷的原因,所以他們趕路的速度也被拖延了不少。


    兩天後,二人行過了一處山地,因為天色將晚,所以便在附近找了一個山洞落腳。


    野外的山洞很有可能會是一些猛獸的洞穴,因此通常情況下,是不會有人靠近並駐留的。


    但是像王戊這樣的人,顯然不會怕什麽野獸。


    對方不來倒也就算了,來了,她還能順便加個餐。


    而且別的不說,那些個住在洞裏的家夥,肉質基本上都還不錯(剔牙)。


    這兩天,寧缺兒的外傷已經好了個七七八八,如果不內傷未愈,想來即使是自己下地走動,應該也沒什麽問題了。


    這不奇怪,畢竟他受的體外傷本就不重,無非是被暮雨等人砍了幾刀,又被李憐詞紮了“幾針”而已。


    隨便包紮一下,用內氣養個幾天就可以了。


    有一點必須承認,那就是此世江湖人對內氣的研究與運用,已經幾乎涉及到了生活的方方麵麵,著實可以說是十分方便。


    然而寧缺兒的內傷狀況,卻與他的外傷截然相反,仿佛每時每刻都在持續加劇著似的。


    不管王戊往他體內輸入多少內氣都像是泥牛入海,完全起不到根本性的作用。


    甚至,漸漸還有了些抑製不住它的跡象。


    不過兩天的時間裏,寧缺兒的身上,就已經再次出現了一部分他小時候重病時的症狀:體寒、氣虛、發抖、脈象衰弱,手腳無力,甚至偶爾還會產生一些幻覺和囈語。


    “劈啪。”


    伴隨著一小聲“炸響”,幾顆火星從山洞裏的篝火中迸濺而出,又緩緩地消失在了空氣間,隻留下了片刻的軌跡。


    外麵的天早就黑了,四月份的春日尚不算暖,還有點寒,但冷成寧缺兒這樣,王戊還是覺得有些太過了點。


    隨意地用手裏的一根樹枝翻動了一下篝火,保證足夠的燃燒空間。


    王戊側過頭,無奈地看了一眼正躺在角落裏,麵無血色的寧缺兒。


    從昨晚開始他就已經變成這樣了,白天的時候姑且還會好些,可一到了夜裏就免不了渾身打哆嗦。


    給他渡內氣也沒用,就是冷,而且神誌恍惚。


    “喂,寧缺,你要吃東西嗎?”


    打量著那個仍背對著自己,蜷縮著顫抖的人影。


    王戊歎了口氣。


    感歎著對方都這麽大個人了,怎麽還不叫人省心。


    寧缺兒沒有回話,王戊知道他回不了話。


    不過她尚不至於去催著寧缺兒吃點什麽。


    反正江湖武人皮糙肉厚,少吃一兩頓也不會怎麽樣。


    何況寧缺兒現在這幅模樣,也不像是能吃得下東西的樣子。


    說得誇張些,他聽不聽得見自己說話,恐怕都還要兩說。


    搖了搖頭這般想著,王戊也沒給自己準備什麽飯食。


    就近搜集了一些枯葉鋪在了寧缺兒的身上,又在篝火的旁邊用石頭搭了一圈阻燃帶。


    之後便扯緊了衣服,背靠著寧缺兒躺下,同時一臉不滿地小聲嘀咕了一句。


    “我可事先跟你說好啊,我隻是為了防止你被凍死,才躺你旁邊的。你要是敢在半夜動手動腳,我就把你給廢了……”


    回應她的是身後的一陣沉默。


    王戊無聲地眨了眨眼睛,接著便把自己的後背貼在了寧缺兒的背上,並且運轉起了內力,提高了自身與附近的溫度。


    一夜無話。


    在火光的忽明忽暗中,時間安靜地流逝著。


    寧缺兒發抖的身子似乎是平複緩和了一些。


    許是在王戊運轉內力的時候。


    許是在他感受到,背後多了一個心跳的時候。


    另一邊,王戊可能也是累了。


    所以她並沒有注意到些許從寧缺兒身上引渡到她體內的灰色內氣,居然並沒有對她造成什麽影響,反而讓她的內力精進了些許。


    龍象功不屬於外功,不屬於內功。


    練氣無底蘊,淬骨不練體。


    本該是一本四不像的功法,卻能讓修行者擁有極其凶悍的爆發力,和極其堅韌的經脈。


    此經脈可使得任何內力於周身通行,肆意無阻。


    且不受任何內力的侵蝕,甚至能夠將之駕馭。


    ……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王戊就鬱悶地醒了過來。


    注意到身後那個,正緊緊地摟著自己的人。


    王戊強忍著將他修理一頓的衝動,伸手把對方已經靠在自己肩上的頭給推開。


    又把他依舊抱著自己腰的胳膊給掰到了一旁。


    這種感覺就像是你在你朋友家留宿,圖個方便沒打地鋪,醒來卻發現對方正從背後抱著你一樣。


    令人不寒而栗。


    而寧缺兒呢,則是仍然沒有醒來。


    隻是在香甜的睡夢中皺了皺眉頭,就像是弄丟了什麽寶貝的東西一樣,完全沒有半點武林中人的警惕。


    他已經有好久沒有睡過這樣一個好覺了,夢裏的一切都是那樣美好且安寧。


    令人心神平靜。


    ……


    山路崎嶇,一人重傷,一人亦不至於非要與之言語。


    各自沉默著,相互間自然也說不了什麽話。


    就隻能低頭趕路。


    寧缺兒在難得清醒的時刻裏,告訴了王戊一個地址,言明在襄城的東邊,有一家棺材鋪。


    他說等到了那裏,就有人可以救他。


    王戊沒多問,隻是點頭,說會帶他過去。


    應當是,在擺脫了李憐詞的第四天中午。


    王戊才算是把已經失去了意識的寧缺兒,帶到了襄城的棺材鋪。


    說實話把活人帶來棺材鋪,怎麽聽怎麽不吉利,但是這畢竟是寧缺兒自己要求的,所以王戊也就照辦了。


    此時的兩人全都是蓬頭垢麵,一身泥汙。


    這算是丐幫獨家的易容術,能夠叫一般人都懶得搭理你。


    與管事的對上了暗語,他就將寧缺兒帶去了後院。


    之後發生了什麽王戊並不知道。


    她隻是被請去了客房。


    然後在當晚,被通知寧缺兒需要養傷一個月,乃讓她先行離開。


    通知她的人還帶來了一封寧缺兒的親筆信。


    雖然明知道這小子有事瞞著她,但是考慮到寧缺兒目前的身份,王戊最後還是點頭表示自己清楚了。


    等王戊離開襄城的時候,是獨自出發的,依舊扛著她的葫蘆和竹杖,有些不知道該去哪裏。


    這幾天,她在城裏打了些黑工。


    幫人盯梢子,守夜路,賺了點銀子,也算是有了上路的盤纏。


    這一世的丐幫不乞討。


    王戊說她是混黑的,如果打黑工也算是黑活的話,那她倒也沒說謊。


    由於不知道要去哪裏,所以王戊便打算四處瞎逛。


    用她那副乞丐的模樣,去哪應當也不至於被人給盯上。


    於是她就往西邊去了,一連走了小半個月。


    直到四月末的最後一段時間,在宛城,她於一個丐幫的據點,收到了丐幫幫主的一封來信。


    信上說洛陽的聚劍山莊要召開武林大會,如果她有空,可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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