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戊是一個不大勤快的人,所以她也不怎麽勤於動怒。


    或者說,她這一輩子還沒有怎麽動過怒。


    畢竟她通常都懶得去計較別人對自己的冒犯,也能釋然命運難免的波瀾,兩世為人她已經看淡了太多的東西。


    但是今天,王戊有些惱火。


    這其中的原因,不僅是因為她又被她的一個朋友給騙了一次。


    更是因為,她的這個朋友眼下還被人打成了重傷。


    甚至如果不是她來得及時,這小子可能連命都不在了。


    看著坐在人群之中的李憐詞,王戊說不出是英俊還是嫵媚的臉龐上冷若冰霜,身後的內氣亦開始漸漸升騰。


    她對李家有愧意,所以她不介意李憐詞在“生意”上占自己一點便宜。


    但是,這並不代表她會因為這點愧意,容忍李憐詞做的所有事情。


    就比如說是眼下。


    王戊很生氣,因為她這一生本就沒什麽朋友。


    而寧缺兒,又正好是其中最重要的兩三個之一。


    “阿戊……”


    艱難地抬起眼睛,寧缺兒目光恍惚地,看向了那個正擋在自己麵前的身影。


    “你閉嘴。”聲音含怒地打斷了寧缺兒想說的話。


    王戊從竹竿上跳了下來,左腿一勾,將竹杖從地裏挑出,任其於空中翻旋了幾圈,隨即用右手定定地握住。


    “你騙我的事我等會兒再找你算賬,現在我得先活動活動手腳,冷靜冷靜,不然我怕我之後,會把你打出毛病。”


    如此說罷,王戊就已經提著手中的竹杖,走向了李憐詞等人。


    山林略顯蕭索,落葉紛紛,天邊微光初透,月未落,日未升。


    說不清是什麽光穿過了薄霧。


    寧缺兒注視著其下遠去的單薄人影。


    隻覺仿佛是回到了從前那個與之分別的冬天。


    又或者是那個隻有篝火和茅草的雪夜。


    阿戊,對不起……


    這次又讓你,擋在我的前麵了……


    “王姑娘。”默默地轉過輪椅,李憐詞的手上懸浮著一把飛刀:“你還是來了。”


    “李公子。”腰間的酒壺搖晃著,王戊將竹杖垂在地上,讓其隨著自己的腳步,於泥土間輕輕地劃過。


    “今天這筆帳,我可能不會輕易地賣你麵子了。”


    “當然,江湖事,江湖了。”李憐詞眼中帶著一絲遺憾,但是手裏的刀,卻依舊閃爍著寒光:“雖然知道這應當沒什麽用。但是,王姑娘,我姑且還是先說一句。如果你現在離開,我們還能兩廂安好。”


    “李憐詞,你和一個女子廢什麽話,快點動手了事,她敢擋路就殺了她!”此時尚站在一旁,被寧缺兒傷得頗重的暮雨,已經不耐煩地先一步開口插嘴道。


    或許是因為被打壞了根基,所以此時的他,臉上早就沒了先前那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反而多了一分歇斯底裏。


    “呼……”聽著他的話,李憐詞閉上眼睛歎了口氣。


    而王戊則是緩緩地移過了視線,看向了右手邊,那已經離她不遠的聽雨閣三人。


    她先是停住腳步沉默了一會兒,接著又看了一眼還處於一眾黑衣人身後的李憐詞,似乎是考量了一下,最後抬起了一隻手來,用食指和拇指比劃著腳下的某種距離,出聲對著暮雨說道。


    “老先生,你知道,你現在離我隻有八步遠嗎?”


    “什麽八步,你什麽意思?”暮雨被王戊問得愣了一下。


    他的身旁,細雨依舊提著刀保持著戒備。


    而山雨,則是突然感到了一陣莫名的恐慌。


    “意思就是。”平淡地橫過竹杖,指了指暮雨的下巴,王戊的聲音幽幽地傳來。


    “你待會兒得忍著點疼,老人家。”


    “嗬,黃毛丫……”暮雨還想再說些什麽。


    然而下一刻,王戊的身影就已經拖著重重幻象,出現在了他的麵前,手裏的竹杖更是已然貼在了他的下巴上。


    那速度說快不快,但卻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讓人反應不過來。


    暮雨的瞳孔直接縮成了針眼大小。


    細雨的刀第一時間揮出。


    隻有山雨,獨自在無法自控的慌亂之中飛身退去。


    然後,竹杖便帶著一股足以使人不能呼吸的氣壓,打在了暮雨的下巴上。


    而細雨,則是被一隻沒穿鞋的小腳,於身影翻動之間踢中了腰側。


    “砰!!砰!!”


    待到兩聲巨響傳過。


    暮雨的身子高高飛起,兩眼翻白地自空中落下,摔入了遠處的幾棵林木裏麵,驚動了飛鳥一片。


    細雨的身子“衝”出原地,口吐鮮血地掠過林蔭,一連撞倒了三棵大樹,才於漫天塵土之下,歪頭昏了過去。


    “……”


    四周許是陷入了一陣寂靜。


    直到站在王戊背後的山雨,與圍在兩旁的黑衣人一起動了動喉嚨,像是咽了一口口水。


    那女乞丐這才回過頭來,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逃過一劫的女劍客。


    接著,又轉過了頭去,活動著脖頸,徑直走向了李憐詞的方向。


    “茲!”


    呼吸間,李憐詞握緊了自己的一隻手掌。


    其上的內力絲線當即繃緊,將他的身子連同著輪椅一起扯向了後方,遠離了王戊。


    他不是傻子,見到了剛剛的一幕自然知道不能讓王戊近身。


    同時,他也運起內力,對著四周的門人出聲喊道。


    “所有人,速速退去,不要胡亂插手。這是我與她之間的事情,你們起不到作用,莫要誤了身家性命。”


    就像是李憐詞自己說的,他不是一個好人,但也不想當個惡人。


    接下來會是兩個絕頂高手之間的正麵交鋒,光是相互衝擊的內氣就不是這些水平參差不齊的武人所能夠承受的。


    此與剛才設計圍殺寧缺兒的狀況完全不同。


    哪怕拿再多的黑衣人來湊數也不會有什麽意義,沒必要讓他們白白送命。


    王戊聽著李憐詞的話,想了想,到底還是停住了腳步。


    默不作聲地站在原地,待到所有的黑衣人都撤入了山中,她才重新看向了獨自坐在空地上的李憐詞,冷清地張口問道。


    “現在,我們可以開打了嗎。”


    我果然沒有看錯你,王姑娘。


    微笑著麵對著王戊,再次取出了一把飛刀。


    李憐詞用一個商人欣賞著一名君子的眼光,默默地打量著對方。


    可隨即,他又不禁在自己的心裏風流了一句。


    亦是果然,書中說的當真不假,佳人便是發怒,也著實賞心悅目。


    “來吧。”片刻之後,散去了思緒的李憐詞溫和地眯著眼睛笑道。


    接著又漸漸地冷下了臉色。


    “王姑娘,刀劍無眼,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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