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寧缺。”


    街邊的一家麵館裏,王戊和寧缺兒正補著自己中間沒吃的午飯。


    不過看當下這個時辰,這頓飯應該也已經能算是晚飯了。


    “什麽事?”此時的寧缺兒正緩緩地抿了一口自己的麵湯,接著猶豫了一會兒,將麵碗放在了桌案上。


    該是想等它繼續涼一會兒再吃。


    寧缺兒是個貓舌頭。


    這點與他一同混大的王戊當然知道。


    見對方吃不了麵,這破落戶當即興衝衝地,把別人碗裏的筍幹都挑到了自己的碗裏。


    王戊偏愛吃筍,除了那些對她有著其他意義的嘴中消遣之外。


    她加入丐幫的一個主要原因,很可能就是因為她師父曾經告訴過她,丐幫的後山有一大片山筍,而且個個生得漂亮挺拔。


    “阿戊……”有氣無力地對著王戊翻了個死魚眼,寧缺兒的臉上也有一些抱怨:“我還沒吃呢……”


    “哎呀,我幫你試試燙不燙,昂。”


    這麽說著王戊就已經嚼著筍幹,低頭嗦起了麵條。


    這混丫頭,真是比以前更混了些。


    無奈地把自己的筷子放在了碗口上,寧缺兒轉而問道。


    “你剛剛想問我什麽的。”


    “吸溜。”隨著一根麵片,像是條泥鰍似的鑽進了女子那粉紅色的嘴裏。


    王戊愜意地眯著眼睛,好不安逸地說道。


    “哦,我就是想問問,你知不知道昨晚那個黑衣人的來曆,又或者說你有什麽猜測沒有。”


    這兩天的王戊挺活潑的,蓋是因為身邊多了個熟人的緣故。


    “這……”輕輕地皺著眉頭,寧缺兒沉吟了片刻。


    其實對於那個黑衣人的身份,他確實有一些猜測。


    但是他不知道該不該跟王戊說,因為他這些年來經曆過的一些事情,他甚至有些害怕讓王戊知道。


    “我想,我也不太清楚……”


    思量了半天之後,寧缺兒最終還是如此模糊地答了一句。


    “是嗎。”對於這位兒時的同伴,王戊自然沒有多做懷疑。


    她隻是扒拉著麵條,隨即又思索了起來。


    “那該不會,他真是看中了你的美色才來的吧。居然引得一個絕頂高手來幹采花這種下流事兒,寧缺,你的魅力不小啊。”


    “不,唯有這一點我不希望你這麽想。”黑著臉抽了抽眼角,寧缺兒幹淨利落地否定了王戊的猜測。


    “那不然他半夜趴你窗戶幹什麽,用了那種藥,還扒拉你衣服。”


    王戊一想起昨晚見到的那幅畫麵,就有些想洗眼睛。


    “劫,劫財?”寧缺兒猶豫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個不太像是理由的理由。


    “別逗了。”撇著嘴巴白了寧缺兒一眼,王戊拿著筷子搭住了碗沿兒:“你見過哪個絕頂高手差錢的?”


    木桌旁沉默了片刻……


    寧缺兒一言不發地看著王戊。


    王戊地臉龐開始微微泛紅。


    “哎呀呀,我不算!”惱羞成怒地揮了揮手,小乞丐覺得自己有些沒麵子。


    “我什麽都沒說。”寧缺兒一如既往的實誠。


    “總之我不算!”王戊覺得自己就是不想賺錢,要不然那銀子指定嘩嘩得來,用也用不完。


    “我沒說你算。”老實人寧缺兒仍不知道自己在無心傷人。


    “那你是不是想了!”


    “……”


    “我麵好了。”


    “你就是想了!”


    “這麵不錯。”


    夕陽西下,這一日的鄱陽城,當是格外清靜安寧。


    ……


    夜裏,王戊與寧缺兒權衡了一番,最後選擇在西城,河間巷旁的一家小客棧內住了下來。


    這裏地方不大,建築不高,樓頂視野開闊,無論是用來觀察,還是用來追蹤都很方便。


    更重要的是,這裏的桌椅擺設便宜不貴,真要是打起來,弄壞了那麽一兩件兒,需要賠得銀子也不多。


    昨夜在汾江樓砸壞的地板,因為不能確定汾江樓與那個黑衣人的關係,所以寧缺兒還是主動賠了他們一些錢。


    不過在王戊看來,這著實是筆冤枉賬。


    因為昨天的那個黑衣人,一看就是有備而來。


    屋子裏打起來的時候,那麽大的動靜,地板都裂了。


    樓下的小二掌櫃、賬房仆人,愣是吭都沒吭一聲,連出沒出事也不過問。


    直等到天快亮了才偷摸摸地溜上來看了一眼,還被王戊抓了個正著。


    要說他們與那黑衣人沒關係,又有誰能相信。


    這也是王戊為什麽想換個地方住的原因。


    然而寧缺兒卻仍舊是以防萬一的,給了汾江樓賬房一些多餘的銀子。


    這使得王戊都不知道到底該說他些什麽才好了。


    各自回房住下之後,寧缺兒似乎是又離開了客棧一段時間。


    許是出門散步去了。


    王戊人懶,便沒多管。


    反正以寧缺兒的功夫,隻要別是又沒防備,根本不用她來擔心。


    ……


    剛開春的時節,鄱陽城的晚風依然寒冷。


    左右吹股進袖間,使人心生涼意。


    略顯陰暗的街道上,一處無人的角落裏。


    某個原本正在謀財害命的飛賊慌慌張張地跑到了街邊,六神無主地四處張望著。


    他的身上有些功夫,細看之下大概二流。


    可此時卻內息紊亂,手腳帶傷。


    “你在看哪?”


    一個冷漠得刺骨的聲音,突然在他的頭上響起。


    飛賊驚恐地抬起了頭來,看到的,是一個正站在房上月下的白衣劍客。


    “饒,饒命,大俠饒命!”小賊立刻跪下,欲要磕頭,還想求饒。


    但是轉瞬之後,那個劍客就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一劍割開了他的喉嚨。


    血跡濺落在地麵上,猩紅刺眼。


    汙血染紅了的胸膛,穢濁不堪。


    飛賊的天靈被一隻手握住,乃至無法低下。


    仰頭看著身前那雙冷酷無情的眼眸,飛賊驚恐的發現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他的內力正在飛速地從丹田中流失著。


    仿佛眼下正淌出他體內的根本就不是鮮血。


    仿佛他已是一個被戳破了的皮囊,正在快速的幹癟。


    “呃,呃……”


    沙啞的聲音,無力地嗚咽顫抖,直到徹底消失在了夜裏。


    待一切結束。


    白衣劍客麵色紅潤,卻又神情複雜地收回了手。


    亡命惡賊屍身幹癟,眼神空洞地跪坐在地。


    今夜的鄱陽城,月色依舊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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