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玉馨臉上似笑似哭,極盡慘然。


    麵對席萬的問詢,洛玉馨也隻是無力的晃著身軀,搖了搖頭,隨口說了一句後,便跌坐在了一旁還算完好的石椅上。


    一瞬間,她整個身軀都仿佛被抽空了精氣神一般,變得綿軟無力。


    在北蒼大陸時,洛玉馨便在萬寶閣中擔任拍賣師,麵對著諸多汙言穢語的調戲,了嗬嗬的周旋其中,樂得有趣。


    自然也是早早的知道了關於男女間的事情。


    如今隨著席雄口中的隻言片語,以及席萬臉上的無奈和悵然,早熟的洛玉馨,哪裏還不清楚事實的真相究竟是什麽?


    這還需要猜嗎?還需要想嗎?赫然就是一個極其可笑的笑話而已。


    一出鬧劇,便是讓席雄心生殺機,對自己的胞弟,以及自己剛剛出生沒多久,還尚在繈褓中的女兒痛下殺手,這是多麽的可笑?而又讓人心中生冷?


    “馨兒?”


    聞言,席萬一怔,麵色有些複雜的看向了洛玉馨,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勸她殺父?


    可是就算席雄再狠辣,再無情,都是她的親生父親,一個被自己的臆想猜測而左右的可憐人。


    可勸她放過...


    這些年所吃的苦,以及無數次遭遇的險境絕地,又如何來算?


    此刻,不僅席萬神情變換,交替不絕,就連席雄也沒有想到,洛玉馨竟是真的要放過自己。


    雖然他心中也抱有僥幸,心中也想著活下去,再找機會重回複仇,但這種念頭的連他自己都有些不太相信,隻當是白日做夢。


    但現在,這白日做出的夢,竟真的成真了?


    可,這又是為什麽?


    席雄想不明白,卻也沒有多想的意思,他隻知道自己活下來了,如此便是有了再次報仇的機會。


    他還沒有到絕路。


    “嗬...”


    石椅上,洛玉馨自嘲一笑,慘然的臉上毫無血色,卑微的讓人心疼。


    隻是隨著笑聲傳出,她臉上的悲哀和茫然,卻是逐漸的開始散去,目光又變得堅定了起來。


    剛剛,她腦海中有畫麵一閃而過,想起了在極東冰海下君弈出手後的勸說,想起了在無盡大荒中絕地求生的卑微。


    她更是想起了自己心中,在當時所發下的誓言,堅定而又無畏的信念。


    洛玉馨知道,她不能再繼續這樣了,不能將誓言再空置於口頭,必須要用實際的行動來詮釋自己的意誌。


    想到這裏,她目光輕移,看向了一臉鮮血,狼狽不堪的席雄,他眼中的狠厲和猙獰沒入了洛玉馨的瞳孔,更印在了心裏。


    她心中明白,一旦放走席雄,便是放虎歸山,置危機於身側。


    不但自己的要時刻的小心,連同身邊的人,都不得不需要時刻的打起萬分的警惕來,畢竟被一個武王境的強者盯上,可不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


    一念至此,洛玉馨又輕輕的搖了搖頭,強撐著身軀的虛軟,緩緩起身,目光堅定的看向了席萬,微微開口:“廢了他。”


    “什麽?”


    席萬一怔,有些沒有反應過來洛玉馨的話,下意識的又問了一句。


    同時,也是讓席雄剛剛在心中才升起希望,又被一陣冰冷的寒風,無情的吹滅了,再次歸於了黑暗。


    隻是還不等他以幻聽為由,再次燃起希望。


    便是被洛玉馨的下一句話,徹底的碾碎了:“廢了他的全身修為,給他在庭院的地下修一個密室,就這樣過完一生吧。”


    “好。”


    聞言,席萬目光一閃,臉上有著輕鬆浮現,而後便是點頭答應。


    廢了席雄,又讓他困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應該是最穩妥,也是對席雄來說,最好的歸宿了。


    “不,不不...”


    隻是與席萬相反,席雄的臉上卻是一片驚恐。


    若是他被廢了修為,那他和一個廢物又有什麽區別?還如何再修煉複仇?還如何忍氣吞聲?


    “你不能廢我,你絕對不能廢我。”


    席雄麵色驚恐的不斷開口,似是生怕被抓住出手一般,還在掙紮著向後退去,似是在極盡的離眾人遠去,不願離他們太近。


    “這樣的結果,對於你來說,應該是最好的答案了。”


    洛玉馨垂目,眸中除了不多的些許複雜外,盡都是滿滿的清澈,看向席雄的目光,也與看向一個陌生人,沒有太多的不同。


    “你,你不能這麽對我!”


    “你這是大逆不道,天理難容,是要被天打雷劈,降下天罰的。”


    “求,求你,別廢了我,我是你的父親,我是你的親生父親,你怎麽能對我出手?這是要被天下人唾罵的啊!”


    席雄麵色驚恐,不住的求饒,說著,甚至都開始胡言亂語起來,勾著顫抖的嘴唇,不斷的向著洛玉馨諂媚求饒。


    言語間,更是說著讓他都不相信,甚至是覺得都有些惡心的言辭。


    忽然,見在場眾人無一人反應,洛玉馨頓時柳眉一皺,眸中閃出陣陣凶戾,直看向了站在席萬身側的匡步奇,輕喝道:“你還在等什麽?難道你沒有聽見我說的話嗎?”


    “這...”


    匡步奇一怔,臉色變得有些不太自然起來。


    下意識的垂了垂腦袋,看向了身側的席萬,想要聽一聽他的指示,有些黑鍋,匡步奇可真是不敢背啊。


    席萬見洛玉馨滿臉認真,便知道她已經下定了決心。


    洛玉馨乃是他從小照顧著長大,對於她的性子,席萬實在是太了解了。


    別看她表麵上大大咧咧,甚至滿口都是帶著色澤的言語,但心中卻是極其的固執頑腐,一旦她決定下來的事,便無從更改,幾匹馬都拉不回來。


    比如在北蒼大陸時,她就非要去做拍賣師,混跡於各種龍蛇混雜的武者之中,無懼什麽流言蜚語,甚至是難以入耳的穢語。


    盡是都被她安然的應付了過去,卻依舊如是,混跡其中。


    “出手吧。”


    席萬深知洛玉馨的性格,便是在匡步奇發懵的目光下,重重的點了點頭,肯定了洛玉馨的決定。


    有人擔責,匡步奇自然沒有什麽可猶豫


    的,轉而目光一狠,便是向著席雄緩緩而去。


    “你,你們...”


    席雄目光一抖,滿臉震驚,而又不可思議的看向了匡步奇,見得他步步而來,心中直冒著驚人的冷氣。


    其下意識的心頭一顫,不知從何處又湧出了陣陣求生的欲望。


    用兩隻顫抖的胳膊,不住的撐著自己,向後退去,不斷的遠離著匡步奇。


    隻是如今恐懼驚顫的他,又哪裏躲得過匡步奇的逼迫?


    不過是短短數息時間,匡步奇便已迫至了近前,直接伸出手來,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讓他退無可退。


    “不,不,你不能對我出手,不能...”


    席雄連連搖頭,不住的乞求著,說著無數從未說過的卑微言語,甚至比乞討的乞丐,還要可憐幾分。


    但在場的人,又哪裏是什麽心慈手軟之輩?又怎會聽信他的可笑言語?


    匡步奇俯下身子,詭笑著在席雄的耳畔,輕輕的張了張嘴:“你不要怪我,我也隻是聽命行事。”


    聞言,席雄瞳孔驟然一縮,一陣無可遏製的恐懼,便是從心頭沸騰而起,下意識的,他便要再次開口乞求。


    隻是一言而出,匡步奇沒有半點猶豫。


    空置著的大手,沉然一震,凝聚起一陣冰冷的寒威,便是對著席雄的腹部狠狠落下,掀起一陣塵埃狂潮。


    “唔啊...”


    席雄痛苦一吼,臉上陡然青筋暴起,垂放著的大手驟然緊繃,下意識的抓向了匡步奇的胳膊,湧出超凡的巨力。


    但下一刻,其腹部一震。


    席雄便感覺有可怕的強威,在丹田中掀起滔天浪潮,宛如無數把鋒銳的利刃,無情的砍殺掠過,翻絞的狼藉潰爛。


    丹田中的命相,武嬰,竟都全然崩碎,化為一道道精純的靈力,向著四周消散開來,最終歸於虛無。


    同時,蘊藏在席雄四肢百骸中的殘餘靈力,也是在這一刻消退開來,似是落潮的海水一般,根本無可阻止。


    虛弱,空洞,無力...


    種種陰冷的詭息彌漫而來,繼而充斥了他的全身,連同緊抓著匡步奇胳膊的手,都有些握不住,不由得鬆了開來,無力的垂落在地。


    “嗬...”


    匡步奇口中譏諷一笑,而後鬆開了抓著席雄肩膀的大手,任由他似一灘爛泥一般,癱軟的摔倒在地,迎麵砸在了地上。


    僅僅這般力道,便是讓席雄直接暈厥了過去,不省人事。


    席萬看了一眼洛玉馨,見得她的長袖微微輕顫,便知道這個決定並不是那麽做,心下微微歎息,無奈的擺了擺手,看著匡步奇示意道:“將他帶下去吧。”


    “你親自盯著,然後吩咐下去,在庭院的角落裏做出一個小屋子來,讓他住進去。”


    “別忘了,小屋的位置不能靠前,免得驚擾到了客人。”


    “是。”


    匡步奇聞言連連點頭,應了一聲後,便是抓起席雄,快速的離開,已然是著手去做,做的好了,未必不能留在席萬的身邊。


    畢竟抱著的,可是君弈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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