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毒冰川,位於天域風饕雪原外圍。


    雖說是冰川,但或許也是因為地處風饕雪原的緣故,才以此來命名。


    但真正令人聞風喪膽的,還是它的毒,在如此地域廣闊,奇異萬千的天域,能以萬毒冠名,足以見得其中的可怕。


    同時,也正因為萬毒冰川的存在,便也是讓其成為了風饕雪原的一處天然屏障,令得來往武者望而卻步。


    可如今,風饕雪原生變,上空充斥無窮嫩綠霧海,生機勃勃,下方萬毒冰川,卻是一片冰封,滄海桑田。


    即便萬毒冰川麵目全非,但內中,仍有一處奇異之地,溢散著陣陣詭氛。


    雪霧彌漫,雪原上雪怪層出不窮,一雙雙腥紅的眼睛,一張張咧開的猙獰大嘴,不斷的匯聚,衝擊著踏行雪原的人群。


    無數武者在此地喪生,無數武者見此退卻,但也有武者心生狂熱,目露貪婪,越是危機,便越是證明著內中有大機緣存在。


    這非但沒有讓他們退縮,反而衝勁十足,冰冷的刀刃劍鋒不斷的在雪霧中揮舞,大片大片的冰屑雪潮潑灑開來,挽成一朵朵冰花,淒美的盛開。


    萬毒冰川深處,一處冰璃覆蓋的岩壁前,數道人影林立,有一白衣少年踏立前方,凝神注視,細細的打量著眼前。


    周圍雪怪威勢驚人,甚至有堪比武王後期境界的雪怪,張開大嘴,露出獠牙,撲殺而至,但即便如此,那少年都沒有受到任何波及。


    其身後,有三道人影體內威勢磅礴,各顯其能,硬生生讓這些雪怪止步不前。


    “公子,就是此處。”


    莫亦千看著眼前的岩壁,指著岩壁上一處冰璃覆蓋著的晶瑩所在,對君弈說道:“當初來萬毒冰川,便是路過這裏遇到了些許奇異。”


    “這裏麵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吞咽,在呼吸,有陣陣惡臭傳出,而且...劇毒!”


    莫亦千時至今日還有些心悸,當是他隻是路過,甚至都沒有注意到這裏,迎麵而來一股惡臭,一呼一吸間,便全身靈力紊亂,衰退,足足休養了月餘才堪堪恢複。


    君弈看著眼前冰璃岩壁,內中似有一道半人寬窄的岩縫,側身或許還可以勉強進入,但現在,已經被完全冰封,隻能隱隱約約,模模糊糊的看到裏麵,還有些青綠花紅的顏色倒映在冰璃上,略顯夢幻。


    “小友,就是這裏!”


    這時,君弈識海中蘊神樹急聲開口,嫩綠的樹枝快速抖動,大片樹葉從上飄浮而下,散落一地,仿佛有朦朧蘊含其中,柔和靜謐。


    “這裏麵有元始仙木的氣息。”


    君弈聞言眉頭一挑,倒是沒有想到竟是如此碰巧,隨即沒有猶豫,衣袂隨風蕩起,體內靈力沛然而提,濃稠的血霧縈繞周身,在身後匯聚一道血色身影。


    “轟!”


    血色人影伸出大手,巨拳在握,引動周空轟鳴,狠狠的轟向眼前冰璃。


    “砰...”


    一聲脆響,山岩上的冰璃頓時支離破碎,化為大片冰晶散落開來,露出岩洞縫隙,稍稍可以窺見些許洞內景象。


    “哼!”


    同時,血色人影口中冷哼,巨拳化掌,掌運靈氣,濃稠的血掌迎威蓋壓。


    “轟!”


    一掌落下,冰璃崩碎,山岩潰塌,君弈武相中期的境界,竟是爆發出了堪比武相巔峰的威勢,席卷四方雪霧,難得一瞬清明。


    “呼...”


    隻是忽然,洞內縫隙有冷風湧出,生機勃勃的氣息撲麵而來,緊接著,濃鬱的嫩綠霧團宛如鬼怪一般,張牙舞爪。


    “小心!”


    莫亦千雙目一凝,周身金焱彌漫,踏步直接站到了君弈身前,築起一道金焱火牆,將這嫩綠霧團阻擋在外,同時口中大吼:“大家不要碰到霧團。”


    眾人聞言不敢大意,一個個靈力灌體,顯化光罩回護周身。


    君弈看著眼前嫩綠色的濃霧源源不斷的湧出,直衝上天穹,與上空霧團匯聚一處,不由得心中波瀾蕩起。


    同時,其身後血影輕顫,再次化為血霧,沒入君弈體內。


    君弈眼中有白芒泛起,目若驚雷,似能看穿滾滾濃霧,綠芒波蕩不止,仿佛無窮無盡,若是長久下去,定會引來眾多武者,他們不能再等。


    “我們進去。”


    言罷,君弈竟身披血霧,徑直踏步而出。


    冰河妖魄美眸一閃,竟是體內掀起一陣狂霸怒風,將麵前洶湧而來的雪怪盡數震碎,即便是武王境的也不例外。


    隨即轉身便走,一步踏出就到了君弈身側,連忙撐起靈力光罩,護佑君弈安全。


    眾人也沒有戀戰,邊打邊退,緊隨君弈步伐,齊齊邁入洞窟內。


    這洞窟外的山岩盡數被冰璃覆蓋,但內中卻不見絲毫雪霧,甚至還有些許溫熱清爽的感覺,濃鬱的生命活力如潮水一般撲麵而來,讓人心神蕩漾,似乎年輕了十數歲,這股感覺,即便是冰河妖魄的靈力光罩都不能將其阻隔在外。


    眾人心生好奇,但同時也是警惕非常,不敢有絲毫大意和冒然,心中如此想著,但想要防備也是略有困難。


    隻見眼前入目,盡都是一片綠芒,別說探查,就是連眼前的路都看不清楚,隻能隨著君弈的步伐步步深入。


    君弈踏步行,愈是深入洞窟,眼中的白芒也是愈加濃鬱,其中甚至有雷霆閃爍,溢散出些許威嚴霸道的氣息。


    隨著眾人深入,洞窟也是由窄入寬,眼前雖是一片綠芒,但仍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讓人心中的警惕也是陡然一鬆。


    “嘩啦啦...”


    君弈一步踏出,頓時身形一滯,眼前濃鬱波蕩的綠芒卻是在狂暴的翻騰,即便其中生機勃勃,但依然能夠感覺到些許陰寒。


    “唔啊啊啊!!!”


    這時,一道蒼老粗獷的狂嘯聲從中傳出,使得綠芒濃霧翻騰湧動,隱隱間,綠芒竟是匯聚凝縮,顯化一張猙獰巨臉,森然的看著眾人。


    “這是什麽東西?”


    冰河妖魄朱唇輕啟,媚人的聲音中還有些許顫栗,不知為何,她看著眼前的巨臉,竟憑空生出些許毛骨悚然的感覺。


    這念頭著實有些荒唐可笑,冰河妖魄乃是武王後期境界的強者,但這感覺卻是真真實實,猶如跗骨之蛆,揮之不去。


    嫩綠霧團洶湧翻騰,其中蘊含著讓人垂涎狂熱的龐大生機,但同時,也有著讓人望而卻步,膽寒發豎的寒意。


    當真可謂一念生,一念死。


    “咦,雪怪退回去了!”


    君不知看著眼前緩緩退離而去的雪怪,眼中不自覺的有些驚異。


    君弈聞聲回眸,依稀還可以看到洞窟中隱於綠芒的雪怪,其口中的獠牙依舊駭人,腥紅的雙目依舊嗜血,隻是不知是不是錯覺,君弈竟在其眼睛上看到了些許畏懼和惶恐。


    眾人小心環視周圍,卻是下意識的將君弈圍在了中間。


    “公子,現在我們怎麽辦?”


    莫亦千沉聲開口,目光環繞周圍嫩綠光芒,心中有陰霾縈繞,壓抑非常。


    君弈不答,卻是緩緩轉身,看向眼前詭異的巨臉,那一雙猙獰雙目,露出殺機的獠牙,體內卻是蘊含著無盡的生機,讓人垂涎的生命精華。


    想著,君弈卻是緩緩閉上了眼睛,他不開口,眾人也不催促,隻是靜靜的等著,良久,隻見其雙目猛然睜開:“走!”


    君弈口中輕言,身形踏步間,冰河妖魄緊跟身側,宛如一個忠實的侍女,小心的護佑著他的安危,沒有一絲怠慢。


    眾人身形齊動,下一刻卻是雙目一愣,隻見君弈竟是直接衝向詭異巨臉的大嘴。


    “吼!”


    詭異巨臉的大嘴猛然怒聲咆哮,但也僅僅是如此。


    那一雙詭異的眼睛微微收縮,死死的盯著君弈,漠然的眼眸中竟在這一刻閃現出了微妙的波動,隻是一閃而逝。


    眾人神情凝重,體內靈力快速流轉,埋頭狂奔,卻根本就沒有注意到眼神的變化。


    “小心!”


    君弈口中低喝,雙目泛起一抹白芒,一瞬,眼中雷霆匯聚,竟是噴湧而出,大片雷芒宛如毀天滅地,直接將詭異巨臉完全覆蓋。


    “走!”


    一言而出,眾人體內靈力噴湧,踏步奔襲,直接衝入其中。


    “嗤...”


    這時,有數道人影從洞窟內顯現而出,正巧看到君弈等人身影踏入其中一幕,下意識心頭一跳,暗道一聲不好。


    “攔住他們!”


    一身披黑袍的少年目露狠色,嘶啞的聲音猶如刀俎打磨,讓人毛骨悚然。


    “嗤嗤...”


    其聲音落下,數道身影從其身後疾馳而出,武相巔峰境界的威壓籠罩天地,甚至讓空氣都扭曲了起來,刀光劍影宛如一張大網蓋壓而下。


    “嗡...”


    隻是瞬間,那滿臉猙獰的巨臉竟是詭異一笑,深深的看了一眼黑袍少年,隨即如水麵一般蕩起大片漣漪,緩緩消散起來。


    “轟!”


    刀劍交錯一瞬,大地崩裂,煙塵四起,甚至將漫天綠霧都遮掩了下去。


    “恩?”


    黑衣少年眉頭一皺,長袍獵獵,直勾勾的盯著漫天煙塵。


    “踏嗒...”


    這時,洞窟內有陣陣嘈雜無序的腳步聲響起。


    黑衣少年周圍武者靠攏聚集,手中刀劍緊握,小心的看著洞窟,警惕的盯著從中踏步而出的眾多武者,目光凝重。


    “範子謙?”


    洞窟中,有一道冷聲傳出,卻見雄壯武者身形顯露,健碩的身軀,結實的肌肉,猶如虯龍一般的血管經脈,極具衝擊力。


    “霍自明?”


    黑袍武者神情凝重,頓了頓,又嘶啞著聲音,漠然徐徐開口:“你來晚了,有人捷足先登。”


    範子謙,霍自明。


    兩位武相後期境界的少年強者,觀其年歲不過二十有餘,即便放在五大宗,都是真傳弟子中的佼佼者。


    但事實並非如此,倒不是他們不願入五大宗,而是不能。


    九嶷宗,便是他們如今所在宗門的名字。


    這是一個二流宗門,僅次於五大宗的存在。


    兩人各自都是宗門所轄城池的少主,世家勢力非凡,又有九嶷宗為後盾,前途不可估量,但事實卻成了桎梏。


    因為九嶷宗就在風饕雪原的邊緣,隸屬飛花宮。


    眾所周知,飛花宮隻收女弟子,即便兩人天賦再好,都不足以讓飛花宮破例,隻能在九嶷宗中培養。


    “無妨。”


    讓範子謙的意外的是,向來自大狂妄,眼中容不得半點沙子的霍自明,卻也隻是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有人替我們去探險,難道不好嗎?”


    “世人都說霍自明蠻熊一個,不過無腦莽夫。”


    範子謙盯著霍自明好一會,才嘶啞著聲音緩緩吐字,言語間絲毫不掩心中的忌憚。


    “找死!”


    霍自明還未反應,其身後的武者卻是臉色一變,口中喝罵,體內靈力沛然提起,身形一動就要出手。


    聚攏在範子謙周圍的武者也不是善茬,眼中狠戾顯現,刀劍上殺機湧動。


    一瞬間雙方劍拔弩張,局勢微妙,大有出手一戰的趨勢,嫩綠霧團中的氣氛都漸漸的凝重了起來,讓人心頭壓抑。


    “住手!”


    這時,霍自明臉上輕輕一笑,抬手微擺,阻止了他們。


    “哼!”


    霍自明周圍的武者聞言心中有些不甘,但還是收起了手中的刀劍,冷哼一聲,退了回來,站在其身周。


    範子謙雙目遮掩在黑袍中,看不清其中的神情,但自始至終都是平靜非常,微微道:“現在看來,傳言的水分有些大了。”


    “嘿,都是天下人的些許讚譽罷了。”


    霍自明非但沒有因此惱怒,反而臉上笑容濃鬱,眼中精明的神情,與其身軀給人的第一感覺截然相反。


    範子謙聞言不再多話,隻是沉默了下來,回轉身軀,靜靜的站在那裏等著,如同老僧入定。


    …………


    嫩綠滿目,生機蓬勃。


    這是一處青綠的世界,充斥著無盡的生機,無意識的站立其中,都能感覺到自己全身充滿了活力,腳踩在上麵軟綿輕柔,好似夢幻世界,讓人心中靜謐。


    “嗡...”


    忽然,一陣破風聲傳來,卻見青綠世界微微扭曲,一片流轉不定的漩渦緩緩顯現,隨即越轉越快,在其中間竟是出現了一個漆黑的大洞。


    “嗤...”


    大洞翻轉,有數道身影從中快速奔出,踏立空中。


    “這是?”


    人群中,有一白衣武者神情一滯,好奇的打量著周圍,似是牲畜無害,但站立的姿勢卻是無懈可擊,袖中藏刀,短刃上有寒芒閃爍。


    “這似乎是內中世界。”


    莫來客皺著眉口中輕言,沒有想到洞窟嫩綠霧團中別有洞天,目光流轉,緩緩落在前方白衣少年身上,對其的判斷驚異的同時,還有些感歎。


    選擇,尤其是生死選擇,往往伴隨著極大的壓力,尤其是當眾人的生命都壓在其肩頭的時候,那恐怖的壓抑,幾乎要人崩潰。


    莫來客不知公子是如何看穿虛妄,不知是何如做出這般大膽的選擇,但卻並不妨礙他對其的敬畏。


    “呼...”


    青綠霧團流轉,似有微風拂過,輕輕波蕩,眾人身後的漩渦黑洞也隨之緩緩閉合。


    “這裏有風?”


    醉癲狂冷不丁的開口,卻是說了一句看似廢話的廢話。


    但就是這廢話,讓君弈眼睛一亮。


    風!


    青綠世界,生生一個密閉的空間,如何會有風?


    “嗡...”


    君弈雙目一顫,眼中白芒波蕩,雷霆匯聚,目光愈加深邃,眼前的青綠世界,也在此時印刻心頭,讓其所見漸漸清晰了起來。


    這便是天罰聖相賦予君弈的能力,看破虛妄。


    也正是因此,君弈看破了那詭異巨臉的奇異,那巨臉看在眾人眼中或許真實,但看在君弈眼中,卻是迷蒙著青霧,內中似別有乾坤,幽深詭異。


    君弈目光流轉,仔細的打量著青綠世界,團團濃鬱的生機在其眼前劃過,但下一刻,其上生機流轉,卻又似有森然湧動,陰毒的綠色拂過空中,惡臭陣陣。


    君弈見此眉頭一皺,眼中雷霆滾蕩,向著周圍擴散開來。


    “轟!”


    一瞬,雷霆轟鳴,白芒驚天。


    君弈雙目盡數被白芒侵染,眼神淡漠,周身縈繞聖潔白霧,恐怖的雷霆如蛛網一般蔓延開來,狂暴的威勢竟直逼武王。


    “這怎麽可能!”


    顧南衣見此雙目驟縮,死死的盯著君弈的背影,一個武相中期的武者怎麽能爆發出如此恐怖的實力,簡直是駭人聽聞。


    不僅如此,他在麵對此刻的君弈時,心頭都有些顫栗,而且還生出了一抹荒唐的念頭,或許自己打不過公子。


    這念頭不可謂不可笑,但就是這可笑的念頭,竟在出現後無法壓抑,甚至心中還有些許輕鬆,仿佛是理所應當一般。


    不單單是顧南衣,連同冰河妖魄,炎毒火精都是目光深沉。


    武者修煉何其難?內中跨度差別何其巨大?


    武相境,探得本心,尋找本心武道,可謂登堂入室,溝通天地,運轉無上威能,當謂武道命相,這是武者的一大跨越。


    武王境,綻放武道之蓮,誕生武嬰。


    此乃武者一大坎坷,天域武者不知凡幾,能突破武王境成就眾武王座的又有多少?或百萬武相巔峰都不一定能有一人踏足,這就是天塹。


    武者修煉,逆天而行,可口中如此叫囂,心中卻是明白,此言大抵是自我安慰,尋找一條莫無須有的路罷了。


    武者的境界越高,對這天地的認知便越是深刻,對自己的了解,也就越是茫然。


    尤其是跨越武王時,每一個武者都能深深的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在天地麵前,自己羸弱的就猶如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孩。


    這,就是境界帶來的壓抑。


    可如今,君弈以武相中期的境界,便能爆發出直追武王境的威勢,簡直打破了武者固有的信條,如何能不讓他們心驚?


    時間流逝,短短數息時間,整片青綠的世界便被雷霆覆蓋,而同時,君弈的臉上也是一片慘白,額頭上大汗淋漓,周身溢散而出的氣息都有些紊亂起來。


    “公子...”


    冰河妖魄朱唇輕啟,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但最終卻都是咽了下去。


    “唔...”


    君弈口中悶哼,眉頭皺起,臉上的神情卻是漸漸的開始猙獰了起來,周身恐怖的雷霆威勢竟也是再次攀升。


    “轟,轟隆,轟隆隆...”


    青綠世界雷霆密布,青綠霧團翻轉不休,陣陣恐怖的轟鳴聲響徹天際。


    一瞬間,眾人心頭顫栗,雙目怔怔的看著漫天密密麻麻的白芒雷弧,縈繞在天穹的威勢,猶如天威浩蕩,壓得身軀都不自覺的彎下了腰。


    尤其是近前的冰河妖魄,竟在君弈身上感覺到了一股讓她毛骨悚然的恐懼,仿佛冥冥中有一雙眼睛正漠然的盯著她,隻一念就可決定生死。


    在那眼睛麵前,她渺小的就仿佛螻蟻,甚至讓她回想到了數百年前瀕臨死境的自己,那般的武者,卑微。


    “啊!!!”


    忽然,君弈嘴巴張開,猙獰的臉上青筋暴起,口中放聲咆哮,長發翻飛,轟鳴的雷霆電弧從其口中溢散而出:“給我破!”


    一語而出,周空轟鳴,滾蕩的霸道威嚴浩蕩橫推。


    “唔...”


    君弈身周眾人,除了莫亦千與醉癲狂稍稍好一些之外,其他人盡都是口中悶哼,雙目微凸,單膝跪地,即便是炎毒火精與冰河妖魄都不例外。


    這一刻,他們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天塌了!


    “哢,哢哢...”


    青綠世界輕輕一顫,周空有大片碎裂聲回蕩不絕。


    眾人掙紮著抬頭,隻見天穹上雷弧寂靜,似是印刻在了上麵,青綠世界如同被打碎的鏡麵一般,有種支離破碎的感覺。


    “砰!”


    忽然,周空一抖,青綠炸裂,周空直接崩開,化為無數鏡麵散落開來。


    青綠碎片流轉,宛如夢幻景象,互相倒映,互相映射,那朦朧的感覺,似是從幻夢中蘇醒,有些豁然開朗,還有些許空虛。


    “這,這是...什麽地方?”


    君不知目顫,看著鏡麵碎裂後的世界,心跳都不自覺的慢了一拍。


    “嗚嗚嗚...”


    “嗚啦啦,嗚啦啦啦啦...”


    “咦哈哈哈啊哈,呼,呼呼...”


    陰風呼嘯,詭氛彌漫,陣陣陰鷙哭嚎的聲音回蕩開來,在天地間流轉不休。


    眾人隻感覺身軀一寒,下意識抬頭看去,卻是雙目一沉,心頭不自覺的有些發冷,汗毛都倒豎起來。


    青綠世界鏡片碎裂,夢幻破潰,哪裏還有什麽生機?哪裏還有什麽平和?


    入目所見,有的隻是無窮無盡的灰白,了無邊際的陰鷙。


    那幹枯的樹枝,殘敗的花草,森白的枯骨,和滿地暗紅的泥土,中間時而回轉著森然黑霧,猶如絲帶一般連接各方,散發著陣陣惡臭。


    “呼,呼...”


    君弈汗滴如雨,口中喘氣如雷,眼中白芒散去,周身的力量仿佛被抽空,身形不自覺的向前一傾,眼看著一個趔趄就要摔倒,卻是有白衣出現在身前,將其接住。


    “砰...”


    君弈隻感覺觸摸一陣柔軟,強自睜開眼睛,卻見冰河妖魄正用身子將其托起,一臉柔媚的看著他,目蘊柔情。


    “哼。”


    識海中,洛妃將眼前一幕看在眼中,頓時心中有些不悅,但礙於君弈身體,以及眼前情形,便強自壓下了不滿。


    “嘩啦啦...”


    洛妃身側,蘊神樹枝葉輕擺,隻是這次不是激動,而是顫栗和驚懼,傳出的蒼聲都有些顫抖:“這...”


    “怎麽會是這樣?”


    “樹,老...”


    洛妃下意識回頭,正要開口,但入目所見,卻是讓她生生止住了口中言辭,目光怔怔的看著眼前高大的蘊神樹。


    原本平靜蒼翠的枝葉,竟是揚起了些許光芒,時亮時暗,隨著光芒明暗變化,還有些許恐怖的神識威壓溢散而出,激蕩識海浪潮。


    “沒事。”


    君弈輕輕搖頭,強撐著虛弱的身軀緩緩起身,隨即盤膝而坐,恢複體力,同時還不忘打量著眼前的景象。


    那灰白陰森的詭氛,甚至與鬼陵堪有一比。


    唔...”


    這時,君弈眉頭一皺,識海中神識波蕩不止,竟開始不受控製的溢散開來,大片濃重的白霧匯聚身前,卻是顯化成了一顆大樹。


    眾人還未從眼前的慘敗中緩過神來,卻又是看到了這一幕,不由得心生警惕,莫亦千更是上前一步,緊貼在君弈身後,時刻準備出手。


    “怎麽會...這樣?”


    蘊神樹輕輕擺動,恍惚間,眾人似乎看到了一個白發蒼蒼的垂暮老者,正目光呆滯,滿臉惶恐的看著前方,有些茫然無措。


    “不,不會的,你可是元始仙木,怎會如此?”


    蘊神樹慌張無措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出,聽在眾人耳中卻是有些茫然,不知是怎麽回事。


    但蘊神樹很顯然來自君弈,公子都沒有說什麽,他們自然也不好插嘴,隻能小心的戒備著,以防萬一。


    “我不信,給我破!”


    蘊神樹枝葉一滯,其中有憤怒的蒼老聲音咆哮而出,樹木遍身蒼白,竟是神識凝霧,磅礴的神識威壓遮天蔽日一般噴湧席卷,匯聚巨大蒼老手掌,狠狠的轟向眼前。


    一掌,周空浩蕩,逆轉天地,甚至遠超武王境強者的掌威,恐怖的威壓似要將這灰白森域完全傾覆。


    眾人見此目光一震,他們從沒有想過,武者的神識竟也會爆發出如此可怕的威能,若是這一掌轟在他們身上,恐怕還未至身前,便要自己直接崩碎。


    如此一幕,讓他們對君弈更加好奇,也更加敬畏,不知這般手段,公子還有多少。


    “碎!”


    蘊神樹口中爆喝,掌運乾坤般,引動巨浪翻騰。


    一掌落下,竟是將眼前地麵直接轟碎,崩裂大地,露出一片巨大的坑洞,內中有一截灰白的枝幹出現在眾人眼前。


    在其出現的一瞬,有濃鬱的生命氣息撲麵而來,帶著一種與在外麵嗅到的,完全不同的清新感,這是一種深入骨髓的舒適,由內而外的自在。


    “這應該就是源頭了。”


    醉癲狂灌下一口烈酒,看著那半截灰白木頭輕輕開口,他的命相乃是流炎冰璃枝,與木頗有淵源,在其身上,他能感覺到一股來自內心深處的敬畏。


    “喝!”


    隻是蘊神樹見此並不罷休,老邁的口中有爆喝傳出,枝葉上白芒湧動,神識卻是凝化藤蔓,直接抓向那半截木頭。


    “起!”


    蘊神樹藤蔓用力,樹內神識磅礴湧動,狠狠的拔著灰白木頭,巨大的力道直接將掀起大片泥土,終於將其從地下拉出。


    眾人凝神看著,隻見那半截木頭出土,卻不過三丈,曾裸露在外的木頭滿是灰白,但那些深入地下的,竟是已經完全發黑,潰爛,似開始腐朽,那惡臭的氣味正是從這裏傳出。


    “呼,呼...”


    這時,木頭竟如人一樣開始起伏,發出陣陣呼吸的聲音,不,與其說是呼吸,不如說是即將老死的喘息聲,聞之讓人心生壓抑。


    “元始,元始...”


    蘊神樹輕輕的將木頭放置地麵,藤蔓上還有些輕微的顫抖,似是不可置信,絲縷神識匯聚聲音,輕輕傳出:“是你嗎?元始!”


    “唔...”


    一瞬,那木頭似是聽到了蘊神樹的呼喚,竟是劇烈起伏,發出一聲殘喘的輕哼,仿佛在痛苦的掙紮著。


    “元始,你怎麽,怎麽成了這樣?”


    蘊神樹不敢相信,天地間神異仙木,蘊含著無盡生機,與其並立的存在,竟會成了如今這般淒慘的模樣。


    “他的生命力正在快速流逝。”


    君弈口中濁氣輕吐,雙目泛起白芒凝神注視著眼前這塊朽木,他不禁有些懷疑,這塊連自己都要腐朽垂死的爛木,真的有讓洛妃恢複的能力嗎?


    “老,樹...毒...有,毒......”


    朽木中,一道掙紮著嘶啞的聲音艱難傳出,讓蘊神樹枝葉一震。


    “毒?”


    君弈一愣,皺著眉頭仔細打量,不管這塊爛木頭是不是真的如蘊神樹所言一般奇異,但事到如今,他也隻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一次探尋,君弈的眉頭擰起。


    兩次探尋,君弈的眉頭都要擰成了麻花,在其眼目注視下,眼前木頭毫無奇異,隻是一塊普通的朽木罷了。


    但一塊普通的朽木,還能說話不成?


    君弈不信,隻是仔細的看著,正要放棄時,其雙目陡然一凝,在木頭灰白與漆黑的交匯處,卻見有一條細微的裂痕。


    “找到了!”


    那裂痕盡染陰綠,濃鬱的生機便是從那裏緩緩溢散湧出。


    “嗤...”


    隻是還不等君弈鬆一口氣,卻見蘊神樹藤蔓湧動,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要將木頭纏繞,灌輸周身威能。


    “且慢!”


    君弈見此連忙阻止,周身靈力噴湧,抬手凝化巨掌阻擋在藤蔓前:“樹老,不要急。”


    “我要救他!”


    蘊神樹沒有廢話,一言而出語氣凝重,帶著不容拒絕的威嚴,甚至頗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意思,寸步不讓。


    “樹老,你暫且冷靜一些。”


    君弈無奈,若非蘊神樹與洛妃一體,他才懶得理會其生死,不由得耐心輕言:“這塊爛,咳...這塊木頭的確是中毒了,而且還不是一般的毒。”


    “若是你冒然出手,非但救不了他,甚至還會沾染自身。”


    蘊神樹聞言沉默,他體蘊神識,自然知曉元始仙木身上的危機和陰毒,甚至在探查的一瞬,便明白這毒的複雜。


    萬毒冰川,萬毒冰川。


    眾人一路走來為何隻有冰川而無萬毒?


    因為整個冰川,整個風饕雪原的毒都被匯聚到了這裏,盡數被蘊神樹吸收,宛如跗骨之蛆一般,吸食者他身上的精華,這才成了如今的鬼樣子。


    “你可有解?”


    蘊神樹強壓下心頭的憤怒和慌亂,衝著君弈擺動著枝葉。


    君弈聞言稍作沉思,這模樣在眾人眼中很正常,但看在蘊神樹的眼中卻是有些驚異,更多的則是不相信。


    蘊神樹生存歲月悠久,連他自己都不知自己已經存活了多久,他的見識幾乎冠絕古今。


    或許在曾經,眼前這毒彈指可解,但眼下,他真的想不出有什麽辦法,尤其是君弈,一個武相中期的小輩,又能如何?


    但他終究還是強壓下了心中的急迫,沒有打擾,即便希望渺茫,也比沒有希望來的強一些,畢竟爭得幾息也作用不大。


    君弈自然不知蘊神樹心中所想,他隻是在考慮可行性,以及是否值得。


    天罰聖相,便是他的手段。


    鬼陵神秘曾言,靈脈古核乃是天地間罕有的東西,但就是這東西卻被天罰聖相吞了下去,甚至打開了連冰河妖魄全力出手都無法破開的外殼,將其煉化。


    那吞下了靈脈古核的天罰聖相有多強,君弈不知,因為以他如今的境界,根本無法全力動用天罰聖相。


    那命相上威嚴的氣息,霸道的雷霆,即便是他這個使用者,有時候都會覺得毛骨悚然。


    君弈甚至懷疑自己在掌控天道,即便不是,或許都相差不遠。


    若是如此,那便以自身為媒介,利用天罰聖相來解毒,作為天地間最為恐怖的存在,區區毒,又如何不能解?而且即便不行,還有鬼陵神秘存在。


    當真要救,隻有此法一試。


    即便這方法很危險,君弈都無法猶豫,因為這塊苟延殘喘的爛木頭,承載著他的希望,救治洛妃的希望。


    “可以一試。”


    君弈一念至此,不再猶豫,臉上神情也是認真了起來。


    “君大哥!”


    洛妃聞言臉色大變,連忙開口,隻是聲音傳出卻又不知該說什麽,一邊是她的心上人,一邊是承載著她生命的老者,左右為難。


    “放心!”


    君弈輕笑,隻是給了她一個溫柔而堅定的回應。


    蘊神樹樹枝平靜,似有一雙蒼老的眼睛正出神的看著,不斷的在君弈身上流轉,神色莫名。


    莫亦千見場中氣氛詭異,多說也猜到了一些,不由得張了張嘴想要開口,但言至嘴角,卻又說不出口,以公子的心性和謀算,若是決定了,那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好,我信你!”


    良久,蘊神樹才沉聲開口,似是做了一個沉重的決定:“但你一定要答應我,若是有不對的地方,一定要保全自身。”


    蘊神樹雖然擔憂老友,但對君弈卻也是無法放任,不管他出於何種目的,單單舍生相救,就足以讓他高看一分,因為他清楚君弈身上的背負,如此巨大的壓力還敢一搏,讓人敬佩。


    除此之外,就更別說了洛妃了,若是君弈出世,恐怕這小丫頭會讓他頭疼死,活了無數歲月,他竟也有為難的時候,真是可笑又無奈。


    “好!”


    君弈微微點頭,轉身看向那半截木頭,眼中白芒泛起,直勾勾的盯著那裂痕所在。


    君弈不是煉丹師,也不懂得如何下藥,但是他明白,隻要是病症,不論大小,是否垂死,都要尋得根源,探起根本,紙上談兵,都是虛妄。


    一念至此,君弈深吸一口氣,周身白芒覆蓋,隱隱有雷霆轟鳴,聖潔白芒將周圍森黑的霧氣全部驚退,無法靠近。


    一步踏出,君弈身形消失,直接便是到了木頭近前,再次看了一眼後,便是直接探出手來,輕輕的抓向了那細微的裂痕處。


    “嗡...”


    碰觸一瞬間,君弈雙目一沉,隻感覺那裂痕中有冰冷的森寒噴吐而出,似毒蛇吐信,流轉著森冷的陰毒,直順著君弈的指尖侵襲而上,快速衝入體內。


    君弈神情冷峻,也不阻止,並不抵抗,隻是任由其在身軀內橫衝直撞,匯入丹田,他甚至從這股毒浪中感覺到了些許興奮的情緒。


    可在其進入的丹田的一刹那,毒浪凝滯,興奮陡然轉變成了驚懼,隱隱開始顫栗起來,想要想後退縮。


    但入內的毒浪卻似乎被一雙無形的大手遏製,動彈不得,隻能瑟縮著艱難的蠕動著,畏懼的躲避著其身前不遠。


    君弈嘴角上彎,露出一絲冷笑。


    這時,丹田中,命宮上盤膝而坐的天罰聖相,徐徐睜開了眼睛,麵無表情的看向眼前的陰毒綠芒,淡然的眸子中閃現出些許威嚴,似神祗凝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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