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初七這天, 賀青池就跟溫樹臣坐車回到了江城。


    之後他的應酬變得多起來, 每天都周旋在老宅和公司上層股東之間,即便工作到深夜晚歸, 賀青池也不會疑神疑鬼打電話查崗, 隻會在房間裏留一盞照明的燈等他。


    某天,天氣漸漸變的暖和起來, 她抽空去了一趟醫院。


    溫樹臣的父親憑著一口氣吊著, 從年前開始到已經三四月份了,被推進手術室不下於十次,每次溫樹臣手機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醫生明裏暗裏地提醒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的時候,溫景椿又靠著驚人的意誌力給挺了過來。


    賀青池作為兒媳婦, 也不能總是藏在別墅裏不現身露麵。


    她去醫院那天, 也正好在病房門口看見了邱錦帶著沈亭笈在場。


    時隔幾個月的時間不見,沈亭笈清瘦了不少, 下巴都快沒肉了,纖細的身體穿的也單薄, 外麵披著一件大衣都快撐不起來,皮膚顏色過於蒼白了。


    邱錦似乎對她頗有怨言,覺得這個未來兒媳婦太木訥不會說話。


    可誰讓溫景椿指不定哪天就不行了, 邱錦出於私心,還是想枕邊人走之前能看一眼兒媳婦,即使這個女人隻是暫時占著這個位子。


    賀青池不是很想搭理邱錦,先是問了護士溫景椿這幾天的情況, 準備看一眼便離開。


    “青池,你不如順路幫阿姨把沈亭笈送一程。”


    邱錦厚臉皮的程度永遠都能刷新賀青池的印象,現在整個江城都知道溫樹臣和溫越早就公開爭奪溫氏的家業了,偏偏每次邱錦要是看見她,都能一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賀青池見識過沈亭笈撞牆自殘,不想惹麻煩上身,淡淡開口婉拒道:“我還有事不順路。”


    “你也討厭她是不是?”邱錦純屬是欺負一旁沈亭笈不會說話,當眾對賀青池笑的得體又溫婉,說出來的話卻字字惡毒:“阿姨在想要不製造一場車禍,把她解決了。”


    這句話,賀青池都有些意外看著邱錦,也說得太理所應當。


    反觀沈亭笈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可能已經聽得麻木了。


    她也是個不怕死的,聽到邱錦故意說要製造一場車禍殺自己,便直直朝病床的方向走去,在所有人都防不勝防的時候,去拔了溫景椿的氧氣管。


    病房似乎都靜止了一秒鍾,隨後響起了邱錦怒急攻心的叫聲:“你們都是死人嗎?還不快去攔住她!”


    賀青池見情況不太好,慢慢的後退了兩步。


    沈亭笈根本就不懼怕邱錦會對自己做什麽,柔弱的臉蛋還要揚起一抹笑容,被邱錦激動的情緒下,很是狼狽的推倒在了地上。


    偏偏還在賀青池的腳邊,她見邱錦要撲上來廝打,隻好出聲讓保鏢把兩人分開。


    邱錦氣急敗壞到了聲音都發抖的地步,指著沈亭笈低聲罵:“你這個小賤人,早晚有一天我兒子會收拾死你。”


    沈亭笈低垂不語,仿佛沒聽見。


    賀青池抬頭看溫景椿的氧氣管重新插上了,醫生和護士都圍上去,應該沒什麽事情,她讓保鏢把沈亭笈帶出去,以免留在病房裏又生什麽事端。


    邱錦深呼吸了好半天才冷靜下來,開始整理著自己的儀容後,對賀青池說:“那個女人就是個啞巴還多心眼,整天在家心情不好就跟我鬧死鬧活,連點麵子都不顧了……青池,阿姨就不知道到底誰把她養得這麽沒有教養,氣死人了!”


    或許連邱錦這樣的人也受不了沈亭笈的病態,堆積已久的情緒爆發出來,拽著賀青池好一頓抱怨。


    就衝著剛才沈亭笈去拔氧氣管的舉動。


    賀青池也知道了這女人不怕死,場麵話應付了幾句後,她便離開病房。


    沈亭笈被保鏢看在了走廊上,安安靜靜地坐在椅子前,依舊是低垂著消瘦的臉,見誰來了都不搭理。


    賀青池想起病房裏邱錦心生埋怨的抓狂模樣,要是不把她一並帶走,恐怕這對塑料假麵婆媳還有的撕一場。


    她想到這,不由地指尖揉著額頭。


    半響後,出聲對保鏢說:“帶沈小姐跟上。”


    醫院外。


    沈亭笈很安分老實的坐上車,也沒問會被帶到哪裏去。


    車裏,賀青池倒是先開口問她:“你是回住處,還是把你送給沈複?”


    沈亭笈直到聽見沈複二字,冷淡的反應裏終於有了波瀾。


    動作略微緩慢,伸手從衣服口袋裏拿出手機,敲敲打打出一行字給賀青池看:[他現在沒時間顧我。]


    賀青池低垂眼眸看完,替她做主:“我送你回住處。”


    沈亭笈是和邱錦住一起,等於是住進了溫家老宅裏,她提醒了句:“你最好聯係沈複,否則邱錦殺回老宅,誰也幫不了你。”


    [邱錦還不敢對我動手。]沈亭笈一個字一個字打給她看。


    倘若邱錦敢動她一根手指頭,沈亭笈有的是法子在老宅折騰,所以這個快喪夫的女人隻敢耍嘴皮子威脅要殺她而已。


    賀青池莫名的,覺得邱錦也是實在被沈亭笈氣的不輕,才會把車禍殺人這種話掛在嘴邊。


    司機緩緩地朝前行駛著,到半路的時候,因為堵車而停了下來。


    賀青池也沒有繼續跟沈亭笈互動,手機的鈴聲打破了車裏的安靜氣氛。


    她翻出包裏的手機,見到是醫院護士的來電,正幾許疑惑的時候,坐在副駕駛座的保鏢也接到了通知,表情嚴肅又克製著震驚轉過來說:“太太,剛才醫院那邊傳來消息,說溫總的父親死了。”


    【死了】


    這兩個字,從旁人嘴裏聽到異常的真實。


    可是賀青池還有股恍惚感,可能是溫景椿幾次三番被推進搶救室都挺了過來,潛意識給人一種他生命很頑強還能活好久的錯覺,現在突然聽見人死了,而且還是在她前腳剛出醫院,就這樣沒有任何預兆的死了……


    賀青池當下吩咐保鏢掉頭開回去,冷靜下來說:“溫樹臣知道了嗎?”


    “醫院那邊應該會第一時間通知溫總過來。”


    聽到保鏢這樣說,賀青池拿著手機便沒有撥通溫樹臣的電話,她眼睫毛輕眨,看了外麵街道半響,又移到了沈亭笈的身上。


    “等會你別下車,我會讓保鏢直接送你回沈複身邊。”


    賀青池雖然不喜歡沈亭笈,卻不至於等會故意看著她被邱錦遷怒。


    沈亭笈臉色也在發白,大概是沒想到事態會發展成這樣。


    她看著賀青池這樣安排,唇瓣幾次張了張,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


    “你如果想去醫院看看你未來公公,我也不攔你。”賀青池沒心思去讀沈亭笈的唇語,要是她不怕死要湊到邱錦的麵前去,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麽事,她都不會出手去管。


    十五分鍾後。


    車子緩緩地折回了醫院的門口,賀青池先下車,轉頭見沈亭笈安安靜靜地隱在後座陰暗的地方,也沒有繼續折騰,便吩咐司機把人送走。


    她踩著高跟鞋,一路的走向電梯,身後兩名黑衣保鏢也跟著。


    直達了所在樓層,還沒有靠近病房門口就聽見了哭聲。


    短短的十來分鍾,已經讓邱錦幾度暈眩了過去。


    她披頭散發地趴在床邊,看到賀青池趕回來的動靜,眼睛通紅盯著門口:“沈亭笈呢?”


    這幾個字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拔掉氧氣管的時候,醫生和護士都有圍上來檢查溫景椿的身體狀況。


    賀青池也是等確定沒事才離開醫院,這會人死在了病床上,她先跟旁邊的醫生了解情況,然後才對已經快瘋掉的邱錦說:“我已經送走了,你要見她讓溫越去要人。”


    邱錦嘴唇哆哆嗦嗦的,連手腳都發軟的要護士扶著才能站穩。


    賀青池視線越過她,看向了病床上躺著一動不動的遺體,已經用白布蓋上。


    邱錦還是繼續守著溫景椿的遺體痛哭不已,誰來勸也沒有用,不管裏麵的真情實意占多少比例,場麵倒是做的很足。


    很快溫家的親戚和股東聽見消息也逐漸都從各方趕了過來。


    外麵還有新聞記者聞聲而來,隻不過被保鏢都給攔阻在了外麵。


    賀青池靜靜地坐在走道的椅子上,聽著病房裏好幾聲哭泣不斷傳來,她內心沒有多大的感覺,可能會有那一瞬間的觸動,因為溫樹臣再也沒有爸爸了。


    之前溫樹臣斷藥開始,賀青池私底下找過孟清昶,認真地跟他聊了一次溫樹臣的事情。


    她從孟清昶的口中得知,這個男人表麵上溫和有禮,實際上很缺家庭的溫暖和愛。


    也是內心渴望過得到一份父親的愛。


    賀青池指尖慢慢掐著手心,閉著眼睛等了又等。


    終於她聽見一道熟悉的動靜傳來,抬頭看過去,看到溫樹臣和溫越兩個人都同時到場了。


    他們的視線隔著很遠的距離,便注意到垂著頭坐在椅子上的女人。


    當賀青池抬起頭的時候,心裏眼裏隻有溫樹臣一個人。


    她完全忽略了溫越的存在,站起身朝自己的男人走過去。


    “你爸爸他……”


    溫樹臣把她手腕握住,帶到了身邊,臉龐上此刻表情與以往不同,薄唇開口說話盡量保持著冷靜道:“這裏有我,你先回家。”


    賀青池想陪他的,皺著眉心搖搖頭。


    一旁溫越看到這兩個人還上演起了夫妻情深,當場冷笑出聲來。


    賀青池眼神瞬間就瞪了過去,語氣冷冷淡淡的:“你未婚妻拔伯父氧氣管的事,我看你怎麽跟溫氏股東交代。”


    方才邱錦就算情緒崩潰了,也隻是問一句沈亭笈在哪裏。


    她沒有明目張膽地把這件事扯到沈亭笈的身上,很大部分原因是不想牽扯到自己兒子。


    賀青池早就察覺到這個關鍵,她到底沒有狠心把沈亭笈推出來麵對溫氏上上下下的所有人,但是沒有說不會在溫越的麵前提起。


    這件事溫越趕來之前,顯然已經接到通知。


    他父親死了,看人的眼神略陰沉,連對賀青池也不例外;“交代什麽?讓那個殘疾女人給我爸陪葬,弟妹,你滿意嗎?”


    一聲弟妹,咬字極諷刺。


    溫樹臣將賀青池護在身後,視線警告了看向溫越。


    父親剛死,要是兄弟二人就在病房外大打出手,恐怕要鬧出天大的笑話。


    旁邊的親戚見狀,連忙上前勸阻一二。


    賀青池手指也扯了扯溫樹臣的袖子,輕聲說;“去看看你父親吧。”


    父子之情有天大的仇恨,人死了也去看最後一麵。


    她不是為了讓溫景椿走好,是想讓溫樹臣心裏好受些。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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