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行的會議室寬大而明亮,直如白晝。


    室裏,英國查理親王與法國大使早已在等候他們的到來,做陪的是杭州府的知府、提督高進忠、以及淅江總督鄂爾多。


    大家互相介紹之後,雙方落座。


    首先開口的是查理親王:“方老板今天來晚了。”


    方德麵帶歉意:“真是抱歉,方某今天剛才北京回來,並不知道親王與大使已經到了杭州?”


    查理親王說:“來遲了並不要緊,隻要你能賞臉把我們合作的契約給簽了就是給敝人回國的最大的禮物。”


    方德很意外:“您這麽快就要回國了?”


    “是啊,”查理親王說:“女王陛下已經多次催促敝人回國述職,所以敝人希望方老板能盡快的簽了這份契約,權當是給敝人回國的禮物,敝人將致以十二分的感謝。”他將一份契約放在了桌上。


    方德點頭:“這份契約的副本我已經看過了,各項條款對大家都很公平,沒有什麽問題,不過我有點建議,這份契約是用英、法文寫的,我雖然看得懂,但是鄂總督,高提督,陳大人卻未盡懂,所以我希望有三份以中文寫成的契約,我們各執一份。”


    查理親王點頭:“你的建議很好,我們就再起草三份中文的契約,由我們三方分執。”


    方德微笑:“如果能這樣那就再好不過了。”


    查理親王說:“這件事就交給法國大使和羅伯遜負責,他們的中文很好的,我們最好能幹上一杯,慶祝我們合作愉快!”


    方德麵帶微笑:“這個建議我喜歡!”


    “不知方老板喜歡的是香檳還是白蘭地?”


    “女士優先,我們應該征求一下女士的意見。”


    查理親王將目光轉向了歐陽四海:“方夫人的意思是……”


    歐陽四海笑著回答:“那就香檳好了,待會你們還要簽契約的,不要因為喝酒誤了正事。”


    她的建議很合理,而且沒有人拒絕。


    三更時分,舞會方散,方德與歐陽四海、苗翠花隨同高進忠,鄂爾多一同返回,唯一不同的是方德與歐陽四海、苗翠花乘坐的是西洋的馬拉轎車,鄂爾多與高進忠則是騎馬而行,在車前、車後均有精兵護衛。


    轎車一路上走得很穩,一點顛簸的感覺也沒有,苗翠花在回來的路上問方德:“你認識鄂爾多?”


    “我們兩家是世交,想不認識都很難。”方德的話剛說完,車子已突然停了下來。


    苗翠花不禁問:“怎麽回事?”


    “有殺氣!”


    歐陽四海臉色凝重。


    苗翠花秀眉微鎖:“殺氣?”


    “真正的高手殺人時,都會露出一股殺氣,這次行刺的是個絕世高手,”歐陽四海很肯定地說:“他如果不是紅花會的陳家洛,就是日月會的赤龍!”也就是突然感到這股殺氣的存在,鄂爾多才讓隊伍停下。


    隊伍一停下,高進忠就守在了轎車旁。


    ——方德不僅是他的兄弟,更是他的救命恩人,沒有方德的相助,他現在仍然隻是個窮途末路的江湖人。


    前麵不遠處是一座石橋,石橋的左右是數株鬆柏,青翠高大,枝繁葉茂,無形的殺氣就發自於石橋之上。


    鄂爾多藝高人膽大,隻身上橋。


    但是就在他經過古柏,一株古鬆上一人衝落,居高臨下,直刺鄂爾多的天靈。


    這一劍很突然。


    鄂爾多卻早有準備,大喝,出拳。


    五丁開山拳。


    鐵一樣的拳頭擊向來劍。


    簡單、有效。


    隻一拳,長劍寸斷。


    出拳有力,他的拳竟比那把劍還要硬。


    拳勢未歇,擊中了那人的胸膛。


    那人倒地。


    “你不是赤龍!”鄂爾多語如刀:“如果本官猜得沒錯的話,你就是嚴世藩!”


    也就在那人倒地時,不少黑衣人已從黑暗中湧現了出來,向官兵樣來,眾官兵奮起迎戰,與黑衣殺手戰在一處。


    眾官兵在迎戰黑衣殺手時,鄂爾多卻沒有動,他的目標是赤龍,他知道赤龍就在附近,更知道赤龍是人的生死大敵,他的目光四下遊走,搜尋著赤龍的蹤跡;“赤龍,我知道你就在附近,如果你不想嚴湛死的話,就馬上出來。”


    他的話音一落,赤龍立現,他本來隱身於橋下的水中,原本是要在對方過橋時,於對方致命的一擊,但是嚴湛的出手,卻破壞了他的計劃,而且,他不能致兄弟的生死於不顧,於是,他立刻現身迎戰鄂爾多。


    他用的也是拳。


    ——洪家拳!


    鄂爾多用的則是五虎開山拳。


    在這一刹那間,兩人連拚十七拳,分開。


    ——勢均力敵。


    在江南能與鄂爾多鬥成平手的隻有兩人,一個是赤龍,另一個則是陳家洛。


    赤龍與鄂爾多一分開,高進忠已衝了過來,直取赤龍。


    他的人尚在空中,劍已刺出。


    ——驚天八劍!


    他與鄂爾多合擊赤龍。


    赤龍招架不住,不數招,便中了一拳一劍。


    嚴世藩見狀,加入了三人的戰局,並盡全力敵住了鄂爾多與高進忠的進攻:“大哥,你快走,我斷後,日月會不能沒有你!”


    “你們一個也走不了!”


    鄂爾多於喝聲中發出了信箭。


    信箭在空中綻放。


    隨著信箭在空綻放,無數的官兵從四麵八方湧將過來,合圍日月會的兄弟。


    “中伏!”


    赤龍心中充滿了悲哀。


    ——自己千算萬算還是落入了別人的圈套,這一戰即便是還有人能活下來,日月會也勢必精英喪盡。


    “早在三天之前,本督就已經知道了你們今晚的行動,並布下了這場天羅地網,”鄂爾多語如刀:“論武功,你是一等一,論謀略,你卻非老夫的敵手,苗如龍不是,你更加不行。”


    “我就算是死,也不會死在你的手裏!”


    他欲於鄂爾多拚命,卻被嚴世潘一腳踢下了水,他落下水時,聽到了嚴世潘的吼聲:“留下你的命,替我們報仇。”


    嚴世潘的話音未了,高進忠的劍已刺穿了他的胸膛……


    是役,日月會全軍覆滅,僅僅逃走了赤龍一個,這是苗翠花親眼目睹的。


    聽到女兒訴說後,苗顯臉色極為凝重:“赤龍雖然忠義無比,但此舉卻是大大的失策,鄂爾多,高進忠全是當今的頂尖高手,尤其是鄂爾多,他是雍正親封的巴圖魯,號稱天下第一勇士,他的武功之高,就是至善也未必敵得住,別說是殺不了他,就是殺了他,也勢必損失慘重,得不償失。”


    “這麽說鄂爾多真的是天下無敵了?”


    “至少他到現在還沒有敗過,”苗顯對女兒說:“這幾天城裏一定很亂,你好好的呆在家裏,不要出去惹事,否則誰也救不了你。”


    “那爹什麽時候教我無影手?”


    “以後再說!”


    “還以後?”苗翠花不依:“歐陽四海武功那麽好,早把女兒比下去了。”


    “武功是要用心練的,隻要你把自己的羅漢拳練好,就夠你享用一輩子的,”苗顯說:“而且爹爹教你武功是讓你強身健體的,而不是和別人打架,和別人比劃。”


    “是!”苗翠花有氣無力的答應。


    苗顯苦笑:“別嘴上答應的好,要做到才行,我真懷疑你將來是不是能嫁得出去。”


    天亮以後,全城戒嚴,到處搜捕日月會的亂黨。


    李小環與小魚兒足足用了比往常多出二倍的時間,才到了方家。


    “你們今天來晚了!”


    接待她們的是歐陽四海。


    回答歐陽四海的是小魚兒:“那當然了,外麵很亂的,到處都在抓刺客,官兵盤查的很嚴,就連我們小姐的轎子也不放過,如果不是遇上了高大人,不知道還要拖多久。”


    歐陽四海說:“他們也職責在身,迫不得已,你就不要發牢騷了。”


    小魚兒跟著問歐陽四海:“聽高大人說,昨天晚上他們遇刺的時候,你和方大哥也在當場?”


    “是啊!”歐陽四海沒有否認。


    “那你一定見到赤龍了,”小魚兒眼睛閃動著飛揚的神采:“他是什麽樣子,是不是身高丈二,五大三粗……”


    她的話還未說完,李小環已笑了:“他還高大威猛,長著三頭六臂,說話就象打雷。”


    “真的?”小魚兒信以為真。


    “真你的頭,”李小環戳了下她的頭:“你清醒一點好不好,這些人隻有評書小說裏才有,少做白日夢了。”


    小魚兒不滿意地說:“那你為什麽不聽老爺的話,多學點女紅?”


    李小環俏臉微紅:“死丫頭,你倒說起我的不是了,小心我買了你。”


    小魚兒說得振振有辭:“我就不信你敢買了我,買了我,誰給小姐當陪嫁丫環,誰給你整天出去打聽消息。”


    歐陽四海笑著問:“你又打聽到什麽了?”


    “咱們杭州來了一個姓雷的,他一來就到處買房買地,拿錢不當錢,一幅是很有來頭的。”


    歐陽四海微笑:“你是說在山東泰安立擂百日未有一敗的雷老虎。”


    小魚兒接著說:“可不就是他了,你叫方老爺小心點,這個很凶的,不好惹!”


    歐陽四海這樣回答小魚兒:“我們方家是開門做生意的,如果他是來做生意的,我們沒有理由拒人於千裏之外,如果他是來惹事生非的,我們也同樣接著。”


    小魚兒說:“我看這個雷老虎一定不是什麽善男信女!”


    對於雷老虎,歐陽四海並不陌生,他是三十年前北聖手雷振天的兒子,三十年前,他與南千王縱橫南北賭場,未曾一敗,但是就在他們的事業如日方中時,卻雙雙金盆洗手,退出了江湖,南千王此後不知所蹤,北聖手卻娶妻生子,生了一雙兒女,女的叫雷媚,男的就是雷老虎。雷媚拜在武當門下,雷老虎則苦練家傳的絕技,疾風腿與鐵線拳,而且他們的武功都不在其父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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