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安慰著雪千尋,淩霜月覺得自己的心情也並不是很好,總覺得心中壓著一塊石頭,呼吸都不是很通暢。


    雪千尋時而回憶,時而哭訴,時而又檢討著自己的所作所為,淩霜月看得出她是真心悔過了,可是這個世界上哪裏又有後悔藥呢?


    有些東西,有些人,一旦失去了,也要重新拿回來是多難啊。


    但淩霜月卻不敢打擊雪千尋,她隻能輕言細雨去安慰她,表示眾人還有一個任務就是讓烏斯藏三大妖族門派不再中立,讓它們與其他門派並肩作戰,抗擊天下妖變。反正都要去萬獸嶺的,到時候自己陪她一起去見白無憂。


    用盡了各種辦法,才把雪千尋哄睡著,淩霜月走出了房門,深深吸了口氣,心情卻沒有得到任何放鬆。


    或許是見到了千尋妹妹的難過,同為女孩,有一種莫名的兔死狐悲的感受吧。


    她歎了口氣,雖然心情陰鬱,雖然疲倦,但事情還沒結束呢,還需要去葉師兄那邊問一下,白師兄到底什麽情況,怎麽說走就走了,還留下那麽一句話來。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覺得頭有點暈,這些年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困難,但像這類感情問題,她還真的沒有焦心過。


    千尋師妹和白師兄之間的情況太複雜了,哪怕她有心想要幫他們解決,都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不管了,先問問白師兄離開的原因再說吧。


    想到這裏,淩霜月敲了敲門,輕聲道:“葉師兄。”


    屋內沒有回答,甚至連呼吸聲都沒有。


    淩霜月又道:“青峰,快開門啦,這時候不許惡作劇。”


    屋內依舊沒有回答,月夜安靜無比。


    淩霜月皺了皺眉,緩緩推開了房門,隻見床上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的,窗戶開著,月光從窗外爬進來,貼在了書桌上。


    幹淨整潔的書桌上,赫然有著一張紙,上邊似乎寫著字。


    夜風吹拂,房間床簾顫動,桌上白紙輕輕嘩響,這一刻既喧囂又安靜,給人一種無法形容的舒適感。


    淩霜月忍不住溫柔一笑,拿起桌上的信紙一看,隻見上邊赫然寫著:“來後山,湖邊草坪等你,有要事相商。”


    要事?什麽事這麽重要這麽隱秘,竟然需要去湖邊的草地?


    淩霜月滿臉的疑惑,緩步朝院外走去,今日正是六月十五之夜,圓月皎潔,光華如水,照耀而下,大地都披著銀光。


    院中的梧桐樹顯得形單影隻,倒影在風中變幻著形狀,深夜的鎮元五莊,靜得沒有一點聲音。


    她走出了院外,覺得空氣清新無比,涼爽宜人,竟然讓人精神有些振奮。


    順著小道朝前而去,野草芬芳,昆蟲輕鳴,月光下一切都是這麽靜謐。


    這樣的環境不得不讓她心情微微好了些,搖著頭繼續朝前走去。


    前方是一片如鏡一般的湖泊,綠水晶瑩剔透,映著天空的明月和星辰,美輪美奐,像是大地上的奇珍。


    草地拱衛著綠樹,真是盛夏時節,天地每一處都充滿了生機。


    遠方的山被月光照亮,顯現出雄奇壯美的模糊輪廓,像是一個個巨人,守護者鎮元五莊這片大地。


    “找我來,人呢?”


    淩霜月下意識低喃出聲,忽然眼睛一亮,草叢之間竟然有一隻藍色的蝴蝶,散發著晶瑩的光芒,正飛來飛去,漂亮極了。


    “好美啊!”


    淩霜月覺得這蝴蝶簡直要把自己的疲倦都消化掉一般,她跟著蝴蝶緩緩走著,便見到了越來越多的蝴蝶,青的、黃的、白的、紅的、粉的、紫的,無數種顏色,都在夜空下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這些蝴蝶聚在一起,便形成了九彩斑斕的奇光,像是黑夜裏的彩虹,像是明月下的花叢。


    這一幅畫麵實在太美了,美得讓淩霜月雙眼晶瑩,隻覺全身的疲倦都不見了,隻剩下那無比的輕快和對美的享受。


    嗯?那是什麽?


    她似乎看到了一簇鮮花飄了過來,哎也不對,好像是有一個人抱著一束鮮花。


    接著,她便瞪大了眼,驚聲道:“葉師兄?你、你這是幹嘛啊你?”


    葉青峰捧著鮮花大步走來,一隻隻蝴蝶圍繞著他,也圍繞著淩霜月,像是彩虹包圍了他們兩人。


    在夜光下,葉青峰終於停住了腳步,停在淩霜月身前一丈之外。


    他表情鄭重,認真道:“這些天發生了很多事,這一年也發生了很多事,我這一輩子也發生了很多事,可是這些事都在告訴我同一個道理,就是一定要學會珍惜。”


    淩霜月的表情漸漸變了。


    葉青峰道:“我父母死的早,我自小孤獨,以劍為伴,以武為友,隻想著為父母報仇,做什麽大俠,沒有想過任何兒女之事,哪怕後來青河鎮有鄉親們給我說親,我也從未想過我會去喜歡一個女子。”


    “直到在那天,長安的街頭,我看到了你。”


    “你坐在椅子上,專心致誌給長安的百姓們治病,臉上有汗珠,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溫柔。”


    “我看入了神,以至於被老白嘲笑好幾次,從那一刻,我的心中便有了你。”


    淩霜月身影一顫,眼眶早已發紅,捂著嘴巴讓自己不哭出聲,但心中已經是翻江倒海。


    月光下,葉青峰的雙眼清澈無比,他繼續道:“之後,我們一同經曆了很多事,每一件事你總讓我感動。”


    “在法力枯竭的情況下,你疾馳數十裏來到青河鎮,第一句話就是‘葉師兄,青河鎮的百姓可曾受傷’,這句話讓我無比感動,讓我從心底認可了你。”


    “接著你不顧自身安危引出妖將黑鯰,你以你的智慧和溫柔,給予無數人關懷。”


    “你自信,大方,懂禮數,偶爾也很可愛。你溫柔,善良,懂人心,有時也會任性。”


    “你見多識廣,足跡遍布天下,卻從未有半分炫耀,隻是默默的為小隊盡力。”


    葉青峰的眼眶也有些發紅,他咬牙道:“我如此喜歡你,卻不敢言語,我討厭我在感情方麵的懦弱,隻因我怕你拒絕我。”


    “當我知道你是天界之人的時候,我的自卑被無限放大,我再不敢有任何奢望,但你卻帶著我萬裏迢迢回到南海普陀。”


    “你是最懂我的人,你總是知道我的心在想什麽,可你又是否察覺,這顆心早已裝滿了你?”


    淩霜月已經站不穩了,身影不停顫抖著,眼淚流了下來,打濕了臉頰,也打濕了衣襟。


    她的眼中是如水一般的溫柔,看著眼前的葉青峰,看著他寬闊的肩膀。


    葉青峰大聲道:“後來我明白了很多事,我明白了我就是我,不是什麽青河鎮孤兒,我明白了你就是你,不是什麽天界的仙子。我是葉青峰,你是淩霜月,你懂我,我愛你,僅此而已。”


    “我不再自卑,不再懦弱,但我終究認為感情是潤物細無聲的,是水到渠成的。”


    “直到這些天,我親眼見證了老白和千尋師妹的分別,我明白了,既然在意,就一定要去爭取,一定要去珍惜。”


    “所以我站在了這裏,我使出了全身的勇氣,我把我心中的一切都剖給你看,我想讓你知道我愛你,我不想失去你,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我一無所有,我隻有這滿心的真摯,滿腔的熱血。”


    “此刻,天地悠悠,沒有人可以見證我的宣誓,但日月星辰,山川草木,都是世間最好的媒人,因為它們古老,它們永恒存在。”


    “正如我對你的感情,永恒存在。”


    葉青峰舉起了手中的花,不停喘著粗氣,他已經用盡了力氣。


    淩霜月捂著嘴,已經哭得泣不成聲,她搖著頭,身體顫抖著,忽然朝葉青峰飛奔而取。


    明月之下,綠草之上,山川之旁,鏡湖之岸,兩道身影緊緊抱在了一起,似乎要抱到地老天荒,也永不分離。


    今夜的明月是他們最好的見證,無數的蝴蝶是他們的裝飾,這一刻,他們是天地絕對的主角。


    慕子白的表情有些僵硬,到現在他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的身旁,花解語一臉陰沉,咬牙道:“你帶我來,就是看這個?”


    慕子白搖頭道:“不是的,我隻是擔心葉師弟出事,他來借蝴蝶精靈,樣子很匆忙,我以為他是要做什麽秘密行動。”


    花解語道:“你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我看他比你這塊石頭聰明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


    說完話,花解語直接轉頭離開,心中酸溜溜的,雖然也為霜月妹妹高興,但她又何嚐不想站在那裏的人是她自己。


    可惡的石頭,還帶我來看,是想要氣死我嗎?


    花解語再好的脾氣都忍不住咬牙切齒,回到房間是怎麽也睡不著,氣都氣飽了。


    而慕子白看著前方依舊緊緊相擁的兩個人,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喃喃道:“原來蝴蝶精靈還可以這樣用啊,學到了。”


    他點了點頭,心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緩緩離開了這裏。


    這一夜,有人遠去,孤獨行走於山野之間。有人痛哭,肝腸寸斷於一室之內。


    但無論如何,對於葉青峰和淩霜月兩人來說,這是他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雖然早已兩情相悅,感情如涓涓細流一般漸漸水到渠成,但葉青峰一陣狂風暴雨,更是驚心動魄。


    正如淩霜月抱著葉青峰說的那一句話:“今天,我找到了我下凡的真正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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