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清還在出神,那些少年少女已經回來了,蛇首少年走在前麵,懷裏抱著一個巨大的石壇,盡管壇口封的很結實,依然有一股股濃鬱的酒香散發出來。


    少年少女們的後麵不遠處,是一群相柳氏的大人,形貌各異,體格健壯。為首一個老人,也是蛇首人身,麵目滄桑,一道道皺紋層層堆疊,佝僂著腰,手裏拄著一根木杖。


    那群年輕人走到餘清近前拜倒,蛇首少年上前把石壇放在餘清身旁,又拜倒在地。


    餘清不說話,隻是看著這些人,他能感覺到,這個老人衰老的身軀裏磅礴的力量,不是法,也不是術,而是血脈,靜靜的蟄伏在血肉深處。


    如果搏殺起來,餘清自認不是老人的對手,甚至說差的不以裏計,可是總有些東西不是力量能決定的,比如修行,餘清已經真正的踏上修行路,而老人,大概這輩子都無緣道途了。


    蒼老的蛇人慢慢的跪下,低下頭的一瞬間,餘清分明看見他的眼中似乎有一些光在閃耀,是希望吧。


    看到老蛇人跪下,後麵相柳氏的族人呼啦跪了一地,把前麵的少年少女們都看的呆了。


    餘清望了他們很久,才轉過頭對著那些年輕人說:“你們去。”


    語氣平淡,不帶半分感情。


    老蛇人身子一震,頭伏的更低了。


    於是這群年輕人趕緊起身,走向旁邊的散亂巨石,蛇首少年嘶嘶的說了些什麽,那些少年少女散開,尋找合適的石頭切割打磨搬到一起。


    這些年輕人幹了三天,餘清也在這裏坐了三天,那些相柳氏的族人更是跪了三天。


    到了第四日,一座巍巍道觀已經拔地而起,高五丈,方圓十丈,高高的雲台,古樸的石罄,以及巨大的燭基,全部用巨大的石頭打磨堆砌而成,有些地方還留下了斑斑的血跡。他們又從遠處的山泉打來了清水衝洗,取來了鰼鰼脂肪煉成的燭油,點亮燭火,頓時整個大殿光明滿地。


    看著再次拜倒在自己麵前的相柳氏的年輕人,一個個疲憊不堪,精神卻無比的亢奮,那個蛇首年輕人臉上的鱗片散落許多,手掌上鮮血淋漓,布滿了大大小小的血泡,但是他的眼睛,那雙金色的豎瞳好像閃閃發光。


    餘清點了點頭,起身走進大殿,坐在高高的雲台上,等到那些年輕人都走了進來,手指在雲磬上輕輕一敲,一聲清鳴悠悠,在大殿裏回旋繚繞。


    兩扇高高的石門轟隆隆的閉攏,將那些年輕人從相柳氏的族人眼中遮去。


    大殿內,高高的雲台上不知道什麽時候雲霧蒸騰,襯著明亮的燭光,五色流轉燦爛如同雲霞。


    餘清又擊了三下石罄,開始講法。


    隨著餘清輕悠的聲音響起,眾少年隻感覺這天地似乎突然空無一物,隻剩下高居雲台的餘清,身形在雲霞中縹縹緲緲,好像隨時會隨風而去。


    月光如水銀般鋪滿大地,這個小小的石殿似乎自成了一片天地,殿外的一切都消失的無影無蹤,隻剩下一個輕悠的聲音,那聲音好像從遙遠的星空深處傳來,又似乎在耳邊縈繞,沒入他們的心中。


    餘清的聲音就像一絲絲春風,春風化雨,點點滴滴落在眾人心間,蕩起一圈圈漣漪。


    這是道音,不是口言,以靈台神魂勾動天地法理,震蕩出聲,能夠直指心神,將法烙印在心中,不管以後悟不悟,他們一輩子都忘記不了。


    這些少年聽的如癡如醉,手舞足蹈不能自禁,這是他們靈魂本能的歡愉,聽修士傳法,對他們而言是何等大的機緣,有可能自此就入了道途。就像一個沙漠中迷途的人,突然間發現一個綠洲,甚至遠處的青山綠水隱隱在望,怎麽能不開心呢。


    餘清的臉上也現出一絲笑容,曾經的自己也如他們一般,在塵世中苦苦掙紮,不過幸運的是,自己遇見了李樹景,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明白這是何等的機緣,而李樹景的願望又是何等的宏大,渡盡蒼生,這十洲三島有幾人有此氣魄。


    儒家說,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他既沒有李樹景的宏願,也沒有高深的法力,他隻是一個剛剛踏上修行的普通人罷了。他隻能窮則獨善其身,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助一些人。


    昔我得道,今我傳法。


    如是而已。


    石殿建了三天,講道卻隻講了兩天,這兩天,餘清主要講自己對定基開靈的體悟,以及一門金蛇吞月訣。


    這門法訣是他從金象諦那裏得來的,金象諦是抱神還丹的蛇妖,而且有過一些獨特的機緣,妖性並不濃重,正好適合這些相柳氏的少年修煉。


    餘清早已觀察出,這些相柳氏,雖然形貌各異,卻隱隱以蛇人為尊,比如那個蛇人少年和老蛇人。他也用神識仔細探查過他們血脈,其他人倒沒有什麽特別,隻有那兩個蛇人,體內的血脈之力無比的強大。


    餘清暗自猜測,可能是他們的祖上是一個強大的妖神,血脈沉澱流傳下來,隻是那麽多代過去,已經無比微弱了。


    講道完畢,相柳氏的少年都還沉浸在玄妙的法理裏麵,在餘清眼中,他們的身體衰弱不堪,靈魂卻閃耀著靈性的光芒。


    餘清取來那壇猴兒酒,催動法力,念誦了一段度人經中的祭靈咒,手指一指,酒水從石壇中飛出,化為一條晶瑩的水龍,在石殿半空盤旋,然後嘩的碎成無數水滴,滴落到那些少年身上。


    酒水滲進他們的體內,無窮生機勃發,滋潤著他們的身體,也加深了他們對法理的感悟。


    大門無聲無息的打開,餘清走了出去。


    依然還是夜裏,月光如水,遠方莽莽的群山起伏如龍。


    相柳氏的族人還在那裏跪著,看見餘清出來了,頓時一陣騷動,老蛇人把木杖在地上重重一頓,嘈雜的聲音頓時停止。


    在老蛇人的麵前,擺了一個梧桐木盒子,隱隱有些氤氳的靈氣溢出,顯得盒子裏的東西不是凡品。


    梧桐是神木,鳳凰不落無寶之地,卻常棲於梧桐,就足以證明梧桐木的珍貴之處了。


    然而現在梧桐木隻是用來作盒子,還不知道盒子裏的東西是何等的天地珍奇。


    隻見老蛇人拜了一拜,說道:“感謝仙長的點化之恩,我相柳氏人丁微薄,沒有什麽能用來感謝仙長,隻有兩枚鳳凰果,請仙長收下。”


    餘清動容,這老蛇人的眼光當真毒辣,他現在處在食氣境,正要借天地靈物來煉胸中五氣,凝練神真,所謂五氣俱全,神真鹹備,便是這般了。


    隻是鳳凰果這種天地稀奇,也不知道他們相柳氏是怎麽得到的,這世上的梧桐木一般是不結果的,隻有落過鳳凰的梧桐,天長日久感鳳凰神精,才有鳳凰果生出。修行之人服下煉化,對凝練胸中五氣大有益處。


    餘清不敢怠慢,趕緊上前幾步小心的打開木盒,隻見兩個火紅的異果放在裏麵。


    傳說天地間有一位大仙,號稱地仙之祖,是天帝貴賓,道祖之友,他有一株人參果樹,九千年成熟一次,每次隻得三十顆果子,形如三朝未滿的嬰兒,聞一聞,能續三百六十歲,吃一顆,能活四萬七千年。


    這種人參果,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用普通的器物摘不得盛不得,隻有用金擊子打下,用丹盤才能盛裝。


    論起珍貴程度,鳳凰果遠遠比不上人參果,可是也不是凡俗的東西可以觸碰的。隻有用結果的這株梧桐木的枝幹製成的盒子,才能完美保存果子的精氣和內蘊的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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