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劍大會?”


    陳豐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


    “很有名嗎?”


    店小二雖然對客官頗為尊重,但是此時眼中還是出現了一絲鄙夷的神色。不過一閃而過,旋即嘿嘿笑道:


    “就算公子是外鄉人,連這論劍大會都不知道可真算是孤陋寡聞了。”


    陳豐憨厚的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自幼生長在鄉野,見識不深,希望兄弟不要笑話才好。”


    店小二擺擺手。


    “每三年一次的論劍大會,會在此地集結天下無數厲害的劍修。”他兩眼放光。


    “那時候,大明鎮才是高手雲集,街上隨便拉一個人,可能都是某個地方頂尖的強者。”


    “哈哈哈哈,在自己的地盤上頂尖的強者,到了大明鎮裏麵隻是個煉氣境初期的小蟲子,還會被劍館裏一眾劍士所管製,真是有趣得緊。”


    想到那些睥睨天下的高手在此地空有一身本領卻發揮不出來的憋屈模樣,陳豐覺得有些滑稽。


    店小二似乎也想到了這個點,臉上出現了笑意。


    “不過...雖然那些人沒有了境界上的加持,但高手始終是高手,一個初進煉氣的人和一個原本是凝元境的人,雖然在此地都是煉氣初期,戰力卻是天差地別。”


    陳豐自然也想到了這點、


    煉氣之後,每增長一重境界都十分不易,要不停的吸納天地靈氣,進行日複一日的枯燥修行。而且,就算付出了無數的努力,也不一定就能將自己的境界順順利利的提升。


    世間處於各種目的刻苦修煉的人何其多,但在這一條路上,天賦占了七成,苦修隻占三成。不過,兩項中的任何一項都缺一不可就是了。


    所以,凝元境的強者從煉氣初期爬到凝元境,定然是經過了無數的戰鬥和曆練。雖然都隻能運用那麽一點真氣,但是我這些真氣已經足足擺弄了七八十年了,而你一個毛頭小子隻剛剛把境界升上來,怎麽去用還不知道,真正交手起來,恐怕結果也不會好多少。


    總而言之,雖然想起來在此處大家的境界都是一樣的,但是實際上,該打得過的在此處你依然打得過,打不過的就算你千方百計把人家騙進了城,也依然是個頭破血流的下場。


    陳豐這麽想著,旋即釋然,大道是公平的,但是這種公平並不是將高低山峰一刀斬平,這樣的“公平”太過於死板,也太過於無趣。若是冥冥之中有人在操控此方天道的話,也定然是不會讓規則這麽無趣的吧。修煉給修煉者帶來的許多東西都依然在,也依然會在戰鬥中影響著勝負天平的傾倒,但是其中某些因素被這種特殊的遊戲規則給抹去了,才讓整個遊戲變得有趣起來。


    雖然說此處有一種“眾生平等”的感覺,而且會讓人誤以為此地的和諧是因為這種平等。但其實並不是這樣。


    他遙遙看向鎮子中心的方向。之所以有這種難得的和平,恐怕還是由於那些隱藏在劍館中的人吧。


    那些令眾人所尊敬的劍士到底都是什麽水準?他不知道,不過也安得如此。因為那個地方不管如何,他應當都是要去一趟的,因為那把斷劍。


    他手裏似乎有一些那金屬闊劍的沉重感。他大概是不明白什麽兒女情長或者是什麽大道理的。不過娘親從小就給憨癡的他說:


    “弄壞了別人的東西,就是要賠的。”


    他弄壞的武文潔的大劍,而且從青鸞口中聽說,這把大劍還意義非凡,就更得賠了。


    雖然說那一日也是武文潔自己主動把劍丟給他的,但是總歸是在他手裏壞的嘛。


    就算是別人交給自己保管的東西自己卻沒有保管好吧。陳豐心想。


    外麵月華如水,這些事情在陳豐腦海中如同走馬燈一般匆匆略過,他有些出神。


    “客官?現在夜深了,天氣涼得很,要不您回去睡覺了吧。”


    陳豐回過神來,麵帶歉意的一笑。


    “不勞兄弟費心了。”他想起了什麽,旋即問道,“那論劍大會具體是幾天後?”


    店小二掰起指頭算了一下,沒有馬山回答上來的原因有二:一是他並不是參加論劍大會那種角色,所以並不上心,二是他算術學得不太好,早早的就從學校中輟學,來著醉仙樓裏當幫手。


    “呃...應該是,三日以後。”


    陳豐點點頭,那就暫且在此處歇息三天,等人和馬都喘喘氣。


    最重要的,是找一個鑄劍的大師叫他幫忙打一把和武文天一模一樣的大劍,然後送給武文潔,以表達自己的歉意。


    “那我就先回房間了。”他給店小二打了招呼。


    “慢走。”店小二彎腰笑道。


    那自己幾日以後去劍館呢?陳豐心裏卻琢磨道。


    既然三天之後,高手都會在劍館集結,那自己應該在三天之內去,錯開人流量的高峰。要是自己去趕那個趟,不要說找什麽鑄劍大師了,恐怕憑自己這個修為,想要擠進門去都費勁吧。


    下定了注意,他便回到房間。


    剛剛睡醒並無瞌睡,而且正好四下無人,自己又閑來無事,便想把火印召出來聊聊天。


    不過他突然愣住了,自己好像並不知道火印的召喚方法,那一日是他是怎麽出來的來著?


    他腦袋裏仔細的回想著,是那家夥自己鑽出來的!


    突然想了起來,旋即又陷入苦惱。


    那一天和那個自稱高手的狂妄火靈聊天打屁這麽長時間,自己竟然忘了問他以後有事情要怎麽找他了,要是喚不出來了,自己那一滴狼血不就白瞎了嗎?


    “火印!火印!火靈尊!高手!高手!”


    他便打開衣衫露出自己的胸膛,對這那兒輕聲喊著。


    若有旁人在這,定然會覺得他是一個神經病。


    喊了半晌,沒有人應他。他便像一個泄氣的皮球般軟了下去。


    “死鬆鼠。”他嘴裏喃喃的咒罵著。


    “誰在辱罵本尊?”不知是他心中還是空氣中,突然響起這麽一句話,讓他心中一喜。


    “你終於出來啦。”他高興的說道。


    點點火星在他麵前匯聚,空間微微扭曲,一隻鬆鼠赫然出現在他麵前。


    鬆鼠前爪生得長,此時在胸前環抱,充滿靈氣的眼睛耷拉著,一副高傲的神色。


    “原來你心裏是這麽想是吧。”火印瞥了一眼臉上堆著笑容的陳豐。


    本尊好心好意要幫你修煉,你卻在背後罵本尊,真是好心成了驢肝肺,我馬上離開你去找下一個宿主你信不信?


    那副受了氣的委屈模樣,像極了一個鬧別扭的小娘們。


    “你一個大老爺們,在這和我裝什麽脆弱呢,而且我今天叫你也是要問問你,我啥時候才能開始吸收那滴狼血,開始讓我的境界突飛猛進,我尋思半個月之前你就已經給我保證了,我們倆也已經達成了協議,你怎麽就不見動靜呢?”


    鬆鼠沒沒好氣的道:


    “就你...得了吧,心浮氣躁,還想讓境界突飛猛進,簡直是天方夜談。我且問你,這幾日的刀法練了沒?”


    陳豐有些啞然,旋即解釋道:


    “我這幾日不是在趕路嘛...而且這麽多人一道,我也沒找不到地方練啊,我這刀法至今為止還沒有外人知道,要是真想你說的那麽玄妙,那我到處顯擺到處練,豈不是給自己找陰刀子不是?”


    “你不練那刀法,養你的血氣,我出現的頻率就越低。隻有你的血氣旺盛了,熾熱的心頭血才能加快我的複蘇,我的能力越強,能夠在外麵待的時間也越長,能夠幫你的程度也越大。”


    他飄到陳豐麵前,一隻小爪子拍著陳豐的臉。


    “你說,我這麽一個可愛又迷人的火靈,又是一個能夠不斷變強的得力幫手,你是不是得為了我更加刻苦的修煉啊?”


    陳豐一把拍開他。


    要是不知道這隻鬆鼠的德性,隻看的他的相貌,可愛倒是挺可愛的,迷人嘛......就是個八竿子也打不著的笑話了。


    “行行行,那我有空之後就幫你好好練練那刀法,但是現在能不能先告訴我,我到底到什麽時候才能吸收那一滴狼血。”


    火印剛才被拍了一下,頭有些暈,導致飛起來都晃晃悠悠的。他揉了揉毛茸茸的小腦袋,卻沒有直接回答陳豐的問題。


    “我得先給你講清楚了血脈和血氣之後,才能給你說你什麽時候能碰那一滴狼血。”


    陳豐露出疑惑的表情,示意他講下去。


    火印意識到自己淵博的知識又在這個傻子麵前顯擺了一下,心裏有些得意洋洋。


    “血氣和血脈,總歸還是屬於煉體這個大框架裏麵的東西,但因為這個時代的煉體者已經不多了,所以這套理論其實是很久遠很久遠以前的知識,我也是聽別人所說。”


    陳豐點點頭。


    “上古時期,戰神蚩尤以身證道,屠戮妖魔,力破六合八荒,並將天下煉體的大成者集結起來,一齊總結了一套完備的理論。在這個理論裏,人的血脈被劃分為凡脈、靈脈、地脈、天脈。血脈由上天注定,一出生便無法再改變。而煉體的境界分為不破,金剛、長息、入道,再到後麵,也就和煉氣一樣,進入玄而又玄的地仙境界了。”


    “煉體者,血脈高低決定了修行速度的快慢和最終能達到的境界,有的人一出生便羸弱不堪,氣息虛浮,有的人卻天生神力,銅皮鐵骨,正是血脈強度的高低所導致。而且,血脈強橫的人煉體路上暢通無阻,一日千裏都有可能,這便使得煉體對天賦的要求比煉氣更高,這也是後來煉體逐漸被人們所拋棄的原因之一。”


    “但是...”鬆鼠的眼睛裏放出光來。


    “你的血屠刀法,可以讓你的血脈...升級!”


    陳豐心中一驚。


    “那我自幼練這個刀法,現在會不會已經是......”他突然興奮起來。


    鬆鼠用小爪子狠狠的拍了一下他的頭。


    “你在想什麽呢?你覺得你現在是銅皮鐵骨刀槍不入還是日行萬裏大氣不喘?”


    陳豐一想,好像都不行。


    “那我練了這麽多年都隻是凡脈?”他有些沮喪。


    “也不是啦。”鬆鼠安慰道。“你比凡脈還高了一點。”


    陳豐看著他所說的一點,就是小爪子的兩個趾頭中間細細的一條縫。頓時泄了氣。


    “哈哈哈...逗你玩的。”鬆鼠大笑起來,旋即意識到現在是深夜,放聲大笑會擾了別人休息,更是會把他自己暴露。


    “哦?”陳豐疑惑,火印旋即不再逗他,認真給他解釋道:


    “你練了這麽多年的血氣,並不是完全沒有用。”他頓了一下,“我看你腦中有一個靈竅,這樣想來,你的血氣必然都是去滋潤那個靈竅去了,讓其不至於變成一個死竅,磅礴的血氣讓你多出來的一竅由死轉火,並在後來被點開,這樣說起來,這個作用可比你提升血脈的作用強大多了。”


    陳豐恍然大悟。


    自己之所以小時候練了這麽多刀法都沒有出現之前在武府上練的時候那種效果,可能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了吧。


    聽聞火印這一番話,仿佛以前的許多事情都豁然開朗。


    看來自己以後也要持續的練這個刀法了。要是有一天也能達到銅皮鐵骨,力大無窮的境界,也算是另辟蹊徑的增強了自己的實力。


    火印繼續解釋道:


    “之所以給你講這個,還和你那一滴狼血相關。那狼王本就是妖中帝皇,妖血中蘊含的狂暴之力太強,若你僅僅隻是凡脈,就算用真氣裹挾著進入體內,也會被溢出的能量摧枯拉朽般的擊碎你的經脈。所以,必須待到你提升自己的血脈強度,至少要到達凡脈之上的靈脈,我再想一些其他的方法對你進行保護,也許才可以開始吸收。”


    陳豐點點頭。


    “而且,就算你到了靈脈,我也不敢保證你有百分百的幾率吸收成功而不受任何損傷,我再說一遍,這是件危險性極高極高的事情。”


    陳豐目光堅定。


    火印歎了口氣,“行吧,天上沒有免費的午餐,這狼血對凡人誘惑是在是太大了,到時候再說也不遲。當務之急,是需要你盡快的突破到靈脈。”


    大概聊完了修為的事情,陳豐話鋒一轉。


    “你知道論劍大會嗎?”他問這隻看起來見多識廣的鬆鼠。


    “見過啊,怎麽沒見過。”他撇了撇嘴。“不過這些年的論劍大會能有什麽意思,厲害的人都老了,劍道一途的新鮮血液們又還沒有長成,在當今劍道的空檔期看這論劍大會,和看小孩子過家家有什麽分貝。”


    陳豐打趣道:“也不知道你以前跟著的人是個什麽德行,才把你帶著這幅狂妄模樣。”


    火印舉起爪子作狀要打:“你小子會不會說話啊,我以前的宿主可是......”他想了想,旋即閉嘴。“算了,和你這個毛頭小子說了你也不知道,不在一個層次。”


    陳豐咧了咧嘴。


    這鬆鼠卻轉頭:“在我的培養下,再過個幾十年,你小子有資格上那論劍台上比劃兩招時,可能這論劍大會才有點看頭。”


    一句不知道是玩笑話還是真心話的隨口之言,說得陳豐有些心神蕩漾。


    那個好兒郎不想去當那睥睨眾生的人上之人?


    不過這些都是家仇了結了的後話。


    他推開窗戶,看向遠在北方的天陽。


    他現在與之背道相馳,避其鋒芒,但總有一天......


    他會提著一把利劍歸來。


    ----


    城外,月影稀疏,尺高的青草在風中搖擺。


    夜半三更,兩騎入城。


    冷冷的月光透著一股肅殺之氣。


    鎮子門口,一個衣著破爛的老乞丐躺在寫著“大明鎮”大石頭上,不著被子,也不怕秋涼,就這麽沉沉的打著鼾,時不時的兩句夢囈,驚走了樹上的烏鴉。


    為首的青衣人勒馬停下,後麵的麻衣少年也隨之動作。


    “先生?”少年疑惑的開口。


    “殿下稍等,待臣前去探查一番。”青衣人聲音低沉,或者說他什麽時候說話都是如此。


    少年點點頭,他才翻身下馬。直直的走到路邊的大石頭旁。


    他還沒說話,老乞丐先開口了:“明明走在大路上,卻又是困在了迷宮裏,這鎮子周圍的古劍陣法,定是沒讓你好受吧,許劍士。”


    青衣人作揖。


    “鍾一讓老先生費心了,不過今日這鎮子,我是非進不可的。”


    “為那柄劍?”


    “正是。”


    老頭兒歎了口氣:“你是個劍道天才,但若不是困於你的家國之心,又何至於此呢?”


    青衣人又作揖。


    老頭無奈,便拍了拍身下的大石頭。


    “大明二字做何解?”


    青衣人正色道:“大道所至,明鏡止水。”


    “但鍾一卻不能。”


    老頭眼眸低垂,萬千月光灑下,讓原本邋遢的老頭顯得有些仙氣飄飄,超凡入聖。


    “進去吧。”他淡淡的道。


    青衣人三次作揖。


    老頭一聲長歎,像是來自雲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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