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轉眼便過了。


    第七日清晨,到了約定之期,校場外早早的便圍滿了人。大人小孩,甚至各類賣瓜果小吃的商販都抓住了這商機。


    做小生意的,自然是往人堆鑽嘛。


    於是人越圍越多,校場上熱鬧非凡。


    飛雲城尚武,可能與這大將軍脫不了幹係,武德陽旗下許多負了傷失去戰鬥力的兵卒或者退伍老兵依照大楚法一律會受到很好的優待,有的念戰友舊情或者無依無靠的就會攜家帶口留在大將軍管理下的飛雲城。於是在這群人的影響下,城裏風氣頗為彪悍。


    你別看那個賣西瓜的老頭身形佝僂,但年輕時說不定是個手提大刀腰上掛過十數人頭的悍卒。


    但城裏是不準大家私鬥的,你自己惹了矛盾挨打不要緊,但刀劍無眼,拳腳無情,萬一踢壞別人一扇門,打破別人一口缸,甚至打傷了旁人,後麵又會有鎖鏈般一連串的麻煩,這城裏不就亂了套。


    於是大將軍就組織人修了這校場,想要打,可以,自己訂好日子,要是死鬥,就簽好生死狀,來著校場裏怎麽打都可以。


    校場內部,上麵是一個寬闊的高台,用的是堅硬的大青石磚,人們在下麵看,視野開闊,落下來也好及時躲閃。校場周圍是鐵欄杆,尋常決鬥,打出的動靜都可以被限製在這欄杆之內,比在大街上決鬥安全了不是一星半點。


    也正因為民風彪悍,決鬥頻頻,大家夥雖然看慣了各種打鬥,但是對這種熱鬧還是頗為感興趣,武力越高,雙方來頭越大就越是精彩。一旦有人約定了決鬥,是很快就會傳遍全城的。


    這一早上的決鬥,人流之多,更是史無前例。消息飛天,早就傳了七天七夜,“城主之女的情郎與競爭者”這個噱頭屬實讓人們八卦之心暴漲,能得那武文潔芳心的是何許人也?人們都翹首以盼著決鬥二人的到來。


    可陳豐清早起來,饑腸轆轆難以忍耐,隻叫著要吃早點,青鸞說廚房已經在準備,可陳豐卻想去飛雲城街上吃那些市井吃食。這大戶人家裏雖然應有盡有,可陳豐隻覺得,萬丈紅塵中的煙火氣,才是這世間的真滋味。可能是在山林中寂靜久了,徹徹底底地遠離塵世,現在隻覺得,入世也應該徹徹底底地入世,走到人群中,走到或美或醜的世事裏,才能彌補自己癡傻期間對人世認識的空白。


    青鸞執拗不過,隻得隨他上了街,當一個小導遊,出門之急甚至忘了通報老爺或者小姐。她有些無奈,隻好一路上不停的提醒他千萬不要忘了決鬥之事。


    “那事對我可萬分重要,誰忘了我都不會忘的。”陳豐這麽跟她說,她微微安心。


    可東轉轉西逛逛,一轉眼便已經日上杆頭,青鸞發現自己錯了。


    此時,陳豐左手一隻鴨腿,右手一坨紙包起來的糕點,在街上大搖大擺的走著。


    因為那驚世駭俗的決鬥之約,街上萬人空巷,全部去了那校場。陳豐好不容易在一個小攤吃了碗蔥花麵,到近了校場的位置,才漸漸看著一些推著車賣食物的小商販。


    他買了一隻鹵汁熬製的鴨腿,又買了半斤香甜的桂花糕。那鴨腿和之前的醬鴨味道又是不同的,不過各有千秋,不能說孰好孰壞,桂花糕則是用糯米粉、糖和蜜桂花為原料製作而成的美味糕點,是大楚各地都有的特色傳統小吃。曆史悠久,美味爽口。他不禁感歎這人世間美味就已經足夠讓人沉淪了,花花世界實在是美好啊。


    不過買雖買,卻是青鸞在身後跟著開錢,這一點倒是頗有大公子的風範,


    不是陳豐故意擺譜,而是他出來得急,自己那包袱裏雖然有一些好久以前的碎銀子,但是沒帶,另外大老爺提前給了青鸞好些銀兩,說是陳豐若是想出去玩,青鸞應當跟著出去介紹一番飛雲城的特色和風景,不過青鸞確實沒想到這人會在這天出來玩。


    不過現在總算快到地方了。


    青鸞略微送了口氣,在這裏已經能看到那校場的大門,紅漆的大門柱上掛著一塊牌匾,上麵寫著“飛雲城校場”。人頭攢動,青鸞墊著腳尖看著,似乎那高台上已經站著一個人影在耀武揚威,有些慌張,不禁扯了陳豐的衣角輕聲呼喚道。


    “三牛哥三牛哥,那人好像已經到了,在現場造勢呢。”


    陳豐也眯起眼睛看過去,微微點頭笑道:“那我們現在過去。”


    旋即二人擠進了人群中。


    可台上先到那人遠遠沒有青鸞想的那麽風光。


    李昌庚甚至苦惱極了。自己早早的就來到了此處,想著帶著一大幫人馬可以炫耀炫耀自己的家底,順便用龐大的聲勢壓一壓那個臭小子的氣焰。可是他漏算了一點,當初約定的時候沒有約定具體的時間,就算陳豐天黑了再來也不算違約,隻要是在這一日之內來了,他就沒有什麽閑話好說。


    在飛雲城,接了決鬥卻不按時赴約是遭人恥笑的,在這樣一個鬥氣衝天的尚武之城,去了校場打輸了,隻要輸的光彩輸的有氣概,大家夥還是會給你豎起大拇指。可要是你明明答應了某時某刻去校場與人決鬥,卻臨陣脫逃不去了,讓大家夥白來一趟,那大概是少不了臭魚臭雞蛋的,在這飛雲城自然也就處處受人白眼,顏麵掃地混不下去了。


    可是李昌庚卻隻能生悶氣,頂著暴曬的太陽坐了有兩個時辰左右了,也不曾見到那家夥的身影。他自己還好,王蛇功本就是增強氣機運轉,強化細胞活性的功法,練了之後耐力遠非常人所能及,但帶來耀武揚威的壯碩家丁們早就跟一個個焉了的茄子一樣東倒西歪,自己來時浩浩蕩蕩湧進城的隊伍已經渙散成一盤散沙。他隻好大聲嗬斥:“誒誒誒!都給我打起精神啊,別丟了我李家的臉麵!”


    可誰頂得住那頭暈體乏啊。


    他不禁想起自己那看書不少的老爹曾經給他說過的一句話,來自於一本古代兵法相關的書籍:“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自己這等待的時間何止三,簡直都三十有餘了。隻求一會把那陳豐打倒後狠狠地踹上幾腳,才能出了自己這口惡氣。


    正有一著沒一著的想著,卻發現台下人群被擠開一個小縫,惹得人們都罵罵咧咧,


    “誰啊,先來後到的規矩不懂嗎?”


    “來得晚就老老實實站後邊看,瞎往前拱啥啊。”


    來人正是陳豐,拉著青鸞在前麵分開人群,青鸞在後麵紅著臉跟著。


    自己還從未與男子牽過手,而那人的理由卻是:


    這裏人好多啊,你必須得跟著我,不然一會打完找不著你,我就找不到路回武府了。


    她一想,好像還是挺正當的一個理由,於是就沒有掙脫,就任由他拉著。不過那大手裏像是有火,讓她小小的手掌裏出了好多汗。


    “誒~來了來了,久等了久等了。”陳豐伸出一隻拿著鹵汁鴨腿的手,那美味一晃蕩,汁水滿天飛舞,那些愛幹淨的女子罵娘的衝動都有了。


    擠到高台下的台階處,他撕下一塊包著桂花糕的紙包住那雞腿骨,然後將其遞給了青鸞。然後再將桂花糕放在她懷裏。


    “幫我拿著,等我一會。”


    然後一步步順著樓梯走上了高台。


    台下人都汗顏,那李昌庚更是滿臉的不屑,覺得這樣登台的方式就已經落了下成,一點都沒有高手的風範。許多會點輕功的決鬥之人,都越過人群飛身上台,衣帶飄飄就已經贏得了大半喝彩,再不濟都是極長極遠的縱跳,以展現自己的腳力不俗。爬樓梯算是怎麽回事?


    陳豐卻覺得,馬上都要打架了,玩那些花裏胡哨的招式浪費那些真氣幹嘛,萬一最後就差一次輕身縱跳的真氣輸了決鬥,丟的麵子可比你耍威風賺來的麵子多多了,豈不是委屈死了。


    不管怎麽說,台上兩人終於站定,隔著中間幾十塊青石地板遠遠相望。


    李昌庚眼神惡狠狠的,卻又帶著三分嘲笑,三分輕蔑。


    而那陳豐卻還在用衣袖擦著嘴,眼睛完全沒有看前者。


    “請雙方自行選擇兵刃。”這時,校場的管理人員走上台,扯著響亮的嗓門大聲說道。


    校場管理者並不止一個,是由民眾推舉的七個人,每日一人輪班,負責校場的看管和決鬥的主持等等。而校場的決鬥規則倒是也頗為寬泛,對比試者所使用的兵刃武功路數完全不做要求,唯二的兩條限製就是:不許下死手,不許使用暗器。


    但要是有人死亡了,會由校場的管理人員們進行判定,若不是失手而是故意行凶,受到的處罰與當街殺人無異甚至更甚之。


    所以,這些管理者武功也頗為不俗,考慮到今日決鬥者身份特殊,所以今天本應來的管理人沒有來,取而代之的是七人中境界最高的頭頭,曾經是一名小將領,如今是煉氣一重,在整個飛雲城都是數得上號的高手。


    “不必了,先赤手搏鬥一回合,公子意下如何?”他看上去文質彬彬,問那頭的陳豐。


    陳豐微笑著點點頭。


    雙方是可以自行約定不使用兵刃以及此條規則的回合數的。陳豐同意了,管理人自然也就沒有意見。


    烈日灼灼,大家都翹首看著這場轟動飛雲城的決鬥的開始。許多少女看著那州府大少爺,犯花癡的兩眼冒星星,覺得此人英俊瀟灑又多金,簡直是理想的相公,而那邊那個窮酸小子雖然麵相不討人厭,但和那如太陽般耀眼的李昌庚比起來,就顯得一文不值了。


    “雙方無異議。決鬥......”


    “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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