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小狐狸在酣睡,陳豐幫小狐狸蓋好被子,便摸黑出門,獨坐潭邊,心中默默演化那書末一個“情”字。


    淩晨的風有些冷,不過好在山穀合圍,風不大,陳豐雖然感到一絲涼意,但仍可以忍受。此時已是入秋時節,天亮得沒那麽早,他便長時間的在這黑暗中思考,在胸中演化。


    為何三千字以一個情字結尾?他不明白,也不知道這書是何人所著,但隱隱間覺得玄妙萬分。若是一本武學秘籍的話,便顯得有些飽含哲理。


    大道難尋,芸芸蒼生求道於天地之間,誰能躲得過那一個情字?


    古往今來,多少癡心人向天求解,問世間情為何物,問得淒婉哀絕,問得振聾發聵,可何人得解?


    他心中苦笑。他自己仍然算是一個未經世事的少年郎,兒時在家中無憂無慮,而後在這穀中與世隔絕,自己知道什麽是“情”呢?


    不過,他似乎也隱約有些明白。


    那妖精所化少女,善良可愛,他隻覺得自己與那少女之間好像牽連了一些細細的透明絲線,這絲線將二人的身心,二人的命運聯係在了一起。他不知道這聯係有多強,不過總該是有的。


    這是情嗎?


    他望向竹屋,小狐狸在那裏酣睡,他似乎能透過那些取自西邊竹林的竹子,看到一雙美眸緊閉,鬢角的頭發被汗液浸濕,貼在臉上,秀氣的小嘴一張一合,不知道是在夢中享用美味,還是在喃喃夢囈。


    他嘴角上揚,猛然頓悟。


    他站起身,一腳踏出,卻踏過了那潭水、那竹屋,直直地來到正對的那光滑如斬切般的石壁前。


    他並指如劍,而後跳起,直直地拔高三丈,在落下的空當裏對著石壁隔空斬切,似有劍氣外射,與石壁碰撞傳來鏗鏘之聲。


    一息之後,他落到地麵,隻覺得身形虛浮,往回踉蹌,直到退入淺淺的潭水之中,才猛然後仰。


    冷冷的潭水漫過他的四肢,卻沒有漫過口鼻,他看見,陽光斜入山穀,照到那光滑的石壁上,後者表麵卻忽然炸裂,蹦出碎石,那坑窪痕跡,分明就是那個筆走龍蛇的字。


    他閉上眼睛,喃喃自語道:


    “我入煉氣了。”


    他猛然頓悟,那三千不像字的字,分明是三千劍意,蘊含三千劍道。他練字過程中,便已是在悄悄蘊氣。方才,三千劍道以“情”字一道結尾,三千歸一,便是他自己的道。


    任你劍意變換,皆在我道中。


    真是霸道啊。


    他正想著,小狐狸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對岸,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淒婉,有些哀怨。


    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這個少年劍道已成,自然是要出去闖蕩了,難道還要繼續待在這山穀中與自己浪費這大好青春嗎?


    粉白衣裙在初生的陽光中輕輕浮動,有些美得耀眼。


    少女心中也明白那情愫,有什麽能比情竇初開的二人相處六年還要能培養感情了嗎?隻是,相別在即,不知歸期。


    陳豐起身,趟過潭水,站到小狐狸麵前。十五歲的少年已經比十五歲的少女高上半頭。隻是他看起來有些狼狽,還未說話,隻是撓頭苦笑,小狐狸也微笑,靜靜看著他。突然,陳豐拉起小狐狸的手,小狐狸有些驚慌,卻未掙脫。


    陳豐捏著這柔軟卻又溫潤如玉的小手奔跑了起來,跑出山穀,跑過山林,直直登上六年前他最後一眼回望家鄉的那個高崖。


    “六年間,我不止一次的悄悄來到這裏,”他低聲說,“你看那山下村落,是我出生的地方,我在那裏生活了九年,可有一日,突然闖進一隊鐵甲,將這九年無憂無慮的光景,碾成了這幅模樣。”


    那曾經的村子處,斷壁殘垣,看來將人殺光後,那些人還放了一把大火。此時,綠意青蔥,已然是一副荒涼景象。


    “我的父母,我兒時所認識的所有人,”他咬牙切齒,眼神陰暗,“都被殺光了。”


    “我身為唯一一個幸存者,自然是要做些什麽的。”


    他深吸一口氣,將血海深仇埋入心底,隨後摸摸小狐狸的頭笑道:“我當然也要回來,等我做完應做之事,就來山上結廬終老,你可願陪我?”


    初生太陽的金輝,將少女半邊臉頰照亮,那眼角分明有晶瑩淚痕。


    “嗯!”


    少女點頭。


    陳豐歎了口氣。


    “若你不願,我便隻能去流浪天涯,遊曆人間了。”


    少女轉泣為笑,錘了他的胸口一下,而後二人緊緊相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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