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弟回到書房所在的院子裏,繼續說著閑話,隻是這次的閑聊更加貼近於試探。


    七皇子梁佺坐在書房的地上,懷裏抱著從楚王府府庫中帶出的鎧甲,用袖子不停地擦拭著,想來是相中了這具威武霸氣的鎧甲。


    二皇子梁儋與四皇子梁倓則是站在窗前,不約而同地看向窗外引來的活水,水麵上飄著幾片枯黃的樹葉,遊魚三三兩兩、互相嬉戲。


    看了一陣子後,二皇子梁儋輕聲歎道:“四弟此去瀟灑自在,讓為兄好生羨慕,若是父皇也讓我出京就藩就好了,那樣的話,每日可以閑情逸致,流連山水吟詩作對,豈不快哉。”


    四皇子梁倓輕皺眉頭道:“二哥不要想那麽多,您是嫡長子,於情於理都該鎮守京師,不要隻顧著自己的喜好。”


    二皇子梁儋搖頭道:“齊王兄文韜武略、素有大誌,是儲君的不二人選,據我所知有,朝中不少要臣都屬意他,再看看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隻適合做個閑散王爺。”


    四皇子梁倓用毋庸置疑的語氣說道:“二哥莫要自謙,這儲君之位並非是尋常市井的白菜大蒜,豈有你覺得你不行就不要的道理。


    您是母後的長子,是大梁皇帝陛下的嫡長子,合乎宗法、禮教,況且父皇在您少時便讓帝國大儒傳授你治國平家之術,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不可逆轉的,您就安心鎮守京城,等著入主東宮吧。”


    二皇子梁儋的神情忽然變得很是難看,沉聲道:“若是世間真的有這般理所當然的事情,那我自當伸出雙手接上,可惜不是。


    我以前跟你的想法一樣,直到十多年前發生的一件事情讓我改變了主意,從那以後,我不想沾惹這些是非,隻想離開這座王府,隻想離開這座雄城,到一個誰也不認識我的地方生活,就算是做個尋常的農夫,我也甘之如飴。”


    四皇子梁倓的腦海中閃過一片波瀾,他隱約記得在二皇子剛被封為南陽郡王的時候,京城中發生過一件大事,那就是郡王遇刺案。


    那時候二皇子梁儋剛剛束發,正是意氣風發、年輕氣盛的時候,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帶著府中護衛前往城外皇家獵場圍獵。


    就在獵場裏,二皇子梁儋為了追逐一個獵物,深入叢林,遭到了刺客的刺殺。


    那次事件之後,二皇子梁儋性情大變,不再喜歡寶馬長弓,變成了一個隻知讀書的軟弱之人。


    剛登基沒幾年的皇帝陛下勃然大怒,將相關人等投入了皇.城.司審訊。


    審訊結果出人意料,不過是幾個不長眼的蟊賊走錯了地方,隻以為二皇子是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想要將其綁架勒索一番。


    對於這個答案,皇帝陛下沉默了,朝臣們也跟著沉默,所以這件事就這般不了了之,隻是殺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小嘍囉。


    誰都知道這件事情不簡單,可愣是沒有人去深究,故而成為了一件玄而又玄的懸案。


    回想完這一切的四皇子梁倓幽幽地歎了口氣,說道:“二哥,那是從前,如今咱們都長大了,已經是長出爪牙的乳虎了,不會再有不長眼的人前來試探冒犯,若是有的話,我跟老七就是你的堅強後盾,絕不退縮。”


    二皇子梁儋一臉欣慰地看著自家弟弟,說道:“是我這做兄長的沒用,反而要弟弟為我遮風擋雨。”


    四皇子梁倓道:“二哥,咱們是親兄弟,不必分的這般清楚......”


    不待四皇子繼續說下去,二皇子梁儋擺手道:“此事不必再勸,我心意已定,若是四弟有入主東宮的想法,我這做兄長的自當全力以赴。”


    四皇子梁倓長長地歎了口氣,勸道:“二哥,這又不是尋常的物件,還能讓來讓去。


    我此次出京就藩,不知多久才能回來,您在京中要照顧好自己,若是有事的話,我一定及時趕到。”


    二皇子梁儋伸出拳頭擂了一下四皇子的胸口,笑道:“知道了,比女人還婆媽,搞的像是我要離開京城一般。”


    四皇子梁倓裝模作樣地揉著胸口,一副被打疼了的模樣,逗的二皇子哈哈大笑。


    ......


    相較於楚王府的熱鬧,燕王府就顯得極其冷清。


    六皇子梁佋孤零零地坐在自己的書房裏,時而蹙眉沉思,時而長籲短歎,似乎是在為自己的未來擔憂。


    不知何時,門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驚醒了六皇子梁佋。


    六皇子梁佋揉了一下臉頰,平淡道:“進來。”


    房門應聲而開,一個紮著衝天辮的小丫頭在一位中年婦人的帶領下進了屋子。


    小丫頭看到六皇子梁佋後,高興地衝了過去,嘴裏不住地叫道:“爹爹、爹爹...”


    六皇子梁佋一臉慈愛地看著奔向他的小丫頭,待其跑近以後,將其一把抱了起來,語氣寵溺地問道:“我的小玉兒,怎麽想著來看爹爹了?”


    小丫頭大名叫做梁紅玉,是六皇子梁佋與燕王妃的獨女,如今剛滿八歲。


    她一臉天真地看著自己的父親,問道:“爹爹,你真的要去北地嗎?可以帶我去嗎?”


    六皇子梁佋先是擺手示意中年婦人退下,隨即溫聲道:“是呀,你皇爺爺給我封了王爵,我得去北地就藩,隻是恐怕帶不了你。”


    梁紅玉的小臉瞬時耷拉了下來,不開心地問道:“為什麽呀?難道爹爹不要我了嗎?”


    六皇子梁佋輕輕捏了一下女兒的鼻子,笑道:“怎麽會呢?你可是我的小寶貝,最最最重要的小寶貝,我怎麽會丟下你呢?隻是我初至北地,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做,沒有太多的時間關心你,另外那裏的王府還沒有建好,到時候怕是吃不好穿不暖。


    爹爹答應你,隻要在北地安頓好以後,一定立刻接你去那裏跟我團聚,好嗎?”


    梁紅玉眨巴著眼睛,一臉為難地問道:“那爹爹需要多長時間安頓呀?”


    六皇子梁佋想也沒想就說道:“需要半年的時間。”


    “哦?這麽久啊?”梁紅玉的眼眶略略泛紅,一副就要哭出來的模樣,“爹爹能不能早點接我去啊,我不想一個人留在這裏。”


    六皇子梁佋的心痛了一下,輕輕地撫摸著女兒的秀發,安撫道:“乖玉兒,馬上就要入冬了,北地的氣溫很是寒冷,不適宜動工,但爹爹會盡量催促工匠,好早日接你過去,好嗎?”


    梁紅玉重重地嗯了一聲,道:“那爹爹和我拉勾。”


    “好。”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拉勾完成以後,六皇子梁佋看著懷裏的女兒,不由地鼻頭一酸,險些哭了出來。


    燕王妃因病早逝,隻育有一女,便是這位小丫頭。


    因此,六皇子梁佋格外愛護自己的女兒,曾經因為孩童間的爭執打鬧與大皇子鬧得很不愉快。


    察覺到父親走神的梁紅玉捏了捏六皇子的鼻子,學著大人的語氣問道:“回神、回神。”


    六皇子梁佋笑著捏了捏女兒的臉蛋,隨即問了個頗為奇怪的問:“小玉兒,你喜歡你冰月姑姑嗎?”


    梁紅玉仰頭想了一會兒,說道:“喜歡,姑姑對我很好,還經常帶我去玩。”


    六皇子梁佋用商量的語氣問道:“那爹爹離開的這段時間裏,就把你交給冰月姑姑照顧,好不好?”


    梁紅玉想了一會兒,說道:“那好吧,不過爹爹不要忘了咱們剛才拉過勾喲,記得早點接我去北地。”


    “好,爹爹一定照辦。”六皇子梁佋寵溺地看著懷中的女兒。


    隨後父女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閑話。


    晚飯後,六皇子梁佋將女兒哄睡以後,帶著一位心腹悄然離開了燕王府。


    ......


    永樂公主府位於永興坊,離燕王府所在的坊區有段距離。


    六皇子梁佋與心腹在前往永樂公主府的路上,極其小心地躲避巡城的軍卒及更夫,可謂是過關斬將。


    永樂公主府側門外,六皇子梁佋藏在一個角落裏,派了自己的心腹前去叫門。


    經過一番比較詭譎離奇的溝通後,公主府的一位管家將六皇子梁佋及手下迎進了府中。


    三人七扭八拐,在一處較為安靜的院落前停下了腳步。


    管家停下腳步後,示意六皇子梁佋自己進去,至於六皇子的心腹則是一臉警惕地守在院子外。


    六皇子梁佋進了院子以後,朝著不遠處的人影走去。


    梁冰月看到六皇子以後,直截了當地問道:“六哥夤夜前來,可有什麽要事?”


    六皇子梁佋也不客氣,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了,道:“八妹可是要前往無量山修道?能否將小玉兒帶上,我即將出京就藩,留她在這風雲莫測的京城很不放心,所以想請你幫忙照顧她。”


    梁冰月聽到這個請求後,猶豫了一下道:“六哥,我明日一早就要出發,您確定要小玉兒跟我走?”


    “什麽?明天就走?”六皇子梁佋一臉驚訝地看著永樂公主梁冰月,隨即咬著牙道:“明天就明天吧,就讓小玉兒跟你一起出發吧。”


    梁冰月微微頷首,問道:“那我明天去你府上接她,還是您把她送過來?”


    六皇子梁佋道:“勞煩八妹明日一早去八王府一趟,借著道別的機會帶走小玉兒,我不想讓太多的人知曉這個消息,包括我今晚前來拜訪的事情。”


    梁冰月點頭道:“知道了。”


    隨後兩人寒暄了幾句,六皇子梁佋便帶著心腹急匆匆地回了燕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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