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師弟蕭南風與敵人笑談風聲,宋思遠仿佛吃了一隻死耗子一般難受。


    宋思遠乜了自家師弟的背影一眼,語氣陰森地說道:“蕭師弟,你莫非忘了自己的身份?難道你已經不再是廬陽劍派的弟子了嗎?”


    蕭南風回頭看著眼前的紈絝,淡淡道:“蕭某的身份不勞宋師兄提醒,蕭某心中有數。”


    “放肆。”宋思遠嗬斥一聲,就要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師弟,但似乎是察覺到計家小姐的異樣眼神,將即將脫口而出的厲喝咽回了肚子,眼神灼灼地看著蕭南風。


    可惜的是,灼灼的眼神並非是什麽愛慕之情,而是濃鬱到化不開的恨意。


    蕭南風並不搭理宋思遠的眼神,隻是轉身朝著頭頂的屋簷喊道:“三長老,弟子奉師命遊曆江湖,如今宋師兄已安全抵達同裏古鎮,弟子是時候離開了,請三長老回宗門的時候知會師父一聲。”


    等蕭南風喊完以後,屋簷上多了一道身影,身影的主人與蕭南風的打扮很是相似,隻是年紀大些,頜下留著花白長須,一副強幹精明的模樣。


    三長老先是朝著不遠處持弓而立的花榮微微一笑,隨後才看向街道,語氣溫和地說道:“知道了,我會跟你師父說的,你自己小心點便是,記得早日返回師門,莫要錯過了真傳弟子大選。”


    蕭南風對著三長老施了一禮,恭聲回道:“弟子知道了。”


    話畢,蕭南風對著其他的同門點了點頭,很是瀟灑地背著長劍走了。


    孟然看著那道漸行漸遠的背影,會心一笑。


    就在這時,屋簷上的三長老跳到孟然的身前,很是隨意地拍向孟然的肩膀。


    孟然竭力躲閃,卻依舊被拍了個正著。


    就在孟然要拔刀出手的時候,三長老溫聲說道:“小兄弟的刀法不錯,師從何人啊?據我所知,當今的刀法名家可沒有年紀這麽小的弟子啊。”


    孟然心中一驚,臉上已是多了幾分凝重,不知該如何回答這位劍道前輩的問題。


    耿護院向前踏出一步,輕聲解釋道:“他是我一位老友的弟子,我那老友過著不世出的日子,所以江湖上少有人知。”


    三長老摸了摸頜下的長須,笑道:“也是,神州大陸人傑地靈,隱世的高人無數,並非所有人都喜歡爭名逐利,是我淺薄了。”


    說完以後,三長老很是認真地看了耿護院一眼,會心一笑,說道:“怪不得這小子有膽子與地頭蛇硬碰硬,原來是有高人跟著啊,失敬失敬。”


    三長老感慨完以後,對著耿護院抱了抱拳。


    耿護院依樣回禮。


    三長老又拍了一下孟然的肩膀,由衷誇讚道:“小兄弟前途無量,可莫要浪費了這身天賦啊。”


    孟然靦腆一笑,並未接話。


    三長老走到宋思遠的眼前,聲音不輕不重地說道:“小三啊,跟我走吧,這件事你就不要摻和了。若是你二哥來,我還願意動動手,但是現在嘛,還是算了吧,別浪費我老人家的精力了。”


    宋思遠一臉恨恨地瞪了孟然一眼,隨即換了個笑臉說道:“弟子沒有任何意見,一切都聽三長老的安排。”


    “好,那走吧。”


    三長老不管不顧地往前走著,廬陽劍派的弟子自然是溫順地跟在他的身後,不敢有半點的意見。


    宋思遠對著計家小姐歉然一笑,輕聲說道:“思遠有事先走,請計小姐見諒,咱們後日見。”


    計家小姐對著宋思遠福了一禮,清聲說道:“宋兄有事就先走,這裏的事由小妹處置,宋兄無須擔心。”


    宋思遠很是儒雅地施了一禮,隨即慢慢離去。


    昏暗的街道上,宋思遠三步一回頭,仿若一個與心愛姑娘分別的癡情男子,惹得無知少女心生漣漪。


    待宋思遠走遠以後,陳文升對著計家小姐施了一禮,溫聲說道:“陳某還有功課未做,就先回百尺樓了,請計小姐早日回府,莫要受了秋寒。”


    饒是計家小姐有些城府,也是被陳文升的作態氣得不行,她揮了揮手,很是隨意地說道:“陳師兄若是有事就先走吧,不能耽誤了您的大事。”


    一口一個陳師兄,一口一個您,看似親切的話語卻含著疏遠千裏的淡漠。


    陳文升自然不是傻子,不然也不會是百尺樓的當代大師兄,他對著已然起了惱怒之意的計家小姐施了一禮,態度依舊很是溫和地說道:“陳某告退,請計小姐見諒。”


    計家小姐很沒有儀態地擺了擺手,連麵子功夫都欠奉。


    陳文升走後,百尺樓的幾位弟子也依次離開了。


    計家小姐一臉惱怒地看著孟然,打算將全部的負麵情緒發泄到這個外地人身上。


    孟然看著計家小姐不懷好意的眼神,很是欠揍地叫囂道:“可敢一戰?”


    圍觀者皆以為這個外地人在勝了一場以後會收斂生息,帶著麵子和裏子退下,不曾想這人竟是個愣頭青,一味地想要麵子,竟然要和傳承數百年的計家硬碰硬。


    眾人皆是用帶著同情的眼神看著持刀叫囂的孟然,等著看這個外地佬折了麵子再丟裏子。


    計家小姐先是被宋思遠及陳文升落了麵子,現在又被孟然質問可敢一戰,心中又氣又怒,恨不得立時殺了眼前這個相貌好看、言辭刺人的外地佬。


    她轉身對著家中護衛吩咐道:“去,將那小子擒來。”


    孟然回身看了耿護院一眼,後者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孟然也就按下心底的擔憂。


    計家出戰的是一位長相粗獷的男子,長了一雙豹眼,頜下留著胡須,很是雄武的模樣。


    男子的武器是江湖中人少見的短矛,看那持矛的模樣,不像是一個江湖客,反倒更像是一個殺敵無數的邊將。


    持矛的男子對著孟然抱了抱拳,甕聲說道:“河北道樊無忌,請小兄弟賜教。”


    孟然很是客氣地回了一禮。


    短矛直刺,春歸破空。


    孟然與這位應該是出自邊軍的樊無忌你來我往地鬥了起來。


    十回合後,兩人旗鼓相當。


    二十回合後,孟然隱隱有落敗的跡象。


    三十回合以後,孟然已是處於下風,隨時都會被那鋒利的短矛紮上一個窟窿。


    孟然躲過短矛的攻勢以後,極其不雅地打了個驢打滾兒,拉開與樊無忌的距離,打算一招定勝負。


    孟然站定以後,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精氣神與手中的春歸刀合為一體,隨後極力去思考天刀訣的第三式。


    等孟然回神的時候,短矛的前鋒已是到了眼前,他按照腦海中的一片月影,輕輕劃出無聲也無息的一刀。


    原本打算出手救人的耿護院慢慢收回已經踏出的右腳,嘴裏輕聲念叨著:“刀三,無息。”


    孟然的刀勢雖然無聲無息,但在對手樊無忌的眼中,這一刀有著莫大的殺傷力。


    春歸與短矛相撞,兩人不約而同地後退數步,各自氣血翻騰不止。


    孟然吸了一口氣,隻覺得胸腹間火辣辣得疼,想來是在剛才的對戰中受了輕傷。


    對麵的樊無忌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半彎著腰站在那裏,一副不怎麽舒暢的模樣。


    孟然手拄長刀,嘶聲問道:“樊兄還要打嗎?若是還打得話,我自當奉陪,若是不打,我就要收刀了。”


    圍觀者皆以為樊無忌自當提起短矛,對著孟然這個外鄉人就是一陣猛烈攻擊。


    可事實是,樊無忌絲毫不顧及個人及計家的尊嚴,很沒有脾氣地擺手道:“不打了,我連你個小毛孩都打不過,又豈能打得過你背後的人?還不如早點洗洗睡了。”


    聽到這番話,計家小姐已是在心中將眼前的這位無膽護衛罵了個狗血淋頭,臉上卻不動聲色,道:“既然樊護衛不敵,不知誰願意上前拔下頭籌?”


    計家幾位護衛的眼神交匯了數下,終是站出了一位立功心切的年輕人。


    年輕人同樣用刀,隻是腰間配掛的長刀隻是尋常刀具,並不像孟然的春歸那般鋒利無匹。


    孟然見到對手是為刀客,強打精神站直,一臉期待地看著越走越近的對手。


    年輕人站在孟然身前三尺處,並沒有說出自己姓名及抱拳施禮的意思,隻是如毒蛇一般冷冷地打量著孟然。


    孟然被那種陰冷的眼神看得很不舒服,後背及脖子上起了許多細細密密的小疙瘩。


    年輕人看了一會兒後,很是出其不意地拔刀直劈,刀勢簡單粗暴,並沒有什麽章法可循,隻是劈頭蓋臉地攻擊。


    孟然被這種打法弄了個措手不及,疲於防守,失去了最佳的反擊機會。


    等孟然想要反擊的時候,他的體力及真氣已是消耗了大半,渾身上下透著疲憊。


    年輕人乘勝追擊,攻勢愈發凶猛,大有亂刀砍死孟然的想法。


    可想法是好的,事實卻與想象有這巨大的差距。


    在數十刀對撞以後,年輕人的長刀已是布滿了細小的缺口,孟然的春歸依舊完好無損。


    隨著一道酸倒牙的難聽聲音,年輕人手中的長刀已是在對砍的過程中斷成兩截,刀身掉落在青石板上,濺起數朵火星。


    春歸刀自然而然地架在了年輕人的脖子上。


    孟然緩緩後退兩步,收刀而立。


    年輕人看著手中的短刀,怒吼一聲,奔著孟然衝了過去。


    結局可想而知,年輕人被春歸刀無情地擊敗了,仰麵栽倒在地上,兩眼無神地看著天空,喃喃喊道:“為什麽?為什麽?這到底是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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