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然等人吃飽喝足以後,隻覺得渾身燥熱無比。


    概因酒樓的酒太過辛辣濃烈,全然不似江南的酒釀那般香醇可口,眾人喝過幾碗酒後,隻覺得渾身通泰。


    耿護院大呼過癮,喊道:“我自從來到江南道以後,第一次喝到如此烈的酒,真是過癮。若非我有傷在身,恨不得再喝三百杯,一醉方休。”


    林姓刀客端起還剩一半酒的瓷碗,一飲而盡,隨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說道:“這碗酒有家的味道。”


    隻喝了一小口便不願再喝的孟然一臉苦笑,他看了看滿臉通紅的耿護院與林姓刀客,說道:“這酒太過辛辣,簡直難以入口,不知道你們為什麽愛喝。”


    耿護院隻是念叨了一句,“你還年輕,不懂得北地美酒的滋味。”


    孟然撇了撇嘴,自懷裏掏出一錠銀子,遞給了侍立一旁的店小二。


    等店小二找零以後,隔壁桌上的朱氏叔侄也用完飯,兩桌人幾乎同時站了起來,烏泱泱地朝著酒樓外麵走去。


    出了酒樓以後,朱無常猶豫了一下,緩緩走到孟然跟前,邀請道:“孟小弟,你們可是要前往同裏古鎮?若是是的話,就一起趕路了,也算是有個伴當。”


    孟然沒有急著回答,扭身看向一旁的耿護院。


    在得到耿護院的頷首示意之後,孟然對著朱無常笑道:“求之不得。”


    說罷,一行人或是騎馬或是乘上馬車,朝著鎮北的方向駛去。


    朱無常驅馬與孟然並列前行,語氣古怪地問道:“孟小弟有沒有參加計家比武招婿的想法?”


    孟然搖了搖頭,老老實實地說道:“我有婚約在身,不便參加。祝朱兄旗開得勝,抱得美人歸。”


    朱無常哂然一笑,說道:“誰知道那位計家大小姐是美是醜,若是美若天仙的話,何必比武招婿?肯定是長得不咋地......”


    就在這時,前麵馬上的朱老二扭頭瞪了自家侄子一眼,那雙冷厲的眼眸嚇得朱無常一哆嗦,把後麵的話咽回了肚子。


    孟然的嘴角浮現笑意,靜靜地看著這對極為有趣的叔侄。


    朱無常許是察覺到孟然的玩味眼神,為了緩解當下的氛圍,輕輕咳了一下,低聲問道:“孟小弟可是修士?”


    孟然點頭道:“小弟剛開始修行。”


    朱無常撇了眼孟然的手掌,笑著說道:“看你手上的繭子,應該是練刀練的吧?”


    孟然繼續點頭。


    “那有空比試一下?”朱無常戰意勃勃地問道。


    孟然猶豫了一下,緩緩點頭道:“好,有空比試比試。”


    “你們今晚在同裏古鎮停留還是繼續趕路?”朱無常又問。


    孟然沒了主意,看向身後的馬車。


    耿護院將車簾掀開一角,輕聲問道:“小兄弟,計家悟園什麽時候開?”


    朱無常很是隨意地說道:“如果不出所料,應該是後日。”


    耿護院想了一會兒,不清不淡地說道:“既然正好碰上了,那我們就在同裏古鎮待上兩天,正好你們兩個年輕後生一起切磋一番。”


    朱無常一聲歡呼,想來此刻的心情很是不錯。


    他隨叔父朱老二奔波了千餘裏地,從江南西道的洪州來到江南東道的蘇州,吃了不少苦頭。


    相對於吃苦而言,無人說話解悶的寂寞才最讓人難以接受。


    朱老二是個極其嚴厲的長輩,平日裏極具威嚴,隻可說些尋常話,一旦過界,輕則遭受斥責,重則就是一頓痛扁。


    在這段趕路時間裏,朱無常很是苦悶,如今能夠見到一個同齡的刀客,心癢難耐,恨不得與孟然同乘一匹馬,好好地交流一番。


    孟然等耿護院放下簾子後才收回視線,轉而看向朱無常,請教道:“朱兄,這計家悟園是什麽?可否為小弟解惑?”


    朱無常正愁沒有話題與孟然聊,如今正好遇上孟然送上話題,很是開心地說道:“計家悟園乃是計家老祖生前所造,至於這計家老祖,說來話長。”


    計家老祖單名一個成子,字無否,號否道人,乃是前朝蘇州吳江縣同人裏鎮人士。


    計成少年時期家境貧寒,但他趕上了一個好時代。那時候前朝剛推行科舉製度沒多久,各地為了出些政績,大力建設書院推廣教育。


    計家老祖在機緣巧合之下進入書院學習,他天賦凜然,很快便熟讀經史子集,琴棋書畫也有涉及。


    不久之後,計家老祖考取了秀才功名,前途一片光明。


    可惜好景不長,因為一樁舞弊案的牽涉,計家老祖被罰沒了功名,還被判入獄一年有餘。


    出獄以後,計家老祖開始遊曆江湖,曆盡風塵,前半生可算得上艱辛坎坷,無一日過得安穩幸福。


    或許是老天爺開眼,也或許是計家老祖的命運使然,在他四十多歲的時候,在一處山野古廟裏遇到了一位遊方道士。


    那道士與計家老祖一見如故,起了收徒的念頭。


    隨後幾年裏,計家老祖跟隨這位便宜師傅走南闖北,見識了不少鮮為人知的風景及妙境,修為也是高歌猛進。


    等計家老祖回到家鄉的時候,已是五十歲有餘了,隻是他腳步輕盈、身體健壯,全然不似一個已過天命之年的老朽。


    計家老祖花費巨資建造了一座園林,在裏麵留下了學自遊方道人的秘籍法門,也就是今日的計家悟園。


    此後經過數十年的經營,計家成為蘇州一地的巨擘,甚至一度稱雄江南東道,盛名天下。


    隻是一個家族想要很好的發展綿延下去,除了要依靠老祖宗留下來的福蔭,還要有合適的年輕子弟繼承香火。


    計家綿延數百載,從起初的一人起家到後來的雄踞江南道,再到現在的勉力維持,經曆了繁榮富庶與沒落。


    孟然聽完朱無常的絮叨,一臉不解地問道:“既然計家悟園有如此厲害的秘籍法門,計家人為何不潛心修煉?如此一份美好的饕餮盛宴,江湖中人為何不去搶奪?”


    朱無常支支吾吾,顯然他也不知道答案,至於關於計家的一切消息,想來也是聽自別人的口口相傳。


    走在前麵的朱老二輕勒韁繩,放緩速度與孟然並排而行,由心誇讚道:“孟小弟的問題說到了點子上了,不像有些人頭腦簡單四肢發達,隻知道鸚鵡學舌,全然不懂舉一反三。”


    朱無常被自家叔父一通貶低,倒也沒有任何異色,想來也是被這位修為高絕、脾氣暴躁的叔父罵習慣了,亦或者他的臉皮已經很厚了。


    孟然被這一頓莫名其妙的誇讚弄的有些不好意思,不知該如何接話。


    朱老二繼續說道:“傳說計家悟園在建造之初,暗合五行八卦陣勢,外人若是強行闖入,必將損壞園內布置,自然也就找尋不到秘籍法門了。


    至於計家子孫為何不潛心修煉,則是因為一樁舊事。


    傳說在五十年前,計家的一位先輩行事陰狠毒辣,在江湖上無惡不作,終是惹惱了一位隱世高人,將計家當時的高手屠戮殆盡,隻留下一些青少年。


    至此,計家悟園的秘密再也無人知曉,家傳絕學也斷了傳承,計家的聲威自然是江河日下,再不複祖上的赫赫威名了。


    故而才有了今時今日的比武招婿,想來是要找一個能夠重振計家的人,而這人必然也是上天在冥冥之中安排好的人選,能夠參悟計家悟園的秘密,找尋得到計家家傳絕學。”


    聽到這番玄而又玄的解釋,孟然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問道:“若是沒有人能夠參透悟園的秘密呢?若是有人參透而不肯告知計家呢?”


    朱老二哈哈大笑,說道:“計家敢大張旗鼓地邀請天下同道,想來是有一定的把握,不然不會昭告天下的。”


    孟然哦了一聲,問道:“那參加計家比武招婿的要求有哪些?”


    朱老二尚未開口說話,朱無常便怪叫一聲,腔調怪異地說道:“孟小弟,你也想參加計家的比武招婿?那咱倆就是對手了,得抓緊時間切磋了。”


    孟然淡然一笑,解釋道:“我隻是想進計家悟園一觀,並沒有其他的心思,朱兄想多了。”


    朱無常還要繼續說些什麽,被朱老二用眼神瞪了回去。


    朱老二對待孟然的態度很是客氣溫和,與對待自家侄子的態度截然相反,輕聲說道:“據說計家的要求是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俊傑,而且這些人要家世清白且無前科,並且要入贅計家,婚後的孩子自然也是姓計了。”


    孟然微微頷首,說道:“這要求並不算過分,還有其他的內容嗎?”


    朱老二道:“至於其他的詳細要求就不甚明了了,不過想來也就是那麽幾條,無非是要求身體健康,未曾服藥刺激修為增長,未曾娶妻生子等。”


    朱無常幸災樂禍地笑了一聲,說道:“孟小弟,看來你並不符合規定啊,你已有了婚約,不能參加計家的比武招婿,也就不能進入計家悟園了,實在是可惜啊。”


    孟然對於朱無常的態度很是無語,大大地翻了個白眼,反擊道:“那也比你強。至少我不用寄人離下看人眼色,可以活得瀟灑自在,想幹嘛就幹嘛。而且,我的孩子跟我姓孟。”


    ‘寄人離下、看人眼色、孩子’等字眼被孟然咬的極重。


    朱無常被孟然氣的夠嗆,卻又不知如何反駁,隻是在馬背上氣呼呼地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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