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守城拎著孟然回到了亭中,兩人相對而坐,麵麵相覷。


    過了許久之後,寧守城苦笑道:“看來經書真的不是這般容易找到的。”


    孟然唉聲歎氣地附和了一聲,但也沒有放棄的意思,將石桌上的畫作重新攤開,仔細看著上麵的細節。


    看了一會兒,孟然指了指畫作上麵的題詞,說道:“前輩,您看這兩幅畫作,上麵的題詞都有著秋,是不是意味著秋季才能找尋得到經書?”


    寧守城反問了一句,道:“如今不正是秋日嗎?”


    孟然點頭又搖頭,說道:“但應該還有一個條件。”


    寧守城下意識問道:“什麽條件?”


    “八月十九日。”孟然答道。


    “八月十九日?”寧守城的眉頭擰到了一起,喃喃道:“可是八月十九日剛剛過去,若是真的如此的話,還需要一年的時間。”


    孟然笑了笑,輕聲說道:“前輩已經等了這麽多年,還在乎多上這一年嗎?”


    寧守城哈哈一笑,說道:“說的也是。”


    到了此時,寧守城的心情已是不複之前的失落,話語中夾雜著一絲期盼與興奮。


    孟然沒有急著高興,很是鄭重地說道:“前輩,這隻是我個人的猜測,具體是否如此,就需要您親自驗證了。畢竟我不日就會離開此地,不能陪您找尋真相了。”


    寧守城拍了拍孟然的肩膀,語氣歡快道:“無妨,我覺得你猜測的應該就是真相,我相信你。”


    孟然赧然一笑,道:“多謝前輩抬舉,我隻是害怕前輩再次失望。”


    寧守城沉聲說道:“無妨,是緣是劫都是緣分,我靜待就好。”


    孟然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


    寧守城緩緩收好畫作,隨手遞給了孟然,說道:“若他日真的能夠找到經書,我會稟明主持方丈,破例傳你一門佛宗秘法。”


    孟然不置可否道:“若晚輩還能活到那個時候,一定前來尋找前輩。”


    寧守城拍了拍孟然的肩膀,安慰道:“一定會的。你資質奇佳,必會受到道宗的重視,化解厄運隻是旦夕之事。”


    孟然對著寧守城深深施了一禮,誠懇地說道:“多謝前輩的祝福,晚輩感激不盡。隻是這次我們惹了大禍,這裏就需要前輩代為守護了。”


    寧守城很是爽快地答應道:“放心,不過是舉手之勞,我會讓孟府完好無損的。”


    孟然對著寧守城又是施了一禮,隨後緩緩離開後院,朝著正院書房而去。


    等孟然放好畫作以後,在書房裏坐了一會兒,隨即去了前院。


    ......


    嶺南道振州以南的某處海島上。


    一個眉宇間英氣十足的男子傲立在山崖之巔,看其容貌不過三十左右,但他的鬢角已是有些斑駁,眼眸中平靜如水,那是一種曆盡滄桑之後的淡然。


    男子身穿一襲青色衣衫,聚精會神地看著遠處海水中翻騰戲水的一頭蛟龍。


    蛟龍頭頂有著兩個鼓包,透著淡金色的光芒,它的前腹下有著兩隻爪子,後腹下有著兩團肉球,想來是即將長出的爪子。


    看這情形,這頭蛟龍即將化身為龍。


    兀自出神的青衣男子忽然恍惚了片刻,扭頭看向北方,隻見虛空中飛來一隻七彩斑斕的蝴蝶,蝴蝶周身有著一團氤氳。


    青衣男子神情一頓,眉宇間多了一絲憤怒,平靜如水的眸子裏多了幾縷濕潤,夾雜著道不完的悲傷。


    隻聽‘倉啷’一聲,青衣男子身後背負的長劍已是出鞘,在半空中錚錚作響。


    遠處戲水翻騰的蛟龍察覺到這股莫名的殺氣以後,立時雙目圓瞪,很是警惕地看著青衣男子,大有情形不好即刻遠遁的姿態。


    青衣男子並未搭理那頭蛟龍,隻是緩緩伸出右手,輕輕接住那隻跋涉萬裏、穿越山河海域的蝴蝶,雙目中盡顯溫柔,和聲道:“師妹,不管是誰做的,我都會讓他付出代價,讓他的餘生充滿痛苦。”


    青衣男子的語氣雖是溫柔,但透著陣陣濃鬱至極的殺氣,頭頂的一團雲朵被這衝天殺氣衝散,留下一片碧藍的天空。


    蛟龍再不遲疑,數丈長的身軀沒入水中,朝著遠處的海域遊去,原本和風細浪的海麵,瞬間變得驚濤駭浪。


    隻見青衣男子左手捏訣,右手中的蝴蝶已是被一團青光包圍,他滿眼溫柔地收起蝴蝶,不緩不慢地朝著蛟龍消失的方向追去。


    不見青衣男子腳下如何動作,數息的工夫已是跨出了幾十裏的距離,靜靜地站在蛟龍前方的半空中,神情冷漠地看著海水中漂浮的蛟龍。


    蛟龍調轉方向,朝著東方而去。


    青衣男子並未立時追去,而是站在原地說道:“我本欲待你化龍之日再行誅殺,成就地仙之境,可惜時不待我,隻能提前行此事了,望蛟兄莫要見怪。”


    青衣男子的聲音雖是不大,卻分毫不差地傳入蛟龍的耳中。


    蛟龍若是能言,一定會破口大罵,咒罵青衣男子裝模作樣、不當人子。


    青衣男子微眯眼眸,頭頂的長劍已是如閃電一般疾射而去。


    數息以後,如秋水般明亮清冽的長劍飛了回來,劍刃上沾著一絲淺黃色的血液,劍身上有著一團模糊的龍影。


    那團龍影似是知道自己即將消亡,在劍身周圍拚命地掙紮著,幾要掙破束縛。


    青衣男子冷哼一聲,斥道:“大膽蛟龍休要掙紮,日後我得聞大道,一定不會虧待你的。你若是再敢掙紮,小心我滅了你的神誌,讓你萬劫不複。”


    蛟龍之魂聽到此話以後,在虛空中遲疑了一下,隨即鑽進了劍身。


    之後不久,隻聽到一聲清遠悠長的龍吟聲從劍身之中傳了出來。


    青衣男子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心意一動,長劍便返回背後劍鞘。


    一縷海風拂過,晴空萬裏的海麵上早已是空無一人,隻有著一頭蛟龍的屍體隨波而行。


    海水被殷紅中夾雜著絲絲縷縷的淡黃色血液染成了一種詭異的顏色,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許久以後,遠處的海域中傳來奔雷般的踏水響聲,數頭奇異的怪獸出現的蛟龍屍體的附近,爭相進食。


    ......


    嘉興城孟府。


    耿護院的房間裏,孟然一臉擔憂地看著床上的耿護院,眼底泛著淚光,很是自責地說道:“若非我要去遊湖,也不會發生這些事情,也不會惹下這天大的麻煩。”


    耿護院擺了擺手,安慰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若是我們該有此劫,那是躲也躲不過去的。”


    孟然隻是不語,一副全是自己的錯的模樣。


    耿護院嘴角一咧,笑道:“就算是你的錯又如何?事已至此,我們唯有同心協力共渡難關,不是認錯攬責任的時候。”


    耿護院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況且,修為高絕的人都是些脾性古怪、不通俗理的人,就算你在他的麵前攬下全部責任,也免不了他的遷怒於人。


    與其那樣,我們不如好好地想個辦法,將這件事完美地解決掉。要麽將那位高人殺了,要麽躲得遠遠的。”


    孟然苦笑一聲,說道:“那可是位人仙境以上的高手,怎麽可能輕易被我們殺了呢?”


    耿護院輕輕咳了一聲,說道:“那就想辦法離開這裏,躲開他。”


    孟然低聲道:“我們是可以離開這裏,但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離開這裏。況且,那等修為高絕之人,難保不會追上我們,到了那個時候,怕是再無半絲庇護,死於荒野。”


    李浩然接過話茬說道:“寧兄弟說,凡是留在這裏的,皆會受到他的庇護。”


    孟然點了點頭,說道:“雖是如此,但我還是有些不放心。”


    耿護院笑了笑,說道:“人生在世,豈有處處穩當平安,該來的總會來,無需過分擔心。”


    孟然微微頷首,輕聲道:“我去了道宗,想來並沒有什麽安危;耿叔前往京城,那裏有著無數的高人坐鎮,想來也沒有什麽差錯;隻怕其他人......”


    李浩然拍了拍孟然的肩膀,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擔心我。不過你放心吧,那位寧兄弟可是有著地仙境的修為,一定可以守護好這裏的,不會傷及一草一木,也不會讓你的紅顏知己受到傷害的。”


    孟然臉頰一紅,既沒有認同,也沒有否認。


    就在這時,房門被人敲了一下。


    站著的林姓刀客上前了幾步,將房門打開,隻見宋曉飛俏生生地站在門外,她的眼眶紅紅的,想來剛剛哭過。


    林姓刀客側身讓路,宋曉飛盈盈走了幾步,站在了孟然的身旁。


    未待孟然及李浩然開口,宋曉飛已是淚流滿麵。


    這位進入孟府之後仍是風波不斷的前花魁哭了一氣,緩緩擦拭幹淨臉上的淚痕,聲音酥酥軟軟地說道:“都是妾身一時嘴快,讓府上惹下了潑天大禍,妾身願以一死謝罪。”


    宋曉飛說完這番話以後,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一副甘願受死的模樣。


    孟然心有不忍,雙手搭在宋曉飛的胳膊上,準備將她扶起。


    宋曉飛不卑不亢地掙紮了一下,語氣生硬道:“妾身的命是自己的,不勞孟公子關心。”


    孟然鬧了個沒趣,很是尷尬地半蹲在那裏,起來也不是,繼續蹲著也不是。


    耿護院不忍孟然為難,揮手示意李浩然、孟然與林姓刀客一起出門去,打算自己與脾性堅韌倔強的宋曉飛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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