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周孝武出了孟府以後,彎腰鑽進了一輛外形簡樸的馬車,坐在車廂內的一側,與胡老頭兒相對而坐。


    等馬車緩緩駛出南湖巷的時候,周孝武沉聲問道:“可有感應到春雪的氣息?”


    胡老頭兒搖了搖頭道:“未曾感受到。”


    周孝武麵沉如水,好看的眸子裏射出兩道寒光,語氣森冷地說道:“派人繼續盯著孟府,若是有什麽異動,及時告訴我。至於春雪的事情,繼續打探就是,暫時不要聲張。”


    胡老頭兒頷首應道:“好。”


    周孝武掀起車簾朝著外麵看了幾眼,語調緩慢地低聲問道:“最近可有網羅到好手?”


    胡老頭兒搖了搖頭。


    周孝武歎了口氣,交代道:“抓緊時間,不要誤了我的大事。”


    原本麵色就很枯黃的老頭兒臉色更顯難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麽?要錢還是要秘籍?”


    “那倒不是。隻是嘉興本來就是個小地方,能來這裏的江湖客都沒什麽大的本事,況且那位朱公子新近招攬了幾位。”


    周孝武語氣淡然地問道:“那你的意思是不用招攬了?”


    聽到這麽一句平和的話語,原本安坐的胡老頭兒忽然覺得周身有些發涼,他心裏知道這位主子的心性及手段,越是生氣的時候反而越平靜,他如此說話,想必心裏已經怒到了極點。


    “我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


    “說。”


    胡老頭兒斟酌了一下詞句,說道:“最近不是來了位采花大盜嘛,不若將他拉攏,收為己用。”


    周孝武撇了胡老頭兒一眼,問道:“你有什麽計劃?”


    胡老頭兒輕咳一聲,緩緩說道:“若是想要利用這個采花賊,自然是需要美人兒了,咱們可以約他見一麵,問問他的要求,可以在事成之後提供報酬。”


    “那我若是想要收服他呢?”周孝武皺著眉頭問道。


    胡老頭兒一臉糾結地看著主子,很是猶豫的模樣。


    “有話就說。”周孝武催了一句。


    “那我就說了,公子不要怪罪。”胡老頭兒先是提醒了一句,慢慢說道:“可把宋姑娘贈與這位采花賊……”


    周孝武的臉一下子陰沉起來,死死地看著眼前的胡老頭兒,心底很是惱火,他握緊雙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聲靜氣地說道:“說說你的計劃吧。”


    胡老頭兒看著臉色平靜的主子,正襟危坐道:“那位采花賊應該是新來嘉興城的,故而他並不知道城中何處有佳色,所以才在城東富人區流連數晚,接連擄走了三位千金小姐,我們可在晚上的時候在那裏等他。”


    周孝武頷首稱讚道:“有道理,繼續。”


    “我們與那人碰麵以後,先是摸清他的底細及相貌特征,隨後與他進行交易,以金銀、女人、秘籍等物誘惑,若不可行,祭出宋姑娘的這個秘密武器。”胡老頭兒侃侃而談道。


    周孝武想了一下,反問道:“若是這些都不能收服他呢?”


    “那就祭出您的身份。若是合作,之前的案件一筆勾銷,若是不合作,就直接宰了他。”胡老頭兒殺氣騰騰地說道。


    周孝武的手指在膝蓋上敲了幾下,緩聲說道:“好,今晚你先跟他談談,若是不行的話,再想別的辦法。我的身份先不要暴露,不然的話,咱們都得死,知道嗎?”


    胡老頭兒臉色一肅,沉聲道:“知道了,公子。”


    周孝武聽到回答以後,緩緩閉上眼睛,吩咐道:“朱天茂那邊也要盯緊,不要讓那個蠢貨有了破局的機會。另外,那個神射手的身份查出來了沒有?”


    “還沒有。”


    “抓緊。”


    “是。”


    “青衫不是還活著嗎?告訴他,若是好好的出力,我可以幫他報仇。”周孝武聲音淡漠地說道。


    胡老頭兒很是鄭重地點了點頭,他現在已經有些怕眼前的這個年紀輕輕的主子了,周孝武的謀略及隱忍在同齡人中算是佼佼者了,再加上皇城司暗衛的身份,做起事情來無所顧忌,也無所不用其極,既能用外物收買,也可以借用手段打壓,剛柔並濟,頗有手腕。


    ......


    張府作為臨安最有勢力的家族之要,平日裏就有不少的閑人上門拜訪,今日的訪客數量更是添了數倍,隻因張敬宗張老大人病的有些重。


    奔走不停的張府下人幾乎不歇腳地接待前來探望自家老爺的親朋好友,忙至中午的時候,平日裏滿臉溫和的丫鬟臉上都露出了幾分疲憊與哀傷。


    就在眾人一片忙碌的時候,門房向張夫人通報,說是孟夫人攜帶侍女前來探望。


    張夫人輕哼一聲,吩咐道:“快去請人,莫要讓人覺得咱們家失了禮數。”


    等張府下人引著孟夫人進到後院廳堂的時候,張夫人才從椅子上緩緩起身,語氣和煦地說道:“弟妹怎麽有空過來了?”


    孟夫人溫聲說道:“聽說張大哥病得有些重,我就過來看看。”


    張夫人讓座以後,麵容欣慰道:“辛苦弟妹跑一趟了,我家老爺還是那咳嗽的**病,過一陣子就好了。”


    孟夫人微微一笑,側身示意身後的丫鬟小環遞上禮物。


    小環對著張夫人福了一福,輕輕地遞上了一個錦盒。


    張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示意侍女接下禮物,開口謝道:“讓弟妹費心了。”


    張夫人嘴上雖然說著客氣的話語,但沒有半點收人禮物手短的意思,還是那副大大咧咧心安理得的模樣。


    孟夫人對此也不在意,隻是輕聲說道:“既然如此,我就去看看雪兒,你就先忙著。”


    張夫人起身,喊來在門外侯立的侍女,吩咐道:“帶孟夫人去小姐那裏。”


    侍女點頭答應後,便帶著孟夫人及丫鬟小環去了張妙雪的住處。


    張妙雪的閨房裏,孟夫人握著未來兒媳婦瘦弱冰涼的小手,一臉心疼地說道:“雪兒,你要照顧好自己,不要把身子熬壞了。”


    “知道了。”張妙雪俏生生回道。


    孟夫人捏了捏未來兒媳婦的臉蛋兒,調笑道:“混小子給你寫的信收到了嗎?”


    張妙雪的臉頰一下子就紅成一片,微微地低下頭,不肯說話。


    孟夫人摸了摸未來兒媳婦的頭發,聲音溫和地說道:“傻丫頭,我什麽沒見過啊?那臭小子在信裏交代,讓我代他向你問好呢,怕你一個人孤單。”


    張妙雪慢慢抬頭,滿臉通紅地低聲說道:“孟哥哥也讓我多陪陪您,讓我照顧好您。”


    孟夫人似笑非笑道:“還算這臭小子有良心,沒有因為有了媳婦忘了老娘。”


    張妙雪就要再次低下可愛的小腦袋,被孟夫人輕輕拉住了,眯縫著眼睛笑道:“好丫頭,別這麽害羞,早晚都是一家人了。”


    張妙雪輕輕地嗯了一聲。


    孟夫人一臉欣慰,笑著說道:“混小子給我寫的信很是簡短,隻是說了幾句不輕不重的問候,並沒有交代沿途發生的具體事情,他有在信中告訴你嗎?”


    張妙雪點了點頭。


    孟夫人輕咳一聲,麵色古怪道:“能把那混小子寫給你的信拿來給我看看嗎?”


    張妙雪那原本已經褪去紅潮的臉頰瞬間通紅起來,她想要拒絕未來婆婆的請求,卻又不知如何拒絕,隻好細聲說道:“您等我一下。”


    孟夫人看著耳根子都已紅透的未來兒媳婦,笑著說道:“好了,不逗你了,再逗下去你就要哭了。”


    張妙雪泫然若泣地看著無良的未來婆婆,一幅哭笑不得的樣子。


    “好了,乖丫頭,你說給我聽就好了,讓我知道一下那渾小子都幹了什麽事。”孟夫人一臉期待。


    張妙雪調整好情緒,慢慢開口講述孟然告訴自己的事情,從風景如畫的嘉興城講到顧愷之的畫,從無垠星空講到凶悍軍卒,從巷中文士講到起伏山巒......


    孟夫人聽得如癡如醉,仿佛正在見證兒子孟然的成長。


    ......


    嘉興城裏,南湖湖畔,丫鬟秋月輕輕踏入後院,溫聲問道:“開飯了,您二位是在亭中吃喝還是回正院?”


    李浩然扭頭問道:“孟小子醒了沒有?”


    秋月回道:“少爺還沒醒。”


    “那就在這裏吃吧,順便送兩壺酒。”李浩然吩咐了一句,隨後繼續盯著光禿禿的湖麵看個不停。


    秋月答應了一聲,轉身去了廚房,端了酒菜送到亭中。


    等李浩然與耿護院吃完以後,秋月將桌上的杯盤碗筷收拾了一番,就要回前麵院子忙碌,當她剛剛跨出亭子的時候,耿護院問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秋月,你是哪裏人?今年多大了?”


    秋月轉身回道:“奴婢是城南梅花村的人,剛滿十七歲。”


    耿護院擺了擺手,“下去吧。”


    秋月施了一禮,端著木盤走了。


    李浩然似笑非笑問道:“怎麽?耿兄弟動了心思?”


    耿護院瞪了為老不尊的李浩然一眼,輕聲道:“哪有你想的那般齷齪。”


    “那是怎麽了?為何好端端地問起人家姑娘的年紀?”


    “你難道就沒發現她的異常嗎?”


    李浩然想了一下,搖頭道:“這我倒沒有注意過,你發現了什麽?”


    耿護院故作神秘地笑道:“留給你自己慢慢發現吧。”


    李浩然撇了撇嘴,倒也沒有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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