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叔?你看著我幹嘛?”


    “少爺,你剛才一直在大喊大叫。”耿護院一副擔憂的樣子,他的聲音裏流露著關切和焦慮,“你沒事吧?”


    “沒事,隻是個噩夢。”孟然感覺鬢角有些濕潤,伸手去擦了擦,想來是被剛才夢中的恐懼嚇出了冷汗。


    恐懼的夢境還在眼前縈繞,血泊中的孟府眾人還在孟然的眼前浮現,微風拂過,他的後背一陣發涼,想來衣衫也被汗水浸透了。


    孟然挺直身子,又絮叨了一句“隻是個噩夢。”隨後他朝著破廟裏四處張望了一下,繼續盯著那團火焰。


    耿護院看到孟然無事,也就坐回了原位,口裏問道:“少爺,要吃點東西嗎?”


    “不了,我沒什麽胃口。”孟然微微搖頭。


    “那好吧,餓了的話自己拿,就在這裏放著。”耿護院也不勉強,隻是指了指旁邊的包袱。


    孟然點頭。


    此後,一夜無話。


    當火堆漸漸熄滅的時候,天際有晨光灑下,照亮整片人間,樹林裏、破廟中都已經是一片明亮了。


    孟然在一陣涼意中醒來,看著清冷色調下的一切,忽然就有些想家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對著正自休息、尚未醒來的耿護院低聲問道:“耿叔,我們還能回去嗎。”


    “嗯?”睡夢中的耿護院很是機敏,聽到一點兒聲音就醒了過來。


    “少爺,剛才是你在說話嗎?”


    孟然微微點頭。


    “哦,那少爺再說一遍,我剛才沒聽清。”


    孟然沉默了一會兒,又問了一句那個已經有著十分顯著答案的問題,“耿叔,我們還能回臨安城嗎?”


    “唉...現在還是不要回去的好,也許老虎山的賊寇正在等著我們呢。”耿護院搖了搖頭,否定道。


    “那你說他們為什麽對我們喊打喊殺呢?”


    “誰知道呢……”


    “會不會是有人想買我們的命?”


    “應該不會吧,咱們孟府一向低調,為人仁義謙讓,也沒得罪什麽人,怎麽會有人下如此狠手呢?”


    “可是那夥兒賊寇的喊話,想來是衝著我們來的……”


    “也許隻是在城門口盯梢,碰巧遇到了我們而已。”


    耿護院如此解釋,孟然也就不再追問,也就不再去想這件事情的真相或者原委了。


    其實很多時候就是這樣,往往一句隨口而出的話語就能一語道破事情的真相,隻是人們在最初的時候並不願意去相信而已。


    這件刺殺及攔路阻殺事件,或許要到很多年後才能水落石出,又或者一輩子都被埋下,再也無人提及、被人知曉了。


    “少爺,我們吃點東西就出發吧。”


    “好。”


    隨後兩人帶齊東西一起出了破廟,前往那水潭洗漱一番,之後吃了點幹糧,也就走出了樹林。


    兩人沿著驛道一路北上,走了小半個時辰,遠遠地就看到一座縣城,規模雖是不大,但比起青山鎮來說,卻大了許多,破舊的城牆突兀地顯現在兩人眼前。


    陽光下,古道上的兩人都有些開心,在山林裏待了兩天,隻能吃一些被水泡過的幹糧,嘴裏早已經淡出鳥了,此刻看到如此縣城,真的是喜出望外。


    兩人不由自主地加緊步伐,向著城門口走去。待走得近了,隻見城門上用楷書題著‘德清縣’的字眼。耿護院微微點頭,對著孟然說道:“少爺,這就是德清城了,我們在這裏休整一下。”


    “好。”


    稠密的人潮裏,衣衫不整、灰頭土臉的兩人受到了眾人的格外關注。對此耿護院倒沒什麽異樣,一副尋常表情,自顧自地大步走著,倒是孟然,低眉順眼,不敢隨意張望,隻是微微低頭隻管走路。


    “少爺,你這是不好意思嗎?”


    “......”


    孟然並不接話。


    很快,兩人就進了鎮子,在街道上走了一會兒,就看到了一家客棧,兩人走了過去,隻見客棧門口掛著一個橫匾,上麵寫著‘山海居’三個大字,想來就是客棧的名字了。


    這名字倒是大氣,隻可惜看著一副樸素簡潔的模樣,倒與名字天差地別。


    此時,早已有店小二跑出門招呼二人。


    “兩位客官,打尖兒?還是住店?”


    孟然並不開口,隻是等著耿護院張羅一切,耿護院也就不客氣地吩咐道:“先安排兩個房間,然後再送些拿手好菜,切上二斤好肉,再送兩壺好酒,要快。”


    聽到來客如此豪奢的吩咐,店小二原本就布滿笑意的臉頰又是努力笑了幾分,嘴角都裂到了耳朵根子附近,忙不迭地答應著,“好好好,兩位客官先進房休息,酒菜一會兒就好。”


    說罷,帶著兩人上了二樓,在臨街的方向開了兩個緊挨著的房間。


    小二走後,耿護院與孟然進了一個房間,坐在那裏歇息。


    “耿叔,你身上的傷怎麽樣了?要不要等會兒找個醫館看一下?”


    “看看也好。不過那個叫陸沉的給我上的傷藥真的是效果很好,我身上那麽重的傷口都已經開始結痂了,隻是有些微微作痛,全然不似我以前用過的金創藥,咱們真的是碰到好人了。”


    “恩,他確實挺好的,隻是為人很是清淡。”


    “我們以後要是遇到了,一定要報答他。”


    “好。”


    兩人說了一會兒閑話,店小二就送來了酒菜。


    二人自是一番風卷殘雲,狼吞虎咽,恨不得把盤子都舔個遍。


    飯飽之後,耿護院提著酒壺,看著孟然問道:“少爺,要來點嗎?”


    “唔...我還沒有喝過呢。”


    “少爺也算是沾過人命的江湖人了,怎能不喝酒呢?”


    “那就...那就來點吧。”


    酒杯斟滿,兩人輕輕一碰。耿護院一飲而盡,孟然則是小口舔了一下,表情瞬間扭曲,“啊...怎麽這麽辣?”


    “嗬嗬,好酒都是這樣,喝著喝著你就習慣了,你要大口地喝,才有感覺。”


    “是嗎?”孟然將信將疑,仰脖之後,一口喝盡了杯子裏的酒。


    ‘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孟然的臉頰都有些紅了,他嘟囔道:“耿叔盡是騙人,這酒太難喝了。”


    “哈哈哈...”耿護院仰頭大笑,“習慣了就好了。”


    說罷,耿護院又將酒杯斟滿,與孟然輕輕一碰,說道:“少爺,這一杯酒,敬我們大難不死。”


    ‘砰’的一聲,兩人碰杯,一飲而盡。


    耿護院又倒了一杯,輕聲說道:“這一杯,祝我們平安抵達無量山。”


    “好。”


    第四杯酒斟滿以後,孟然起身,對著耿護院說道:“耿叔,這一杯酒我敬您,感謝您的保護以及陪伴,沒有您,我怕是早已經死在老虎山了,感謝的話我就不多說了,隻希望我們兩人能夠順順利利!”


    兩人自不多言,一飲而盡。


    有時候,男人之間的感情就是這樣,不需要多餘贅述的話語,隻需喝上幾杯水酒,便可以成為知己。


    幾杯酒後,孟然的脖頸以及耳廓已經紅暈一片,耿護院也就不再勸酒,隻是讓他上床休息。


    孟然躺下以後,耿護院自斟自飲,臉上布滿微不可言的表情,一陣唏噓。


    既感慨老宋的命運,也擔憂前路難走,種種情緒交加,很快就醉了,一頭栽倒在桌子上,鼾聲陣陣。


    ......


    等孟然從昏沉中醒來,看著十分明亮的屋子,先是微微一歎,隨即抬眼四望,卻不曾看到耿護院的身影,他心裏有些著急,急忙起身去尋找。


    敲了敲隔壁的房門,卻沒有人回應,他用力一推,入眼的是空蕩蕩的房間,沒有絲毫人影。


    孟然有些著急,轉身朝著樓下跑去。


    ‘咚咚’的腳步聲響徹整間客棧,大堂的數位客人一臉嫌惡地看著邋遢、慌張的孟然。


    正在忙碌的店小二看到一臉慌張的孟然,心下了然,上前幾步笑道:“客官,您的那位同伴出門了,去之前吩咐過了,說稍晚之後就會回來。若您醒了,先洗漱一番等等他就好。”


    “哦...那就備一些熱水吧,我先洗個澡。”


    “好的,客官您先上樓回房等候,熱水一會兒就好。”


    孟然轉身而去,這一刻,他不再驚慌,慢慢地挺直了身子,回了房間。


    過了沒多久,店小二就提了幾桶熱水,孟然自是美美地泡了一個熱水澡。


    就在他枕在桶沿上有些犯困的時候,身後有微風吹來,是門被人推開了,他轉身一看,激動地喊了一聲,“耿叔,你回來了。”


    “恩。睡得好嗎?”


    “挺好的。”


    “那就好,餓不餓?”


    孟然微微搖頭,“還不是很餓。”


    耿護院哦了一聲,“那等會兒我們先出去轉轉,餓了就隨便吃點東西,明日一早出發。”


    “好的。”


    等孟然從浴桶裏出來之後,擦幹身子,換上了包裹裏的幹淨衣服,隨口問道:“耿叔,你剛才幹嘛去了?”


    “沒什麽,我去醫館了,給傷口上了點藥。”


    “傷口恢複的怎麽樣?”


    “還不錯,就是有些癢。”


    “那就是在長肉了,很快就會好的。”


    耿護院點點頭,看著正在擦頭發的孟然,一臉的愛護之情。


    聽著窗外的小販叫賣聲、人流聲,孟然有些激動,恨不得馬上下樓去街上閑逛。


    耿護院笑著搖頭道:“少爺,不要著急,把頭發擦幹再出去吧。快入秋了,天氣在慢慢便涼,小心感冒了。”


    “好吧,我聽耿叔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梁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關山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關山渡並收藏梁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