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興回轉孟府,剛踏進鬆仁巷,就看到孟府的管家福伯站在門口張望,見到方興拎著草藥走了過來,福伯從方興手中接過草藥,感激道:“貴客,又給您添麻煩了。”


    方興笑著搖了搖頭,“不麻煩。那李大夫跟我說了煎藥的方法,我現在說給你。”


    “好...”福伯點頭。


    方興慢慢複述李大夫的醫囑:“先用涼水浸泡一炷香的功夫,再加水直至沒過藥材。頭煎從水沸後用中火偏大煎煮兩盞茶的時間,倒出藥液;然後再加入適量溫水,再次進行煎煮,煎沸後再煎半柱香的時間左右,煎好後,倒出藥液,與第一次的藥液一起服下。每日一副。”


    “好的,我明白了,謝謝貴客。”福伯感激不已。


    方興搖頭,“無妨,快去讓人煎藥吧。”


    “那您先在前廳休息,我去吩咐。”福伯轉身離去。


    方興在前廳也沒有就坐,隻是隨意走了幾步,想了想,也就對著旁邊的下人說了句;“勞煩稟告貴夫人,天色過晚,方興有事先回去了。改日再來拜訪。”


    那位下人恭敬應道:“貴客有事的話,請先走,我一定會稟告我家夫人的。”


    那下人將方興一直送出了鬆仁巷。


    方興拱手離去。


    下人回到府上,正待關門,就聽到門外有人高聲喊道:“有人在嗎?”


    下人出門一看,見是一個巡夜的捕快,甚是詫異,“這位差爺,您有什麽事嗎?”


    那捕快朝門內瞅了瞅,笑著問道:“方頭兒在嗎?”


    下人聽到來人是找方興,也就鬆了口氣,“貴客剛走,怕是跟您來時的方向正好相反,所以您不曾看著他。”


    那捕快倒不介意,隻是輕聲問道:“你家老爺病了?”


    下人點了點頭,“晚間的時候病了......”


    那捕快微微蹙了下眉,隨即說道:“那好吧,既然方頭兒不在這裏,我就告辭了。”


    “慢走不送......”


    隨後,孟府的大門緊閉,那捕快也消失在黑暗中。


    ......


    翌日清早,孟府大門打開,管家福伯拿著兩個紅包出門。


    到了仁壽堂,福伯將紅包奉上。隻見這紅布包鼓鼓囊囊,少說也有七八兩的樣子,李大夫悄悄地咽了下口水,“福伯,你看輕了我不是,就一點草藥,還要什麽錢?你要是給我錢,就是不給我麵子。”


    福伯笑了笑,“李大夫,孟府一點心意,請您收下。讓您新年期間出診,實在是萬不得已。今天給您奉上紅包,希望可以讓您避凶迎吉。”


    推脫了一會兒,李大夫收下了紅包,客氣地將福伯送出了門。


    待福伯走過街角,李大夫小聲嘟囔道:“這都什麽事兒啊,哎......”


    午後的時候,孟浩從昏厥中慢慢醒來,孟府眾人歡欣不已。待眾人行禮問安退下後,隻留下孟夫人陪著孟浩。


    “老爺,感覺如何了?”孟夫人滿是擔心。


    “感覺還好。大夫是怎麽說的?”孟浩反問了一句。


    孟夫人按下擔心,裝作很輕鬆的樣子,“沒什麽事,仁壽堂的李大夫說你是陽氣虧損,陰邪入體。在家調養一陣子也就好了。”


    孟浩點點頭,不再說話,臉上布滿了疲憊。


    孟夫人掖了掖被角,輕聲說道:“老爺,累的話就睡吧,我在這兒守著你。”


    孟浩微微點頭,慢慢睡了過去。


    孟夫人坐在床頭,靜靜地守著。


    ......


    傍晚時分,方興提著兩方糕點去孟府探望。


    通報後,福伯帶著方興去了客廳。不一會兒,孟夫人扶著孟浩從後堂出來了。


    孟浩一見方興,笑著問候:“方老弟來了啊。”


    方興站起身,抱了抱拳,“我來看看大人。不知大人感覺如何啊?”


    “還好,就是覺得有些累。”孟浩找了個位子坐下。


    方興環視一周,最後挪到孟浩身旁,輕輕說道:“大人可否覺得事情有些蹊蹺?”


    “李大夫的事情?”孟浩反問。


    “恩。”方興點了點頭,“以我對仁壽堂的了解,過去的這麽多年從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這次竟然這樣......”


    孟浩無所謂地擺了擺手,“方老弟啊,不管這件事背後到底如何,如今已經不重要了,何必追究呢?”


    “難道大人就不在意嗎?”方興有些不解。


    “在意又如何?”孟浩隻是輕聲問道:“現在我隻是一介百姓,如何管得了這些許事情?甭說李大夫背後有人,就是沒人我們也不能怎樣的。不如就忍下這口氣,權當不知道吧。”


    方興滿臉憤恨,“他們這些人,全沒有半點良心。大人在任期間,對待百姓如待子女。可如今他們呢?全都是狼心狗肺之徒。”


    “好了,莫要生氣。”孟浩勸解,“我身為一縣的父母官,自然是要愛護一方百姓,並非是想要獲取他們的感恩戴德或者別的回報。我隻是做我自己應該做的事情,何必在意別人的看法呢?”


    “大人,你就是太過心地善良了,才有了如此結局。你為了江南百姓說公道話,遭上官斥責,賦閑在家,可外麵的百姓,現在還有幾人為你鳴不平?他們全都忘了這些事情。”說到激動處,方興的臉色泛紅。


    孟浩隻是安慰:“無妨,隻要還有人記得我的好就好。”


    “方興自然不會忘記,也不敢忘記。大人在任期間,清廉刻苦,不謀私利,懲惡揚善,勸民農桑,興修水利,使得我臨安百姓能夠安居樂業。可惜天災人禍,愚民百姓不再相信官府,連帶著對大人也是頗有成見。哎......”


    孟浩笑了笑,“你就別誇我了。你再誇我我就要飄起來了。”


    方興也哈哈大笑起來,繼而嚴肅道:“大人不在乎,是大人的胸懷寬廣,但方興一定會弄明白事情的真相。我不會讓人背後對您不利的。”


    孟浩起身,伸手扶住方興的肩膀:“老弟,勿要如此,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又何必這樣呢?況且,我也沒有什麽大問題,何必跟李大夫過不去。”


    “那好吧,方興不再追問就是。”方興嘴上答應,心裏卻在嘀咕,昨晚上李大夫的反應實在是過於奇怪,今天晚上一定要去問個究竟。


    方興與孟浩又聊了一會兒,就要告辭離去。


    孟浩挽留:“老弟,一起吃個便飯吧。何必如此匆忙。”


    方興笑了笑,“大人的身體不宜太過勞累,日後我會勤來的,隻希望到時候大人不要嫌棄。”


    兩人對視,紛紛大笑起來。


    ......


    方興離開孟府後,並未直接回家,而是拐到了仁壽堂。


    方興看著已經關閉的大門,隨手敲了幾下。半晌的功夫,才有一個學徒模樣的少年打開了門,嘴裏嘟囔道:“正在吃飯呢,有什麽事嗎?”


    方興居高臨下,“我是衙門的,姓方,讓你們先生出來跟我說話。”


    學徒點頭哈腰,“大人,我家先生正在吃飯,有什麽事嗎?或者有事情跟我說也行。”


    “跟你說?”方興對孟浩客氣,一口一個孟大人地說,對別人的時候,這官威一下子冒了出來,冷冷問道:“你也配知道?”


    學徒苦著臉,“大人,我是不配知道,可是你得告訴我呀?”


    方興氣的臉都有些圓,終於點醒道:“那還不去喊你家先生?”


    學徒一溜煙的去找了李大夫。


    李大夫出門,見到是方興,雖是嘴角勉強笑著,卻不難看出他的苦態。隨後李大夫把方興請到大堂裏,端茶遞水之後才問,“方頭兒,您有什麽事?”


    方興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地抿了兩口,“你不知道我找你什麽事?”


    “不知道,請方頭兒明示。”李大夫甚是謙卑。


    方興也就不再兜圈子,隻是伸手指了指鬆仁巷的位置。


    李大夫皺了皺眉頭,“不知您是何意?”


    方興清清淡淡,“昨天晚上的事,還用我再提醒你嗎?”


    李大夫有些變色,“那不是誤會嘛,最後我也出診了不是嗎?何必揪著不放呢?”


    方興笑了笑,“你說的倒是輕鬆,我在你身上打個幾拳、踢個幾腳,再給你點醫藥費,是否就沒有事兒了?”


    李大夫的額頭慢慢浮現出汗珠,“那方頭兒您的意思是?”


    “我沒什麽意思,我隻想知道我該知道的。”方興輕輕淡淡地說道。


    李大夫陪著笑臉,“那件事跟方頭兒扯不上幹係的,方頭兒何必咄咄逼人...”


    “哦?是嗎?難道你是覺得家裏的飯菜吃不慣?想要去我那裏吃一點?”方興眼珠子一瞪。


    李大夫隻得喝退旁人,“我可以告訴您,但您不能告訴別人。”


    方興隻是安然地坐在那裏,打著官腔道:“李大夫,我可不是求你啊。”


    “啊?”


    “你告訴我事情的真相,隻是為了彌補你的過錯而已。不然要是鬧了出去,你這仁壽堂的名聲可就不保了啊。”方興問道:“是不是這樣?”


    李大夫一張臉苦瓜般,隻能點頭哈腰道:“大人說的不錯,多謝大人給我的機會,我一定如實告知大人。”


    “日後我若是聽到了什麽別的風聲,隻怕是會請你去我那裏吃飯的。”方興又道。


    “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李大夫心裏罵娘,臉上卻是露著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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