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結界融化了。


    像是從裏麵打開的。


    沒有了結界,玄祉指尖微動,牆壁立時炸開一個大洞。


    他握緊了拳頭,朝著書架坍塌的地方奔去,忘塵方才就在那個位置。說不定正壓在這火堆底下。


    燒的朽掉的木塊石筍疊在一起,一靠近就會有滾滾熱浪,帶著火星子,扭曲著麵前的景象。


    就在他蹲下身準備徒手扒開那些木塊橫梁的時候,細微又熟悉的聲音從斜後方響了起來。


    “大黑。”


    他轉過身,就看到她坐在離火堆最遠的角落裏,虛弱地靠著後麵的太湖石。看到他回頭,她勉強笑了笑,但那笑卻是慘淡極了。


    玄祉心裏抽的一疼,他快步走過去,伸出手就想把畫軸從她懷裏奪過來扔到火堆裏去。但他終究還是沒能下得了這個狠心。他的手抖得厲害,整個人都沉浸在後怕中。


    忘塵有氣無力的說:“是蠱種……把我帶離書架的。結界……好像也是它開的。”


    玄祉詫異的看她,這才注意到她旁邊已經隻剩一具空殼的布娃娃。看來蠱種是用自己的血,打開的結界。這倒是大大出乎了他對蠱種的認知,這蠱種竟是不惜一死,也要幫她?正欲多問幾句,外麵響起了兵甲的聲音。


    看來他方才想要強力破開結界的動靜不小,這會已經引來了天兵。


    玄祉連忙俯下身,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句:“失禮了。”


    抱起忘塵,他從另一邊的窗子離開慕雪殿。紫雲神君領著天兵,足足有千人之多。看這聲勢浩大,恐怕是想借著忘塵拒捕,提前行刑。


    這邊玄祉一出慕雪殿,那邊天兵就追了上來。玄祉隻好抱著她,往南天門去。


    他移動的速度極快,一邊在雲霧間穿行,一邊低頭看她。


    她大抵是撐不住了,困累到一沾他的懷抱就睡著了。蒼白的臉色讓她看起來像個死人,隻有微弱的氣息還能證明她還活著。


    玄祉的眼前仿佛又出現那場大雪,雪花劈裏啪啦地拍在眼睛上,蒙在睫毛上,叫人看不清路麵。那時在凡間,她也是很快就睡著了,在他身邊,她好像就是這樣容易困倦。


    快到南天門,一個疾風從旁邊襲來,玄祉身子一側,躲過襲擊,警惕地護住懷裏的忘塵。


    “玄祉,你這是要做什麽?”


    天後的聲音冷冷地傳過來,玄祉腳步一滯,卻是頭也沒回,朝著南天門就走。


    “她身上的龍翼,是你給她的,是不是?”


    得不到玄祉的回答,天後情緒激動,從袖中掏出問雷鞭就向玄祉身上抽去。


    “你現在長本事了,連本宮的話也敢無視。早知道你是個孽障,一生下來本宮就該掐死你。”


    玄祉沒躲,也沒吭聲,隻一步一步,繼續往南天門走。


    還未邁出去兩步,天君忽然現身,攔在了他麵前。


    玄祉無奈,隻好跪下行禮。


    天君睨了一眼他懷裏的女子。見那女子不知是睡著還是昏了過去,憔悴的麵容上布滿灰塵和血跡,蜷在他懷裏,像是一頭傷痕累累的幼獸。


    “這女人晦氣,玠兒尚且三番五次栽在她手裏,怎麽,如今連你也要分一杯晦氣?”


    天君麵上沒什麽表情,眼神冰冷地盯著玄祉。


    說話間,天兵從後麵追了過來,將南天門從裏到外團團圍住。


    玄祉抬頭:“兒臣的存在對父君而言,何嚐又不是一種晦氣。


    天君眸色暗了暗,沒有言語。


    玄祉繼續道:“她沒做錯什麽,若隻是因著她身上鳳族的血脈,被傷成這樣也該夠了。況且她身上已無火丹,即便有這一身靈力修為,也威脅不到天族。”


    天君問:“那你想要如何?”


    玄祉毫不猶豫的說:“帶她走。”


    “帶她走?”天君笑了笑,嘲諷地看他:“看來你還不了解本君。就算本君留她一口氣,這口氣也要在天族,你想帶她走?你憑什麽?”


    “憑她是長玠的未婚妻。”玄祉語氣平淡。


    天君和天後都愣了一下,似乎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就憑她是長玠未婚妻這一點,天君就該讓兒臣帶她走。”玄祉又重複了一遍。繼而說:


    “兒臣以為,長玠的心性,父君該比兒臣清楚。父君對鳳伶的處置無非是兩種,處死或者關押。


    處死自然最為保險,但若是長玠拿著鳳族無罪的證據回來,怒極之下會發生什麽,無人可以預料。關押更不用說,隻要鳳伶還有一口氣在,長玠定會替她洗脫罪名,借著原先訂下的婚約娶她為妻。


    處死或者關押,父君無論選哪一樣,皆是下策。進不能,退不得。既如此,父君何不將死局推給兒臣,讓兒臣替長玠攔下所有晦氣。”


    天君看了一眼天後,見她也在看自己,緩和了許多的神色顯然是被玄祉的一番話說動了。


    鳳伶即便無罪,背後的勢力也已經倒塌,天後自然是不會讓長玠娶一個無用的女人。更況且,天族和鳳伶之間有著血仇。與其讓這樣的女人待在長玠身邊,確實不如推給玄祉。


    天君轉過頭,打量玄祉的眼神裏多了幾分笑意,說:“好,本君成全你。”


    玄祉心下一鬆,趕緊叩首謝恩,額頭剛叩到地麵,天君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隻不過……鳳伶不能白白跨出這南天門。”


    玄祉抱著忘塵的手一緊,緩緩抬頭看他。


    看出玄祉的緊張,天君臉上的笑意更甚:“你既是替本君分憂,本君自然不能虧待你。為了讓她死心塌地的跟著你……”


    頓了頓,天君衝著身後領兵的紫雲打了個手勢:“來人,替鳳族小殿下剔去仙骨,順便傳令下去,削去鳳伶仙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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