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窗格間滲進來,帶著點點濕涼的水汽擦在二人臉上。


    忘塵心裏思前想後,慢慢放下手裏的蒸糕,舔了舔嘴唇上的酥酪,說:“我以為凡間的地勢已經足夠複雜。地圖上的山川河流,紛繁淩亂,看得眼睛疼。聽殿下說,似乎魔界更為複雜,畫的成地圖麽。”


    長玠聽她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心中歡喜,便笑道:“自然是畫的成。”


    他是想和她說的別的,說說眼下或者說說他們不遠的將來。但她似乎對其他的不感興趣,隻是接著他的話說:“給我看看。”


    長玠點頭,毫不猶豫地拿出魔界的地形圖給她看。


    他不知道她原來喜歡這個,興許是深深掩埋的記憶中,有一些是關於魔界的吧。就是事情都忘幹淨了,但情感卻是抹不去的。他這樣想,心裏不由得多了幾分愧疚。


    忘塵把地形圖立起來,和著窗子透進來的微光,細細看著。


    長玠見狀,揮手點亮屋內的夜明珠。屋子裏一下子亮堂起來。忘塵的手不知不覺覆在了幽冥山的標記上,長玠心口一跳,生怕她想起什麽,不免有些後悔拿給她看。


    不過她很快就把手拿開了,大概隻是巧合,看了一會,她漫不經心的把地形圖合起來還給他,好像又失去了興趣。


    長玠接過地圖,收回袖子裏。


    “那是什麽?”忘塵盯著他袖子裏另一隻羊皮卷。


    “軍機線路圖。”長玠攏了攏袖子:“不是你該看的東西。”


    “哦。”忘塵無所謂的斂下眼瞼。


    門童在外麵稟報:“見微仙子來了,在書房。”


    長玠應了,很快便出了沁寧殿,向書房走去。


    忘塵屏息靜氣,聽著他的腳步聲,辨別他是否已經走遠。保險起見,過了好一會,她才小心翼翼的打開窗邊的一隻銅壺,放出裏麵赤色的靈蝶。


    趴在桌子上,用指尖戳了戳那靈蝶,忘塵小聲問:“若是記下軍機圖,當真可以離開這裏?”


    “不錯。”玄祉的聲音低低的,從靈蝶的另一端傳過來。


    忘塵拿起桌上的那杯茶,還有些餘溫在上麵。捧在手心裏想要留住那一縷溫度,但那熱量還是漸漸消散。猶豫了一下,忘塵喝掉盞中的茶水,把茶盞放到一邊。


    “你……會不會傷害他?”


    靈蝶的那一端陷入一陣沉默,良久,玄祉才歎息一聲:“忘塵,你說過跟我走。”


    “我隻是,隻是隨便問問。”


    暮色四合,明燈殘影。


    長玠回來的時候,忘塵已經睡下了。桌子上留下了蒸糕碎屑和空掉的茶盞,在夜明珠柔和的光暈下,拉出了小小的影子。


    窗邊的這張桌子,是放置熏爐用的,一向潔淨如新。這樣淩亂的情況,還是頭一回。可偏偏是這樣的場景,讓長玠的心口一撞,再多的緊張和煩悶也一齊淡了去。


    他在擔心什麽呢?


    她分明就在他的身邊,跑不掉,逃不開。她會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這不就是他想要的嗎?


    雖然她想和玄祉走,但今日一過,她也該認清了命運。除了他身邊,她哪裏都去不得。


    也許他們的關係有所改變,畢竟她已經願意和他說話了。以後他們還有大把的時間,若是她不恢複記憶,這樣也很好。


    原本今天該有一輪圓月的,但太陰星君似乎偷了懶,月亮暗淡的像是覆上了一層陰霾。


    暗夜寂靜,忘塵微微睜開眼睛去適應微弱的光線。她一直是醒著的,卻保持著一動未動。她不確定長玠有沒有睡著,有了前幾次趁他睡著溜走的經曆後,忘塵可以確定,他的睡眠很淺,並且相當警覺。若是他沒有完全睡著,就算她動作再小心,他都可能會驚醒。


    時間一點點過去,忘塵翻了個身,把手隨意的搭在他身上。等了一會,他沒什麽反應,應該是睡著了。


    忘塵屏住呼吸,把手緩緩伸向他的袖袋。


    距離接近,忘塵的手放進他的袖子時,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腕,忘塵趕緊停下,一動不動的又保持了很長時間。她的手懸在他的袖子裏,幾乎快要撐不住,控製不住的顫抖。


    見他依舊沒有動靜,忘塵一咬牙,攥住了袖袋裏的羊皮卷。她分不清哪一個是地形圖,哪一個是軍機線路圖,幹脆兩個都捏住,慢慢往外拉。


    羊皮卷的質地十分柔軟,往外拉起來並不費力,很快就從他的袖子裏拽了出來。


    心髒跳得飛快,不到半刻鍾的時間,忘塵卻覺得仿佛過了三五個時辰。一寸一寸把羊皮卷收到自己胳膊下麵,直到兩隻羊皮卷都被她壓在手臂下麵,忘塵懸著的心才算放下。


    她抽回放在他袖子裏的手,正要長長的舒一口氣——


    一個溫熱的掌心就握住了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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